《女装编程直播间》 分卷阅读1 《女装编程直播间》作者：双声 晋江vip20170424完结 当前被收藏数：3304 文章积分：44,550,924 文案 本文是个小甜饼，外卖小哥兼女装主播（受）vs技术精英（攻） 【文中女装、编程、外卖、直播等内容全是胡诌，万勿当真，不要带入真实公司和网站】 ＞＞＞ 某直播平台的科教板块出现了一位“女神”―― 直播间名称：听说女装写代码可以减少bug 主播id：小河 主播简介：主业送外卖，充电学编程，直播赚零花 ＞＞＞ 技术部的兄弟们觉得最近上司的画风不太对―― “老大怎么有那么多xx网站的外卖优惠券？” “要不要提醒老大去体检，总感觉饥饿可能是得了甲亢” “老大好像看上了前台的妹子……” “不，他在前台等外卖而已” ＞＞＞ 写了也没人看的排雷: 0 有女装，没有女装癖 1 有直播，建议不要将本文中直播网站类比b站 2 没原型 3 没超现实元素，但也不全走写实路线（更轻松和理想化w） 4 剧情弱，一切为了谈恋爱，请轻拍，以及作者不会编程，请别太苛求逻辑，谢谢支持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直播 网红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小河，言啸 第1章 科教女神 不久前，直播网站peropero上掀起了一股直播上课和写作业的风潮，大中小学生们经现代通信技术的武装，运用智能手机和直播软件将世界各地的课堂风貌、作业习题搬上网络，供网友品头论足。于是网站顺应民意，新设了一个版块容纳这些古灵精怪的学生主播们，版块的名字倒是很正经，叫做科教。 事实证明，为这个无厘头版块取这么个正经的名字绝对是一项英明伟大的决策。所谓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虽然网友们心心念念的“仓老师”没有回应peropero的进驻邀请，但开版没几天，一对“男神”“女神”在科教版块横空出世，迅速蹿红，成为网站上难得的两股清流。 “男神”网名朴翁，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某重点院校公共数学教研室资深教师。他身材矮小、满头白发，精神矍铄、中气十足，每天晚上固定时间直播一小时，不紧不慢地讲授高等数学，点拨习题为主，梳理知识点为辅。朴翁说话风格不甚幽默，却能深入浅出、融会贯通，其画龙点睛之处每每让一众为高数所苦的学子醍醐灌顶、感恩戴德。 与“男神”深受尊敬爱戴的画风不同，科教“女神”则仿佛是那带刺的榴莲，爱者爱之，恨者恨之。 “女神”网名小河，性别……男。 嗯，小河是一名女装主播，他直播的内容是，自学编程。 言啸打开直播页面的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电脑出了故障。 屏幕中央是正常的直播画面，一位清秀的小哥头戴黑长直假发端坐在摄像头前，他穿着一件纤薄的女式蕾丝泡泡袖衬衫，略施薄粉，唇色嫣红，白皙的脖子上环着一个遮掩喉结的黑色皮质项圈。他似乎还带了义胸，因为上衣领口处的丝带从胸前以一个微妙的角度垂下去，惹人浮想联翩。 然而，虽然这位主播小哥的五官线条柔和、女装也颇有诚意，但不知是因为他本人的气质过于英朗，还是因为化妆的技巧还需提升，他的女装完全没有某些伪娘或变装爱好者那种以假乱真的效果――每个人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一位俊朗的小伙子。 相应的，他所展现的也并不是女性化的柔媚，而是作为男性的示弱姿态。 示弱、取悦、讨好……这种楚楚可怜的认真劲儿恰到好处，让人想要安慰他，想要帮助他。 言啸的表情依旧严肃，心湖却泛起了涟漪。 可惜，这示弱也是有限度的，比如――弹幕飞过直播画面，不少刚进直播间的观众跟言啸有相似的困惑。 “我的电脑坏了？没有声音？” “bgm罢工了” “主播主播，没有声音！！！” “小河忘了开点歌机？” 有人热心解释：“小河刚才说今天不放音乐了。” 有老观众善意提醒：“主播不看弹幕，每天11点半开麦聊天半小时，新人请阅读房间说明哦~” “新人观众”言啸带着这份只见其人不闻其声的遗憾，老老实实去看了直播间的说明。 直播间名称：听说女装写代码可以减少bug 主播id：小河 简介：主业送外卖，充电学编程，直播赚零花。 再往下是几行小字，介绍直播时间和内容。主播小河每晚十点到十二点准时直播两小时，前一个半小时直播编程，不看弹幕不互动，后半小时是聊天时间。 他滑动鼠标，又将直播画面移到屏幕正中。 此时小河正认认真真对着一本编程入门教材敲代码示例。他眉头微蹙，动作磕磕绊绊，碰到不熟悉的语法需要反复看书才能拼写正确。但正是这份笨拙着急的样子最是惹人怜爱，恰如这一眼就能看破的拙劣变装，处处透着撒娇一般的微妙暗示。 言啸想起了姜益推荐这个直播间给自己的理由。照他的说法，自己这种无趣古板以搞技术为至高娱乐的单身汉正需要这样别致的生活趣味。正经的撩拨，严肃的调情，别人觉得没什么意思的东西，在言啸这儿，可能正中下怀，有了百般滋味。 言啸承认姜益作为多年损友，确实了解自己。但姜益显然并不了解直播的受众，至少，这个名叫小河的主播比他更了解网线那端寂寞无聊的看客们。 这不，纵然是无声的直播间，依然不断有人送出礼物。 这个小孩，并不像外表看上去这么单纯啊。 言啸将浏览器窗口最小化，然后打开邮箱，着手处理github发来的通知邮件。学计算机出身的言啸从三年前开始做一个小型的开源项目，几乎把所有私人时间全都花在这件事上。最近他的项目在某个技术圈子得到了推荐，用户增长了不少，言啸的工作量也随之增加――当然，他本人对此十分高兴。 言啸把机械键盘敲得行云流水，编码的过程虽不是一帆风顺，但却让他心情愉悦。修了几个大大小小的bug，他看看时间，抬手揉了揉肩膀，准备去洗漱睡觉。 刚起身，忽然听到一把清甜的声音从电脑喇叭里传出来。 “晚上好，我是小河。” 小河？哦，是那个女装主播。 言啸重新坐下，轻点鼠标恢复了之前被最小化的直播间页面。 小河向观众打了招呼，微微抬头直视摄像头，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收到好几个朋友的留言，说习惯了跟着我的直播一起看书写作业，放音乐会分散注意力，问我能不能取消bgm。”他理了理肩头的黑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今天就没放音乐，看来效果不太好。” 主播一出声，屏幕上立刻热闹起来。观众们争先恐后地发弹幕打招呼，有人夸奖小河今天黑长直的打扮，也有人向他报喜。 “谢谢小河陪我上自习，补考及格了！小河我爱你！” 小河看到这条喜讯也很高兴的样子，他翘起嘴角，夸奖道：“恭喜考试通过，以后还要一起加油啊~” 当然更多的人在讨论bgm的去留，有人要求放音乐，有人说安安静静挺好。 直播画面中，小河似乎有些为难，他斟酌着开口：“……我，我也赞成取消音乐，一是我自己不听，又不看弹幕，如果中间播放器出了什么故障不能立刻解决，二是……说实话我电脑配置低，挺卡的，能少开一个软件就少开一个。” 他这么说着，低了低头，笑得有些尴尬。 马上有人给他送了礼物，留言道：“帮主播升级电脑，不用谢” 刷礼物这种事特别讲究气氛，有几个人牵头，后面就容易有人跟风。言啸只见屏幕上各种花样的礼物图案乱做一团，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其中不仅有赞助主播升级电脑的，还有要帮主播买唇膏买裙子的。 “xx牌子oo色号的唇膏特适合你的肤色，去买一支试试” “主播别忘了答应过的水手服！” 公屏上满是“水手服”“女仆装”“猫耳”“白丝”之类的词语，主播的双颊渐渐染上了红晕。 “那个……我们聊聊别的吧，”他清了清嗓子，“今天去写字楼送下午茶，前台的小姐姐送了我一块外国巧克力，白色的，我第一次吃白色的巧克力，特别甜。” 这不动声色要礼物的功力太让人佩服了，言啸想，他看看主播身后墙上挂着的某外卖平台蓝色工服，不禁想，所谓“送外卖”，又是几个意思呢？ 拿编程这么正经严肃的事做幌子，实际上还不是……他注视着小河娇艳的嘴唇，不愿承认，但心里莫名发痒。 观众们留言热情不减，有人说：“小河报地址，给你寄零食，保证你都没吃过~” “想看主播直播吃巧克力【口水” “我记得小河是a市的，对个暗号，巨硬？” “开黄腔的踢出去啦！！！” “河蟹河蟹，科教区啊各位【敲黑板” 那位要对暗号的网友哀嚎道：“天地良心，有没有a市同城的，巨硬是暗号啊！” 同城网友现身：“a市的，并不知道这个暗号” “在a市读大学，同不懂……” 之前一直紧密关注弹幕动态的主播小河却没搭理这场小小的风波，继续讲着自己今天送外卖遇到的趣事，无人声援的“巨硬”网友悻悻然不再吭声。 言啸也看到了这两个字，他立刻明白了那位网友的意思。 “巨硬”是对微软的戏称，而微软的logo是一个田字形状，正好与a市东北方向科技园区的规划图相似。言啸大学毕业就在园区工作，后来又买了附近的房子，对这一带极为熟悉。科技园里的公司大多从事高新技术行业，程序员、工程师满街跑，不少人都喜欢调侃这里是“微软工业园”。 不出意外的话，刚才网友的暗号应该就是指这里。但如果对园区不熟悉，即使是a市本地人，大概也难以理解这个梗。 那……这位主播小河，是真不懂还是刻意回避呢？ 言啸忽然动了心思，他飞快注册了网站的账号，打算在直播间刷一波存在感。 该说些什么呢？ 言啸略一思索，先送了几个不轻不重的礼物，然后端端正正地打了一行字：“哗众取宠是学不好技术的。另外建议主播换一本经典教材。” 正在用轻柔语调聊天的小河看到这条弹幕，愣了一下。 直播间里顿时像引燃了火药，指责言啸的弹幕像鸦群一般哗啦啦飞过屏幕。 “ky退散！！！” “哪来的s――b指点江山” “爱看看，不看滚” 言啸没跟这些人置气，他噼里啪啦又敲了一行字：“推荐主播用这本书，[网址]” 摁下回车键，言啸长出一口气。发了两条弹幕而已，他竟然觉 分卷阅读2 得有点紧张。 然而―― 系统通知：“尊敬的用户，因发布广告链接，您被临时禁言。建议您前往用户中心完善个人信息，提升账号等级。” 言啸定睛一看，不光自己这里收到了系统通知，直播间的公屏上也显示了禁言通知。 “用户‘言笑晏晏’因发布广告链接被临时禁言，请自觉维护和谐的网络环境。” 这波存在感刷大了…… 弹幕停顿了一瞬，然后炸开了漫天的烟花，“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和“装逼遭雷劈”铺满了整个屏幕，主播小河也憋不住笑，一排小白牙从娇嫩的双唇中间露出来，调皮又可爱。 言啸看看主播的红唇白牙，又看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意兴阑珊地关机睡觉。 姜益说的没错，自己还真是……无趣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提示：文中女装、编程、外卖、直播等内容全是胡诌，万勿当真，不要带入真实公司和网站。作者不会编程，有知识性错误请轻拍。别期待小攻是什么牛到飞起的大神，并不是，就是一般的行业精英啦_(:3」∠)_ 谢谢支持！谢谢长宁同学送的营养液！ 第2章 见义勇为 码农群体历来阳盛阴衰，女装编程可以减少bug这种说法不知从何时开始流行，网络上甚至还能看到对这一说法的理论分析。 有人认为男性穿着女装带来的羞耻感可以让人精神集中，思维活跃，提高编码效率，减少bug，也有人认为穿女装同传统的焚香沐浴一样，都是为了增强仪式感，增加程序员对工作的敬畏之心，工作态度端正了自然就能少出错误。 言啸一直对这些奇谈怪论嗤之以鼻，什么羞耻感仪式感，有些人是说着玩玩，有些人却拿这些当借口，不肯直面自己技术平庸的现实。出bug就是程序有漏洞，就是技术不过关，与其装神弄鬼寻求超自然能力的帮助，不如踏踏实实提高自身水平。 自中学时代接触编程以来，成为技术大牛就是言啸的毕生所愿，至今矢志不渝。 虽然他现在的正职工作已经与这个志向岔得太远。 “小言啊，那个青年员工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征文你可别忘了，多提醒提醒你们部门的孩子们，争取每个人都写一篇啊！” “王姐，这……我都布置下去了，按您之前说的，我们出三篇，保证按时上交。再多就没办法了，最近工作紧。” “哎呀，至少三篇啊，别误了时间，这周必须交了。” “您放心。” 送走了工会的王姐，言啸拿起手机，继续跟姜益聊微信。一大早姜益就发消息骚扰他，问昨晚有没有去看自己推荐的那个女装直播。 “有什么感想？我就知道你喜欢这型的，大学里把你甩了的那俩都是这样的小白脸。” “怎么不说话，勾起伤心往事了？” “至于不至于啊……这就不理我了？” “言啸？言啸！！！人呢……” 言啸无奈地戳屏幕：“来了，刚才工会大姐来找我有事” “哈哈哈哈，又是工会大姐，你说你一个技术大牛，跑到国企去应付工会大姐，委屈不？” “还行吧，朝9晚5双休日，三餐免费不加班，工资比你少一点，福利比你多一点，哦今年还分了套福利房” “tmd……你即将失去你的朋友。我也想要房子啊啊啊啊啊！！！” “那房子离单位太远，我准备租出去，还住现在这套，结果我妈非拦着不让，说要留着当婚房，不出租。真没辙。” “打住，我不是来听你炫耀的。那个小主播，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同城啊，又是女装癖，怎么看都gay里gay气的，而且瞅着挺纯。” 言啸嗤了一声：“纯？你比他纯。再说那人也没女装癖，就是个挣钱的噱头。老姜你这外行就别来当情感顾问了。” “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得，我们组长跟产品撕逼回来了，拜拜了老言，我去给资本家卖命了。” 姜益是言啸大学时的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与同专业的大部分人一样，姜益毕业后选择了一线城市的大型互联网公司工作，如今年近30，从初级码农做到了资深码农，收入不低但凭一己之力还是只能在远郊买个小房子，好在女朋友不嫌弃，小两口已经定下日子准备领证结婚。 刚毕业的时候，姜益特别不理解言啸作为全系数一数二的大神，为何放着大城市的高薪工作不做，跑回本省进了迂腐的国企。 “你回去，过不了几年专业就废了。”那时候，年轻气盛的他指着言啸的鼻子这样说。 言啸当然也明白这一层，上班后，他的工作除了对接外包团队就是应付形形色色折腾人的会议、学习、征文――一切都与他的理想南辕北辙。 然而言啸更明白，时至今日，人不该再把自己局限在职业上。在工作之外，仍然有着广阔的天地。于是他利用业余时间不断参与开源项目，甚至自己操持了一个，做得有声有色。 对自己目前的状况，言啸还算满意。在单位，他是带领着七八个年轻人的小领导，下了班，他另有一番奋斗的事业，仍然能像20岁出头时那样刻苦钻研，为每一点技术提升而由衷高兴。 言啸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人生抉择，当时选择回家，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父亲早逝，他不忍心离母亲太远，另一方面，性格略显沉闷严肃的言啸曾在几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实习，说实话，他不太适应那种开放跳脱的工作气氛，相比之下，似乎国企按部就班的环境更合他心意――虽说也是暗流涌动，但只要自己老实本分，总还是省心的。 a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经济蓬勃发展，环境舒适宜人，算是个宜居城市。而且从这里开车1小时就能到老家小城，言啸每周都可以回去看望母亲，挺好的。 当然，如果能有个伴，就更好了。 大部分时候，言啸不会觉得单身一人是多么寂寞。可偶尔他也会想一想，项目都迭代到30版本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孤零零的呢？虽说相信缘分，可如果每天泡在代码里不抬头换气，恐怕是找不到恋人的。 真想找个人一起敲代码啊……言啸在心里感叹。 正值夏末秋初，中午，依旧骄阳似火。言啸在公司食堂吃过饭，准备回家睡个午觉――住得离单位近就是好，配合公司的夏季作息时间简直完美。 走出园区大门后直行不足百米，再拐个弯就能进自家小区。言啸不紧不慢地走在树荫下，脑子里盘算着上午收到的一封邮件，有个国外的创业公司用了他做的项目成果，商业环境下出了点小问题，联系他寻求解决方案。问题处理起来并不难，但由此引发了言啸对于自己项目系统性的一些思考，他打算考虑周全之后再给出答复。 路边有不少快餐店、咖啡馆、便利店等小铺面，此时刚好是饭点，各家餐馆都生意红火，不仅有附近工作的白领前来就餐，还有不少外卖小哥来此跑腿，红黄蓝色的工服如信号灯一般混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路过一间小小的水吧，言啸余光一扫，注意到店主打出的新招牌：“新到正宗广式凉茶，欢迎品尝”。他略有意外，夏天就要过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开买凉茶？ 正在他缓步思量的当口，只听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抓小偷！” 言啸不禁猛然回头，一个小伙子神色慌张，手上紧紧攥着个红色皮夹，不要命地飞奔过来，恰与言啸擦肩而过。 女性的惊叫声此时才响起：“我的包！钱包！” 言啸当即搞清了状况，迈开腿就朝小偷跑走的方向追了上去，可惜他一向疏于锻炼，跑了几步发现距离越来越远，自己实属有心无力，只好作罢。 正当他打算停下脚步顺气的时候，一个蓝色的身影如同敏捷的雨燕一般从言啸身边穿刺而过，箭一般地直插向前。 是个外卖小哥。 小哥一边跑，一边连续地高声喊着：“抓小偷，抓小偷！”那声音健气有力，整条街的路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小偷似乎是临时起意，没做足准备，他竭力跑出百米有余，速度慢了下来。外卖小哥一鼓作气，蹿到小偷身后，扬起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将其铲倒在地，然后像头凶悍的小豹子一样飞扑过去，死死压住小偷的后背，把他的双臂反剪，控制得服服帖帖。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工夫，动作干净利落，让人不禁想要拍手称快。 失主与言啸这样的围观群众此时也追了上去，只见小偷半边脸被压在地上，仍然妄图挣扎，一边龇牙咧嘴地喊疼，一边寻求逃窜的机会。蓝衣小哥毫不手软，困着对方胳膊的力道又紧了紧，小偷突然尖叫几声，然后彻底放弃抵抗。当然，其实他的四周已然被群众们围得水泄不通，任他插翅也难飞。 早有人报了警，园区派出所离案发地不远，已经能看到几个民警朝人群聚集处跑来。听到周围的人念着：“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小偷的眼神中透着绝望。 这时，用漂亮身手当街制服小偷的外卖小哥也稍稍安下心来。他腾出一只手，扯下了围在脸上用来防晒的骑行头巾，长出一口气，然后伸手探进电动车安全头盔的缝隙中，抹了抹汗珠。 小哥咧嘴笑道：“幸亏警察来得快，我刚接的单，超时了可就完蛋了。” 人群里冒出个稚嫩的童声：“小河别担心，我爷爷帮你给买家打电话了，没问题。” 听到孩子的这句话，言啸心里一动。这孩子似乎是水吧老板的小孙子，他曾经见过。童音嗲气，四周又嘈杂，他不能确信刚才那两个字是“小河”还是“小哥”。言啸仔细端详面前这位蓝衣外卖小哥的相貌，可惜他上有头盔遮脑门，下有面巾挡下巴，几乎看不出整体面容，一双眼睛晶亮，不似昨晚直播间里那番含情脉脉，一对嘴唇却惹人遐思，虽没有嫣红的色泽，但怎么看怎么像昨晚见过的那双唇一样柔软诱人。 正当言啸出神的时候，警察已经过来开始处理现场，见义勇为的外卖小哥向民警简单陈述了情况，留了联系方式，然后拒绝了失主给他的答谢，快步取了自己的电动车，匆匆离开去送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喜欢身强体健的受，带劲！ 第3章 好人好报 俞小河今天不太高兴。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可他今天中午刚做了一件大好事，怎么下午就倒霉得了个差评呢。 按公司规定，一条差评要罚50块钱，起码十单白跑了，而且还会影响他的评分，进而影响他的骑手等级，进而影响奖金……总之，里里外外的，影响大了。 餐厅出餐太慢，他紧赶慢赶送过去，连电梯都来不及等，一口气跑上十层，谢天谢地没有超时，又赔着笑脸道了半天歉，结果还是被用户差评了。 嗯，俞小河明白，外卖软件上那个预计送达时间就是给他们这些外 分卷阅读3 卖小哥添堵的。用户有了心里期待，一旦在预计送达时间送不到，就会生气不耐烦。他能理解用户，就是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明明没有超时啊…… 结束工作回到家又是晚上九点多了，俞小河没有时间多想差评的事，他迅速冲了澡，洗掉一整天东奔西跑带来的满身粘腻，然后熟练地换衣服化妆，抖擞精神坐在电脑前准备开始业余兼职。 虽然秋老虎威力尚猛，但盛夏到底已经过去，为了省钱，从这周开始小河就不打算开空调了。他租的这每月500元的求职公寓是经营者在城郊私建的小平房，水电都不是正规居民用水用电，电费高到离谱，水更是不敢入口，只能用来洗澡洗衣服。 小河不是没想过搬走，因为正职兼职加一起，他现在月收入并不低。但可能是从小俭省惯了，让他每个月掏出上千元租房，他舍不得，与人合租又不方便他女装直播，所以就这么一直住在这里了。 习惯了之后，其实也挺好，好歹是单人单间厨卫齐全呢。 直播又在10点准时开始，小河在摄像头下淡定地翻开教材，找到了昨天结束时标记的页码，准备继续敲示例。 打开程序编辑器时，他莫名想起了昨晚被禁言的那位新观众。 哗众取宠？呵，要的就是这哗众取宠的效果好么。 镜头里的小河依旧乖巧文静，今天他带了栗色的假发，刘海弯弯搭在眉毛处，配合白皙的肤色和略显懵懂的大眼睛，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吐槽，同样的，谁也不知道在一派粉红气息的蕾丝女装下面，他穿着地摊上5块钱一条的劣质沙滩裤，和一双马上就要开裂的人字拖。 真热，可是要努力保持微笑哦。小河在心里对自己说。 虽说仅是装模作样的编程自学，但俞小河作为一名敬业的主播，从不敷衍了事。一开始，他照猫画虎写个hello world，轻松容易，随着学习的深入，程序的难度逐渐上升，他学习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最近经常遇到看不懂的程序示例，明明语法他已经熟悉了好几遍，可为什么总是不能顺畅理解用这些语法写出的程序呢？唉，小河无奈，只好对着书本将示例敲一遍再敲一遍，希图像俗话说的那样――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十一点半，时间到了，一个小节的学习也终于完成，小河心里轻松了不少，之前差评的事似乎也已经被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打开麦克风，惯例问候观众们：“晚上好，我是小河。” “晚上好！” “小河晚上好~” “啊我还有一道题没写完，小河你先聊不用等我” 俞小河看着飞过的弹幕，很好，今天的在线人数也不错。 “看来还有人没完成作业，希望我说话不会打扰到你，加油！”小河含笑说着。 虽然俞小河来自农村，他的普通话却十分标准。在他老家那一带，大家的普通话都十分标准，丝毫没有乡音土韵，所以只要注意一些用词习惯，没人会挑剔他的口音，这为他的直播工作带来了莫大的便利。 “今天写的这段程序我觉得挺难的，写了两遍才看懂……不过应该没人盯着看对吧，有点不好意思，我太菜了。” 观众们都在安慰他，鼓励他。小河微微倾身向大家道谢，然后果然看到有人说：“道谢时请露出胸部啊！” 俞小河狡黠一笑：“别想套路我，道歉时露出胸部才是常识……再说你们不怕我弯腰时假发掉了吗？” 屏幕上瞬间欢声笑语，小河内心也略感满足――嗳，都什么时代了，以为干体力活的外卖小哥就是傻白甜吗，每天都像逗傻子一样逗我，结果每天都被我套路…… 小河想起当年还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时候，拉着他一起看直播的同龄工友。那工友虽然靠在工地搬砖为生，但也是标准90后一枚，什么网络热词娱乐动态流行风潮都如数家珍，因为年纪相仿，闲暇时喜欢和小河凑在一起玩，他们去看过9块9的电影，唱过十几块的ktv，还曾经转发微博中了一次新店试吃免单券，兴冲冲尝了一回据说人均200多的印度菜。 除了在工地风吹日晒，新时代的农民工与城里的年轻人在观念上的差异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他们也知道洗剪吹风格俗气不好看，知道农业重金属嘈杂没品位，他们已经不像父辈那么省吃俭用，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可他们也绝不可能在美容沙龙为做一个发型花掉几百上千元。至于农业重金属，干了一天体力活之后，就需要这样强烈的节奏让人乐呵乐呵，这东西跟老干妈的作用差不多，下饭。 直播中的小河还是忍不住抱怨起了天气，他说已经立秋了，怎么还是这么热，热就算了，问题是晒，每天化妆都需要涂三层粉。 弹幕里，观众们又嘻嘻哈哈笑起来。有人夸奖他的化妆手法大有进步，有人向他推荐防晒霜牌子。小河又顺着话题说到之前有家代购化妆品的淘宝店找他，打算在直播间做广告，但是他听说代购猫腻多，信不过店家，就没接。 “以后有知根知底的店铺再向你们推荐。”小河耷下眼角，有点困惑似的，“其实他在我这里打广告不合算吧，我一直以为，这里的观众……男生比较多？” 女观众们纷纷跳出来彰显存在感。 小河眨眨眼睛，幽幽地又添了一句：“最近总算没人再问我送什么‘外卖’了……毕竟我把工作服都挂后面墙上了哈哈。” 俞小河努力做出内心委屈但强颜欢笑的表情，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知道观众吃这一套，这样自己又能收一波礼物了。 至于真实的心情，大概，并不重要吧…… 最早，是那个工友在看直播的时候调侃，说小河你长得这么秀气，在工地干活委屈了，你会唱歌不，会聊天也行，也去做主播算了。 后来，他干活时候摔了腿，只好停工养伤。躺在病床上，俞小河敲着腿上的石膏，脑子里七七八八想了许多。 再之后，他来到a市，当了外卖送餐员，经过考察，选了peropero扎根做主播，直播女装编程。 这样的日子已经大半年了，无论送餐还是直播，俞小河都风雨无阻，没有一天请假休息。 最艰难的时候早就过去，那些在园区的楼群之间茫然穿梭找不到目的地，或是被无聊的人刷屏问外卖包夜多少钱的情景似乎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如今，小河的生活已经走上正轨，他每天虽然辛苦，却也能尝到快乐的滋味。 他很知足。 弹幕上有人提问，大概又是新来的观众。 “你为什么要做主播呢？” 不等他回应，已经有资深观众开始抱怨。 “这个说过好多遍了” “小河应该在介绍里添上qa” “因为长得漂亮又会聊天咯~” 俞小河淡淡一笑：“我以前在建筑工地干活，但是我从小身体不好，吃不消。后来出事故腿受了伤，养伤的时候试着开始直播的，因为有网友热心捧场，效果还可以，所以就决定转行送外卖和当主播了。” 那人追问：“腿伤不影响送外卖吗？” “小伤，早就好了……”俞小河有些无奈地皱眉，挤出个笑容，“偶尔会疼一下，一般都没事的。” 他不愿细说这些，转而讲起今天送餐得到差评的事，他将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了一番，瘪瘪嘴委屈得很。弹幕一条叠着一条，观众们都在安慰他，还有人呼吁要体谅外卖小哥，不轻易给出差评，并对他们礼貌相待。 俞小河双手合十，不住地道谢。此时，他是真心感激的。 他忽然注意到，刚才提问的那个新人又发了一句：“今天送餐时还有其他事发生吗？” 画面里，主播呆了呆，大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个圈。 “其他就没有什么了，普普通通的……” 不等他说完，绚烂的礼物特效出现在屏幕上，像节日时盛大的烟火。 “工作辛苦了！”送出礼物的言啸敲字道。 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写代码记得注意缩进” 忍不住似的，言啸又敲了一句：“也要注意变量命名，我还是建议你换一本教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长宁同学的地雷，无以为报，只有更新t t 第4章 人如其名 俞小河怔了怔，他看看这位网友的id，“言笑”……好像在哪见过？ 一时想不出，他也不纠结，正好时间到了，小河再次感谢了送礼物的朋友们，然后结束了直播。 卸妆的时候他灵光一闪，教材！昨天让他换教材结果被禁言的那位，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毕竟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正经指点他编程的事。在peropero，小河这个id已经小有名气，各路喷子早就来喷过太多轮，而他也已经培养起了一众粉丝团，每次有人来找茬，不用他多说，观众们就会立刻帮他怼回去。在他的直播间里，大家只是需要有个人陪着看书写作业，再获得一些不出格的趣味而已，极少会有人注意到他编程时的错误和问题，即使偶尔有这样的人，也不会像这位“言笑”一样语气认真诚恳地向他说明。 可能是个学计算机的大学生吧，应该是个好学生。俞小河在睡着之前这样想着。 言啸向来入睡很快，今天却被一些繁杂的思绪扯住了大脑，久久难眠。 他看了那位名叫小河的主播大半个晚上，从额头看到下巴，从耳朵看到嘴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是白天那位身手不凡的蓝衣外卖小哥，再瞅瞅主播身后挂着的工作服，好了，连这衣服也对得上。 可……这位主播磕磕绊绊写程序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到聊天时间他一开口，言啸心里便陡然沉了几分――这清纯的样子实在……太假了。 姜益说得没错，小主播看上去确实很纯。但姜益不知道，正因为言啸这么多年口味没变过，所以这种看上去又乖又纯的他见多了――没一个是真纯的。 再说，一个网络主播，怎么可能纯，没点心思还怎么吸引观众送礼物？ 他说自己以前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农民工一般都没什么文化吧，虽然言啸没接触过这类人群，可电视新闻他总看过，新闻里，那些人各个都操着一口家乡话，憨厚老实地傻笑，感谢政府帮忙讨薪，或者是春节前背着沉重的编织袋行李包，拖家带口回乡过年。怎么可能有“小河”这样的农民工，普通话比自己还标准，又懂得直播，又懂得编程，还知道女装编程能减少bug？绝对不可能。 腿伤？肯定又是搏同情骗礼物的戏码，言啸嗤之以鼻。他对自己的分析十分自信，不是这位主播编了故事，就是他夸大了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然而，当小河开始用遗憾的口吻讲述自己的差评经历时，言啸慢慢冷静下来。 为何自己要揪着他逻辑中的漏洞不放呢？为何自己会纠结于这个人是否像看上去这么乖巧单纯？自己到底在期待什 分卷阅读4 呢？ 他不禁久久凝视屏幕中那张敷了粉的脸，唇色依旧鲜艳，眼神依旧灵动，处处透着小心翼翼博君一笑的意思。 明明白天的时候是那么一个潇洒助人的小伙子……是个热心的好市民啊！ 到底是哪这么别扭，让人憋着火却发不出来呢？ 言啸是个聪明人，他反思自己的逻辑，瞬间就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是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主播这种行当上不得台面，哗众取宠不劳而获，低人一等，所以才不认可同一个人会同时扮演热心市民和网络主播这两种角色。 其实网络上那么多游戏主播、娱乐主播，不少人以此为业，粉丝成群风光无限，而且理直气壮。各凭本事而已，这位“小河”做的事，也只不过是每天晚上陪网友们上一个半小时自习，再聊半个小时天，既不违法乱纪也不违背道德，甚至还能督促一些学生学习上进――即使只是每天一个多小时的自习，也比完全将学习抛在脑后强多了。 不是挺不错，挺正能量的么。跟他今天中午见义勇为的一幕正相配啊！ 言啸摸摸头发，叹了一口气，自己大概真的是在国企太久，迂腐得有些傻了。 他缓缓将心态放平，静静听小河讲他送外卖的故事……他会说中午抓小偷的事情吗？ 言啸想起当时小河拒绝事主的谢礼，匆匆离开的样子，一个闪念，在直播间送出了一份昂贵的礼物。 主播的声音就像清亮的润滑油，淌进了言啸那颗仿佛由齿轮构成的一板一眼的心：“谢谢，这位名叫‘言笑’的朋友，这个名字真好……你是不是很爱笑，连说话的时候都在笑？我听说，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祝你一直都有好运。” 听了这番谢词，独坐在电脑前的言啸竟然觉得不太好意思，他心里默默想，可惜并不是这样，不少人说我是面瘫。 洗漱时，言啸特意在镜子前端详了好一会儿自己的脸，他夸张地扯了扯嘴角，做了几个表情，像调试机械一样变换着各种参数。 说实话，工作这些年来，言啸在为人处世方面已经比之前成熟太多了。虽说他还是做不到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起码在与其他部门的合作中不会吃亏，不会让自己手底下的小朋友们受委屈。 言啸还想在这方面做得更好，除了自己的成长，他还要承担一个领导的职责，帮助他人成长，这已经是他的职业理想之一。 似乎提升亲和力是开拓人际关系的重要方面，或许，以后自己该多笑一笑？ 第二天中午，言啸破天荒定了一份外卖当午餐。 同事们都十分惊讶。首先，虽然科技园区这边并非国企本部，只是技术中心的所在地，但后勤设施一应俱全，公司食堂是园区里首屈一指的就餐去处，好吃不贵，菜色繁多，连其他公司的职工都想尽办法前来打饭，发放给外来访客的食堂餐票简直就是这小小科技园里的硬通货。怎么会有人像言啸一样放着自己公司绝对没有地沟油的便宜午饭不吃，选择外面那些来历不明的外卖呢？ 再说，言啸从来不是个挑剔伙食的人啊，跟他一起去食堂吃过饭的人都知道，他从不看菜色，专捡人少的地方排队，绝对以效率优先为原则，现在怎么忽然订起了外卖呢？ 言啸手底下有个小姑娘，叫莫云，是部门里的绿叶丛中一点红。小莫听说领导中午不去食堂，关切地询问：“言哥，餐卡丢了？给您先用我的。” “没丢，今天想换换口味，你去吃饭吧。”言啸想起什么，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想冲莫云笑笑，却见小姑娘一怔，然后掩着嘴乐开了。 “言哥，你的表情……有点萌。”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逃远了，只留下一串俏皮的笑声。 言啸悄悄四下看看，确认周围并没有其他同事注意到他与莫云的聊天，这才放下心来。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拿起手机打开外卖app，想看看送餐员的信息。 经过之前线上线下的种种观察，言啸基本确定“小河”就是那位主播的真实名字了。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挂着汗珠的清秀脸庞，觉得小河这个名字真是很贴切。 活泼热心，平易近人，而且这两个字还很朗朗上口，就像潺潺的流水。 “叮”的一声，手机收到新的提醒消息：“配送员已取餐。” 言啸连忙去看配送员的姓名――“张某某”，应该不是他吧。 言啸有些失望，但想起昨晚小河恳请大家礼待外卖小哥的样子，他心里一软，便从办公桌上抓了几颗别人送他的薄荷糖，走出办公室，去前台接待处去等餐。 不一会儿，一位肤色黝黑的大叔背着外卖箱来到了公司门口，他对着小票拨打电话，言啸的手机便振动起来。 “是我的外卖。”他走到大叔面前，报了自己的姓名和手机尾号。 “哦好，您的鸡汁焖面，”大叔双手将包装好的餐盒递给言啸，“感谢您使用我们的服务，祝您用餐愉快。” 动作和用语都十分规范礼貌，但语气太过平淡苍白，言啸无法从中听出任何真挚的情感，恐怕这位年纪不轻的送餐员每天要说这句话几十次，早就说得不耐烦了。 外卖箱里仍摞着几个餐盒，看得出大叔还有几份其他地方的外卖要送，他没再多看言啸一眼，匆匆拎起外卖箱，按了下楼的电梯按键。 电梯的楼层数字跳动缓慢，言啸一只手拎着午饭，另一只手攥着手心的薄荷糖，欲言又止。 “请问，”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您公司的送餐员，一般是怎么分配任务的？” “嗯？” “如果我下次还点这家的外卖，还是您来给我送吗？” “这就不一定了，”大叔一边回答，一边四处张望，似乎等不及想找楼梯间下楼，“我们是系统自动派单的。” 电梯终于要到他们所在的这层，外卖大叔对旁边若有所思的言啸补充了一句：“您要是方便，给我打个好评，谢谢了。” 言啸点点头，他看到电梯门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人。大叔拎着方方正正的大外卖箱，赔着笑脸挤进去，外卖箱磕了别人的腿，擦了别人的裙子，有人露出嫌恶的表情，他不住地道歉。 言啸忽然很后悔没有送给他那颗薄荷糖。 他掏出手机，给大叔打了一个好评。 第5章 暗送秋波 a市不大，科技园区更小，但想遇到某个人，却并不容易。 言啸又试着点了几次外卖，分配的送餐员没有一次是他想见的那个名叫“小河”的年轻男孩子，同事们都对他最近的行为表现出好奇和不解，他听到组里的小伙子们窃窃私语，说自己似乎看上了前台的姑娘，总趁着取外卖的时间去套近乎。 “老大条件这么好，肯定没问题。” “就是太严肃。” “跟咱们说话当然要严肃，追妹子的时候不可能那样。” 言啸假意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小朋友们的八卦进程。 “设备商那边有个会，后天在b市，需要部门派个人参加，”他十分清楚最近的工作安排，这趟出差只有两个员工有空，“之前小刘去过一次，这次就小曹去，可以吧？” 谁都知道去参加供应商的会议都是吃喝玩乐为主，开会为辅，因为言啸对这种场合能逃就逃，所以给手下的小朋友们带来不少机会。 小曹捶了捶小刘的肩膀，凑近了低声说：“肯定是你刚才说领导严肃，被他听到了。” “便宜你了，我还想着靠出差躲过周末的相亲呢。” “咳，相亲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学理工科的小伙子们大多粗线条，没人斤斤计较，团队关系和谐，言啸颇感欣慰。 他坐回自己的工位，盘算自己最近的行为是不是过火了。 见到了那位小哥又能怎么样，不过还是“这是您的餐品，感谢您使用我们的服务，祝您用餐愉快”，至多是“如果您满意我的服务，请打好评，谢谢”。 若说真要上手去追，似乎还不到那个份儿上。 心痒归心痒，说来说去，自己也不过是看他漂亮，想多看几眼而已。小哥每天直播时化妆太重了，那种略显妩媚的风姿虽然撩人，但从个人审美来说，言啸更喜欢清清爽爽的小伙子。 这么一想，与其像买彩票一样每天苦哈哈地点外卖，不如给他送些礼物，要求他来几次素颜直播。 言啸主意已定，便又从抽屉里取出餐卡，中午跟同事们一起去公司食堂吃饭了。 当晚，言啸就向小河发出了素颜直播的请求。 自从他在心里将直播写代码的小河与娱乐主播、游戏主播归为一类，并认可了这个行当的些许价值，心里那些莫名的纠结和不爽就彻底烟消云散。 虽说同样写代码，他靠直播出镜挣钱，我靠代码技术挣钱，并不一样。言啸想。 傍晚，他按照以往的习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然后坐在桌前维护起自己的项目。桌面上两台显示器，一台显示着编辑器，另一台显示着邮件列表。 至于小河的直播间，被压在层层叠叠的窗口最下面。 言啸工作时不听音乐，他庆幸小河的直播没有bgm，这样自己就能同以往一样安安静静地干活，然后等着主播清澈的嗓音叫醒耳朵。 啊，言啸忽然体会到了有人陪自己写代码的感觉。 陪写代码，陪聊天，顺带陪……提醒自己按时休息。简直妙不可言。 对俞小河而言，这又是平平常常的一个直播的夜晚。 他卯足力气敲了一个半小时程序，结果没有完成计划的部分，只好留待明天再战。然后开麦聊天，他先讲了几句今天学习的心得，之后就配合着网友的弹幕开启了闲话家常模式。 三五分钟后，那位名叫“言笑”的网友又出现了，他送出几件礼物，发了一条消息：“想看主播素颜直播，不要女装” “诶……”小河拖着长音，“有朋友说不想看女装，你这样我很伤心的。” 他笑了笑：“再说我现在卸妆之后像煤球一样黑，等冬天……我冬天好像也捂不白，工作需要没办法啊，真的要看吗？” “要看要看” “要看的” “什么是煤球……？” 其他人也在起哄，夹杂着一些莫名乱入的小问题。 “先把你答应过的腿照和全身照拿出来！”老观众提起了旧事。 “还有水手服和女仆装！” 弹幕汹涌，小河有些招架不住。他在摄像头前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都记着呢，等我做好准备，再选个好日子……” “做什么准备，刮腿毛吗？”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啦！” “腿照腿照【敲碗” 观众们明显对全身照和腿照的话题更感兴趣，引发这一波讨论的源头――“素颜非女装”，已经不知道被忘到了哪里。 言啸再送礼物，继续要求：“素颜直播，不要女装” “要看素颜的这位朋友，”小河斟酌着，眨了眨眼睛，今天他带了 分卷阅读5 瞳，在镜头里顾盼多姿，“毕竟这里的主题是女装直播，如果……你可以去其他直播间逛逛。” 虽然姿态放得低，但小河的语气不卑不亢，态度很是坚决。 言啸略有些诧异，难道这位主播真的是女装癖？还是说，他只是欲拒还迎，觉得自己的礼物送得不够多？言啸控制住了继续为主播撒钱的欲望，他不允许自己为了这么点小小的诱惑做出有违原则的事。 至于原则是什么，其实他一时也没细想，他只是觉得不应该。他的理智在大呼小叫，自尊心在隐隐作痛。 言啸冷眼看着主播渐渐与观众们达成一致，定下日子展示女仆装和水手服，顺便来段宅舞秀一下全身的女装扮相和观众从未见过的两条腿。 群情振奋，主播赚得盆满钵满。 言啸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此平淡无奇的直播间日常，无趣的自己在这里依旧格格不入。 正在他准备关机睡觉的时候，屏幕左上方的个人中心忽然出现了新消息提示。 他好奇地点开―― “您好，我是小河。谢谢您的礼物，破费了。请问您昨天说建议我换的教材是哪一本，我最近学习中遇到很多问题，想多看几本书。今天不能答应您的要求十分抱歉，希望您能继续关注直播间，如果可以偶尔指导一下编程方面的事情就更感激了。” 言啸一怔，那主播明明一直在与网友逗趣聊天，什么时候给自己发了这么长一段消息？ 他看看这段消息，又把页面切回直播间，看看小河浅笑的脸庞。 言啸的心情忽然变得微妙。 这感觉似曾相识。他记得自己刚上大一时便在专业课崭露头角，不久一位白净瘦弱的男生找上门来请教问题，男生笑起来很甜，说话声调软糯，虽然脑袋不够灵光，但脾气十足温和。一来二去，两人感情升温，请教问题成了约会的代名词。可惜后来的事就是言啸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他帮小男友讲习题做作业，不止让那人得了奖学金，还帮他参加了一个比赛获得一等奖――天知道参赛的作品全是言啸一个人熬夜做出来的。结果小男友靠着这些成绩成功申请到了出国交换的名额，名单公示当天就把言啸甩了。 按理说吃一堑长一智，在感情方面，言啸却没能深刻吸取教训，以至于悲剧重演。他花了很久时间，好不容易从失恋受骗的痛苦中解脱。大三开学不久，又有一名转系生请求他帮忙补习功课。转系生是美术特长生，课余时间常背着画板在校园各处写生，他肤色白皙，目如点墨，带一副大大的圆框眼镜，颇有些二次元的萌感。言啸本已下定决心再不为美色所惑，但同学之间不好强硬推脱，相处久了，他竟再生情愫。言啸鼓足勇气告白，对方半推半就，他以为有希望，使出浑身解数展开追求，不仅引荐他参与项目，还带他一起组队参赛获奖，最后连毕业设计都规规整整帮他做完了，却等来对方一次深夜长谈的邀约。言啸诚惶诚恐，做足准备，打理齐整前去赴约，结果是被对方婉拒。 那一夜，酒店房间灯光迷离，大床宽厚，言啸听完对方貌似痛心的表态，一言未发，强撑风度，缓步离去。 走在夜半的街头，他一通电话把姜益叫出来喝酒，直喝到昏天黑地。 言啸将思绪扯回现实，他早不再是学校里本分的学生，也绝不会再重复学生时代做过的傻事。 他轻敲键盘：“我刚才说了，要看素颜直播，不要女装，或者你单独给我发照片吧，可以考虑指导你。” 然后言啸打开音乐播放器，选了一首节奏舒缓的轻音乐，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的回音。 轻音乐的余韵消散时，时间早已过了12点，直播结束，主播和观众都已经离开。言啸独坐在电脑前，四周寂然无声。 二十分钟之前他发出消息，到现在仍没有收到回复。 算了。 他喝尽杯中的最后一点茶，起身去洗漱。 作者有话要说： 递给言啸一个锅盖，你顶一波，让作者先跑~~ 第6章 转型试水 对俞小河来说，成为所谓“科教女神”，原本就是阴差阳错。 腿受伤卧床的时候，他盲目地在技术社区和论坛乱逛，看着满屏幕的英文单词和专业用语，如看天书。 跌跌撞撞的浏览中，他终于发现了一个自己大致能看明白的帖子，那帖子的标题是：“实测！女装编码！” 就是从这个帖子里，他了解到一种说法――女装编程可以减少bug。 女装？俞小河想起了过去的事。小时候，他也曾穿过女孩子的衣服。 收养他的奶奶家里穷，有时会有好心人送些旧衣服来。衣服里有男装有女装，不出门的日子，小河偶尔也会穿着裙子跑进跑出。 他依稀记得，有一天，他穿了一条连衣裙在院子里玩耍。奶奶佝着背坐在灶前烧火做饭，扭过头来慈爱地看着他，说：“小河白净，像个女娃子。” 而那时候，在院里梧桐树下做功课的哥哥也抬起头来笑呵呵地瞅他，叫了一声“小河妹妹”。 那是几岁的事呢？ 好像那时他还没上学，每天早晨眼巴巴地送哥哥到路口，晚上又缠着哥哥教他认字。 时间太久了，许多事小河已经想不起来，他只记得，那天的晚霞特别红，映红了杏黄色的连衣裙，也映红了他的脸。 也是那一天，哥哥教他背了一首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桐哥，你是老大，我是儿童，对不对？” 桐哥笑着把小河抱在腿上，细细讲解了一遍诗句的意思。 他说了什么，小河也已经忘记了，唯一没有忘记的，是哥哥用手指触碰他额角的感觉。 温柔，充满爱意和关怀，家的感觉。 俞小河刚来a市的时候依旧是跟老乡一起在建筑工地干活，但这次他没做几天，甚至没等到发工钱便离开了工地。 他孤身一人在外打工几年，生活俭省，薄有积蓄。辞工之后，他从a市西南搬到东北，租了个地方落脚，一边张罗着找新工作，一边去淘宝买了裙子和假发，开始了自己的主播生涯。 幸亏以前在工地的时候，小河曾经因为帮别人跑腿送材料，学过骑电动车，虽不熟练，但足以帮他通过应聘外卖送餐员的简单面试。 直播方面比他想象中更复杂麻烦一些，最开始，他在镜头前紧张不堪，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活络气氛。没人看的时候小河像是一个人唱着滑稽的独角戏，渐渐开始有观众之后，便有人挑剔他的化妆和衣着，还说他的画面不清晰，声音有杂音。 当时他的宽带速率低，淘来的旧电脑性能也差，直播时卡断甚至软件崩溃都是常有的事。俞小河硬着头皮在工作之余抽空研究直播的各种技巧和窍门，不仅练习了女装和化妆的技术，还调整了灯光、布景，甚至下本钱给宽带提了速。 好在，宽容友善的观众更多。 当时他选择peropero这个平台，最朴素的理由就是相比其他网站，他觉得这里的观众不怎么爆粗口骂主播，甚至他还见过几个男性主播拿女装作为福利答谢粉丝，所以他认为这里最适合自己的女装噱头。 事实也的确如此，更偏重二次元文化的peropero非但不排斥小河的女装，反而对女装编程的梗十分喜闻乐见。更幸运的是，俞小河恰巧赶上了科教频道开频的好时机，他迷迷糊糊地接受了网站小编的简单采访，几天后竟见自己的名字和一位令人尊敬的老教授并列在了一处，简直汗颜。 直播的收入比俞小河预想要高不少。他渐渐固定了自己直播的模式，在镜头前也愈加放得开，粉丝越来越多。 但，时至今日，似乎有些进退两难。 一方面，他和他的观众粉丝们都希望能继续目前的状态，另一方面，因为他的基础太差，所谓编程直播已经快要进行不下去了。他想换一种方式，却担心不能维持现有的人气，毕竟他当初就是因为自己既不能歌也不善舞所以才选择了女装直播。 “言笑”，这位忽然出现的新观众吸引了小河的注意力，既然他建议自己换教材，能否给出一些更为深入的意见呢？俞小河自以为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便试着主动获取帮助――即使是只言片语的点拨也好。 结果失败了。 失望谈不上，他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 只不过是再次印证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靠自己最实在。 不知是因为暑气还是压力，这一晚，小河想了很久才睡着。 原本答应观众们的只有女仆装和水手服，是他自己故意说漏嘴，添了一项宅舞表演。意料之外的“杀必死”观众们自然不会拒绝，俞小河想以此作为改变路线的一次试水，试试自己这副抗过沙子水泥的僵硬身板能不能摸得到宅舞的门环――既然马戏团里的猩猩大象都能学会表演节目，自己又有什么不可能呢，连编程都学了这么久，高中毕业生俞小河对自己的韧性和决心有充分的自信。 区区宅舞而已。 他开始盘算选曲和练习的事，又觉得如果要直播，还需要扩宽一下场地，可能要重新布置自己的小出租屋。 就这样想着想着，他昏昏沉沉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俞小河便起了床。事不宜迟，他匆匆洗漱整理后打开电脑，想借早晨出门前这短短一段时间，看几段流行的宅舞摸个底，评估一下难度以安排练习的强度和时间。 视频缓冲的功夫，他习惯性地随手打开了peropero。个人中心的位置，消息提示又在闪烁，像俞小河每天打开这个网站所看到的一样。他点击进入，随便扫了一眼，刚想按惯例勾选全部已读，握着鼠标的手忽然顿住了。 “言笑”又回了消息。 “刚才出言不逊，抱歉。你提出的问题，细究起来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选择教材的前提是明确学习目标，也就是说，你需要明白，你为何要学习编程，想通过学习来获得什么。我一直说你的教材不好，是因为你所选择的教材是国内大学低年级所使用的入门教材，这种书是多年前的国内所谓专家所著，其中错误很多，又十年八年换汤不换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行业中像个笑话。直播里我看你有几个程序调不通，不是你的问题，是书上的示例有错，不用纠结。据我粗浅的了解，你似乎知识基础薄弱，数学、英语都有所欠缺，所以我尽量推荐一些较为浅显的书籍供你参考。虽然我并不确切知道你的目标，但希望你明白，以你目前的水平，不经过极为系统的学习和训练，很难达到初级工程师的入职要求。程序员这个职业现在时髦，需求缺口也大，但并不是人人想做就能做的。在职业规划方面，还请谨慎考虑。消息有字数限制，详细书单请参阅[网址]” 俞小河在电脑屏幕前惊得大气都不敢喘了，他打 分卷阅读6 了链接，一个朴素的页面出现在他面前。网页上白底黑字，没有任何多余点缀，只有一篇长文逐条逐项介绍着各个技术方向的入门书籍，并附有简要的点评，其中有些书“言笑”自己没有看过，也清楚严谨地写明是同行推荐。长长的一串书单之后，又附了一些技术社区的网址和介绍，说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小河一字一句地看着这条足有几千字的回复，将刚才缓冲的宅舞视频忘得干干净净。他能感觉到，这位“言笑”尽可能地将专业用语表述得浅显易懂，生怕他看不明白似的。可语气怎么这么不留情面呀，小河看着那句“并不是人人想做就能做的”，又想起那天的“哗众取宠是学不好技术的”，苦笑。 很久没人这么正式地跟他交流过了，连公司跟他签用工合同的时候都没如此细致地向他讲解说明。 俞小河心里暖洋洋的，像睡了个懒觉那么舒服。他把双手放在键盘上，只敲下两个字“谢谢”，就激动得停下来不知该继续回复些什么。时间不早了，该出门去工作了，俞小河一着急，看了看“言笑”发来回复的时间，又匆匆补了几个字，便换上工服去上班了。 言啸昨晚为了写书单忙碌到两点多，他很久不熬夜了，突然来这么一下，有点不适应。 早晨勉强被闹钟叫醒，他浑浑噩噩地去上班，一上午都觉得头昏脑涨。时近正午，有同事叫他一起去食堂，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自己要睡一会儿，已经点了外卖，今天就不去食堂了。 “老大你回家去睡，趴办公桌多不舒服。”有下属建议。 言啸默然看看窗外的大太阳，摇摇头，然后一头栽倒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半个多小时后，手机在桌面上振动起来，言啸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问：“喂，哪位？” “您的餐到了，请来前台取一下。” “哦，先放在前台吧，谢谢。”言啸睡得迷迷糊糊，他得到对面肯定的答复，便草草挂断了电话。 俞小河将这份午餐交给了公司前台，然后拎起大外卖箱，一边等电梯下楼，一边蹭了蹭脸上的汗水。 虽说在写字楼里工作工资不一定比他现在高，但至少有空调可以吹啊。他心里想着。 第7章 宅舞女仆 长时间的午休之后，言啸恢复了精神，他用公司的微波炉加热已经被空调吹冷了的午餐，然后飞快地吃完，准备参加下午与供应商的会议。工作繁忙，他没想起去查看中午的外卖送餐员是谁。 言啸在公司是绝对的技术骨干。据说他刚刚入职的那半年没事就蹲机房跑现场，啃了几本专著，记了几大本笔记，硬生生让自己从一个初出茅庐只能纸上谈兵的半门外汉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实用型技术精英――这事每年新员工培训的时候都被人力资源部拿来跟新人们讲一遍，大半个公司都知道。 另外，技术部里还有条不成文的约定，与供应商讨论工作，最好拉着言啸一起。一是因为他熟悉本公司的技术架构和风格，专业性没的说，供应商那些工程师和顾问根本忽悠不住他，二是言啸这个人浑身上下环绕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正经之气，有一说一，不夸大不遮掩，虽说不给人留面子，但你就是想不到要怪罪他，反而觉得他就该是这样的风格。 一般来说，能与这种大型国企达成长期业务合作关系的供应商也都多少有些背景，只要工作上没有大毛病，与他们沟通时往往十分客气，幸亏有一个言啸在，唱黑脸的事免得其他人再发愁了。 这天下午的会议不算冗长，言啸得以在下班前有足够时间处理部门里的另一件意外。有个小朋友太过信赖外包团队，经手的事务没有仔细确认，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言啸板着脸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几句，然后向上级打报告，说明项目延期的风险，并且自己承担了责任。 总算准时下班，回到家，他简单煮了一锅面条，然后过凉水做成凉面，加了些酱料便匆匆吃下肚算是一顿晚餐。 他打算今天快点处理自己开源项目的工作，然后早些睡觉。 言啸想起姜益前几天跟他说过，最近他们公司的程序员中间流行健身跑马，连姜益这种微胖宅男都在同事的怂恿下报了crossfit课程。 “你不健个身，都不好意思跟同事打招呼。”姜益如是说。 倒也是，长期伏案工作，言啸自己的肩颈腰背也经常不舒服，确实应该多关注运动与健康了。 昨天给小河写书单的时候，他就曾想起那个笑话，说程序员读书历程的起点是xx语言入门，终点是颈椎病康复指南。不过考虑到小河平日的工作，言啸觉得他应该没有亚健康的顾虑。 生龙活虎的外卖小哥，速度快，手劲大，说爬十楼就爬十楼，根本不是言啸能比的。这不是年龄的事，言啸自认年轻时也没有这样的身体素质。 言啸打开了peropero，打算看看这位小主播收到自己的回复后有什么表示。 他不是在期待照片，也不希望小河投其所好给他发来什么素颜照。虽然是下意识的不信任和自我保护，但他毕竟用那样不尊重的口吻以讲授知识相要挟，犯了个毫无风度的错误。昨晚他就已经认识到自己言行不妥，并已经为此道歉，希望这桩不愉快就此翻篇。 咳，其实也不是防备和自我保护，言啸心里默默说，就是一时色欲熏心了。 话虽如此，言啸还是没想到小河的回复这么简单。 “谢谢！这么晚还没睡，注意身体啊。” 这语气是不是有点……我们很熟？ 他摸摸后脑勺，手搁在键盘上想了一会儿，没有再做回复。 这个晚上，言啸没有打开小河的直播间，他处理了待办事项之后就赶紧洗澡睡觉了。 冲淋浴时他在水汽朦胧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又想起健身的事，忽然思绪一转。 言啸想，像小河这样从建筑工地历练出来的年轻人，身上恐怕都是精悍的肌肉吧……但是那人看上去也不壮，是营养跟不上吗，还真的是先天体质不好？他们这些外卖送餐员，饭点都在忙碌，跑来跑去给别人送餐，自己却不能吃饭，真够辛苦的…… 不知道他穿起女仆装是什么样子呢？ 人在困倦时总是难以集中精神，言啸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阵，躺上床便睡着了。 小河今天直播时有些心不在焉，他本以为“言笑”会再回复他一些什么，或者至少会在直播间露个面，让他能当面道谢，结果这位认真严肃的网友整个晚上都没出现。 难道是我的回复太随意，不够礼貌？小河想，人家大半夜辛苦写了这么长的书单，自己却只回了个谢谢，确实太敷衍了。 于是，结束直播后，俞小河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刻卸妆洗漱，而是坐在电脑前，又点开了那封站内消息。 他打开消息末尾留的链接。这个网址并不是小河所熟悉的任何一家商业网站的网址，他试着把网址后半部分斜杠之后的内容删掉，然后重新按下回车键。 一个朴素的页面出现在小河面前。页面最上方偏左有四个大字“高朋满座”，在这之下就是一篇连一篇的日志，都是计算机方面的专业文章，俞小河完全看不懂。页面右侧边栏最上方是作者介绍，可惜头像并不是真人照片，而是一个带着眼镜、看上去严肃板正的卡通大头，作者姓名也只写了“xiao”，下面是一行英文，俞小河把这几个单词复制下来用在线搜索查了一下，原来是大学的名字――一所国内知名院校，连俞小河都有所耳闻。 作者介绍下方就是所有日志按照日期和主题的分类汇总，可以看出这里的文章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最近的一篇都是四五年以前发表的。俞小河随意翻了翻，也看不懂什么，只好作罢。他猜测，这大概是那位“言笑”的个人网站吧，如果他四五年前就是大学生，现在应该已经工作了。 俞小河回到peropero的消息页面，短暂地思考之后，敲字道：“您好，再次谢谢。坦率讲，我编程不是为了换工作，女装编程只是用来吸引观众的噱头。因为我文化水平低，最近感觉要继续学下去很艰难，想放弃，所以向您咨询专业意见。看了您的回复，我明白自己确实做不到，以后直播的内容可能换成聊天娱乐什么的，欢迎继续关注。” 把心里话说出来，小河忽然轻松了不少，他对这些搞技术工作的专业人士一向抱有没来由的崇敬和信任――虽然也因此被坑过，但这次只是在网上文字沟通而已，应该没什么危险和隐患。 所以，还是抓紧时间去学宅舞吧！俞小河拿定注意，一夜无梦。 最终他选定的曲目是黑白小姐的ed曲poker face。因为是动画片的ed版本，所以这支舞很短，只有一分钟多一点，舞蹈中没有大范围移动的动作，还算适合他的小场地。舞蹈动作的难度……这个俞小河一时难以评判，他还没开始学，只是看了几遍视频觉得难度不算大，但是一想到要演绎出那种少女的活泼和萌感，小河又有点没底。 服装他已经在淘宝下了单，水手服买了简单的款式，女仆装则为舞蹈效果所需，选择了相对昂贵的一款。即使只是黑白素色，俞小河也不愿想象那层层叠叠的花边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更别提这套衣服还附带一个白色的猫耳头饰，他只能在心里默念着“工作需要”，然后选定尺码火速付款，关掉淘宝页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舞蹈还是要学的，他在手机里下载了视频，准备下午不忙的时候抽空看起来。 当天下午，他坐在科技园外一家小餐馆门前的凉棚下，一边看视频，一边默默记动作。突然，小河意识到一个问题――想要练习舞蹈，最好是对着镜子方便纠正体态姿势，但出租房只在卫生间水池上方有面小圆镜，难道我还要为了这件事买一面全身镜摆在家里吗？ 他随手上淘宝搜了一下，最便宜的镜子五十块钱左右，倒不算太出格。附近有二手货出售，信息发布时间在大半个月之前，他试着联系卖家，没得到回应。 正在他考虑购置一面立镜的时候，当晚送餐的路上，他忽然发现园区里有一栋办公楼的外立面光可鉴人，走到近处能清楚看到上面反射出的人影。 大胆的念头在俞小河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努力摇摇头――就算是大清早过来，也难免碰上园区的环卫人员或者前来晨练的附近居民，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练习宅舞太羞耻了。 五十块钱就五十块钱，小河下了单。 晚上回到家，他收到了“言笑”的回信。 消息发送时间就在刚才，“言笑”建议他不必轻易放弃现有的观众积累，他推荐了几个国外大学的mooc课程，还附上了中文字幕的课程视频网址，说小河可以试试跟着课程学习，特别是如果能独立做完每次的作业，学习效果会比单纯敲代码示例好很多。 “当然在直播时一 分卷阅读7 直看视频似乎观感不佳，你自己斟酌一下。其实，你已经学习了这么久，基础语法知识理应差不多了，甚至可以选择一些有趣的习题来直播解题编码过程。写程序最重要的是思考，不是敲键盘。编码这件事其实很有乐趣，希望你能体会到其中的快乐，并通过直播将快乐带给别人。” 消息的结尾处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小河看着那张笑脸好一会儿，猛然发现自己差点错过了惯例的开播时间。他连忙调整状态，打开直播软件，开始了今日的兼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poker face不dy gaga那首 第8章 动如脱兔 科技园所处的a市东北角是近年才开始规划开发的区域，公司虽多，住户却少，言啸在网上查了一番，又抽空去附近转了转，没找到靠谱的健身房。他工作之外的时间本来就已经被占得满满当当，要让他费时费力驱车到市区健身，他打心底不愿意。 但锻炼身体的大业不能就此搁浅。某日，他站在办公室窗口伸个懒腰，俯视科技园全貌，霍然发现园区内道路清洁草木繁盛，其实是个慢跑散步的好去处。 干脆每天早晨来科技园晨练算了。 部门里的小朋友们这两天又在议论他，下班后莫云甚至大着胆子当面来问言哥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们每天不钻研业务，凑在一起八卦领导？”言啸眼刀横扫一片，小朋友们都默默垂头噤声。 “我们这不是……迫不及待想给老大送份子钱么。”小曹笑得十分狗腿。 “……小莫也是想早点死心。”不知谁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莫云脸上霎时红了一片，小声嗔道：“别乱说！” “下班了，都早点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很多时候，言啸也拿这群可爱的下属们没辙，只好打发他们下班了事。 他最近确实心情不错。 暑热渐渐消退，黄昏时总有清爽的微风陪伴言啸走过下班回家的短暂路途，让他心旷神怡。而回家之后打开电脑，不出意外又收到小河的站内消息。 “这是今天直播时写的题目，请您指导。”发送时间是昨晚12点10分。 小河听从了言啸的建议，开始学习国外某大学的mooc课程，只不过他没在直播时观看教学视频，而是根据文字材料自学，然后完成习题作业。 虽说是面对初学者的课程，但毕竟是全英文讲义。一开始言啸还担心他看不下去，结果小河硬是靠着浅陋的英文基础和经常驴唇不对马嘴的在线翻译一章章学了下来。他还对言啸表达过学习的心情，说您推荐的这个课程习题做着有趣，还有成就感，每次做完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厉害。 小河会在每天直播结束后将今天写的代码发一份给言啸过目，言啸一般在第二天下班后回复他，提一些指导意见。这对言啸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根本不用他费多少精神。 小河的进度不快，严格说起来，如果是正式的mooc课程，以他的学习速度是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提交作业的，但好在他也不需获得证书，而且有专门的私人辅导老师，不必担心作业没人批改。 言啸不知道小河是什么时间看自己的反馈，也不知道他对自己那些注释和修改能理解多少。仔细想来，好像除了早晨，小河也没其他空闲了，可是……他不是说最近每天早晨都在练习宅舞吗？ 忽略小小困惑，从这种信手拈来毫不费力的一对一沟通中，言啸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小河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态度让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幸亏那天犯傻熬夜写书单获取了这个小主播的信任，言啸暗自庆幸。事实证明他这次没走眼――连中三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到现在为止，小河私下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乖巧懂事，完全是他理想中的样子。 技术宅言啸觉得自己这样以知识服人要比撒钱送礼物哄人开心高明得多。他自鸣得意。 好事成双，这边在网络上心情愉快地勾搭小主播，另一边，言啸的开源项目近日获得了创立以来的最大一笔捐赠。当然，就算是最大一笔，金额也并不太多，但这毕竟代表了外界对项目的肯定，他十分高兴。 一高兴，他就给小河送了一份大礼。 正在聊天说话的小河声音一顿：“……谢谢” 然后言啸马上收到了小河发来的消息：“我怎么能收您的礼物呢！能把您支付宝账号告诉我吗，我给您转账退回去。” “拿着吧，奖学金。”言啸每次看到小河这样您啊您地称呼自己，心里都很受用。 可能是因为还在直播中，小河没再多回复。直播结束后不久，言啸收到了小河发来的外卖网站优惠码。 “没什么能答谢您的，如果您平时点外卖的话，最近我们促销活动挺多的，您可以试试。” 呵，这外卖小哥是来我这儿完成公司的推广任务了么？有趣。 晨练的事马上便被排进了言啸的时间表，趁着日长夜短，他每天早早出门去园区锻炼。体育健身方面他了解不多，只是做一些简单的慢跑和四肢活动。 言啸本以为自己穿着运动t恤到科技园跑步就像个架着鸟笼子溜公园的老大爷，多少有点羞耻。去了几次才知道，来园区晨练的人并不少，工会的王姐每天早晨都来跳广场舞，见到言啸还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小言穿这身儿挺精神嘿。” 言啸讪笑着应付了几句，然后换个方向跑远了。 一番体育活动后，他回家洗澡换衣服，再去公司还能吃到食堂里一屉热腾腾的小笼包子。言啸不知道自己这微小的运动量能不能为健康事业添砖加瓦，至少，这种生活节奏让他身心舒爽，上午工作时头脑思维也更清明了。 如此坚持锻炼一周之后，他在某个晨光绚丽的清晨碰到了小河。 这个早晨，俞小河有些糟心。 前几天他一咬牙买了一面立镜回家练舞，货到了才发现。这窄长形状的穿衣镜连两个人一起合照都勉强，更别说用来观察舞蹈动作――胳膊腿全出框，根本看不到！ 他既为自己花了五十块冤枉钱痛心疾首，又为无处练习着急上火。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自己当初毙掉的方案――清早去园区对着写字楼外立面“大镜子练习”。 这期间他还做了几天心理斗争拖拉时间负隅顽抗，比如在既有条件下先在家把整套动作练习纯熟，对着小镜子调整表情和上半身的动作细节。到最后练无可练，必须着手提升整体效果了，这才鼓足勇气奔赴科技园。 第一回 使用露天练习场，小河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猫在一个角度刁钻的阴暗处，偷偷摸摸排练。别说这“大镜子”确实效果非同凡响，小河发现了不少问题，他争分夺秒地改进着动作姿态，想在上班之前多练习几次。但可惜这面镜子看不清表情细节，俞小河想，这些还要自己回家再做调整。 他万万没料到，恰巧这天有一队园艺工人来科技园护理园区绿化，工人们扛着大剪刀四散走进灌木丛里修建枝叶，其中一位大哥正与塞着耳机抬腿扭胯的俞小河打了照面。 见这里有人，大哥也很惊讶，他把工具包往地上一摔，带着口音问：“小兄弟，广播操？” 小河反应了几秒，忙不迭点头：“嗯嗯，广播操，晨练……” “咋独个在这儿跳操哩，那边人多。”大哥伸手一指，正是阿姨们跳广场舞的方向，“大伙一边放歌一边跳。” 他看着小河局促的表情，了然笑道：“都是老姐们儿，小兄弟不好意思咯。” 朝霞别样红，俞小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关掉音乐，告别光亮如镜面的写字楼外墙，逃之夭夭。 翻过低矮的绿化带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园艺工粗犷的笑声。 真是，出师不利。 慌不择路的俞小河不知道自己的窘态已经被某位熟人看在眼里，不然他可能更加糟心。 那时言啸刚跑过一个转角，阳光从某公司明灿灿的办公楼后斜射过来，在科技园横平竖直的路面上洒下了旭日的金辉。 他眼睛一晃，一个男孩子跳入了他的视线。 小河！ 小河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色t恤，突然从低矮的绿化带后蹦出来，像一只受了惊吓夺路而逃的小白兔。 小白兔头也不抬，耷着耳朵朝园区大门飞奔而去，没有注意到几步之外的言啸，更没有给言啸上前搭讪的机会。 一只（眼）熟的兔子，飞了。 言啸颇为遗憾。他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晨光将他整个人烘得暖洋洋，也将他的心底照得光灿灿。 一整天，那幕兔子跳出灌木丛的场景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按捺不住心情，悄悄在代码的注释里用字符画了一只耳朵长长的小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嫌弃今天的章节短，因为兔子尾巴只有这么短【蹦蹦跳跳地跑开~~ 第9章 守株待兔 缘分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刻，不偏不倚，你遇到了ta，一见倾心。 那只兔子跳出灌木丛，一头扎进了言啸的心里。 言啸甚至还没做好准备，那个瞬间，汹涌的情感让他惊诧、窒息。 overflow，缓冲区溢出。名为言啸的严密程序，报错了。 他目送晨光中小河的背影，一边debug一边想，我想逮到这只兔子，想和他一起吃胡萝卜。 在这次偶遇之前，言啸对小河有一些认知，见义勇为的外卖小哥，机灵活泼的女装主播，坚韧刻苦的程序新人，这些印象都很普通常见，是能给任何一个人贴上的标签，他隔着这些标签去了解他，不真切，但言啸觉得已经足够。 因为他只是用网线那端的小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享受片刻虚幻的满足感而已。所谓一对一的交流，对言啸而言，不过是娱乐和消遣，是文明而有余裕的放纵，甚至是道貌岸然的意淫。 言啸不愿再这样做。这次之后，言啸不愿再把小河当做满足自己虚荣心的工具，他认认真真在心里划出个小方格子，像个朴素的单间，把这只乖巧机灵的小兔子妥妥帖帖地接了进去。 小河身上的标签全部消失，言啸拒绝再用这些表面化的词语去定义他。他想要触碰真实的他，走进一个完完整整的作为小河的他。 中午，言啸翻出被冷落已久的外卖app，下了一单午餐。无果。 下午，他又叫外卖请全组同事喝了一次下午茶。依旧未能遂愿。 接到下午茶送餐员的电话时，言啸亲自去公司前台取饮料。他买了太多，饮料杯又占地方，咖啡店的大手提袋一共装了三袋，见他不好拿，前台的姑娘便帮忙一起拿回办公室。 部门小朋友们的脑袋齐齐从工位挡板后探出来，如同有动作捕捉功能的摄像头，随着前台姑娘的身影转过去又转回来。 言啸亲手把温热的伯爵红茶端给刚巧身体不适的小莫，扭头对其他人说道：“还记得鲁迅先生那个比喻吗，说某些人就像被提着脖子的鸭……” “老大真是文 分卷阅读8 兼修，”小曹笑着接话，“可这鸭……现在意思不同了，有点那个……” 他挤眉弄眼，周围一阵哄笑。言啸走过去，不轻不重地把他要的美式咖啡砸在桌面上，小曹乖乖接过，不敢做声了。 “谢谢老大的咖啡。”小刘帮小曹低声喊了一句，言啸微微点了点头，走回自己的位置。 秋风渐起，天高云淡。言啸往窗外望一眼，这么好的天气，在外奔波的人们该不会太辛苦吧。 还剩一杯饮料――他多买了一杯果汁，却没碰上想送的那个人。 言啸插好吸管吮了一口，唉，可真酸。 季节更迭容易引动情思，但言啸不是文人，一杯果汁下肚，也就酸到头了。 晚上，他又刨出自己学生时代搭的技术博客，开了个新栏目――登堂入室。 如小河之前所见，这个名为“高朋满座”的个人技术博客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这是言啸本科低年级时为了装饰简历兼与同行交流心得而自己搭的小网站，在上面写了不少探讨技术的文章，从“高朋满座”这个名字中也可隐隐窥见当年言啸作为名校高材生踌躇满志、意欲广交天下英雄的蓬勃朝气。当然后来他发现个人博客几乎只能用来当仓库和装逼，自己的水平也还完全不能指点江山，便废弃这里转而去混成熟的技术社区了。 但作为言啸早年间用心经营过的一方天地，这些年来他还是偶尔关照维护一下，让这个稚嫩的博客能继续在浩瀚的inter海洋中苟延残喘。 山不转水转，多年之后，这个曾见证他中二青春的站点又有了新的用武之地。 客观地说，小河现在的水平远远配不上“登堂入室”这四个字，甚至连“初窥门径”这个评价都已经是加了友情分和颜值分之后的结果。 但言啸觉得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昧一次良心不算大事，如果他能有幸见证高中文化的女装主播小河一路从懵懂小白修炼到登堂入室羽化飞升的地步，就算不谈感情，也是一段难得的人生经历了。 小河每天发来的代码他都还留着，言啸整理了一下，琢磨着便动了笔。他准备写一系列面向初学者的文章，把新手容易犯的常见错误细致分析一番，力图深入浅出地讲清来龙去脉，另外再提点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免得新人走弯路。 言啸用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多时就搭出了大致的内容框架。他抬起头，小河仍在直播画面中专注地编码，思考时会不自觉地用手指缠起垂下肩头的假发，那情态带着些女孩子的娇憨，目光中却又透着男性的刚毅。言啸看了一阵，忽然发现时间已经不早，这才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茶，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有了第一次的偶遇，便有了接下来的守株待兔。 言啸不能免俗地仔细打理了胡须和衣服，看似悠哉实则忐忑地早早去了昨天碰到小河的地方。 这一天没有园艺工人，他透过海棠树枝叶的缝隙，看到了藏在角落里的年轻人。 果然，他在跳舞。 言啸想再看得清楚些，便不自觉地放轻动作，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几步。 小河正沉浸在练习中，没有发现他。 晨起的霞光映着他额头的汗水，闪闪发亮，他卖力地跟着节奏展臂弹腿，个别动作略有僵硬但整体已经初现雏形。言啸对宅舞几乎没有了解，自然也看不出这套短小精悍的舞蹈是什么，搭配哪首曲子。只不过，他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广场舞音乐声，觉得那民族唱法女声歌曲的节奏与眼前的二次元宅舞实在不合拍。 他想了想，又走近几步，开口问道：“你跳的这个舞蹈，是什么？” 俞小河昨天遇到不速之客，士气大挫。但他想来想去也没其他办法，只能今天更早跑来练习。所幸园艺师傅们工作高效，昨天已经完工，今天没再出现。他松了口气，藏在角落里将全曲跳了几遍，自我感觉效果尚可，打算休息一会儿看看视频再继续加油。 不料，又有一个陌生人走进了他的露天练习场。 这人看上去比自己略长几岁，身材修长，虽然穿着运动装，却气息平缓面色从容，不像是来晨练的样子，他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挂着一幅过时的金属框眼镜，此刻眼镜边框被旭日镀上一层亮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闪烁。 小河眼看陌生人走近，陷入了再次被人撞见羞耻现场的沮丧中。 “你跳的这个舞蹈，是什么？” “……广播体操，晨练。”俞小河硬着头皮说。 “哦？”那人好像不信，也是，有脑子的都不会信，“园区不是每天上午十点半都会播放广播体操的音乐吗，怎么不等那时候跟大家一起做？不过……我们单位好像只有工会的大妈每天做操。” 这都是哪跟哪，俞小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呃，我不在园区工作，住在附近而已。” “每天都过来晨练？” “也不是……”小河觉得今天的练习又泡汤了，他不想多说，扯下耳塞，手上飞快地将耳机线卷起来。 “你做什么工作？”陌生人好像没看出他的抓狂，又抛出问题，问这话的时候，那人似乎还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俞小河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我练完了，先走……” “抱歉，”陌生人错了一步，正好拦住小河的去路，“我是来跑步的，路过觉得好奇，才过来看看……那就不打扰了，你继续。” 他挥手告辞，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小河将信将疑，立在原地看对方走远了，这才又往角落里藏了藏，继续练习起来。 与观众们约定的日子不远了，不能因噎废食。他给自己打气。 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好吧，确实有点见不得人。 虽说直播时网络那端有千千万万双眼睛，世界各处的观众以各种心态各种情绪审视画面中的自己，但独坐摄像头前的小河可以全当他们不存在，现实与网络的距离带给他别样的安全感，他可以安心地耍小聪明，即使被戳破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真实世界中被陌生人直勾勾看着跳舞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小河想起刚才那人眼镜后读不出情绪的目光，脸上有些发烫。 真丢人啊。如果以后送餐的时候碰到，希望这位先生不要认出我。 巧的是，练习结束后，在园区大门口，俞小河又碰到了他。那人远远地向小河挥手打招呼，脸上像在微笑，又不太像。俞小河对陌生人的热情保持着谨慎的戒备，他没有回礼，跑了几步去路边摊买了一份早点，吃完之后赶去上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言啸可能不知道自己这种技术宅并不擅长当面搭讪，但是请放心，我会让你吃到兔肉的【亲妈式拍肩 俞小兔[呐喊式惊恐]：他明明是说要一起吃胡萝卜！ 第10章 交通事故 言啸觉得自己吓到小河了。那种防备的表情，他从没在直播镜头中看到过。看来这样套近乎并不可行，言啸开始琢磨其他的方案。 距离小河与观众们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言啸忍不住在回复消息时问了宅舞练习的情况。 “我觉得还不错，后天您就能看到啦！只不过我的腿太粗了，穿着裙子不好看，到时候别吓到大家。” 言啸眯着眼回忆了一下，嗯，那不是粗，是健壮。大概要归功于每天背着外卖箱爬楼所经受的锻炼吧。 “拭目以待，加油！”言啸在网站自带的表情中挑挑拣拣好半天，最后还是发了最普通的微笑。 小河那边很快又发来了回复，一个么么哒的字符画出现在言啸的屏幕中。 不知为何，字符画中的心形符号被网站自动转换成了粉色，言啸忽然有些坐不住了――性别不能阻隔爱情，但代沟可以！跟小河相比，自己就像个摇头晃脑的老学究，保守和迂腐像脸上的褶子一样藏都藏不住。 他神情凝重地来到自家浴室，开了最亮的灯在镜子前仔细检查头发。前几天他意外发现了一根白发，随手拔掉没当回事，现在想来，那简直是衰老的先兆，是恶魔的足音。言啸变换各种角度将自己的头发摆弄了十分钟，没有发现新的白发，长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写字台前，继续工作了。 这几天，高温杀了一波回马枪，公司的中央空调似乎还出了些问题，言啸头顶时不时轰轰作响，扰得他心神不宁。 小河穿起女仆装跳舞的样子，今晚他就能看到了。 想起那天早晨他认真练习的情景，一个念头浮上言啸心头――如果他一舞成名，以后还会安安静静地学写程序吗？如果他发现，以他的相貌和聪明，不用勉强顶着女装编程的名头也能吸引众多观众，甚至能收更多礼物赚更多钱，他还会每天绞尽脑汁啃英文讲义，恭恭敬敬请自己批改作业吗？ 言啸不愿细想，因为如果从纯粹的理智角度考量，答案毫无悬念。 他担心自己还没在现实中与小河建立联系，就要在网络上与他渐行渐远了。 但他无能为力。 心烦时，姜益又冒出来骚扰他。 “老言，你博客怎么诈尸了？” 原来言啸那“高朋满座”的技术博客虽然荒废已久，但仍留存在许多旧时朋友的rss订阅列表中，重出江湖自然受到了众人围观。 “写着玩。”言啸回复道。 “嗯，确实像写着玩，逗幼儿园小朋友玩呢？”姜益奚落他，“我一看，哟呵登堂入室，以为你练通了哪本武林秘籍，再点进去一看，尼玛坑爹呢！” “这要是搁网络游戏里，妥妥的是在带妹啊，”姜益手速飞快，“如实招来，看上哪个大学的小男生了？” “不是，别瞎猜。” “老言你别装，我都闻着味了，跟你当年给人补课讲题做毕业设计那时候一个味，就是老学究趁晴天出来晒书那味道……” “……” “你不满足我的好奇心，今天出的bug全算你头上！” “行了行了，告诉你，就那个女装主播，我在辅导他编程。” 姜益发来一长串省略号，然后是一大堆狂笑锤桌的表情包。言啸嫌烦，直接把消息提示关了。 中午，他用小河上次送他的优惠码定了一份午饭，来送餐的依然不是小河，却意外是位妇女。大姐看上去该有40多岁了，言啸忍不住问了一句：“天又热起来了，您辛苦，怎么做这行呢？” “我是兼职的，每天午饭晚饭送几单，不算累。”大姐笑了笑，“平时就是个家庭妇女，您记得给我个好评呀！” 言啸点头，他心里有些惊讶，技术的进步带来了观念的进步，最终促进了人的进步，每个人都可以跳出刻板的生活轨道，发现自身新的价值，这真是个充满机遇的伟大时代。 小刘搞丢了公司餐卡，还没补办下来，今天便也同领导一起点了外卖换口味。言啸跟自家下属坐在小休息室里吃饭，气氛轻松。 他说起外卖平台最近做活动，自己有不少优惠码，不光能订外卖，还能买 分卷阅读9 花买甜点买水果，甚至买一些药品。 “诶，我去瞅瞅。”小刘捧着手机翻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道，“这家蛋糕房不是说每天排队供不应求吗，怎么还做外送，不会是假冒的吧。” “两种可能，一是假冒的，二是店家宣传供不应求造势打广告，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言啸认真分析道。 “嗯，有道理，订一次试试，老曹特爱吃这家黑森林蛋糕，您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哈哈哈。”小刘麻利下了单，“嘿，效率真高，这就确认订单了！” “你等着蛋糕吧，我回家睡觉去。” “老大慢走！” 数数日子，夏季作息制马上就要结束，之后半年就没有这悠长的午间休息可以回家小憩了，且睡且珍惜吧。 等电梯费了些时间，言啸走到园区大门口时，发现外面马路上难得出现了堵车，长长的车龙从东到西，连十字路口都堵死，汽笛声乱成一片。 “那边出了车祸，那边公交大巴抛锚，得，哪边都不通咯。”门卫站在大阳伞下跟路人聊天，似乎在拿这开发区附近难得一见的堵车盛况找乐子。 言啸在大门口左右张望了几眼，摇摇头，幸亏他步行不太受影响，否则就得直接扭头回公司了。 恰在这时，他眼睛一亮。左手边自东向西骑着电动车飞驰而来的，不是小河又是谁。那骑行头巾太显眼了，没几个外卖小哥这么注意防晒的。 言啸看小河在减速，像是准备拐弯进园区。由于主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很多小车就见缝插针开上了绿化带外侧的混合行车道，再加上原本路边就划有停车位且停得满满当当，这条窄窄的车道愈加拥挤起来。 这样复杂的路况中，小河将公司统一配发的电动车骑得虎虎生风，言啸一边欣赏他的飒爽英姿，一边又担心他的交通安全――这不，一辆中型货车不知为何也插进了这条车道，就紧紧贴在小河左后方，让人提心吊胆。 忽然，从园区大门冲出另一辆外卖送餐员的电动车，看衣着应该是与小河同家外卖公司。这驾车的小伙子不知道要去哪，火急火燎的，他看路面堵成一锅粥，便不假思索地出门左转，准备贴着路边逆行而去。 两辆外卖送餐员的电动车狭路相逢，小河下意识刹车往左侧一闪，后面的货车反应不及，擦着他的肩膀便把小河连人带车撞倒在地。那逆行的小伙子不知有没有看到这一幕，此时早已不见人影。 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言啸吓得心上一颤，不顾滚滚人流车流，拔腿便冲了过去。 “你怎么样！哪受伤了？” 小河摔倒时懵了一瞬，不过马上清醒过来。他不顾胳膊和膝盖处的擦伤，支起身子扶正翻倒在地的外卖箱，打开细细检查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洒……”他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然后才注意到身边关切询问他伤情的言啸，“……是您啊，我没什么事。” 此时货车司机也骂骂咧咧地下了车，他在车前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毫不客气地示意让小河赶紧挪开。 言啸生气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追尾撞人，不赔医药费不说，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太不像话了！” “你谁啊，有你什么事！这群送外卖的，两个轱辘的电动车骑得比四个轱辘的汽车都快，不是他逆行，谁碰得着他？” 这蛮不讲理的话气得言啸双耳嗡鸣：“他没逆行！” “不是他也是他同伙，”司机踢踢小河电动车的前轮，“我说你还不让让，后面这么多车都堵着呢。” 言啸还要上前讲理，被小河碰碰胳膊制止了：“您帮我往路边推一下车可以吗，我膝盖稍微磕了下，现在有点不敢使劲。” 货车司机早已坐进了驾驶室，还催促似的鸣了鸣笛，言啸瞪了他一眼，帮小河把电动车推到了路边。 “谢谢您，我没事。您一看就是文化人，别跟那种人上火生气，犯不着。”小河的骑行头巾早已滑落到颈前，此刻，他一张清秀的脸对着言啸，微微笑了笑。 言啸一脸紧张，他顾不上跟小河客气，问：“你不是说膝盖磕伤了，现在什么感觉，我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 “不用不用，就是稍微磕了一下，没事。”小河连忙摆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这还要去送餐呢，谢谢您帮忙。” 说罢，小河又把外卖箱放上车后座，试了试电动车确定没摔坏，便准备要开走。 “等等，”言啸握住了他的车把，“裤腿卷起来给我看看膝盖，严重的话还是要带你去医院拍片，伤了骨头不是小事。” 俞小河看他严肃非常，一时哑言。 原本在大门口阳伞下看热闹聊天的门卫也围了过来，热心道：“胳膊擦了这么一大片，要不去门卫室涂点红药水？” 言啸这才注意到小河的胳膊，果然，手肘处擦伤了一大片，虽然没有严重的出血，看上去还是让人心惊。 “疼不疼？”他声音竟有些抖。 “真的没事，谢谢您了，我还要去送餐……” “你去消毒上药，哪的餐，我替你去送。”言啸话一出口，俞小河和门卫都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 言啸亮出自己的工作证，指指上面的logo，又指了指不远处自家公司办公大楼上熠熠生辉的标志。 “我就在科技园工作，这是我的工作证，还有身份证……”他伸手掏钱包，翻找自己的身份证，“我可以替你去送餐吗？” “这……”小河犹豫不决。 言啸不多废话，直接打开了外卖箱，里面只有一份外卖，他捻起小票一看上面的订餐人，舒了口气，拍拍小河的肩膀，说：“我陪你去上药吧，这餐不用送了。” 在俞小河错愕的目光中，言啸解锁手机给小刘打了个电话：“来园区正门门卫室拿你的爱心蛋糕，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请个假，明天停更一天。愚蠢的我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且紧急的事，正手忙脚乱补救中。后天依旧8点半左右更新，欢迎大家继续来看文~~ 另外，因为过几天要出远门，所以更新方面可能还会受影响。如果断更我会像这样提前一天通知的，不通知就老时间不见不散。 鞠躬，谢谢支持！ 第11章 职业精神 “只有这一单对吧？”言啸询问目瞪口呆的俞小河。 倒是站在一边的门卫看明白了，说：“是您朋友订的餐啊？” “同事。”言啸言简意赅，看着小河似在等待回答。 “嗯，暂时没有了……您稍等我给公司打个电话。” 于是门卫师傅在前面引路，言啸推着电动车，俞小河一边打电话让调度人员暂停给他派单，一边一瘸一拐地跟着往门卫室走。 进了屋，师傅从柜子里端出一个小药盒：“小兄弟自己来？” 俞小河不好意思地笑着道了谢，接过药盒有点不知该如何下手。 “来，我帮你上药。”言啸说。 “不是……我看还是算了，平时小磕小碰的常有，真的没事，几天就好了。”他往后缩了一步。 “怎么了？”言啸皱眉。 “这个，”小河压低声音，“涂上有颜色，不好看……” 门卫师傅听到这句，笑起来，念叨着年轻人好面子什么的，走出屋子去继续守太阳伞。 言啸看着小河，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小河还要跳舞，穿着女仆装，胳膊肘却露出一大片暗红色，确实不甚美观……可是都摔成这样了你还考虑这些干嘛，还跳什么舞啊。 眼看好心人眉头越锁越紧，俞小河从药盒里取出几个棉签，走到水槽边上：“我用清水擦擦。” “不行，自来水不卫生。”言啸手忙脚乱翻药盒，没找到双氧水。这时小刘敲门进来，看到门卫室里自家老大和外卖小哥这奇怪的组合，他疑惑道：“老大？您叫我来取外卖？” 言啸来不及跟他解释，劈头就问：“咱们单位后勤有药箱吗？” “药箱？”小刘不能迅速领会领导的意图。 “算了，”言啸掏出几张钱塞给小刘，“帮我跑个腿，去外边药房买点外伤消毒的药，双氧水、创可贴，还有绷带什么的，快去快回。” “哦。”小刘又看了一眼屋里陌生的外卖小哥，傻傻地接过钱去买药了。 言啸走到小河身前，夺下他手里捏的棉签扔进垃圾桶，然后蹲下来卷起了他的裤腿。 俞小河僵在当场。 小腿肌肉紧实，却触感光滑，没有一根体毛，想来是为了方便穿女装而仔细打理过。脚踝上方不远有一道旧疤，言啸想起他以前说自己在工地受过伤，看来所言不假。再往上，膝盖下一片青紫，言啸手上不禁又轻柔了几分，其实他自己也不懂多少医学知识，难以判断眼下的情况是小磕小碰还是伤筋动骨。不过，想到小河刚才还能跟着一起走过来，似乎情况并不很糟？ “屈一下腿。” 小河乖乖屈了一下腿，脸上笑得尴尬：“谢谢您，真的没事，刚才有点疼，现在好多了，您看。” 他原地蹦了一下给言啸看，以示自己伤情无碍。 言啸蹲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小河为了让他放心而做出的轻松表情，心里酸酸胀胀的，他轻柔地帮他放下裤腿，说：“没事就好。” “您，怎么称呼？”俞小河问。 “我姓言，言啸。”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补充说，“语言的言，啸是呼啸的啸。你呢？” “我叫俞小河，人则俞，小河流水那个小河。” 正说着话，小刘满头大汗地回来了。言啸赶紧开始帮小河消毒上药，让小刘拿走自己的甜品外卖。 “路上出了点小事故，幸亏店家包得严实，没摔坏。对不起让您自己来取，实在抱歉。”小河诚恳道歉，又谢谢对方刚才帮忙出去买药。 “好说好说，”小刘摸摸后脑勺，“老大，还有什么需要我的？” “没事了，多谢，改天请你吃饭。” “咳，您这话说的。那我先走……” “等等，”言啸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着他，问，“你买的什么饮料？” “……茉莉冰茶，怎么了？” “能留给我吗，下午请你们喝咖啡。” “没问题。”虽说满心疑惑，小刘还是留下冰饮，拎着黑森林蛋糕回了单位大楼。 言啸把透心凉的饮料杯交到俞小河手中：“你们这外卖箱隔热效果挺好，给，敷着腿。” 然后言啸便开始小心翼翼地给小河的伤口消毒。 “可能有点疼，忍一忍。”他神情严肃专注，口气却异常温和。俞小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银边眼镜，不禁被眼镜后面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深深吸引。 “谢谢您。”言啸终于结束了手头的消毒工作，小河连忙再次道谢，并说明自己还要去继续工作，就先走了。 “下午不能请个假吗，回家休息一下。” 小河摇摇头，露出明朗的笑容：“轻伤不下火线，虽说我只是个小 分卷阅读10 送餐员，也得有职业精神不是。” 他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宣传单：“言大哥，这个给您，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言啸接过来，心中一乐。又是优惠券，这次是街对面咖啡店的新品半价券。 “去取餐的时候店员给的，我不喝这些，看您可能用得上……要是这家店不合口味，您就扔了，反正我拿着也没用。” “用得上，谢谢你。”言啸看着小河晶亮的眼睛，又不自觉地目光一斜，视线扫过那两片柔软的嘴唇，“你……以后骑车慢一点，注意交通安全。” “嗯，那我走了。今天真的太感谢了。”小河顿了顿，俯身给言啸鞠了一躬，“言大哥，再见。” “晚上……”看着小河系紧头盔走出门跨上电动车，言啸想起直播的事，不禁喊住他。他想劝他今天不要跳舞了，等伤好再说。 “嗯？”小河偏过头看着言啸。 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他手上紧紧攥着小河留下的茉莉冰茶，揉碎了饮料杯表面凝结的小水珠：“没事……晚上视线更差，更要交通注意安全。” “您也一样，再见。” 小河驶出科技园的大门，拐个弯就没了影。此时路面已经疏通不少，不似刚才那般壅塞。门卫见言啸出来，自来熟地跟他打招呼聊起来：“小哥看着年纪不大啊，您瞧这哪行都不容易。刚才看您是xx公司的是吧，跟您打听个事，你们单位今年什么时候招人，我有个亲戚……” 言啸看看手机，午休时间已过大半，他一边喝着冰饮，一边稍微跟门卫聊了几句，然后转身走回单位办公楼。 走进办公室，言啸看见小曹正挥舞叉子往嘴里塞蛋糕，小刘坐在他旁边，捧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低声笑个不停，肩膀抖得像过了电。 他走到小刘面前：“帮我查查中午那个外卖员的电话。” 小刘正看微博笑话看得入神，没注意到领导，被这句话吓了个激灵，未及发出的笑声被憋在喉咙里，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去，瞅你这吓得。不知道的以为你抢我蛋糕噎着了呢。”小曹扶额，他将剩余的甜点一口吞下，重重拍打着同伴的后背，“老大问你事儿呢。” 小刘无暇说话，他一边咳嗽一边点头，然后打开自己手机上的外卖app，翻出送餐员的信息给言啸看。 俞小河，电话170xxxxxxxx。 言啸飞快地把电话记在自己手机上，说：“好了，多谢。”然后他又看看小曹，忍不住说：“少吃甜食。” 小曹狠狠点头以示保证，言啸没再理这一对活宝，回了自己座位。 170，这是虚拟运营商的号段，所以这个电话大概是公司统一配发的手机号码？但是用这个号码跟用户联系，难道不会经常被当做骚扰电话直接拒接吗？170号段的名声可是十分不佳啊。 或者是他图便宜自己买的？言啸无意识地晃着鼠标，想，那他懂得还真多。 晚上，言啸坐在电脑前，有些不安地等着小河的直播。他知道，小河与观众约定今天要跳舞，就一定会跳的。回忆起今天中午他告诉自己的话，言啸几乎能想象出穿着女装的俞小河说“小小主播也要讲职业精神”的样子。 果然，十点整直播照常开始。画面中，镜头前的环境宽敞了不少，连椅子也已经挪开，小河穿着黑白素色的女仆装，蹲在电脑桌前靠近麦克风说话。 因为蹲着身子，他比平时在镜头里的位置低了不少，以至于此时直播画面正中是他头顶戴的那一对白色猫耳配饰。两只雪白的毛绒尖角俏皮可爱，那上面丝丝纤细的绒毛，仿佛在随着主播的呼吸频率轻轻颤动。 “因为要跳舞的原因，今天临时改变节目安排。我笨手笨脚的，跳得不好请大家多包涵。那么，现在开始！” 他微笑着站起身，快步走到镜头正中――想必镜头的位置也是他早就调试好的。 蓬松的裙纱随着他的动作悠然起伏，还未站定，音乐响起，他大大方方地跳起了练习多日的那支舞。 作者有话要说： 8点半第一次发的时候少了一段……蠢死我算了_ 第12章 自爆马甲 屏幕中，洁白的大腿袜包裹着小河结实健美的肌肉，改良款的女仆装裙摆不过膝，言啸不眨眼地盯着裙边下的绝对领域，既担心他膝盖的伤，又难以遏制自己心旌摇曳。 这支舞，太短了。 不同于某些萌妹软绵绵的舞姿，俞小河的动作力道十足，跳跃展臂无一敷衍了事。而有赖于他在镜子前对表情的百般纠正调整，虽然舞姿刚健，小河的眼神却是灵动中透着纯洁，仿若幽夜白昙，柔而不媚，丽而不俗。 这种刚柔并济的风格又与他平时做出的烂漫娇嗔之态有些不同。言啸惊讶于他的活泼多变，坐在屏幕前目不转睛，觉得胸口发热，心绪飘忽，最后只能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为了不影响画面，言啸早就把弹幕屏蔽了，但他只凭想象也知道此刻的评论该是怎样的遮天蔽日，更别提直播画面左下角的礼物动态正如流水一般滚滚而过，正所谓钱潮汹涌。 小河结束了曲终的pose，来到麦克风前，又像刚才那样蹲下身，眨眨眼睛说：“跳完了，等会儿再看你们的评论，我先去换水手服，等我一分钟！” 果然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言啸听着他气息平顺的发言，心里想。 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换衣服了，镜头里空空荡荡，连个衣角都没露出来。 说起来，他住在哪呢？ 正当言啸心猿意马时，小河已经换下女仆装，穿着一套水手服站在画面中央。水手服布料轻飘飘的，他笑吟吟做了几个pose，只见裙角翻飞，让人眼花缭乱。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反正今天也挺热的，下面就穿着这身写代码了。”他看了看时间，“先给你们十分钟发表感想，拜托各位老爷口下留情。” 他双手作揖，脸上却笑得有些小得意――因为源源不断飞过屏幕的弹幕早已经昭示了他的成功，评论无一不在表达对他的喜爱和赞美，等待了小半个月的观众们此刻癫狂痴醉，纷纷敲击出火热鲜辣的句子来抒发内心的激动澎湃。 “小河萌翻了！！！爱你！！！” “小河姐姐嫁我嫁我，全世界的小裙子都送给你！” “这么可爱果然是男孩子……” “双手打字以示清白” “脸滚键盘以示清白” “还写什么代码！” “这波流量烧得不冤” “录像可以发到视频网站吗？” “扶我起来，我还能撸” “我妈说你跳舞不错233333” 看到这句，小河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阿姨晚上好。”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略显慌张地压低声音：“……我不该说话的，阿姨刚才肯定不知道我是男的，露馅了” 弹幕一片hhhhhhh、2333333。 “那位说要上传视频的朋友，标注清楚就可以了，到时候视频地址发消息给我，我去看看网友是怎么喷我的。” “那个脸滚键盘的，你做得很好，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所以脸滚键盘怎么清白你倒是说说看。” 小河一边回应弹幕，一边闲聊了几句，不一会儿便结束了今晚的聊天：“半小时已经到了，下面是代码时间。我可是良心主播，上过科教区推荐的，怎么可能不写代码呢。感谢大家的支持，如果你们喜欢，我以后再学别的舞，别嫌弃我腿粗就好。今天送礼物的朋友太多，不一一感谢了。” 说罢，他关掉麦克风，打开讲义，开始了今日的学习。气氛一下子从热烈转向平静，别说刚才还在直播间里七嘴八舌的观众们难以接受这样的冰火两重天，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言啸都觉得不能迅速投入工作――今晚的刺激实在太过火辣，他需要先喝杯茶清清心火。 手握细滑的瓷杯，他不禁想到了俞小河皮肤的手感。中午帮他查看伤势时，他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小腿，当时心急如焚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那般撩人滋味，简直……言啸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勉强工作了一个半小时，随着小河结束直播，言啸也完成了手头的事情。不多时，例行的站内消息发了过来。 “这是今天写的题目，请您指导。” 言啸不假思索，飞快敲字道：“辛苦了，舞蹈很棒。腿伤怎么样，还疼吗？” 停顿片刻，小河的回复带着巨大的惊讶顺着网线飞过来：“！！！！！您是中午的言大哥？？” “是我，言笑＝言啸，可惜我本人不爱笑，抱歉。” “这，想不到我们离得这么近，太感谢您了，一直以来都是。语无伦次了您别见怪，您真的是大好人。” “举手之劳而已，别客气。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睡吧。对了，你每天都去晨练吗？” 俞小河在屏幕前耳朵一红：“原来您早就认出我了……怪不好意思的。我平时不去，为了练舞才去的。您也早点休息，晚安。” 这一晚，言啸顶着脑门上巨大的好人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他想了一个主意。 其实工作日总是独自点外卖当午餐不太合适，本来自己在公司的形象就过于严肃古板，再放弃午餐这样一个绝佳的日常社交机会，久而久之会越发脱离群众的。反正他们两个应该彼此都信得过，不如自己私下与小河约定，让他每天晚上替自己买了晚餐送到家里，不通过外卖平台，当面付送餐费。这样不仅能每天见面，还不用顾忌公司的同事，完美。 言啸的思路信马由缰，不一会儿已经想到小河来送餐时自己没有零钱故而要到了对方的微信，每日通过微信转账聊天朋友圈点赞的情景，颇有些自得。 第二天，他立即打算将想法付诸实践。 直接通过自己记下的工作手机联系他似乎不妥，这毕竟相当于绕过公司接私活，还是隐秘一些比较稳妥。言啸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通过peropero网站发消息说。 中午，他如以前一样与同事去食堂用餐，下午，正在小莫向他请教工作问题的时候，桌面上的固定电话分机响了。 言啸接起，是前台。 “言哥，有你的外卖。” 嗯？言啸一愣，他今天可没点什么外卖啊。而且也没有送餐员联系他，怎么前台打来了电话呢？ 听筒声音不小，正站在他身边的小莫该是也听到了电话的内容。言啸疑惑不解的眼神对上小莫心知肚明的窃笑，他忽然觉得这误会又大了。 “嗯，谢谢，我知道了，不过正好手头有点事……” 小莫赶紧摆手示意自己一点也不急，然后几步跑回了自己的工位，那满脸的兴奋分明是要告诉领导，看八卦比谈工作更重要。 言啸无奈，他挂了机，站起身往外走，路过小莫位置的时候轻声说：“回来再讲你的问题。”小莫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走廊不长，言啸确实瞧见一个外卖小哥站在门口，他走近几步，那人 分卷阅读11 转过身来。 竟然是小河。 “言大哥。” “你怎么来了？” 坐在前台的妹子玩味地看着他俩，言啸把小河拉到门外供访客等候的沙发上，二人坐了下来。 “我按着昨天订餐的地址找过来的，因为您好像跟那位先生是同事。我没有您电话，让前台的姐姐帮我联系，您单位的人都很热心。”小河捧着一杯饮料送到言啸手中，“趁着下午有空，去买了杯咖啡给您送过来，我不懂随便买的，您别嫌弃。就……还是想说，谢谢，您各方面都帮了我很多。” 小河见言啸接过了咖啡，咧开嘴笑了。下午三点的阳光穿过写字楼光洁明亮的窗玻璃，在小河的身后铺下一块明亮的光斑。阳光与笑容都是如此夺目，言啸错开眼神，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咖啡杯。阵阵咖啡香气从杯盖的缝隙中飘散出来，让人心醉。 “那我就不耽误您上班了，再见言大哥。” “等一下。”言啸叫住小河，讲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直视那双晶亮而迷人的眼睛，问，“你觉得可以吗？配送费就按你们平常的水平，我不让你吃亏，就是图个省事。我信得过你。” “那个……”小河略有几分为难，“这样不太好吧。其实您用我们的软件下单挺好的，经常有优惠，有时候比到店里买还便宜，而且我们的服务挺有保证的，每个送餐员您都可以信任。再说晚上正好是高峰时段，我肯定得先送平台的单，不一定送到哪去了，万一耽误您吃饭……” “你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我就是随口一提。”言啸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遗憾，“膝盖和胳膊没事了？” “没事，都是小伤。”小河一边说，一边按了下行的电梯按钮。 言啸本以为办公楼电梯繁忙，便陪小河等着，准备再多聊几句。不料这个时间段的电梯顺畅无比，刚给出自己的手机号，还没说其他的，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小河再次道谢，然后就离开了。 言啸回到办公室，发现部门的小朋友们又在一个个憋着笑窃窃私语，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把小莫叫过来，打算继续刚才的工作话题。 “这是您点的咖啡？”小莫问。 “嗯。” “是不是用什么高级咖啡豆亲手磨的那种，看您出去了这么久……”小莫见言啸抬头看她，不禁心虚放低了声音，“本以为您就是去拿个外卖……不过跟行政部门搞好关系也是您给我们谋福利，过年过节发东西的时候还能让咱们部门先挑挑，挺好。” “行了行了，”言啸扶额，“平时少看点电视剧。说正事吧。” 第13章 模特兼职 虽然计划泡汤，但一杯意料之外的卡布奇诺带给言啸整个下午的好心情，那丰厚的泡沫密密匝匝地抚慰着他的唇角舌尖，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柔和惬意。 秋天，该是个收获的季节。言啸志在必得。 俞小河的宅舞视频在网上掀起一点小风小浪，但大概是因为他过分固执地坚持自己直播编程的主题，所以虽然冒出了许多对他本人感兴趣的新观众，但直播间的固定流量似乎也没提高多少。 这一天，小河头一次在直播的时候请假了。 “明天晚上有些事情，可能直播要暂停一天。提前跟大家请假，抱歉。” 观众们一边表示理解，一边产生了许多疑问。 “第一次见到小河说请假，准了~” “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约会？” “谈恋爱要告诉我们啊！” “后天考试，明天没人陪复习了哭” “是跟小哥哥还是小姐姐约会呢？” 小河微笑着解释：“我是纯种单身汪啊，不是谈恋爱约会。那个……告诉你们应该没问题吧，也没人跟我说需要保密。” 原来是a市本地一家摄影工作室联系他，说要雇他当模特拍一组片子。这工作时薪很高，所以无论正职兼职从不请假的俞小河这次破天荒请了假，当日要赶去摄影棚拍照片。 言啸听到这件事之后有些担心，他在与小河的例行沟通中询问了工作室的名称，并且叮嘱他发生意外记得报警，有需要随时联系自己帮忙，还问晚上几点收工，用不用自己开车去接。 “用不着，拍几组女装照而已。虽然穿女装，我可还是个男的啊。摄影师说晚上六七点差不多就能结束，我是怕临时出意外赶不上直播所以才请假的。您太客气了。” 言啸早料到对方会拒绝，也没再坚持。他在网上仔细搜索了那家工作室和摄影师的情况，发现这位青年摄影师貌似还小有名气，曾在国内外拿过几个言啸没听说过的奖，并不是那种专门拍漫展ser的“摄影师”，似乎勉强可以信得过。小河发给他的地址虽然是在商住两用的楼盘，但也是a市繁华地段，交通方面应该也不成问题，不用自己瞎操心。 拍照片，言啸想，会是什么样子的照片呢？ 拍摄那天，小河忙完午饭高峰时段的送餐工作，两点多钟匆匆赶去约定的地点。摄影师姓杜，小河叫他杜老师。杜老师长发飘飘，带着一个助理，按照既定安排，几人先在街头拍了几张工作状态的照片，然后回摄影棚准备下面的女装照拍摄。 摄影棚在一家婚纱影楼楼上，杜老师毫不客气地从楼下拽了一位美女上来为小河化妆。美女本来不情不愿的，看到俞小河之后眼睛一亮，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轻佻地冲着旁边调光的杜老师吹了一声口哨。 “你别吓着人家，赶紧的。” “说好了叫声姐再帮忙。” “刚才叫过了！”杜老师走过来，看看另一边忙碌的助理，压低声音道，“你别耍赖。” 美女笑靥如花，抬手掐了掐杜摄影师的下巴：“我的乖妹儿，逗你呢。” 然后她拍拍小河的肩膀，爽朗道：“先去洗个澡不？” 俞小河霎时从脸颊到脖子红成一片。他上了半天班才过来，身上确实有些汗，可他本以为这不算什么大事。被陌生姑娘这样当场点破，实在难为情。 “小伙子冲澡快。”美女没注意他的窘迫，倒是在跟摄影师说话，“这时候又不宝贝你那些裙子了？” 杜老师皱皱眉，跟俞小河说：“跟我来。” 原来他就住在楼上。走进浴室，架子上摆满了英文名字的瓶瓶罐罐，摄影师挑了几样拿给小河，帮他调好水温，叮嘱他快点洗。 “洗好了穿这件直接下来。”摄影师把一条素花裙子挂在门口，交代了一句，便关门出去了。 俞小河站在原地静静听着脚步声远去，又蹑手蹑脚来到门口重新锁好门，这才放下心来，打开花洒飞快地洗了个澡。 等他再下楼，那美女已经站在妆台前，她招呼小河过去，先帮他弄干头发，然后看着他的脸琢磨了一阵，这才拿出各色工具开始化妆。 在陌生人面前穿女装让小河有些紧张，但这间屋子内其他三个人都一副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他也就不好矫情，努力说服自己放松下来。美女化妆时如她性格一般泼辣，下手稳准狠，幸亏小河为了直播早已习惯每天在自己脸上瞎鼓捣，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撑得过这阵仗。姐姐一边画，一边感慨，说刚刚才知道你是外卖小哥，这么秀气一张脸每天风吹日晒给毁了，生活不易啊，各有各的难处。 美女手法熟练，那飞扬的眼尾让俞小河在清秀之外又隐隐多了几分妩媚，小河看着镜中的自己莫名欣喜，甚至几次想要开口讨教化妆技法。 大功告成，美女朝摄影师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对小河说：“行了，去吧，放松一点，我弟弟可喜欢你了，绝对把你拍得美美的。” 小河还没搞清这喜欢是什么意思，就被推到了镜头前。掌镜的杜老师表情严肃，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小河迟迟不能进入状态，便放助理下楼去休息，亲自上前为小河整理裙边细节，细声细气地跟他聊天。 “你平时直播的时候会想什么？我看过几次，你的状态都很好。” “直播……”站在明亮灯光的中心，小河有点腾云驾雾的虚幻感，“想……什么都不想啊，就是看着观众的留言跟他们聊天。” “嗯，我就是你的观众，你来跟我聊天。喜欢这套衣服吗？” “喜欢，很漂亮。穿着也很舒服。” “想自己偷偷穿还是穿给别人看？” “……” “想象一下，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看着你……”摄影师的声音飘飘忽忽，像奶奶家淡青色的炊烟。 俞小河脸上显露出一瞬间的茫然和羞涩，他后退了一步，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抱歉，我……” “很好，”摄影师看着相机中刚刚拍下的照片，“不错，拍得很好。你特别美。我们继续，每天看到观众夸你可爱是什么心情。” “我……”问题一个连一个，俞小河觉得大脑有些不够用了，他不能像平时直播时一样把真实的自己与外在表现的自己区隔出来，慌乱之下口不择言，“心情就是……目的达到了。” “故意的？卖萌？现在来一个。” 俞小河听从指挥，老老实实做了个卖萌的动作。那动作仿佛卖油翁钱孔沥油一般驾轻就熟信手拈来，没有半点滞涩，而且定格时间超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任君采撷。 杜老师看着照片，挑了挑眉。 小河怯怯地问：“如果这样拍可以的话……” 杜老师不置可否：“还是刚才的动作，加点男孩子气。” 俞小河眨眨眼考虑片刻，重新摆出姿势，这一次，虽然表情动作依然软糯可爱，神色中却透出一丝英武之气，飒然不羁。 “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杜老师从相机后探出头对他笑了，“但是我不想要这样的。我们还是聊天吧。” 摄影师调了调光线和布景，然后又是一轮云山雾罩的问题轰炸，俞小河也不知道杜老师拍了几张照片，够不够标准，之后便头晕眼花地被领着来到了服装室。 服装室里各种衣帽饰品花花绿绿层层叠叠，杜老师目不斜视，穿过那些让俞小河眼花缭乱的影楼风套装，又进了里面的一个小门。 他走到一个暗红色的旧木箱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掀起了沉重的箱盖。 一阵幽淡的香风扑鼻而来，俞小河看到衣箱里满满当当的花边缎带。杜老师随手拎出一件，搁在俞小河身前比了比，笑道：“肯定合适，脱吧，就先换这件。” “……”小河脑中警铃大作，问，“在这儿换？” “嗯，后背的带子你自己系不上，等会儿我给你系。”杜老师说得坦然。 “可……”他攥着手中的布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您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眼神一直粘在衣箱里的摄影师闻言看了看俞小河，摊手：“好吧，我在门口，换好了叫我。” 后面的拍摄中，俞小河逐渐找到了节奏和感觉，可能是身上各式精致华美的衣裙带给他极大的新鲜感，也可能是杜老师越来越炽 分卷阅读12 的肯定目光让他愈加自信，二人都进入了状态，在安静的摄影棚里拍了一套又一套，不知饥渴，不知疲倦。 终于，之前化妆的美女拎着两份盒饭上楼，打断了这狂热的工作状态。 “还吃不吃饭了！也不看看几点了！”砰的一声，饭盒砸在桌面上，“小心我给你拉电闸。” 杜老师放下相机，习惯性地捋了捋扎在后脑的小辫子，然后走到窗口拉开了遮光窗帘。 俞小河看到，窗外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已经入夜了。 “也差不多了，来吃饭吧。”杜老师关掉摄影灯，浅笑着对小河说。 “我去换衣服。”小河往服装室跑，他自己的衣服之前放在那边了。 “不用，就穿着吧，挺漂亮的。” “怕给您弄脏了。” 杜老师摇摇头，示意他坐下吃饭，一边吃，一边跟小河聊天。 “你挺坦率，说穿女装是为了挣钱。”摄影师笑。 “刚才被您问得说不出话了，不然也不能这样告诉您。” “挺好的，这样挺好。”摄影师用筷子轻轻挑着米饭粒，“今天拍得也好，给你加奖金。” “谢谢。” “我那些衣服，好看吧。我一眼就看出你穿着肯定合适，才找了你。”他看向窗外愈加深沉的夜色，“我那时候头发有这么长，不像你，还要带假发。” 俞小河塞着满嘴的饭菜，惊讶地看着杜老师在胸口处比了比。 “您……那些裙子都是您自己的？” “嗯哼~”尾音洋气而调皮，“专业人士给我做的呢，这么多年了，现在拿出来看，还是那么好看。” 他长时间盯着小河看，叹息道：“你穿起来就像我当年的样子……” 忽然安静下来，俞小河这才察觉到，关掉摄影灯之后，屋内的光线浑浊一片。 摄影师忽然把餐盒推到一边，他伸手掐住了俞小河的手腕，脸上的笑意看不真切。 他压低嗓音，问：“还想赚钱吗？” 小河一惊，对方挑明道：“陪我一晚，随你开价。” 啪嗒，俞小河用力抽回手，猛然站起身来，餐盒里的残羹直接翻倒在他身穿的华美长裙上，一团团暗黄色的油渍污损了面料上金丝银线绣出的娇嫩花朵。 小河张皇失措地就要往楼下逃，可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放在服装间，蓦然停下脚步，戒备地看着依然坐在那里吃饭的摄影师，后背贴着墙不知如何是好。 “抱歉，玩笑开得过火了。”半分钟后，杜老师站起身，他走到窗口看着夜色一动不动，“工资给你转账。你拿好个人物品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俞小河换回衣服，取了自己的东西。手机上有七八通未接来电，全是言啸打来的。 他手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回拨了言啸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可能不重要，还是解释一下。昨天一时匆忙把存稿箱的发表时间设定错了，今后的更新时间依旧是每晚8点半左右，断更提前一天请假。谢谢支持！ 感谢江南刀片厂厂长的手榴弹，感谢长宁同学一直以来的营养液投喂！ 第14章 弱德之美 言啸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电话。 “小河？你在哪呢？” “我在……”俞小河心脏仍然跳得飞快，惊慌中，他是从大楼侧门出来的，这时他一边往灯火通明的大路跑，一边环视四周，试图找到附近的地标建筑。 “站着别动，我看到你了。” 此刻，言啸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让他内心的惊涛骇浪缓缓平息： 纷繁的霓虹下，小河呆呆地站在街口，看着言啸向自己跑过来。 他似乎从没有考虑过，明明言啸也是个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为何自己对他就如此信赖。 “你……”言啸看着小河，动了动嘴唇，他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该从何开口，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说，“怎么脑门上都是汗？” 小河沉默着接过来，用力蹭了蹭自己的额头。吃饭前他只简单擦掉了口红，没卸妆，这时他看到洁白的纸巾上沾了眉妆的黑迹，心烦意乱，便更加用力地擦着脸。 言啸拉住了他的小臂：“都擦成大花脸了，收工的时候没找个地方洗洗？” 小河垂着眼，轻轻摇了摇头：“言大哥，您怎么来了？” “正好没事，见你一直不接电话就过来了，昨天你给过我地址。”言啸扯了扯俞小河的胳膊，然后又收回手，引他往自己的车那边去，“没骑电动车吧，走，我送你回去。” 小河有些讷讷的，没有拒绝，只是说：“麻烦您了。” a市没有丰富的夜生活，此时路上行人车辆渐渐稀少，言啸驾车一路顺畅。俞小河报了自家地址之后就坐在副驾一言不发，言啸以为他累了，轻声说：“可以稍微闭眼歇歇，不过最多再有二十分钟就到，回家就能好好睡了。” 俞小河轻轻嗯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谢谢。言啸含蓄而火热的关怀被这疏离的客气顶回来，他握紧方向盘，一丝不苟地目视前方，没再多说。 小河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手机忽然亮了，屏光自下而上打在小河的脸庞上，让他恍然想起之前拍摄时的情景。是杜老师发来的信息，他说报酬已经通过支付宝转账，并且再次为之前的唐突道歉。 俞小河划动手指，查看了账户余额――比之前说定的报酬稍微高一些，但也没有高出太多。这只是为奖励他在镜头前的精彩演绎，而不是补偿工作之后的轻薄无礼。公事公办的态度正好缓解尴尬，也让惊魂未定的当事人缓缓放松下来。小河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隐去的夜景，稍微心安了一些。 他的回复很简略，只表示转账已经收到，然后就关了机。 心乱如麻的感觉过去了，俞小河才开始注意周围。这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大众车，车内布置简洁，没有饰品，此时也没有播放音乐或广播，安安静静，这风格正如旁边那个沉默着开车的人，简单保守冷静。 他不禁偏过头，看着暖黄色路灯之下言啸线条分明的侧脸。 “言大哥，”小河开口道，“这是您的车？” “嗯，平时很少开。” “您上班近，走着就成。” 言啸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说：“快到了，我对这附近不熟，你看着点，别开过了。” 小河往前面一指：“黄色灯箱那个路口停车就行，巷子太窄，我怕您这车进去出不来了。” 言啸顺着他的指挥，在一家临街的小餐馆门口停了下来。那黄色灯箱上印着红色的大字“炒饼炒面盖浇饭”，朴素的风格顿时让言啸想起当年学校门外成排的苍蝇馆子。 “你住这里？”言啸已经看见巷子深处歪歪扭扭的红色荧光字――xx青年公寓。姜益刚毕业的时候就在一线城市租了个类似的地方住，言啸去过一次，那地方外面看上去像模像样，里面一个个小隔间拥挤不堪，采光差、潮湿、手机信号微弱，虽然姜益一再解释自己就是在这里过渡性住一下，找好房子就搬走，言啸还是对这位至交好友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并打消了借宿的念头连夜回了a市。 言啸对小河说：“这地方人挺杂的，你要当心。” 俞小河笑了：“您不用替我担心，我就是您说的那种杂七杂八的人呀。” 他挥挥手，快步走进了巷子深处。 第二天的直播里，观众们果然问起了拍照的事。 “求高清无马全身照蟹蟹” “去开个微博放几张样片给我们解解馋” “手机电脑桌面图各来一套” 经过一整天的心理调整，俞小河再想到昨天的拍摄工作已经不会再表现出惊惶，他向观众们解释说自己手里没有照片，要等摄影师那边后期工作结束才能看到成品。 “摄影老师说会在网上放出来一些的，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大家。我自己就不开微博了，没空打理，也不太会玩。”小河语气诚恳。 “那说说拍照时的趣事？” “照片有主题吗？” “是不是像明星一样一大群人围着你拗造型？” 小河笑起来：“没有一大群人，就我和摄影老师两个人。也没什么趣事，连着拍了好久，其实挺累的，一开始我还有点紧张，耽误了不少时间。主题……摄影老师应该比较清楚，我就是听他指挥，他让我怎么做我怎么做，我第一次，什么都不懂……” 听到这席话，观众们来了兴致，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两个人？那不就是私房照23333” “第一次什么的，想歪了不是我的错w” “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小河这么累啊……” “第一次难免紧张，正常【拍肩” “小河的第一次没有了嘤” “什么时候能看到照片，我好兴奋呀！！！” 话题一路狂飙，俞小河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适时结束了直播。 言啸的消息紧跟着就过来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当时状态不太对。” 小河咬着嘴唇想了想，回复道：“没事，就是确实太累了_(:3)∠)_” 摄影师后来又曾给小河发来信息，他说那些裙子是以前的恋人亲手为他做的，他自己早已经穿不下，还是珍藏多年。小河让他想起了许多年轻时候的事情，一时百感交集，说话就没过大脑。 他再次道歉，但俞小河并不想再为这件事分神，也无所谓接不接受道歉。艺术家似乎有很复杂的内心世界，有纠结的情感，扭曲的爱恨，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恋。虽然大家吃同样的盒饭，但这位杜老师和自己的差距太大了。小河根本没兴趣搞懂对方在心里百转千回地想些什么，他只关心白天的订单，晚上的直播，他的生活只有这些，这就够了。他不会再与这位摄影师扯上关系，甚至对那些照片成品是怎样的效果都不再关心。 一段时间后，言啸在摄影师的网站主页看到了俞小河拍摄的那组照片。 主题叫做“弱德之美”。 言啸不懂摄影，他一张张翻看过去，只觉得画面有质感，构图很讲究，布景、道具、服饰、化妆全都有专业素质，甚至连俞小河这个素人模特都呈现出高于生活的艺术感染力。 照片很美，意境悠远，回味无穷，但言啸并不十分喜欢。镜头中那个温婉柔和、怅然若思的人是小河，又不是小河。 那只是作为摄影师道具的俞小河，这些照片所呈现的，仅仅是掌镜的摄影师自己的内心而已。 小河身上那些强健蓬勃、生生不息的精神，照片里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 “弱德之美”，言啸想，人们对于“美”的理解还真是千差万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段小枪同学的地雷！ 弱德之美是叶嘉莹先生在词学研究中提出的一个概念，这里`颜借用。我理解“弱”是指被压抑的、非主流的、不见容于世的，而不仅仅是指体格、实力这些方面的弱小。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有感兴趣的朋友欢迎探讨。 第15章 意外走红 摄影师 分卷阅读13 俞小河这组照片中挑了几张发到自己微博上，不成想这条微博被营销号看中，转发量破万。 这年头，在性别边界游走早已成为一种时尚，不说那些频频出没于漫展的性转异装ser，就连不少娱乐圈人士都故意展露出跨性别气质吸引眼球。虽然在国内还不敢说大众对异装的接受度高，至少在网络上，网友们早已对此见怪不怪，甚至会跟风吹捧――反正只要戳中萌点，就算是彩虹小马也有大批拥趸。 俞小河这组照片出自专业摄影师之手，毫无某些乡非网红照片里故意博人眼球的扭捏作态，那份含蓄而纯洁、真诚而喜悦的纯美气息，不出意外地打动了很多人。 一下子，peropero的科教女神红出了圈。 之前的宅舞视频也被明察秋毫的网友们翻了出来，peropero官方账号更是借此机会推了一波自家网站。只一个白天，女装主播小河就走红网络，直播间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新观众。 言啸看到了微博上的疯狂转发，发消息提醒俞小河晚上直播间可能人数爆炸。那时间小河正在送餐，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简单回复一句知道了，没把言啸的提醒当回事。 网上10点整，当小河跟以往一样坐在电脑前开启直播软件时，才发现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平时，俞小河一般不参考网页上显示的在线人数，因为直播平台会给那个数字掺些水分以显示自己网站欣欣向荣。可今天，数字直接飙到正常情况的5倍有余，这要是掺水，恐怕是掺了一个洞庭湖吧。 弹幕密密麻麻，仿佛开了盖的蜂箱。 俞小河没做好心理准备，顿时慌了神。 “晚上好，我是小河。那个……今天怎么这么多朋友来看直播，网站又搞了宣传活动？” “小河来了！” “晚上好~” “主播终于出现了” “啊啊啊表白主播” “宣传活动就是pero官方账号单给你一个人发了一条微博” “女装照怒转1万＋，科教女神全网爆红” “微博观光团，滴――” “微博观光团＋1” “微博观光团＋n” “豆瓣观光团不服！” 俞小河想起了白天言啸给自己发的信息，原来“人数爆炸”不是逗自己开心啊。 “呃……”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颧骨，一脸犯难的表情，“欢迎新朋友来到我的直播间，不过……我的直播很没意思，11点半之后才是闲聊时间，前面都是菜鸟编程实况，而且没bgm没互动，挺无聊的，如果有学生朋友跟我一起看书写作业的话还算合适，其他观众……可以去别的直播间逛逛？平台的不少主播都很厉害，很有趣的。” “主播照常就好~” “小河萌萌哒！” “已经被老观众科普过了” “脸以外的事都不重要” “不然今天临时调整一下，先来聊天嘛” “跳舞跳舞！” “反正也没人想看你编程r(s_t)q” “写什么代码，不如跳舞！” “漂亮小姐姐都会编程啦，我这种死宅程序员没活路啦” “钱都充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都说了爱看看不看滚，某些人怎么眼瞎呢” “建议科教频道设个智商准入” “哎哟大佬是充了多少钱啊，快给我们开开眼23333” 俞小河见苗头不对，赶紧出言劝慰：“大家不要吵，实在对不起，因为我能固定直播的时间就只有这两小时，所以没法面面俱到，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谢谢。” 小河浅浅鞠了一躬，然后照常关了弹幕和麦克风，开始今天的编程学习。 主播那边没了声音，直播间里却没有平静下来。 “23333真开始编程了我去” “菜的一b，何苦呢r(s_t)q” “果然科教女神【拇指” “你大pero的主播都是这样根正苗红的画风吗wl” “有完没完了，好走不送” “阴阳怪气给谁看呢，我们就爱跟着主播上晚自习怎么了” “技术菜还不让嘲了？” “拍私房照的科教女神哈哈哈哈哈哈” “你站女神真是画风清奇” “就问这外卖怎么送，异地包往返飞机票送不送？” “小河有本职工作，做直播只是业余爱好，各位新来的观众老爷求放过！” “还不错，没声音也赏心悦目，礼物走起。” 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位声称充了值的大佬，这位土豪唰唰唰飞了一波礼物，直接转移了评论的焦点。 “啊啊啊啊真大佬” “对不起大佬，刚才误会你了【跪” “谢谢大佬帮我开眼！” 这位倒是爽朗，敲字说：“想喷的继续喷哈，我送我的，你喷你的，都没毛病。” 土豪兴致勃勃地将peropero提供的各种礼物都试了一遍，还时不时评点几句不同礼物的名称和画面特效，最后总结说peropero这网站风格淡出鸟，啥劲爆内容都没有，怪不得养出这样奶声奶气的小主播。 言啸在屏幕前看着这位新观众愈加口无遮拦的发言，不禁皱起了眉。时间尚早，小河仍在网线那端心无旁骛地编码，言啸有些担心等会儿的聊天时间他难以应付今天的局面。 无论在现实中还是网络上，真金白银砸出的土豪总是众人关注的焦点。直播间里，大家七嘴八舌地与土豪聊天攀谈，从网络游戏聊到旅游攻略，甚至有几个人开始怂恿大佬在手游里建个工会方便抱大腿。 小河编码归来的时候，直播间观众人数少了一多半。他心里轻松不少，用甜甜的声音向观众打招呼：“不好意思，久等了。” “终于回来了” “聊天聊天！主播今年多大啊？” “小河快感谢一下土豪” “大佬又去充钱了，说要把粉丝值刷到第一” “妥妥包养的节奏23333” “我不是土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已r(s_t)q” “哦哦哦土豪摊手说这不算什么” “我也有爱美之心但我没有钱哭哭” 俞小河赶紧去查了后台，果然，一位名叫“立交我要西直门”的网友在短短一个半小时内就把粉丝值刷到了直播间前三名，这财大气粗不差钱的架势让小河倒吸凉气。 “呃……我看到了，这位……西直门先生，破费了。谢谢您。” “好说好说，来聊天啊” 小河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那个……照片你们看到了？喜欢哪张？摄影老师只在微博放了9张，他个人网站还有别的。” 观众们纷纷表示已经去看过了，傍晚时摄影师的个人网站因为不堪流量重负还瘫痪了三个小时。 而要说大家最喜欢的照片，当然还是小河对着镜头卖萌的照片。 小河笑：“老师好像不太喜欢那张呢。” “不喜欢会放九宫格正中间吗？” “小河对自己的魅力有些误解” “不开微博吗，平时放点自拍什么的” “送餐忙成狗，哪有空自拍，”小河摇摇头，黑色假发的发丝轻轻摇摆，擦过他的侧脸，“每天来直播间都能见面呀，我每天都会直播的。” 这时候，西直门大佬又开始刷礼物，只见粉丝榜刷新，“立交我要西直门”这个id跃居第一位。 “您太破费了，其实不用……”小河有些受宠若惊。 “别客气，刚才问你多大还没回答” “22岁，周岁，不过我面嫩，不显岁数。”他老实回答。 新来的观众们对他充满好奇，问了各种问题，小河不敢怠慢，不涉及隐私细节的问题他都一一作答。 言啸的眉头越皱越紧，俞小河低估了网络和技术的威力。他泄露的信息太多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言啸已经查出了那位西直门先生的姓名、地址、公司、社交网络账号，如果言啸愿意，甚至可以直接黑掉他新注册的peropero账户，让那个扎眼的粉丝值第一变成查无此人。 当然言啸不会这么做，刚才做的事已经超出他平时的道德底线了，他也没料到自己内心是如此愤愤不平，如此惶惶不安。 时间到了午夜12点，已经是直播应该结束的时间了。直播间的观众们还在缠着小河问东问西，甚至非让他唱一首歌作为晚安。 “我……我不会唱歌，真的。”小河似乎是真的不会唱，一再拒绝。他被突破历史记录的礼物轰炸到现在，亢奋又惊恐，双颊都泛了红。 观众们却不放过他，那位“西直门”一直在送礼物，要求他唱歌。 言啸本来觉得跟无脑土豪斗气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可这时候他顾不了这么多。 轻点鼠标，一样灿烂的礼物特效出现在屏幕上:“不会唱就算了，早点休息，晚安。” 俞小河眼睛亮了亮：“那今晚就到这里，感谢大家的支持，欢迎明天再来，晚安。” 他结束了直播。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人在外地，写文时间不太稳定，这两章的质量有点下降，抱歉！ 第16章 桃花甜筒 直播间人头攒动的火爆景象持续了几日，后来想喷的喷够了，喜欢的常驻了，在线人数渐渐稳定下来，跟以前相比上了一个大台阶。 “西直门”大佬依然每日报道，高兴起来还是撒钱不眨眼，俞小河会在聊天时对这位土豪观众适当多关照几句，可其他一概如旧，仍是按部就班恪守时间表，本本分分做一个科教主播。 不出一礼拜，大佬似乎开始烦躁，仿佛重兵攻城却久攻不下，他言语愈加轻佻，要求也愈加出格。俞小河有时虚与委蛇，有时避重就轻，为应付这一位观众绞尽脑汁，比写程序还头痛。 言啸早就看出了小河的为难，他自己对这位每天在直播间呼风唤雨吆五喝六的粗俗大佬也是十分不爽，于是，他想了个主意，发消息给小河询问意见。 “那个西直门，你好像也很烦他。我想想办法把他请走行吗，会怪我断你财路吗？” 这消息对俞小河来说简直是神兵天降，他连忙回复：“说不上烦他，只是他和我这里的风格不搭，他在的时候气氛总是怪怪的，许多老观众都不说话了。言大哥，你是大神，我信得过你。但是千万不要为了这件事给你惹上麻烦！” “我想的这个主意，手段不高明，稍微有点见不得人但是还不至于违法乱纪，你同意的话我就试试看，也不能保证效果。”言啸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万一他就喜欢你呢。” 言啸的办法确实称不上高明。他只是进入土豪的peropero账号，帮他多关注了几个其他主播而已。 说起来，俞小河的直播历程一路顺风顺水，其中原因除了他个人的资质和努力外，运气也是很重要的方面。他不仅幸运地赶上了新版块开放的时机，还靠着同城摄影师拍摄的艺术照在站外蹿红，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成为平台的当红主播之一。 如果小河算是peropero金字塔尖的那一批主播，在他下面，还有无数门可罗雀的小主播们在金字塔底端苦苦挣扎，这些人以 分卷阅读14 种目的加入在线直播行业，其中不少也曾做过一夜爆红的美梦，但大部分人并没有小河的资质和运气，只能每天在镜头前挖空心思博人眼球，希望抓住每一位过路的观众。 从小河发来的信息中，言啸明白了他的考量。俞小河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算得清利弊得失。以直播间现在的人气，他并不需要一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土豪观众。一位土豪或许可以给他带来一时的收入激增，但如果损害了直播间的氛围和特色，势必会从根基上动摇自己的人气，得不偿失。 俞小河想要舍弃的，正是不少主播求之不得的。 平台上主播成千上万，西直门想看的东西，peropero不是没有。人气主播当然不会贪图小利坏了口碑，但某些急于上位的人就不一定了。 言啸忍着自戳双目的冲动分析了一通西直门浏览器里某数字论坛的历史记录，然后在peropero上找了几个大概合他口味的男女主播，一一点击了关注按钮。言啸本还想仿照网站的系统通知给这位先生发个通知信，说我们根据您的喜好为您推荐了一些直播间节目，欢迎观看。但因为操作起来有些复杂，他也就没再大动干戈。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收效显著。西直门到小河直播间的频率明显降低，几周后，再也见不到这位土豪的踪影。 看着屏幕里小河盈盈笑意，言啸在护花使者的无上荣光之中陶醉了三分钟。 然后，他稳下心神，投入到工作中。 前几天因为西直门先生的事坏了心情，言啸工作效率急剧降低，此时眼中钉已除，他便精神焕发地开始消灭那些囤积的待办事项了。 马上便是国庆长假，他还要挤出时间回家陪陪母亲。 这一年的中秋国庆凑在了一起。长假前一天的下午，因中央空调检修，公司破天荒宣布提前下班，3点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早已无心工作的人们呼啦啦走了个干净，言啸作为小部门的领导，一边确认着各项工作的进度，一边送走了所有下属，临近4点，方才关上电脑，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的门。 天朗气清，秋阳煦暖，街边的行道树仍同夏日时候一样绿得可爱。言啸不疾不徐地走出园区，刚过十字路口，就看到俞小河正坐在便利店门口的石阶上垂着头摆弄手机。 枝繁叶茂的树木在他身边洒下阴影，他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身姿舒展，神情泰然，在这初秋的街头竟有了几分风雅的气韵。 言啸缓缓走到他身边，也坐在了石阶上。 “言大哥？”小河又惊又喜。 “嗯，”言啸扶了扶眼镜，“自己在这儿看什么呢？” “没……什么。”小河飞快地缩回手，把手机藏到身后，“正好这个时间段不忙，歇一会儿。您今天下班早？” “明天就是十一长假了，今天早下班，”言啸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十一休假吗？” 俞小河摇摇头：“我反正没事，就没申请休假。不过这一带公司多住户少，应该没有平时那么多的订单量了。哦对了，假期最后一天我要去参加漫展。” 言啸一惊，不过他看着小河亮闪闪的笑容，立刻猜到一二：“又是兼职？” “对！”小河点头，“有个大学社团的姑娘来找我，当面约好的。据说不会太累，我正好也休息一天。” “你……”言啸说出了心里考虑已久的话，“你要注意保护个人隐私。平时直播说得太多了，别人想找你就能找上门来，这样很不安全。” 他忽然语气严肃，俞小河也收起了笑意，认真看着他。 “我也……不是太了解你的情况，要是你家里人或者公司的人知道了网络上这些事，会有麻烦吗，毕竟现实中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言啸推心置腹地说着，他察觉到对方的脸色，后悔自己说得太重，试图重新让话题变轻松，“你们公司怎么还没注意到你，漂亮的送餐员可是核心竞争力，他们应该请你拍个宣传片，或者开发指名送餐功能，收双倍服务费。” 小河笑起来：“您真会逗我。” “我没逗你，”言啸说，“我是认真的。” 他顿了顿，又问：“中秋节也不回家吗？” 小河一怔，轻轻说：“不回了。” “能告诉我你老家在哪吗？” 俞小河说了一个地名，言啸望着湛蓝的天空想了想，毫无头绪。地名是两个生僻字组成的，看言啸一脸茫然，小河拿出手机要打出字来给他看。 结果被言啸看到了他刚刚藏起来的页面。 “lolita？” “呃……”小河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有观众要求他穿，十一去漫展时可能也需要穿类似的衣服，他怕露怯，想先了解一下，结果发现里面门道很多，看来看去也没怎么明白。 “这个，我也帮不上忙，不过挺好看的。”言啸的眼神在小河身上扫过，“你穿肯定很漂亮。”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俞小河腾地红了脸。他垂下脑袋不再看言啸，在手机上飞快打下了自己家乡的地名，然后塞到言啸手里。 言啸有些意外对方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看着那个地名――果然，是自己全然陌生的地方。 他把手机还给小河，站起身来说：“我去买点冷饮，帮你降降温。” 旁边就是水吧，言啸记得前阵子这里还在宣传新品凉茶，这才没多久，招牌上就换了商品。 风味甜筒，第二支半价。 柜台上放着餐单，甜筒口味有七八种，最后那种跟某大型连锁快餐店的一种甜筒名字相同，叫“桃花甜筒”。 不知是谁用圆珠笔在那四个字的右上角画了一大一小两朵淡蓝色的桃花，像两只俏皮的眼睛，在这个初秋的午后撩拨言啸的心弦。 秋天，原本是没有桃花的。 “桃花甜筒，两只。” 新来的女店员疑惑地看了这位气质沉稳的男顾客一眼，然后转身去准备餐品了。 言啸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4点一刻，再过一会儿就是晚餐高峰期，小河又要开始忙碌了。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两只淡粉色的甜筒回到小河身边。 “优惠促销，第二只半价，”言啸说，“给你这只全价的，我吃半价的。” 俞小河刚才的莫名羞涩早已退去，他笑着问：“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言啸又坐了下来，挨在他身边，“但是想给你最好的。” 小河呆了几秒，错失了吐槽冰淇淋口味的机会。他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忽然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咬了一口这只洋溢着少女心的淡粉色冰淇淋。清凉的甜香顿时充盈在他的唇齿间。 言啸侧着头看他，一只小小的甜筒被俞小河吃得细致又认真，那双迷人的嘴唇开开合合，仿佛秋日暖阳下盛开了一树娇美的桃花。 言啸忽然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 两个人都吃得很慢，直到俞小河收到送餐的指令，才恋恋不舍地骑着电动车离开。 第二天清早，言啸开车出发回老家。临走时他特意绕去了俞小河住的地方，在污水横流的巷子口，给正准备去上班的小河送了一盒中秋月饼。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明天周二请个假，请周三晚上再来看更新。不好意思，鞠躬。 第17章 今夜月明 言啸告诉小河，假期里自己的时间安排没有平时那么规律，可能没法每天都及时回复消息，所以先把自己写的“登堂入室”博客地址发给对方，说有空可以先看看这个。 俞小河却说自己早就看过了，很有帮助。 言啸略有吃惊，博客的事他似乎没跟小河说过……哦，他忽然想起来，最早那个书单是挂在博客网址上的。 他还挺机灵，看来也试着打探过我的底细呢。 假期高速免费通行，所以车流量激增，幸亏言啸出发早，否则怕是午饭时间也进不了家门。 自从父亲意外急病过世后，言啸的母亲一人独居至今，仍旧住在当地一中的教师宿舍楼。他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师，现在母亲离正式退休还有不到两年，言啸曾提起让她到时来a市一起生活，但老人家似乎不想挪窝，说学校可能返聘她回去继续教课。 母子二人对坐桌前吃了一顿家常饭，言啸一边品尝母亲特地为他准备的菜肴，一边讲了许多自己工作方面的情况。母亲是位物理老师，学科气质使然，不像一般的中老年妇女婆婆妈妈，说话简练有逻辑，与儿子有问有答，几乎没有一句废话。 但，到底是母亲，聊完了工作，她开始关心言啸的个人生活。 “上次对门刘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见了吗？” “没有，”言啸平静回答，“加微信聊了几句，不太合适，又赶上我工作忙，就没见。” “嗯，那我抽空去跟人家回复一声，”妈妈也没纠结于此，继续说，“你自己平时也留意着，要是有合适的，活络点，别错过。” “嗯……”言啸沉吟着，“您也……” 妈妈像是没听到，收拾餐盘走去了厨房，只留给言啸一个背影。 “单位那套房子明年夏天交钥匙。离公司有点远我不打算住，您退休以后要是过去，我就不出租了，在a市也租不了多少钱，免得折腾一回。”言啸说起别的事。 但妈妈还是之前的态度：“我不去，去了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事做。你到时候把房子好好拾掇一下，不要出租，正好等结婚用。” “这八字别说没一撇，连笔墨纸砚都还没准备呢，你想得真远。”言啸语气轻松，“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处理了。” “咳，”妈妈叹着气说，“你就是自己不着急，现在年轻人都这样。教化学那个吴老师天天跟我念叨自家儿子三十多了没对象，我还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替人家着急上火没用。” “就是，什么事到您这儿都不是事，您可是活出了大智慧的。”言啸奉承着，“再说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让你费过心。” “这倒是，我这辈子费心的事太多，也就你给我省心了。” 言啸把自己妈妈赶出了厨房，收拾干净碗碟，然后洗了些水果，坐在沙发上陪老人家看电视。 午后没什么正经节目，看了十几分钟婆媳关系轻喜剧，母子二人都觉得无聊。于是各自回卧室睡觉休息了。 虽然一大早驱车回来，但言啸没睡太久，起来后他轻手轻脚地拉开书柜，翻翻捡捡找了几本俞小河大概用得上的教材书籍，摞在书桌上打算返程时一并带走。 他把房门推开一个小缝往外看，客厅一片寂静，似乎妈妈还在休息。于是他又退回来，拿起一本自己之前挑选出来的书，打开看了几眼。到底是旧书，里面的内容虽然经典，但表述还是略有些枯燥，恐怕俞小河学起来并没有什么意思。 他把那些书册一一放回了书柜，某个疑问又在心里浮现出来。 一个没文化基础的送餐员，为什么学编程呢？他明明能找到更好的噱头和卖点，轻轻松松挣钱。现 分卷阅读15 这样，再怎么标榜正能量，也逃不过一句哗众取宠的评价，如此劳心费力，何必呢。 言啸想不通。 从另一个角度说，他私心不希望俞小河继续做主播。像上次那个“西直门”一样粗俗的人在网上只多不少。他每天送餐争分夺秒忍受各种委屈和白眼还不够，下班之后还要在网络上给别人赔笑脸，很让人心疼。 如果……言啸回味着与小河几次碰面时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觉得自己的心思并非异想天开。 活络点，别错过。这是妈妈给他的建议，他深以为然。 晚上，母子二人包了一顿饺子，又聊了聊次日郊游的路线。言啸家乡距a市不远，但海拔高不少，气候凉爽许多，此时往附近山里去，已经能看到斑斓的秋景。趁着难得的假期，他要带母亲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接下来几天，言啸例行公事一般去亲戚家串门、参加朋友聚会，简直比上班还累。他自己在外生活时总是躲避社交活动，每次回到老家却不得不主动投身其中，以免显得格格不入。 在外面，社交只是自己的社交，而在家乡，这是代表家庭的社交。他要为妈妈考虑。 中秋节当日，难得是个晴天，一轮满月高悬天际，温情脉脉。 餐桌上摆了三副碗筷，言啸倾身为父亲斟了些酒，又给自己和母亲添满了杯。 即使是痛彻心扉的悲伤也敌不过岁月悠长，离开的人早已无知无觉，而留下的人也已经将痛苦的过往消化成了心底的勇敢与坚强。两个理智而冷静的人轻轻碰杯，拿起筷子开始品尝这顿精心准备的团圆宴。 饭后，二人出门赏月。妈妈似乎是被这节日气氛感染，少有地跟言啸絮叨起以前的旧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言啸就跟在一边默默听着，希望这种陪伴能给母亲带来一些慰藉。 仰望明月，言啸想，现在妈妈身体还硬朗，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做，等再过些年，还是要把她接到身边照顾，为她养老送终。 回到家里又看了一会儿电视节目，母子二人各自睡下。言啸躺在床上，思绪翻飞，他拿出手机打开peropero的客户端，然后进入了俞小河的直播间。 即使是中秋节，小河依旧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直播画面中，面含微笑，从容而可爱。 言啸又觉得心疼了。这个晚上，他的心似乎格外柔软。 peropero网站的技术实力不足，手机客户端迭代了几个版本仍不够稳定，时常出些莫名的小毛病，比如把用户自动踢出直播间或者忽然没了声音。这一天言啸碰到的问题是间歇性黑屏。他把app重装了几次，才终于勉强能用。 小河的直播已经进入了聊天时段。 他端着一小块已经切成几瓣的月饼，对大家说中秋快乐，然后小心翼翼地举着小叉子挑了一块塞进嘴里。 只见他的腮帮子动了几下，像只仓鼠。 “感觉今晚要转型吃播节目了~”小河好像心情很好，又叉了一小块吃。 “偶尔吃一次不会胖的，你们也别鄙视我了，赶紧学我吃起来吧，一年才一次中秋节。这是我第一次吃蛋黄莲蓉的月饼……咳有什么不信的，以前在老家都是吃五仁的。” 俞小河详细讲了一番农村里自制月饼的工序流程，说自己从小就觉得五仁月饼很好吃。 “不过好像这个蛋黄的更甜一点……哦不是我自己买的，是一位很好的朋友送给我的。” 言啸单手举着手机，听到这句，用指肚摩挲了几下手机边框。很好的朋友……是吗？ 他在黑暗中翘了翘嘴角，做出一个无人看到、似有似无的笑容。 “为什么中秋节直播间里还有这么多人啊，”不一会儿，小河就吃完了最后一小瓣蛋黄莲蓉月饼，“很多朋友都不能回家吗？” 言啸看看在线人数，今天还不足平时的一半，并不算多。 弹幕中大部分都在说自己在外地念书所以没回家的，还有少部分工作党，当然也有人表示已经和家人赏月回来了，特意来直播间看看小河在不在。 “在啊，我当然在。”主播好像不知道自己嘴角挂着一些细屑，还是柔声说着，“不出意外我大概一年到头都会在吧，我挺喜欢热闹的，谢谢你们来这里陪我。” “这里就像是我的家。”俞小河这样说着，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最后微微眯起来笑了。 这句半真半假的煽情引发了一轮弹幕狂潮。 密密麻麻的文字飞过屏幕，言啸愣了两秒，忽然觉得十分难过。他摁下电源键熄灭了屏幕，然后起身扯开了窗帘。 从这间卧室的窗口看不到月亮，言啸只能遥望着夜色中稀疏的灯火，思念一些远方的人。 第18章 登门做客 长假最后一天，言啸和妈妈一起吃过午饭，驱车返程。同每次回家一样，妈妈又给他塞了不少自己做的熟食，让他带回去平时吃。幸亏言啸早就准备了车载保温箱和冰袋，否则这些东西闷一路恐怕就离变质不远了。 高速上返程车流浩浩荡荡，倒没堵死，只不过速度缓慢，原本1个多小时就能到的路程开了近3个钟头。下了高速，言啸看看时间，心里一动，没有直接回家，直奔会展中心的方向去了。 a市新建的会展中心在市区正北方向，颇具现代气息的建筑共三层，分为大大小小十几个展厅，另有周边配套设施若干，远望金碧辉煌，近看彩旗飘飘，楼前一个气派的大广场，热闹时人头攒动，停车场一位难求。 今天是长假最后一天，也是各大展会早就定下的收官之日。一路上婚庆博览会、旅游展览会、茶产品博览会等几个展会的广告通过交通广播、站牌广告、移动宣传车等各种方式吸引着言啸的注意力，等他来到会展中心近前，才看到了路边广告牌上巨大的二次元美少女形象――是小河提起的漫展。 下午 ，虽然天色尚早，但会展中心的人气热度已经降了不少。广场上没有言啸预想的摩肩接踵景象，只有三三两两的过客要么拎着购物袋要么空着手，悠闲地准备回家。连黄牛票贩子都不再招揽生意，坐在树荫下百无聊赖地侃大山玩手机。 言啸停好车，顺着指示牌的引导往漫展入口方向走去。 他对二次元文化不热衷，但也不是全然陌生，以前的大学舍友中有好几人是动漫爱好者，现在的下属中更是不乏将acg知识烂熟于心的90后。言啸自己不感兴趣，但他绝不排斥，他一向认为包容是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里最好的美德，至于这种观点是源于知识和阅历，还是仅仅出于自己作为少数群体的心有戚戚，言啸自己也分辨不清。 售票窗口，年轻的工作人员已经起身开始整理散落的物料。 “请问，现在还能买票吗？” 正在忙碌的小姑娘抬头看了看言啸，口吻有些无奈：“已经快散场了。” “那我可以进去吗？”言啸又问。 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打量了几眼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道：“直接进，没几个人了，检票的都撤了。” “谢谢。”言啸点头示意，然后走进了会场。 展厅大而空旷，果然已经不剩几个人。许多展位已经清空，还有一些正在手忙脚乱地撤摊。拍照区倒是还三三两两围着几小撮人。言啸想了想，便往那边走去。 俞小河果然在这里。 其实拍照活动已经结束了，此时他正和周围的几个男孩女孩聊天，大家互相交换联系方式。 言啸藏在另外一小圈人后面看他，见他微笑着摇头，似乎在解释自己不开微博账号的原因。他穿着言啸未曾在直播间见过的裙子，那花纹精致繁复，很有庄重感，抹掉了不少小河身上活泼的日常气息。 别有风味。 言啸举起自己的手机，远远地给俞小河拍了一张照片。 他对拍照并无研究，平时也没有饭前饭后来一张然后调色发朋友圈的习惯，手机相册里几乎只有和妈妈出游时照的景区照。万幸手中s7e的摄像头给力，言啸连续摁了几次快门，然后翻看着抓拍到的图像，十分满意。 小河的聊天似乎要结束了，言啸将手机收好，朝着俞小河那边走过去。 年轻人们有说有笑地走过他身边，他自人群中逆流而上，径直来到了小河面前。 面前的人刚刚拎起搁在地上的纸质手提袋，他惊惶又喜悦，往两边看了看。其他人都已经在几步外，好像没人注意到这边。 小河嘴唇轻启，像是要开口打招呼，然而他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又一次不好意思地往四周看了看。 有个妹子回身跟小河打招呼告别，小河微笑着向她挥挥手。 空旷的展厅里传来年轻人们玩笑打闹的回音。 小河转回视线，直勾勾看着言啸，叫了一声：“哥。” 他从未这样称呼自己……言啸被这一个字乱了心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细弱的音波消散于这偌大的展厅之中，才勉强回了神：“我……刚回来，想起你在这边，顺路过来看看，你现在走吗，正好可以搭我的车回去。” 俞小河点点头，他走到言啸身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您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衣服换回来。” 言啸随他来到了卫生间门口，只见长发长裙的俞小河拿着衣服坦然走进了男卫生间。言啸扶了扶眼镜，有些尴尬。 可能是那条里三层外三层的裙子不好脱，也可能是卸妆费了时间，言啸觉得自己等了许久，才等到小河从里面出来。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明明男卫生间自己也可以进去…… 小河换了普通的t恤衫，脸上也没了化妆的痕迹，清清爽爽，像山里的一阵风。言啸不禁舒缓了表情，迎上前问：“换下来的裙子要还给谁？” “他们已经撤了，说是让我先拿着，明天我抽空给送过去。” “嗯，那你就没别的事了？我们回去吧。” “又搭您的车，”俞小河对他露出笑容，“言大哥，谢谢。” 言啸有些不满似的走在前面：“刚才不是这样叫我的……” “我怕别人听见觉得奇怪……”小河乖乖跟在他身后，低声说着。 “刚才那样也挺奇怪。” “……” 路上，言啸提议先去吃饭。俞小河却说自己难得请假，正好回家洗衣服做卫生，况且言大哥开车回来肯定累了，还是早点回家休息。 “也行，正好给你拿了一些吃的，送你回去，顺道做客。” 俞小河仿佛被车里过分充足的冷气吹得不会说话了：“那……也行吧。” 到了地方，言啸满不在乎地随便把车停在路边，拎着自己从家里拿过来的酱牛肉，跟俞小河进了出租屋。 十几平米的房间，倒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样狭小，屋内还算整洁，该有的家电也都有。只是太潮湿了，而且窗外一臂宽的距离就是一堵矮墙，根本谈不上采光。 俞小河请他坐下，拿了个一次性水杯从纯净水的大桶里压出一些水，端 分卷阅读16 言啸。 “哦谢谢，”言啸坐在他电脑桌前的椅子上，问，“你这儿一个月房租多少？” “500。” “其他费用呢？” “水电煤气加起来，一百多不到两百，”小河也环视四周，看着自己这间小窝，“本来就是房东私建的房子，他想怎么收钱怎么收钱。最开始网线都只能从他那里走，后来实在是上网太慢了，大家合伙抗议了一回，他才同意住户自己办宽带，但是还得给他交一次入户费。” 俞小河摊摊手，表示无奈，言啸点头道：“真够黑的。那你不想搬走？” “合租太麻烦，穿着裙子被室友看到怎么办？”小河笑笑，“我自己，凑乎住这儿算了。” 言啸喝了一口水，站起来，他把自己妈妈炖的酱牛肉放进了冰箱，说：“从家里带回来些吃的，我自己吃不完，正好给你分一点。你平时做饭吗？” “晚上回来早就自己做，晚了就来不及，要赶直播的时间。”小河有些不安地扶着冰箱的门，看对方自来熟地帮他把酱牛肉塞进冷冻室，“您太照顾我了，真是……” “我也不是本地人，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咱俩挺有缘分的。而且我懒得自己做饭，吃食堂叫外卖习惯了。”言啸想起什么，“干脆今天在你家吃晚饭算了，你随便做点，我不挑。” “这……” 言啸从冰箱里拿出些蔬菜：“我看你这里有米有菜，不然我再出去买一些？想吃什么？” 小河挠挠头：“我请您出去吃吧，这附近方圆十里的餐馆我都熟，您想吃什么口味我给您推荐。” 言啸心里乐呵，他弯腰从俞小河之前拎的那个纸袋子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没事，我真不挑，你随便做点就行。”言啸含着糖，却故作认真道，“正好你去做饭，我看看你前两天发给我的代码，过节回家走亲访友，没顾上你这边。” “……好吧，您口轻口重？吃辣吗？” “清淡一些吧，谢谢。” “嗯，”俞小河从言啸手里接过自己前一天买的蔬菜，“袋子里还有别的零食，今天漫展上别人送我的，您要是想吃……” 言啸又俯身从袋子里捞出一块糖，撕开包装，伸手塞进了俞小河嘴里。他的手指碰到他柔软的嘴唇，仿佛触电一般。 “我喜欢吃甜的。”言啸说。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许多新朋友的留言，十分感谢。但是抱歉明天要断更一次，这个周末大概也只能更新一次。身在外地，多有不便，待我下周回到雾霾的北方再恢复日更节奏，抱歉抱歉_(:3」∠)_ 感谢云锦的两个手榴弹和一个地雷，感谢寻壑的一个地雷。 感谢胭脂、长宁、不是江山 赠送的营养液。 第19章 餐后水果 俞小河手忙脚乱地做了两荤一素，因为言啸说喜欢吃甜的，所有菜都加了糖。 菜的滋味让言啸哭笑不得，俞小河却在桌对面一本正经：“我听说吃太多糖对身体不好，您……” 他看看言啸，止住了劝说的话头，笑了笑：“不过您挺瘦的，可能吃再多甜的也长不胖。跟我以前差不多。” 言啸连忙追问：“你以前什么？” “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一直又瘦又小，奶奶那时候还专门养了一只老母鸡让我吃鸡蛋补充营养，也没效果，”小河说起奶奶，神情里满是幸福，“后来我出来打工，在工地干活吃大锅饭反而身体好了，长了个子，也不像以前那么瘦了。不知道为什么。” “你家里几口人？有兄弟姐妹吗？”言啸想起俞小河给自己写的那个地名，他后来查过，那地方离a市几百公里，距离不远不近，虽然还没有高铁但是普通火车直达县城，从a市到那边票价不贵，俞小河一副过年过节都不回家的样子，一定有原因。 小河坐在言啸对面垂着眼乖乖吃饭，他动作很谨慎，一点也不像从工地上争抢大锅饭的斗争中历练出来的，连咀嚼的声音都十分微弱，在饭桌上甚至还不如言啸这个出身于古板教师家庭的人来的豪爽自然。 听到言啸问他家庭的事，小河慢慢抬起头，他看着言啸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我是孤儿，是奶奶从小河边捡回去养大的，跟了奶奶姓俞。高中毕业的时候奶奶得病去世，家里也没别的人了，我就跟着同乡开始出来打工。” 言啸没想到小河竟然是这样的身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俞小河见他没回应，又默默捧起碗吃饭，言啸心里阵阵发紧，轻声道：“抱歉，我不该问。” 小河笑了笑：“没事，人老了迟早会走的，也没受多少罪。送去医院治了十几天，该怎么治怎么治了，病得急，没治过来。” 他停了停，又加了一句：“农村有合作医疗，您可别想什么穷苦人家为了给亲人治病欠下巨债的事。不是电视里演的那种悲惨故事，就是普通的生老病死。” 言啸原本是同情小河的身世，并不是为他的奶奶去世而遗憾，但听俞小河这样朴实地说宽心话，不免想到自己同样因急病过世的父亲，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入秋后，夜晚来得越来越早。天花板上老式的日光灯管微微发出嗡鸣，洒下并不算明亮的白光，让这间狭小的出租屋弥漫着一种略显忧伤的气氛。 俞小河站起身，打破了沉寂。 “米饭您还要吗？还有不少。” 不等言啸拒绝，他已经端着小电饭锅的内胆往言啸碗里加了一些。 “您第一次来我这儿，可不能让您饿着。”他又给言啸布菜，“您多吃这个，我也就西红柿炒鸡蛋做得熟练。别的菜味道都不好。” 言啸也不再纠结于那些不可改变的往事，他心里想，别的菜不好吃是因为放了不该放的糖――至于西红柿炒鸡蛋要不要放糖，各家有各家的做法。 对方给他布菜，他自然从善如流，也伸出筷子想要给俞小河夹一块牛肉。不期然间，二人的筷子尖碰到了一起。俞小河顿时脸红手抖，差点把筷子掉了，他连忙收回手，让言啸先来。 言啸稳稳当当夹了一块自己带回来的酱牛肉，递到俞小河碗里。 “你的。” “……谢谢。” “客气什么，我来你家蹭饭，你还跟我客气。” 俞小河默默低头吃了牛肉，然后磕磕绊绊地转移了话题。 “我在网上看到过您在新闻上的照片……您的工作就是计算机方面的吗，您好像特别厉害，博客的评论里也有好多叫您大神的……” 博客评论里的“大神”其实是年轻学生之间的相互吹捧，大学里哪个专业都有学霸，稍微平易近人一点就被叫外号“大神”了。 至于新闻照片，八成是以前参加会议时作报告的照片，通讯稿都是会议主办方自己发的，勉强算得上新闻吧。 “我现在的工作基本不用自己编码，只能当兴趣爱好了。” 俞小河大概是没想过会有人把这种事当兴趣爱好，一时瞠目结舌。 言啸看他的表情，又想笑又无奈：“你别把写程序这种事想得太高级，其实很普通的，我的大学是理工类院校，连新闻专业的同学大一都要学c语言，必修课，他们学一学期还不一定有你现在的水平呢，你已经很厉害了。” 他稍微扬起下巴，眼镜边框反射着灯光：“你该不是觉得写这些东西厉害才想学的吧？要不然过一阵子我给你介绍个这方面的工作？” “您以前不是说……”俞小河眼珠转了转，“再说我也不想换工作，现在收入还成。” 言啸点点头：“直播的事，你也没必要搞得那么辛苦吧，乱七八糟的人不想理就别理了。”说到直播，言啸四下打量这间屋子，想象着俞小河穿女装坐在电脑前的情景。 “你穿女装确实合适，不管是平时直播还是今天在漫展上，你穿着裙子的样子都特别自然。”他由衷赞叹。 “本来今天去的时候有点紧张，”说起这个，俞小河笑了，“但是漫展上奇装异服的人太多了，我根本不算什么。” “那叫spy。” “嗯我知道，在男厕所换衣服的时候还见到一个穿着超短裙的ser，腿又直又细――像筷子这么细。”俞小河摆弄着手中的筷子，交叉起来，模仿人走路时腿的动作。 言啸不禁扬起了嘴角：“你好像很羡慕啊。” 小河用筷子尖戳戳自己碗里的米粒：“反正我这腿是不成了。” “你身材挺好，我喜欢。”言啸挑起最后几粒米饭，有滋有味地咀嚼着，似乎是无意中说了这句话。 俞小河一怔，低下头抿着嘴自己乐了一阵，然后也呼啦啦把自己的饭吃完了。 餐后，言啸主动收拾碗筷，站在水池前就要洗碗。俞小河连忙阻止他，说着让我来弄。 “你做饭，我洗碗，正好分工合作。”言啸推他的肩膀，“你在展会上兼职累了一天，歇一会吧。” “今天确实是去玩，一点也不累……”见言啸坚持，俞小河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条围裙，“要不您围上这个？别把您衣服弄脏。” 言啸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这条崭新的田园风小碎花围裙，微微俯身，凑在小河面前轻声道：“我的手已经沾湿了，你来帮我系上。” 两个人离得很近，言啸分明看到俞小河的耳朵红了。 一只红耳朵的小兔子。 俞小河屏着呼吸，抬手将围裙套过言啸的脖子，然后又绕到他身后，生怕勒疼他似的，松松打了个结。 “那就……辛苦您了。” “不辛苦，”言啸心里乐，“哪来的这么居家的围裙？” “以前住隔壁的姐姐搬走的时候留给我的，她买回来之后没用过，是新的。” “嗯，看出来了，是新的。” 俞小河站在一边，把言啸洗好的碗碟收起来。言啸跟他聊天，问他今后的打算。 “在城里打工挣点钱，混不下去了就回老家去。”小河的答案现实而普通。 “回老家娶媳妇生孩子吗？” “……” “怎么不说话了？”言啸一边用水冲着泡沫，一边侧过脸来看他。 俞小河低头看着洁白的碗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问：“您……有女朋友吗？” 手中的餐盘被清水冲得太久，所有滑腻的泡沫都被洗干净了，现在捏在手里越来越涩。 言啸看着俞小河，对方与他对视。两个人都不动声色。 他关了水龙头，把最后一个餐盘递给小河。 “我单身。怎么了？” “我……”俞小河好像被自己提出的问题绊住了，心里着急却不知该如何应付言啸的反问，“您是个好人……” 言啸瞪眼。我不就洗了洗碗么，又被发卡？ 一切收拾完毕，俞小河让言啸稍坐，自己特意跑去巷子口，从摊贩那里买了些水果回来洗给客人吃。 餐后水果酸酸甜甜，言啸心里也酸酸甜甜。他不敢耽误小河直播的时间，吃完水果就匆匆告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7 到了许多许多的留言，谢谢！十分抱歉周末只有这一次更新了，请大家稍等我一两天，不出意外周一就能恢复更新了。 感谢alicemargatroid的地雷，还有长宁、pear、竹三位同学的营养液。 竹同学的80瓶营养液……你一定是手抖了对吧_(:3」∠)_ 第20章 秋风秋雨 言啸曾经感慨过，俞小河人如其名，像小河一样清澈纯洁、悦动活泼。哪曾想到，这个在他看来质朴清新的名字，其实只是简简单单地记录着他的身世，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自己曾遭遇怎样的遗弃，又是怎样挣扎着在别人的帮助下成长至今。 言啸觉得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换做他自己，未必能像小河这样的随遇而安，坦然、顽强。 他竟然在给自己取网络id的时候都没有换个名字！这在言啸看来简直有几分不可思议。回忆那一天，自己与他坐在餐桌两侧吃一顿家常便饭时，俞小河提起自己的奶奶，满脸都是感恩与怀念的神情。言啸不禁想，世界终究还是没有亏欠他太多，虽然方式不尽相同，但同每个人一样，他也曾经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光。 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日子，他是否依旧觉得幸福快乐呢？ 那天自己故意问了他今后的打算，他却反问自己是否单身。言啸回家之后想来想去，不确定对方是在抗拒自己对他隐私的冒犯，还是在隐隐试探什么。 那双直勾勾盯紧自己的眼睛，那汪清澈的水波之下，仿佛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毕竟仅仅认识了这么短的时间，虽然每天都能从直播画面中见到他，但平心而论，言啸不敢说自己已经十分了解对方。至于感情，他更是不敢盲目乐观。 俞小河这个人，一眼看上去简单纯粹，接触深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 几天后，俞小河给言啸发了自己的私人手机号码，他说之前用来联系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公司统一分配的，非工作时间自己有时会关机，要是言大哥再找他，可以通过这个私人的手机号码。 言啸说：“我之前还想过呢，你怎么会办了个170的号码。那以后晚上下班之后想找你的话，我就打这个电话了。” “嗯。” “可是我为什么要在晚上找你呢……”虽是隔着网络聊天，言啸却能想象到小河的表情，他心里一动，就忍不住逗他。 对面半天没有回应，言啸目的达成，得意忘形，伸手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茶，不防被刚沏的茶烫了舌头。 言啸龇牙咧嘴地敲键盘补充解释：“我的意思是，每天晚上我都可以在直播间看到你了。” 俞小河这才回复：“不光是晚上，休假的时候偶尔也会关机的……以后要是换了其他工作，也肯定不会再用这个号码了。您还是把我自己的电话号码存下来吧，好么。” 这语气……是在央求自己吗？ 时钟的指针已经转到10点，不容两个人继续互发消息聊天，直播的时间到了。言啸没再回复对方，他切换窗口，看到俞小河准时出现在画面中， 许多观众都看出今天主播的面色比以往更加红润，纷纷在评论中调侃，小河一再解释，说这是自己在练习新的化妆技法，还不熟练而已。 开始今天的学习之前，俞小河特意把红扑扑的面孔转向摄像头，笑了笑。 今日的直播与以往没有太大不同，结束后，俞小河卸妆洗漱，等到一切整理完毕躺在床上准备休息时，已经12点过半。 四周异常安静，初秋的微风从不甚密实的窗户缝里透进来，催促这个侧躺在木板床上的人赶紧冷静下来，入睡休息。 明天还要上班。 言大哥也要上班…… 他翻个身，抿抿嘴，轻轻阖上眼睛，然而眼睑却因为心情不平静而一直在微微颤动。 把手机号告诉言啸，仿佛两个人成了熟人，成了朋友，但是俞小河心里明白，他们的关系哪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发生变化。 自己又这样一头扎进去了，这个人虽然与自己生活在同一片城区，却站在更高的地方，离自己更加遥远。自己就是个小送餐员，每天背着大送餐箱跑东跑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跑到他身边。 真想努力跑得更快一些，趁着言大哥对自己那一丝丝好感还没有彻底消退，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 枕头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俞小河看到“言啸”两个大字在黑暗中发着光，他觉得不可思议，傻傻地从床上坐起来，捧起手机摁下了通话键。 “还没睡呢？”言大哥的语气像很轻松……他总是这么温和，就算是故意逗自己也不会失了分寸。 “嗯，您也没睡。” “我试试你给我的号码通不通，”从听筒中传出轻柔的音波，每一个音节都似在爱抚小河的耳朵，让他耳廓发热。 言啸的语气愈加温柔：“睡觉吧，晚安。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句晚安。” “……” “不然我也睡不着了。”言啸叹了一口气。 俞小河心跳失了速，他张张嘴，努力让自己的声带发出正确的声音：“您……也晚安。” 两个人又沉默了几秒，然后才挂断电话。俞小河的心跳许久无法平静，言啸低沉的声音萦绕在他耳畔，让凉夜的清风变得炽热，也让这间出租屋的简陋萧索愈加无处遁行。 然而，言啸也就只打过这一通晚安电话，后面几天，俞小河每日眼巴巴地盼到凌晨一点，却再也没见过在黑暗中发光的“言啸”两个字。 天气预报说，第一场秋雨要来了。 俞小河坐在树荫下，看着午后呆呆的日头，完全看不出要下雨的兆头。 下午三四点钟历来清闲，除了偶尔有附近的公司白领点几份下午茶，一般没有别的订单。 正在俞小河蹭着快餐店的wifi，打算把言啸博客上写给他的文章再看一遍的时候。手机上弹出提示，有新订单需要送餐。 竟然是言啸的公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认识言啸，俞小河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接到这家公司的送餐任务。 他跨上电动车，熟门熟路地去了订单上的咖啡店。 围着墨绿色大围裙的年轻店员在柜台后忙碌，俞小河一边等待，一边看着咖啡店精美餐单上的各式饮品甜点。 花式冰淇淋色彩缤纷，让他想起了十一长假之前的那个午后，言啸送自己吃了一支淡粉色的甜筒。 他好像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甜的甜筒。 俞小河无意识地用手指搓着餐单，怯怯地对店员说，再加两个冰淇淋。 男店员看了他一眼，又探身核对了系统上的订单信息，告诉他顾客并没有点冰淇淋。 俞小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让店员扫码收款，解释道：“是我要买的，也是外带。” 外带的冰淇淋经过了包装，但放在送餐箱里容易磕磕碰碰伤了卖相。俞小河骑电动车到公司大楼下，甫一停车便把自己买的冰淇淋从餐箱里取出来，仔细地举在手里，又背起送餐箱，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大门。 走出电梯，前台的姑娘似乎正等着他，急切地招呼他过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把那些咖啡分类妥当，拎走了。 俞小河退到公司门外，他单手摸出手机，拨了言啸的电话。 对方挂断了。 俞小河一下子慌了神，左右为难地站在别人公司的门口，手心一片冰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幸亏言啸的短信马上跟过来：“在开会，有事吗？” 虽然不是他所希望的情况，但俞小河此时看着这短短六个字差点哭出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手上捧着的仿佛不是冷饮，而是他的心。 他又后退几步，坐在之前曾与言啸一起坐过的沙发上，一字一字给言啸回复信息。 “言大哥，您忙，我没什么事，正好来您公司送餐而已。” 手上的冷饮表面渐渐开始融化，俞小河有几分遗憾，无奈地拖着步子往电梯口走。 他想，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天之后气温降低，再送冰淇淋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可惜，今天这个没有送出去。 前台的姑娘送咖啡回来了，她没料到那个来送餐的小哥还没走，姑娘挺热心，问道：“电梯出故障了？” 俞小河扭头，笑了笑：“没有。” “哦哦，”姑娘忽然明白了什么，“没联系到人？我们公司的吗，我帮你找。” “不是不是，谢谢……” “我想起来了！”姑娘灵光一闪，“你认识言啸对不对，上次见你俩在门口聊天呢。是他让你买的吧，可是言哥正开会……哎呀我知道了，你等等啊！” 姑娘拿起桌上的座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又一个姑娘从里面办公室跑到了门口。 “小莫，这边。”前台姑娘笑吟吟地招手，“喏，言哥给你买的冰淇淋。” 俞小河闻言退了一步，把手上的东西护在怀里：“您误会……” 没想到被称为小莫的姑娘比他更快一步，说：“哪能呢韩姐，言哥要买也是给你的。” 前台的姑娘一愣：“哈？他们在里面开会开得要把房顶掀了，之前送杯水进去都被轰出来，言哥还能想起我这小行政？肯定是给你的呀，夏天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他买了一大堆冷饮，就给你的那杯是热茶，说是因为你身体不舒服……” “两位，”俞小河打断了她们，“抱歉，这个不是你们订的餐品。” 在二人疑惑的目光中，俞小河木着脸进了电梯。 他下了楼，站在电动车旁边，狼吞虎咽地把两只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吃得干干净净。 他吃得五脏六腑都凉飕飕的，似乎这场秋雨还没降下来，就已经带来了无边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alice、长宁、袋袋子的地雷!感谢长宁、isoni、傩川、含着朕的龙根别松口、袋袋子、小鱼儿、月下笛竹、不是江山、谨言、读者往作者菊花里灌满了营养液（……满足你，其实我后台看到的不是这个id）的营养液! 关于营养液的事，是不是我上次的作者有话说给大家造成了误解……据我所知营养液可以给晋江的某个比赛投票，如果各位有喜欢的大大参赛的话，就用营养液去支持她们吧，不用给我~如果非要给我……嗯，我知道这是一种含蓄的催更方式【 今天更晚了，嗯是航班延误的锅。明天应该不会这么晚。 爱大家~！ 第21章 备用钥匙 言啸存了俞小河的电话号码，发现了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情。 这个号码不是a市本地的。 对俞小河这样的打工者来说，这太奇怪了。 言啸的公司与本地电信运营商有业务往来，他曾听在那边的朋友说起，进城务工人员是离网率极高的一个群体，他们没有长期使用同一个电话号码的必要，经常是趁着有优惠活动购买新号码，一直用到离开这个打工的城市就不用了，所以每年春节过后都会有大批用户离网。 虽说现在许多手机套餐都已经不收取长途和漫游费 分卷阅读18 但本地运营商提供的资费往往更为便宜实惠。俞小河连亲人都没了，干嘛一直留着外地的手机号码不换呢？ 言啸又试着用手机号查找他的微信，没有找到。 提示框里“用户不存在”几个字刺激着他的视网膜，昨夜拿到号码时的惊喜和得意被越来越深的好奇所取代。言啸强忍着没有使用另外的技术手段窥探对方的隐私，正好过几天要去b市出差，他打算带些礼品回来送给小河，顺道问问电话的事。 近日，公司里也颇不平静。 不论国企私企外企，人事变动总能搞得人心惶惶，更何况是总公司一把手的更迭。这位新来的大领导有一些本行业的背景，粗通技术，自视甚高，走马上任之际四处巡视一番，在会议上高谈阔论，说要顺应时代潮流，在公司内部实施变革。 “特别是技术部门，不夸张地说，你们掌握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是企业的命脉所在，一定不能故步自封，要高瞻远瞩，站在时代的潮头。” 公司的技术部门十有八九驻扎在科技园区这边，大领导发了话，下面自然不敢怠慢，技术口的大小领导关起门来开了两天会，将一把手的一句空泛提议细化为可以落地的实际工作，各部门负责人你推我让不情不愿地领了任务，再回去跟自家下属传达上意。这些人心里愁云惨雾，脸上却还佯装着云淡风轻，将能布置下去的工作先布置下去，然后马不停蹄打报告申请人力物力以解决剩余的难题。 言啸这趟出差，就是为了新的项目去b市考察几个新合作伙伴的情况。近几年国企内部管控愈加严格，以往土财主一般人傻钱多的作风收敛了不少，而相关产业领域的一些高精尖技术公司名气愈大，不仅受到许多政策扶持，更被媒体广为吹捧，俨然成了行业新贵。 言啸只考虑技术问题，倒不觉得什么，跟他一同出差负责洽谈商务的同事满肚子苦水，一路上都在跟言啸抱怨公司在业内的地位今非昔比。言啸只一味听着，不置可否。 自己所在的公司当然有各种问题，但那些频频出现在媒体上的光鲜新贵也一样有他们的隐忧。企业大了，都会生病的。 别人把他们看做带着国字帽的老爷爷，言啸自己可不这么看，变革的气息无孔不入，年轻人们自下而上的力量会重塑整个企业的气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下个十年鹿死谁手，还说不准。 每个人，每家公司，都在随时代而动，努力找到自己新的位置。从这个角度说，虽然新领导夸夸其谈，思路倒是与言啸一致。 言啸想，这趟b市之行，就算无法达成计划中的合作，与业内同行交流几句，也算不虚此行。 出了高铁站，大都市的图景在言啸面前徐徐展开，a市与b市不远，但他已经几年没有来过了。他对于这份繁华旖旎素来毫无向往和憧憬，这大概是因为刚毕业那年姜益的“蚁居”在他内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坏印象。 繁华之下总有枯骨。越是像言啸这样理性的人，越能看透这其中的残酷。以往他并不觉得什么，哪个时代都有冤魂，更别说个人选择旁人无权置喙。 但最近与小河接触得多了，言啸内心好像比之前柔软了不少。他更容易理解那些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也更容易在陌生人身上找到自己所熟悉的美好特质，比如勤勉、进取、信用。 紧张工作之余，他去买了伴手礼。虽说是淘宝上也能买到的东西，但自己带回去的，该是更有意义吧。 打电话联系俞小河，言啸说出差回来带了些礼物，想下班后去他家。 电话那头的小河明显一愣：“……您几点，我看一下能不能早回去。” “不用着急，我等你。正好我从食堂打一些饭菜回去，我们一起吃晚饭。” 晚上，俞小河风驰电掣骑车回家，远远看见言啸抱着一个圆滚滚的保温饭盒站在巷子口等他。这时候，落日已经隐去了最后一丝余晖，小餐馆的灯箱亮得温吞，上面依然写着最为简单的菜谱，言啸站在油腻的桌椅旁，面孔染上了些许暖黄色。他的气质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在俞小河看来，这情景却正是他梦想中的样子。 小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跳下车。 “言大哥！我还是晚了！” “不晚，没等多久。”言啸不再用他引路，自己走在前面，一直走到了公寓门口。 “那个……我得把电动车搬进屋里去。今天为了早点回来，没把车放公司，不敢锁外面，一晚上就丢了。” 言啸帮他扶着门，俞小河双臂用力，夹起电动车就踩着台阶走进了楼道。 秋雨过后，这里愈加潮湿。言啸微微皱眉。 室内比他上次过来稍微乱一些，俞小河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把车放在角落里，招呼客人坐下，然后拿了几件衣服走进卫生间。 言啸听到了水声。几分钟后，俞小河换了衣服，哆哆嗦嗦地走出来，那件白色t恤正是言啸曾经见过的。 “你们房东说热水器坏了，今天没热水。门口贴了通知。” 俞小河挠挠还沾着水珠的短发，傻笑：“嗯，昨天就坏了，明天大概能修好。身上全是汗，稍微冲一下，凉快。” “别感冒了……” 俞小河不等他说完，又跑进卫生间，拎了自己的鞋出来，放到了房门外边。 “怎么了？”言啸没看懂。 “跑了一天……稍微有点味道……” 言啸没说什么，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了一件长袖外套，给俞小河穿上。 “降温了，多穿点。”他指指刚才已经摆好的碗筷，“来吃饭吧。” 食堂的大锅饭让小河赞不绝口，言啸见他吃得开怀，就半开玩笑地说：“那我每天来给你送饭？” 出乎他意料，小河没有拒绝，反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备用钥匙递过来：“给您钥匙，下次直接进来坐。” 言啸迟疑着把钥匙收起来，他想了想，说：“来打搅你两次了，下次请你去我家。” 闻言，对方抬头看他，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眼睛里好像闪着光。 “您……对我真好。”小河又低下头，斟酌着，“我听说您在公司对同事也特别照顾，帮女同事倒热水……” 言啸一愣，心里诧异这些八卦怎么连俞小河这个外卖小哥都知道了，难道自己已经在园区小有名气？ “我手底下那几个小朋友，其实也不比我小几岁，但我总觉得他们都是小朋友，说来……”言啸带着几分无奈似的，“他们都比你年长，可还不如你懂事呢。” 他接着说：“技术部门阳盛阴衰，我们组就一个姑娘，谁敢不宠着她，她要是跑了，下次职工运动会女子项目就没人报名了。” 俞小河噗嗤笑了出来。 他又说：“你们公司前台那个姑娘也说你人好……” 言啸瞬间严肃了，他隐隐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扶扶眼镜：“你……从哪听说的？” “就上次去找你，你开会，我在前台那里随便聊了几句天。”俞小河笑得可爱。 “哦？”言啸说，“我上礼拜还叫错她的名字被行政部的同事嘲笑……算了，看你的表情就不相信，反正连我手底下的小朋友们都不信。” 言啸盯着俞小河，心里想，你就这么热衷于给我发花式好人卡吗？ “我那天……”小河也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又深，“给您买了两只冰淇淋，结果您正忙，我就自己全吃光了。一次吃太多，觉得今年再也不想吃冷饮了。” “还有明年呢。”言啸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说，“最近天气转凉，下次请你吃火锅去。” “嗯。”俞小河点头。 言啸看他那副高兴的样子，隔着布料捏了捏裤子口袋里的钥匙，心里发痒。 “你……” “您……” 两个人的声音撞到一起。 言啸让小河先说。 “您最近很忙？还出差吗？” “有可能，还不确定。”言啸说着拿出了礼物，是件精致的工艺品小摆件，“从b市带回来的小玩意，送你的。” 他随之平静地抛出问题：“你的手机号码是b市的，在那边打过工？” “对，”俞小河也像言啸一样平静，他回答道，“最早是在b市，后来压了腿……我在直播里说过。” 嗯，他确实说过……言啸没再追问，他看看时间，收拾了保温饭盒就准备告辞。 临走时，他站在门口对小河说：“我觉得，这件礼物选得不好，应该给你买点实用的东西，除湿器或者足浴按摩器之类的。” “挺好的，很漂亮。谢谢您！” “其实，在路上就一直想着给你买点什么，结果选来选去也定不下注意，到最后还是店员帮我挑的。”言啸忍不住，顺了顺小河的额发。 “什么也不用买……”小河忽然不好意思了，他垂下眼，“您能多给我打电话吗，我自己那个电话好久都没响过了。” 言啸一怔，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霍景和alice同学的地雷~ 第22章 旧居新颜 言啸送给俞小河的礼物是一只景泰蓝工艺的小兔子摆件，三寸见方的小玩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那兔子体型丰腴，憨态可掬，两耳一弯一直，眼神微微向下，仿佛正在觅食。碧蓝的铜胎上，掐丝花纹灵动精致，釉色鲜亮悦目，表面更是打磨得完美无暇，在灯光下泛出细腻的光泽。 俞小河捧着这只蓝色的小兔子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肚抚摸了半天，然后来到电脑桌前，把手中的工艺品摆在桌上，又重新调节了摄像头的位置，以使这只可爱的小兔子能在直播时入镜。 当晚，言啸回家后准时来到直播间，一打开页面就发现镜头的角度与以前不同了，在十分显眼的地方摆着自己送小河的礼物，一大一小两只可爱的小兔子在画面中相映成趣。 他把那枚备用钥匙紧紧握在手心，觉得自己的心被泡进了糖浆里，甜甜蜜蜜，黏黏糊糊，包裹着糖衣缓缓下沉。言啸凝视直播画面，不禁想入非非，小河住的地方又湿又冷，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入冬了，不如…… 他起身穿过门厅，推开了次卧的门。 这处房子是言啸工作没几年的时候在公司附近购置的二手房，虽然房龄老，但水电等各种管道和设施还算耐用，没出过问题。只是面积略小，进门是个小门厅，放着冰箱和餐桌餐椅，右手边是主卧兼客厅，是言啸平时住的地方，左手边的次卧一直被言啸用来堆放杂物，也就十平米的样子，还不如俞小河现在住的那间屋子大。 他站在次卧门口盘算。这堆乱七八糟的旧物都是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直懒得处理，几乎可以全部扔掉，周末抽一天时间收拾干净，然后再去买张床，买个衣柜，重新刷刷墙壁，换个窗帘……嗯，再给他配一台新电脑。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自己收拾妥当了，他就会搬过 分卷阅读19 来吗？ 要是他同意搬过来，是不是让他直接住到自己的房间算了。 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给主卧置办一张双人床？ 在这天的直播中，俞小河讲了近日的琐事。 他说a市秋雨连连，经常去送餐的地方正门口有个缓坡，因为雨天路滑，最近交通事故频发。送餐员们大多争分夺秒，电动车快如闪电悄无声息，所以常常是引发事故的罪魁祸首，于是物业公司为了加强管理，出台了新规定，禁止快递和送餐员骑车进大门。 “现在只能把车锁在大门外，背着箱子跑进去送餐，”小河在直播画面中微微皱眉，他看着弹幕，解释道，“……必须随时随地背着送餐箱，因为经常有人偷外卖！经常！” “我刚干这行的时候，有一次被偷了5份……咳，没抓到，同事跟我说可能是其他公司的同行干的，那段时间竞争很激烈，经常有这种事。”他看着弹幕，忽然笑了笑，“你们关注的点都很奇怪啊，我真的力气很大的，一拳打死一头牛夸张了，两拳吧。” 有观众让他展示一下肌肉，他欣然同意。撩起衣袖，弯曲手臂，秀了一发肱二头肌。 微微隆起的肌肉并不夸张，在言啸眼中，这样的程度刚刚好，要是像健身房里某些健美爱好者那样壮硕如山就有些过了。但评论里还是开始有观众叫他肌肉萝莉。 “萝莉是怎么回事啊！”俞小河乐得身体后仰，眼睛都笑没了，“你对萝莉的要求也太低了……我这个身高体重也能被称为萝莉吗？” 大家告诉他，身高体重不重要，关键看脸。 “难道不是看性别年龄吗？”小河哭笑不得。 大家又告诉他，有一个词叫“合法萝莉”。 “合法……”他对着镜头吐吐舌头做了一个卖萌的表情，“话题越来越危险了……你们没发现今天直播间里有什么变化吗？” 满屏幕飞过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嘲笑说主播转话题转得太生硬了。 俞小河假装没看到这些，他双手把言啸送他的小兔子捧起来，告诉大家今天收到了礼物。 “这是什么？” “兔子？？？” “为什么送只兔子……” “你是属兔的吗” “景泰蓝吧，挺漂亮的” “你朋友送你兔子啊微妙” “送景泰蓝的……忘年交？” “小河你懂什么叫兔子吗233” “忘年交什么鬼” “这满是槽点的礼物也是厉害了” 俞小河稳妥地把东西放回原位：“你们想得太多了，这可是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喜欢的一件礼物了。好啦，又到了结束的时间，大家晚安~” 他关了直播，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午夜时分，连秒针的滴答声都异常清晰，俞小河无意识地在心里数着秒数，数到100的时候，电话响了。 “没睡呢？”言啸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正等您给我打电话呢。”小河似乎还没从直播的状态中走出来，用撒娇的语气说着话。 言啸一窒，说：“……我也看了直播，是说我们园区不让送餐员的车进门吧，怎么也没告诉我。” “工作而已，工作都是各有各的辛苦，抱怨这些没意思。”小河语气倔强，“再说告诉您也没用啊，您也管不到园区物业的事。” “那，早点休息，晚安。”言啸像在轻轻叹气。 “言大哥，他们都吐槽您送我的礼物。”可俞小河并不想草草结束这通电话。 “看到了，”言啸想了想，问，“你知道什么是兔子吗？” 俞小河没想到他也会问这个问题，一时羞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是……比如‘送外卖的’？” “不是，兔子是一种食草的哺乳动物。” “您……”小河哈哈大笑。 “听我说完，”言啸的声音忽然充满磁性，“兔子是一种特别顽强的动物，能适应多种自然环境，即使在条件恶劣的地区也能繁衍不息，它们跳得高跑得快，但是很可爱。野兔子敏感怕人，家养的兔子却大多很粘人，爱撒娇。” “……野兔子也很凶的，我小时候去逮过。” “是吗，以后多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儿，肯定特有意思。”言啸的声音带着笑，听起来暖洋洋的，“去睡吧，辛苦了。” 言啸打定主意便开始动手整理房子，旧物一扔了事，置办新家具却颇费工夫。a市的家具城都集中在城西一带，周末，言啸驱车去选购新床新衣柜，一天下来总算买齐，他租了运输车帮自己将家具送回家，又顺手从家具城买了一个胡萝卜形状的毛绒抱枕。 他把胡萝卜抱枕放在副驾上，一边开车返程一边哼起了歌，想着先让俞小河来家里吃顿便饭，参观参观，然后再找个时机劝他搬过来。 找个什么时机呢？ 秋雨过后又是秋风，天气愈加干燥。言啸在园区见过小河几次，每次都看着他哼哧哼哧拎着餐箱小跑，也不知他是怎么练习出来这样的技术，虽然人在跑着，餐箱却在手里异常平稳，晃动幅度几近于无。 俞小河告诉他，这是送餐员的看家本领。 “没送过三公里外的一碗清汤面，就不算当过送餐员。洒了汤可是要得差评的。”小河说起自己的工作，总是兴致勃勃，“有时候没办法，真的洒了，就得赶紧跟顾客道歉，遇到脾气好的姑娘还会卖个萌，时间来得及的话，有时候还会自己买点小零食饮料什么的当做赔罪。碰到实在太凶的顾客就没办法了，谁没得过几个差评，反正本来就是因为自己工作失误。” “你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是啊，至少不拖欠工资，还有社保。只要肯吃苦就能多赚，每天见各式各样的人也挺有意思的。” 他们在晚餐时聊天，这阵子，言啸几乎每天都去给他送晚餐。结果就是，进门时再也看不到那幅稍显凌乱的居家场面，这间小屋每天都被俞小河打扫得干干净净，空气中甚至还有阵阵清香，不知道是不是用了空气清新剂。 桌子上添了个糖碟，里面放着奶糖水果糖，冰箱里也总藏着应季水果。小河甚至专门为客人准备了专门的水杯、毛巾、拖鞋。 你想得这么周到，怎么不给我准备一套睡衣呢。言啸心里想。 前两天，他自作主张替小河买了一台除湿机，这种北方地区不太常见的电器此时正在卖力工作。然而一台除湿机并不能驱散此地的湿冷，言啸不愿再等，他眼前浮现出自己为次卧新买的水绿色窗帘，恨不得当晚就把俞小河打包带回自己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就有一个宜家的胡萝卜抱枕_ 第23章 蜂蜜唇膏 季节更迭，市面上换了一茬蔬果，人们也添了应季的衣衫。这天，连绵多日的秋雨终于转晴，蓝天白云让人心旷神怡。中午吃过饭，言啸靠在办公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旁边的部门同事在闲聊。 小曹和小刘挤在莫云工位旁边窃窃私语，莫云虽是女孩子，但到底理工科出身，所以兴趣爱好跟同龄男生相差不多，三人从最近发布的硬件产品聊到新上市的手机游戏，然后不知怎么又转而聊起了神神鬼鬼的灵异故事，最后竟落脚到了秋日养生的方法。 莫云说今天下班要去买点百合、银耳、莲子带回家让妈妈煲汤，滋阴降燥，还说雨刚停就觉得空气干燥，北方秋冬季节太缺水了，在南方念书的时候皮肤状态都好不少。 小曹说等供暖之后更干，办公室里该放个加湿器。 “据说那东西喷出来的水雾pm25特别高。”小刘说起自己曾在网上看到的科普。 三人又顺势开始讨论即将席卷整个华北的雾霾，贪恋地望了望窗外难得的蓝天，交流起防霾口罩的使用经验。 言啸听着同事们聊天，想起了最近俞小河干燥的双唇。 好像确实是因为季节原因，夏天的时候似乎没见他嘴唇这么粗糙。 于是下班之后，言啸拎着二人的晚餐，跑去买了一管润唇膏。园区附近没有大型商超，小店铺里唇膏种类不多，加之他对这些东西并不熟悉，看了几眼不得要领，便随便选了最贵的一种，付账走人。 二人吃过晚饭，言啸拉住俞小河的手腕，阻止他收拾碗筷的动作，把他拽到之前买的立镜前，掏出润唇膏给他。 幼白色的小方管被封在简易的塑料包装中，言啸双手一用力，将塑料壳破开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把唇膏轻轻放在小河的手心里。 “入秋之后干燥，给你买了这个。”他推着小河的肩膀让他面对镜子，自己也从镜子中注视着身边的人，“涂上可能会舒服点……你平时要记得多喝水。” 俞小河没想到会收到这种东西，一时有些失神。他从镜子里看着言啸，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低下头，小心捏着手里一指粗的小管子，也不打开，只是在手里把玩，往前转一圈，又往后转一圈。 “不涂上试试？”言啸觉得他动作有趣，催他试试效果，“我平时也不用这些，但是不像你在外面跑，所以还好。” “嗯。”小河一边说，一边打开唇膏，他把乳白色的膏体旋出来一点点，然后熟练地在上下嘴唇画了两道弧线。 俞小河凑近了镜子，抿抿唇，视线向下，微微侧头，好像在端详。润唇膏抚平了他嘴唇上那些因缺水而产生的小裂口，在灯光下显示出一种丝绒般的质感。言啸突然被他这样性感的神情打动，喉结上下动动，刻意清了清嗓子，道：“怎么样，我看商品介绍上说，是蜂蜜味的。甜吗？” “有一点，”小河咧开嘴角，“确实像是蜂蜜的味道。” 他顿了顿，脸上热烈的笑容慢慢变得柔和，他从镜子中安静地看着言啸，手上还捏着纤巧的唇膏，没有盖上盖子。 “您要试试吗？”尾音轻颤，像带了钩子。他翘起下巴直视言啸的双眼，眼神里有喜悦感激也有挑逗与诱惑。 两个人距离很近，言啸甚至能感受到这具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身体所散发出的热度。他有些期待，却又不那么期待。他第一次直面俞小河另一面的魅力，不同于以往的清爽纯洁，有些招架不住。 试试？怎么试呢…… 见他沉默着没拒绝，小河便浅笑着伸手揽住了言啸的一边侧脸。不知是因为自己的手指冰凉还是因为对方的脸颊发热，过分明显的温度差让他稍微缓和了动作，他抬起睫毛，看了言啸一眼。 言啸接收到了这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脑子里乱七八糟，他此时只觉得俞小河呼出的气息全扑在自己皮肤上，像蒸汽熏着灶上的笼屉。言啸闭了闭眼睛，堪堪稳定心跳，敛住呼吸，静待对方下一步动作。 却没有出现他期待的那种暧昧场景。小河微微颤抖着抬起手，仔仔细细用软腻的润唇膏在言啸的嘴边也画了两条弧线。 嘴唇处娇弱的皮肤头一次被如此精心呵护，言啸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滋润，他 分卷阅读20 呆愣了两秒，然后也像俞小河刚才一样，浅浅地抿了抿双唇。 一丝别致的蜂蜜味道触动着他的嗅觉与味觉，说不上甜，但是很清新。 俞小河仍然在他身前微微仰视他，他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言啸的嘴唇上，像是在观察润唇膏的功效。 “您觉得……怎么样？舒服吗？”大概是因为距离太近了，他的声音很轻。 “嗯。”言啸也不禁将声音放低。 “……谢谢。”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再次道谢。 言啸看到，俞小河紧张地捏着手中的东西，脸上渐渐染了红晕。他的视线慢慢从嘴唇上移，对上了言啸的视线，惊慌地低下了头。 “你害怕什么呢？”言啸不由分说地捉住了他的手，帮他把润唇膏的盖子盖回去，贴在他耳边命令，“……别躲。” 他低下头，蹭到了俞小河的鼻尖。 “咚咚咚――”，震天的敲门声恰在此刻响起来。俞小河趁言啸不备，闪身蹿到两步外，定了定心神，然后走去开门。 言啸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直起身望向门口。 是一个卷发的中年女人，脸上浓妆艳抹，白得发亮，皮肤紧绷绷的，虽然没有皱纹却看不出弹性，脖颈处倒有明显的褶皱，泄露了她的年龄。 “金大姐，有事吗？”俞小河很客气。 “通知一点事，”被称为金大姐的女人也露出一些笑容，她往前挪了半步，看了看站在屋子正中的言啸，跟俞小河说，“分租转租得跟我说一声啊小俞。” 俞小河也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对言啸笑了笑，然后跟来人解释说：“我朋友，一会儿就走了，不住这儿。” “那就好……有这么个事儿，”女人掂量着语气，“这不马上就到冬天了，今年的采暖……” “采暖有变化？” 女人点点头：“也不是我非要折腾，我也是没办法。你看我这儿这么多年，水啊电啊，都没人管过。但是今年这采暖政府是下大力度管了，全市，从市区到郊县，个人的燃煤锅炉全停。为了环保啊，节能减排，治理空气，咱们老百姓都得理解。可这没几天就冷了，热力公司的集体供暖一时半会通不到咱们这里，大冬天也不能让你们冻着，烧不了煤，就只能烧油了，但是烧油可比烧煤贵多了……” 七拐八绕说了一通，俞小河总算听到了重点，他低下头苦笑，没说话。 女人耐心很好：“小俞，你也体谅体谅我，将心比心吧，我换个锅炉也是要花钱的，还不是小钱。这次可真不是我要怎么样，上面的政策就是这么严，治理空气就是现在最重要的事，你看看电视新闻上天天都说这些。哎，我这儿这么多人，一家一家让我费口舌啊。” 女人停了停，又说：“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去年每月100取暖费，今年200，从11月到2月一共收4个月，你要是实在不乐意，想搬走，我也不拦，还按合同上定的退租条款就行。行了，就这么点事，不打扰你了。” 女人走了，室内重归安静。 俞小河的眼神扫过刚才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看了看言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房东。” “嗯，看出来了。” “金姐其实人还不错，脾气挺好的。这种事没办法，治理环境也是为了大家。” 言啸没应声，走到桌前帮他收拾，两个人便沉默着把碗碟一一洗净归置整齐。 俞小河像以往一样给他递来毛巾，言啸慢悠悠地擦手，忽然说：“你搬去我那里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邴芮和寻壑的地雷！今天稍微晚了点，抱歉 第24章 房东房客 “你搬去我那里住吧，”言啸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他不等俞小河接话，继续解释，“我就住科技园正门往南那个小区，自己买的二手房，两室一厅，正好还空着一间卧室。房子不太大，次卧可能还没你这里大，但是我自己的房子，没这么多麻烦事，民用水电，市政供暖，入户光纤……” 俞小河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看着他，言啸搞不清他的态度，顿了顿，试探着问：“不然你抽空去我那里看看，要是觉得合适，有什么需要的，再添置，都好说。” “您这是要……当我的房东吗？” 言啸闻言一愣：“哦，算是吧……” “那您打算收我多少租金呢？” “就跟你这边一样，每月500，水电天然气这些费用你想要平摊就平摊，嫌麻烦我们就再商量怎么折算，网费不用交了，你来不来我都一样花钱，算我赠送的。取暖费我们单位可以报销，也不用交了。怎么样？”言啸自以为应对自如，期待地等着俞小河的答复。 “言大哥，”小河思索了一阵，终于开口，他语气平静，说，“您次卧的房子空了好久吧？空了这么久却没出租，想必您不差这三五百块钱。当房东也是一门生意，很多麻烦事您现在一时想不到的。您习惯一个人住了，家里突然多个人，肯定觉得别扭。” 他看着言啸略带吃惊又有些遗憾的表情，接着说：“您不用可怜我，我也没什么让人可怜的地方，我挣钱不少，要想出去租个房子也很容易。只不过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还能吃苦，在这边也住习惯了，就选择继续在这里住。我觉得挺好的。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儿还要化妆换衣服准备直播，您……” 这么多天以来，言啸第一次被这样不软不硬地赶出了门。他以为自己天时地利，撞见了好机会，实则弄巧成拙，一下子被人挡在了心门之外。他心里有几分郁闷，但也明白自己伤了俞小河脆弱的自尊心。 唇间依然有清新的蜂蜜味道，而那曼妙的暧昧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那个时候――言啸走在路灯下，不禁暗自回味――他该是想吻自己的吧？ 言啸没有想到，当晚，俞小河结束直播后，立刻给自己打来电话道歉。 他有些慌乱，语无伦次地说自己之前态度不好，请言大哥千万不要生气。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您一直都很照顾我，是我说话太直了。我是粗人，不会说话，您别生我的气。”他又急切又小心，“而且，我这边……如果要退租的话需要提前一个月告诉房东，不然之前交的一个月房租押金是不会退的，所以现在也定不下来呢。言大哥，我脑子笨，一下子想不清楚这么多事，您……” 言啸长舒了一口气：“你慢慢说，我没生气。又不是强买强卖，你愿意来租我的房子就来，不愿意租也没什么，也不影响我每天跟你一起吃晚饭。你今天说的话都挺对的，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不用自责了。” “您没生我气吗？您都没来看直播……” “看了，还看到你又把循环写错了。”听着小河的声音，言啸心里忽然像春泥一样软，“我今天手头有点忙，碰到个很难处理的问题，需要集中注意力，就先退了。” 俞小河稍稍安下心来：“那……还一起去吃火锅吗？” 言啸惊了一下，他之前随口说的话竟还被对方记在心里，他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后天又要去b市出差一趟，等我回来就约你。早点睡，晚安。” “嗯，我等您。晚安。” 实话实说，言啸碰到的不算难题，但是有些麻烦。很多人以为开源就是提供免费的技术支持，所以各色厚脸皮的伸手党或是颐指气使的吸血鬼层出不穷。言啸已经多次规范issue的提法和内容，但随着他的项目名气渐大，各种无用的琐事还是铺天盖地，消耗了他大量时间精力，这种局面远远背离了他在技术海洋自由徜徉的初衷。 但他也只能面对现实，不理会各种无意义的消息和信件，按自己的节奏往下走。 近来，因为要每天与小河一起吃晚饭，所以时间不如之前充裕，言啸将有些不那么紧急的工作往后推了推，结果就遭来了抱怨。他稍有不爽，不过还是打算赶紧将未处理的事项处理完毕。 几日后的第二次b市之行大有收获，言啸所在公司与某公司的合作意向基本达成，两方都对日后的合作充满期待。 这天结束谈判之后，言啸走出写字楼，见此地正好在姜益公司附近，便跟同来的同事说了一声，自己去找老同学见个面。 姜益接到电话大喜过望，恰巧手头不忙，便让言啸在楼下咖啡厅等他，五分钟后傻笑着跑到言啸面前。 “还真瘦了？”言啸挑眉，看来crossfit课程有些效果。 姜益伸出小指，刻意谦虚道：“瘦了这么一点点。” “能让男人减肥的女人，厉害！” “别提了，前两天商量买车，我说要选一款suv，她非不让，说臃肿。”姜益一摊手，“连车都嫌弃臃肿，我还有啥办法。” “给你媳妇买加长林肯。” “我砍个竹竿俩人骑着算了。” 两位老友喝着咖啡，天马行空地聊天。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俞小河。姜益没想到言啸下手如此之快，目瞪口呆。 “这就要……成了？” “早着呢，我让他搬过来，他不乐意，怎么成。” “我说你可别被骗了，什么人啊这是，刚认识几天就给你家门钥匙，就那么信你？这八成是舍着孩子套狼呢。” 被比喻成兽类的言啸略有不满：“我有哪不可信的，他知道我姓名电话工作单位，连我公司前台都认识，没事还跟人家聊天打听我。不过，”言啸想起什么，话锋一转，“o2o平台掌握太多用户信息了，随便搞搞就能……” “姜益。”旁边走过一个男人，跟姜益打招呼。 “彭工，难得见您来喝咖啡。”原来是姜益公司的熟人。 “这位是……”被称为彭工的男人看向言啸，礼貌地询问，姜益连忙介绍二人认识。 “正好路过，刚想打招呼就听你们在这儿讨论o2o平台的信息安全问题，正好让我也凑凑热闹。” “咳，我们瞎聊，不敢班门弄斧。”姜益道，“不过，老言确实爱鼓捣这方面。彭工是行家，你们聊，让我也长长见识。” 结果聊起来就刹不住车，原来言啸那个项目彭工也一直有关注，评价不低，还说想建议公司联系一下开发者，收购下来。 言啸与姜益都吃了一惊，姜益磕巴着说：“这……商业机密的事情，需要我现在回避一下？” 彭工笑道：“事情成了，算你个牵线搭桥的。” 三人又聊了一阵，换了名片，这才结束了这次充满惊喜的会面。 一趟b市之行收获颇丰，言啸返回a市，刚要高高兴兴约俞小河出来吃饭，妈妈打来一通电话，让他措手不及。 “明天学校组织去a市一中考察学习，我正好去看看你。” 言啸脑中迅速浮现出自己住处的画面，他生怕让火眼金睛的母亲看出端倪，试探道：“您不用跟学校的车回去？” “明天周五，安排我们周六在a市附近的景区游览半天，算是工会的福利。” 这回是躲不开了。言啸与妈妈约定了地点，第二天 分卷阅读21 午请了半天假，从本市一中门口将人接回家。 路上特意绕到尚未交钥匙的那套福利房附近看了看，言啸的妈妈很满意这处房子的地段，嘱咐儿子到时候好好拾掇。 言啸应和着，没说什么。 妈妈来过他现在的住处一两次，所以一进门就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疑惑地推开次卧的门，只见墙壁淡蓝，窗帘水绿，简欧风格的新衣柜新床赏心悦目，格子床单干干净净――上面还摆了一个胡萝卜抱枕。 “你把这间房租出去了？”妈妈意外地看着儿子，“是个女孩子住？” 言啸立时瞪大了眼睛：“没有没有！我们单位刚毕业的大学生！男的！” 他连忙把妈妈扯到主卧：“您别进别人的屋子，不太好。” “哦……”妈妈有些困惑，儿子满身优点，但一直不是这么会过日子的人，但她也没说什么，钻进厨房就开始做起晚饭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上挂了入v通知，本文将在本周日入v，新人第一次v，还请各位多多支持，不胜感激。 明日周六照常更新。 第25章 牛肉火锅 送走母亲，言啸终于可以约俞小河去吃火锅。仔细想来，这可是两个人头一次正正经经约会呢。言啸自然相当重视，不仅提前订了位置，还去洗了车，挑选了一身颇显年轻的衣服，就差在胸口别一支玫瑰花。 人逢喜事精神爽，部门同事都看出老大今天喜上眉梢，但饶是这样散发着幸福气息的言啸也没人敢上去打探私事，小朋友们聚在一起八卦，想推举代表去行政部门打探消息。 没想到，中午前台姑娘主动跟小曹搭讪，问他言哥和小莫是不是确定了关系。 “今天一大早，先是见言哥穿了一套特显身材的风衣，喜气洋洋地来了，见了我还问早上好，给我吓得，然后就见小莫花枝招展地进来了。这是……你们部门有好事了？男领导和女下属，啧啧。” 小曹平时有几分口无遮拦，这时候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坐镇前台，掌握着公司大小八卦的姐姐，弱弱道：“您这是……寻我开心？” “我逗你做什么，俩人一前一后从我眼前过的，你们天天一间办公室坐着，就没发现什么暧昧？”姐姐的眼神散发着势不可挡的八卦光芒，是小曹所熟悉的，平日里大家调侃领导时那种神色。 他扶额道：“老大我不清楚，莫云晚上要参加同学会……韩姐，您大概是想多了。” 前台姑娘见问不出什么，不太满意地放小曹走了。午饭后，小曹把这事悄悄跟部门的大家一说，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都迷茫起来。 原来之前是误会了……那老大这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呢？ 不管小朋友们怎么迷茫，言啸今天下班后第一时间离开了单位。下属们战战兢兢地行注目礼欢送他，觉得大概明天就能收到领导的婚礼请柬了。 与言啸一样，俞小河也为了这一顿火锅做足准备。继拍照之后，他第二次在直播时请了假。 “明天晚上直播暂停一天，跟大家请个假，有点私事需要外出，所以不能直播了，抱歉。” 直播间的观众们当然好奇是哪种私事。 “又要去拍照片吗？” “这次是约会？” “我已经感受到了明晚的孤单寂寞冷” “约会吗？” “女装出街？” “降温了多穿点” “回家之后上来说一声吧~” “注意安全啊不要被坏人拐走了” 小河笑眯眯地侧着脑袋想了想，开口道：“约会……就是跟朋友吃个饭而已，谢谢大家关心，不会太晚的。” “朋友啧啧”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呢？” “羡慕朋友……” “羡慕＋1，可怜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的我” “所以说是不是女装出街啦~” “你们去吃什么？” “干脆手机直播吃饭，餐厅都有wifi吧” “转型吃播节目233” “不会跳宅舞的程序员不是好吃货？” 俞小河心情很好，笑得很甜。 “女装出街怎么可能，会吓坏花花草草和路人小朋友的。手机直播……”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朋友可能不愿意出镜上直播，再说我手机配置也不行啦，很卡。至于吃什么，应该是去吃火锅吧~” 火锅也分好多种，沿海地区有海鲜火锅，川蜀一带有麻辣火锅，据说江浙那边还有菊花火锅，祖国大地广袤，从南到北，自西向东，哪里都有特色火锅，林林总总，风味各异，全是中华美食重要的组成部分。 近些年，许多现代餐饮品牌将传统火锅改良创新，贴合了健康、时尚、快节奏、以人为本等现代消费理念，靠品牌吸引了众多年轻消费者。在言啸看来，这些店铺卖的不是美食，而是服务和口碑。 在a市本地，传统意义的火锅当然是炭火铜锅的涮羊肉，历史上也被称为蒙古火锅。讲究清汤打底，新鲜肥美的羊肉薄片入水变色即食，待涮肉完毕，再往肉汤里添些冻豆腐、菠菜之类的辅食菜色。言啸虽然在吃饭方面并不讲究，但也觉得寒凉的秋冬季节到老字号火锅店里守着热腾腾的铜锅，饱饱吃一顿鲜而不膻的羊肉是一件人生美事。 可这种滋味未免惬意过头，更夹杂着一些北地的豪爽气质，与恋爱这种幽微含蓄的事情搭不上边。 去那些新派火锅店好像又有些流于俗套…… 想来想去，言啸打算带小河去吃城里新开的一家潮汕牛肉火锅。 他把车停在公寓外不远处等俞小河下班，虽说只是一辆随处可见的普通大众，但不知是因为车身擦洗得干净如新还是因为站在车旁的人挺拔潇洒，几分钟内就遭到无数路人侧目。 言啸张望着巷子口，翘首等待那抹熟悉的身影。等来等去，旁边小孩子们的打闹已经攻守转换了三次，俞小河还是没有出现。 言啸看看时间，刚要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穿来。 “言大哥。” 他十分意外，转身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守着路口，没见你过去啊。” “早就回来了，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久。”小河有点害羞地低了低头。 “没事。”言啸看看他，心里了然，小河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崭新淡蓝色外套，头发看上去是精心打理过，脸上好像也化了似有似无的淡妆，整个人清新利落，像是含苞待放的一丛野菊花。 “请上车吧，”言啸为他拉开车门，“我可得请你吃一顿大餐，不然对不住你连着翘了两份工。” “应该的。”俞小河小声说。 晚高峰时段，路上稍微有些堵车。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小河看着火锅店门外食客们拿着号码排起长队，心里忐忑。 言啸坦然地带他进了店，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来到了店铺深处一个相对僻静的桌位。 “想吃什么？”他把菜单递给俞小河。 俞小河好奇地看着那上面一排排名词，基本每个字都认识，也能猜到都是各种肉类或食材，但那些词汇全然陌生，他脑海中根本没有具体概念，无奈之下只好又尴尬地把菜单还给言啸。 “还是您来吧，我不会点。您随便点些您爱吃的，我什么都可以。” 言啸满心欢喜，觉得这样的俞小河最是可爱。他也是北方人，往南最远只去过上海，对这些潮汕地区的风味美食并无过多了解。好在大学里认识广东来的同学，念书那几年时常听到此君对于北方地区饮食的抱怨和对家乡美味的怀念，耳濡目染，受了一些科普。加上这次约会之前，言啸已事先查好攻略，所以此刻能潇洒而有礼与服务生讨论菜品，然后爽快点单，等着上菜。 他轻松地坐在俞小河对面，看对方眼神闪烁，满溢崇拜之情，不禁飘飘然。 果然―― “您真厉害，什么都懂。”小河诚恳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稍有了解而已。”言啸谦虚，然后又讲了几句潮汕牛肉火锅的特色，评点了几句各地火锅的不同。小河不眨眼地看着他显摆，不知道是真的崇拜还是配合他的虚荣心。 “所以我觉得，虽然一南一北相隔遥远，但是这种牛肉锅跟咱们这儿的铜锅其实很相似，都是清汤涮肉为主，讲究肉质新鲜……” 正说着，食材陆续上齐，言啸不再多话，张罗着开吃。 大概是因为新鲜好奇，刚动筷子，俞小河还有些拘谨，几分钟后大概是禁不住美味诱惑，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言啸吃了一些就几乎停了筷子，一直在帮小河煮肉煮菜，催他多吃，看他吃得开怀，自己也觉得口中滋味更加鲜美了。 又添了两份肉，小河终于吃完。 大概是吃得太热，他面色微红，有些愧疚地说：“言大哥，太好吃了，让您看笑话了。” “没有，你喜欢证明我眼光好，挑对了地方。”言啸递给他纸巾，又问他下面的安排，“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 两个人都没有太多约会的经验，言啸本来的计划当然是拐俞小河回家，但此情此景，他话到嘴边又不愿开口，只好顺其自然。 “不然去看电影？” 俞小河提出的建议也算是约会标准流程了，言啸内心苦笑，点头同意。 两个人拿出手机查阅影讯，小河抢着说自己来订票，无奈手机配置太低，打开app速度比不上言啸那边，干着急没辙。 “3d影片的话，现在也就选影厅第8排效果最好了，行吗？”言啸把手机屏翻过来给小河看，征求选座意见。 俞小河看看屏幕上的座位表，又看看言啸认真的表情，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犹豫，他迟疑道：“……言大哥，看完电影就12点了，要不，别去了。” 言啸收回手，有些不解。 “我们随便走走，聊聊天就好。” 言啸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问：“去我家坐坐吧，一直让你去，你一直没空，正好今天去看看，行吗？” 俞小河耳朵尖又红了，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第26章 冬日苦乐 正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 街头灯火通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俞小河坐在副驾位置, 看着窗外闪过的路灯霓虹，心里不太平静。 言啸留意着他的神色, 体贴问道：“是不是累了，我慢点开, 你稍微歇一会儿？或者送你回家休息吧？” “没有，大概是吃太饱了……”小河不好意思地笑笑，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没什么底气地问，“言大哥, 您现在单身，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言啸目不斜视, 斩钉截铁。 “昨天直播的时候，有观众建议我穿着女装出来跟您吃饭。” “嗯, 我看到了, ”言啸露出一点笑音，“你觉得尴尬还是算了,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女装更好吗？” “不是, 现在更好。”路遇红灯，言啸把车停下, 侧过脸来看着俞小河, “不用化妆, 淡妆也不需要，你每天穿 分卷阅读22 工服送外卖的样子就很好，那次我在科技园晨练碰到你，你穿着白t恤蹦蹦跳跳，也很好。都很好。” 幽暗的环境中，俞小河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这目光温柔但让他紧张，他只好指指前方信号灯，催促道：“……绿灯了。” 正如言啸之前所说，他住在科技园南侧的一个不算太新的小区。小区里十几栋六层公寓楼，排列整齐。车位是后来才在楼间空地中划出来的，这个时间几乎满了，言啸把车开进小区深处，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的地方。 大概是物业负责，小区里安安静静，没有摊贩扰民。俞小河跟在言啸身后，脚步轻盈，二人一道进了楼。 同许多老房子一样，楼道的白墙上刷满了疏通下水、修理家电、开锁配钥匙的小广告。两人上到四楼，言啸熟练地打开防盗门，请俞小河进家。 言啸之前的描述十分中肯，从门厅就可以看出，这房子确实不大。不同于自己居所散发出的潮气，这里有种细微而难以描述的居家气息，撩拨着俞小河的心弦。 “这双拖鞋是新的。”言啸弯下腰把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放在他身前，然后走到冰箱那边，转身问他，“想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了，就喝水就行。” 言啸拿了两瓶果汁，又拿了水果，领俞小河来到了客厅。 客厅，也是主卧。小河坐在单人沙发上，言啸只能把电脑椅挪过来坐在对面。他又给小河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二人中间的茶几上。 “是不是挺小的？”言啸开玩笑问，“平时也挺乱，今天是想着你可能过来，提前收拾了。” 俞小河环顾四周，言啸也跟他一起审视自己这间卧室。因为刚换了双人床的原因，屋子里的活动空间比以前小了些，言啸自己也还不太适应。 小河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电脑桌上，言啸主动给他介绍，两台笔记本电脑，一个外接显示器，机械键盘，耳麦，各种转接头和hub，还有―― “vr眼镜，我有个同学在创业，做这方面项目，送了我一个让我试试，”言啸拿起来摆弄着，“挺烂的，效果特别差。你要玩吗？” 俞小河摇摇头，问：“什么是vr眼镜？” 言啸坐下来，拿起刚才从冰箱里取出的苹果，一边削皮一边给他讲虚拟现实。长长的果皮被一气儿削下来，连续不断地垂落到桌面上，那些生僻难懂的术语从言啸口中娓娓道来，随着苹果一起渐渐显露出真容。 果皮削净了，话也讲完了。言啸把苹果托在掌心，用水果刀一分为二，送给俞小河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谢谢。”小河接过，小口吃着，“挺甜的。” 但言啸顾不上说话，他三口两口把苹果吃完，然后又来到书桌前，取出了一大堆文件，摊开在俞小河面前。 “这是房产证，”言啸指着上面的地址和户型图，又指指文件上自己的名字，待俞小河点头表示看清了，才翻开下一本，“这是我的户口，这些是水电费的缴费单，光纤的收据，今年取暖费的发票，哦这个发票我过几天要交到单位报销。这个是我毕业证，在一起放着，就顺着一起拿出来了，不看也行。” “还有这个。”言啸展开另一份文件，认真给俞小河介绍，“单位分了一套福利房，在xx路那边，比市价便宜一些，我办了公积金贷款，每个月几乎不用还多少月供。那边比这里大很多，按工期是明年夏天交钥匙。哦，这里当初是全款买的，没贷款，把我念书时候接项目挣的钱全搭进去了，好在当时房价还便宜。” 言啸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俞小河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神色看着他，然后低头笑了笑，说：“您跟我说这些干嘛呀。” 言啸挠挠头发：“一般的房东不给租户看房产证吗？我记得我以前租房是要看的。” “一般都是先看房、谈价钱、然后看合同。” “房子你这不是正在看么，价钱谈过了，合同……细节我们还没商量好，我听说政府网站上有推荐的出租房屋合同格式，按那个改改就行。行吗？” “言大哥，我上次说过了，真不用……”俞小河还没说完，被言啸扯着胳膊拉到了对面的次卧。 “这是准备租给你的房间，”言啸打开灯，明亮的光线洒满了这间新布置的小屋，每个角落都充溢着温馨，“家具是我新添的，你不喜欢也不给换了，太麻烦。这个空的位置是准备放台式电脑的，我自己新配一台，算我借给你用的。” 俞小河吃惊得说不出话，听言啸的意思，这屋子里的家具摆设都是为自己新购置的……所以床上那个抱枕是怎么回事？ 见他不说话，言啸心里忐忑，小心措辞道：“你要是觉得小……但是我东西多，住这间有点太挤了……” “是挺小的。”小河扭头看他。 言啸无奈：“你这是要跟我砍价吗？水电费不要你平摊了行不行，你看网费已经是我赠送的了。” 俞小河笑出了声：“言大哥，您确实厉害，当房东也像模像样的。就是太好说话了，您听我的。” 小河踏进房间正中，指着家具逐一声情并茂地介绍。他说这件是环保漆面，0甲醛排放，那件是国际工艺，结实耐用，连床上的胡萝卜抱枕都被他拿起来用柔软的绒面蹭了蹭脸，说这个抱枕符合欧洲婴幼儿用品标准，完全无毒无害无副作用。 言啸难得笑了出来，上前揉了揉小河的脑袋：“都不知道房东是我还是你了。” 小河俏皮地吐舌头：“您太不会推销了。” “所以……被你吹得天花乱坠，你搬过来吗？” 俞小河沉默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盯紧了言啸的眼睛：“言大哥，您把我当朋友，所以我不能占您便宜……我不愿意跟您明晃晃扯上钱的事。” 言啸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他平静地点点头表示理解，想对小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发现嘴角比平时更加僵硬，怎么都扯不动，只好转身离开。 小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他留恋地环视这间小屋，然后熄灯关门，跟在言啸身后回到了客厅。 “我……时间不早了，言大哥，我就不打扰您了，先回去了。”他低声说。 言啸也看看时间：“行，我送你。” “不用……” “不开车了，就当陪我散散步？从这儿到你那里走路半小时，一路都有路灯，我每天都走，很熟的。” 走在路上，一开始气氛有些尴尬，言啸不知道找什么话题，便说起了天气。他说天气预报说今年第一场雾霾就要来了，这还没到供暖季就这样，要是开始供暖…… 他说到一半就停住，懊恼自己怎么又把话题引到了这件事上。 俞小河倒没在意，提醒言啸到时候记得戴口罩。 “你们天天在外面跑，公司没给配发口罩？” 小河摇摇头：“不能戴口罩，特别是那种防霾口罩，太紧，跑起来喘不上气，打电话的时候也容易让对方听不清。” 言啸问：“你夏天的时候不也带头巾吗？” “那个可比口罩松多了。” “没有其他防护措施了？污染这么严重……” “没事，一天两天也不会得病。等西北风刮起来，又是大晴天。再说以前在农村烧火做饭，都是烟熏火燎的，也没听说有什么问题。你们城里人，矫情。”小河笑起来。 言啸不置可否。 “不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以后肯定有办法治理好。”他的声音爽朗乐观，“我跟您说，前几天碰到一个快递小哥，听他讲现在快递公司收件都不用客户填地址单了，直接对着机器把地址读一遍就能语音识别出来，好厉害。” “嗯。”对这种事，言啸没有小河那么稀罕，他调侃道，“你这个当红主播也是走在时代前沿的。” “咳，我是哗众取宠而已。” 二人走到小河的住处，在门口分别。 “晚安，早点睡。把除湿机开着，别怕费电。”言啸叮嘱，他顿了顿，又说，“你今天这身衣服特别好看，十分荣幸你能接受我的邀请。” “您这话说的，应该是我感谢您请我吃饭，”说着说着，俞小河忽然不好意思了，低下头道，“您今天的衣服，也特别帅……” 言啸想摸他的头，抬起手却落在对方肩膀上，他轻声说：“我走了。” 小河匆匆拽住了他的衣袖：“下次我请您吃饭吧，行吗？” “行是行，”听到这句，言啸沉郁多时的心情忽然多云转晴，“可是这样你直播又要请假，少赚钱了。” 俞小河连忙摇头：“那个不重要。” 言啸看着他，半晌，问：“下次要去看电影吗？” 小河点点头，想了想，又反问道：“那……下次去看电影的时候，可以选最后一排的座位吗？” 言啸被这句话问愣了，他眼睁睁看着俞小河脸色由白转红，然后由红转白，最后低着头钻进了家门，又探出脑袋来跟自己再次道晚安。 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点。但电影院里都有红外摄像头，坐在最后一排也不能做什么啊。 天气预报相当准确，供暖期未到，笼罩大半个华北的雾霾就先一步到来。不久前还透心蓝的天宇如今被灰霾遮蔽得严严实实，整个城市都仿佛因缺乏光照而萎蔫了，一切平日里生动的街景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俞小河来言啸单位送餐的时候，给言啸带了一包防霾口罩。当时言啸不巧又在开会，是前台转交给他的。他打开包装，见里面塞了一张字迹娟秀的字条。 “言大哥，怕你忘了，给你送几个口罩。可以在公司存放一些，有需要时使用。” 落款“俞小河”。 言啸对着字条啧啧称奇，不得不说，小河文化程度说不上高，一手字却写得不错，比言啸自己的强多了。他想，看来俞小河也是好好念过几年书的。 窗外愈加昏沉，言啸看着桌上这包市面上最常见的口罩，解锁手机开始搜索各种关于口罩的咨询。 次日，他带着自己挑选出的几款不同类型口罩到了俞小河家。 “我稍微研究了一下，带呼吸阀的口罩进气量更大，比较适合你带，我买了这几种，你都试试，看哪种比较合适。” 不同形状大小的口罩面罩在桌上一字排开。俞小河刚进门，灰头土脸的，被这阵势惊了一跳。 “用不着，西……” “不行。”言啸语气坚决，生生斩断了小河的话。 “西伯利亚的寒流……”俞小河自己笑了，他让言啸稍等，钻进卫生间洗了洗脸，然后听话地一一试戴。 最终选定了一款带过滤棉的非一次性黑色口罩。言啸十分满意，他把剩余的款式装回口袋，然后摆上晚餐，招呼说：“吃饭。” 一边吃一边聊天。正如俞小河所说，西伯利亚的寒流就在路上了。天气预报说马上要大风降温，市政府已经发布通知，称考虑温度因素可能提前供暖。 “你这里呢？ 分卷阅读23 们房东打算什么时候供暖？” “也差不多那几天吧，现在提前开始，开春的时候就早停几天，反正是按月数收费的。” 言啸不太理解：“她自己家不也住这儿吗，她自己就不冷？” “没有啊，她家不住这儿，她雇了个亲戚跟她倒班在这儿看着，家里人都住市区的。”俞小河又解释，“您没看到门口的凯迪拉克？我们这些住户怎么会开那种车。” “嗯。”言啸想了想，确实有辆车总停在这里，“觉得冷就开空调，你有没有那种电暖炉？小太阳？” 俞小河摇头：“太费电了。” “身体要紧还是电费要紧！你现在是年轻，等你岁数大了，关节炎风湿病……” “言大哥，”小河眼睛亮闪闪地对着他，“您也就不到30吧，怎么说话像个老爷爷。” 言啸脸上挂不住，皱眉道：“吃饭吃饭，都凉了。” “哦对了，”虽然被说老气横秋，他还是停不下来，又抬起头，“你那些裙子，天冷就别穿了，有没有厚一点的？买几件新的？” 俞小河哭笑不得，他偏着头，咬着筷子尖问言啸：“女孩子也不能一年四季穿一样的啊，您是不是对女孩子有误解？” “确实不太熟……”言啸边吃边说，声音含含糊糊。 俞小河乐得脸上开了花，他自己笑了一阵，揉了揉笑酸的腮帮子，然后才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那之后几天，俞小河每天蒙着黑色的口罩，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穿梭于雾霾笼罩的街巷。在灰蒙蒙的布景中，骑着电动车的黑面送餐员气质冷峻，仿佛电影中扶危救困的英雄。而凑近了方能看清，被藏在安全头盔和口罩之间的那双倔强的眼睛，仍旧时时带着温柔笑意。 西风压倒东风，西伯利亚的寒流驱散了雾霾，却带来了凛冽的大风。时髦的秋装还没穿几天，人们就不得不再换上臃肿的棉服。小莫在公司抱怨天气，说一年到头就秋天不冷不热少雾霾，结果短得像兔子尾巴。 “妹妹诶，都立冬多久了，赶紧准备准备猫冬吧。”小曹苟且偷安。 “也是，我要多买点零食干果什么的，补充热量。”小莫苦中作乐。 “然后开春把羽绒服一脱，发现自己长了个游泳圈。”小刘深谋远虑。 言啸走过他们身边：“都别做梦了，年前这么多项目，没空让你们嗑瓜子。” 小朋友们见老大现身，呼啦啦作鸟兽散。想来，那喜气洋洋的一日已经过去很久，他们并没有收到大红的喜帖，也没发现领导身上再出现什么桃花迹象。只是最近言啸好像更随和了，不像以前那么沉默，随大家一起聊天扯淡的时候也更多了些――虽然都是担任吐槽役。 前几日立冬，那天是个周六，言啸一大早把俞小河叫到自己家，两个人一起包了饺子。因为饺子皮和馅都买了现成的，两个人只管稀里糊涂地包，笨手笨脚包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将成品匆匆忙忙下锅，结果煮成了一锅丸子和片儿汤。 俞小河端着碗在灶前就着汤汤水水吃了几个不成形的饺子，然后火急火燎地带上头盔去送午间高峰期的订单了。 言啸拿起他来不及收拾的碗筷，也从锅里舀了些怎么看都更像馄饨的“饺子”，砸吧着滋味，吃进肚子。 随着又一次降温，市政府要求全市热力企业启动供暖。言啸家是老式的水暖管道，供暖头一两天，暖气片摸上去仅是温热，后来几天温度慢慢升高，逐渐变得烫手，驱散一室严寒。 小河那边公寓楼也贴出了通知，说本周五开始供暖，言啸看到贴在门外的这纸文字，心下稍安。他也发现俞小河已经自己铺上了电热毯，看来并不是对冬天毫无准备。 最近的直播里，他不再穿那些纤薄的裙子和衬衫，而是换上了厚实的毛衣。有件白色的高领紧身毛衣，胸口处点缀了一些装饰绒毛，总是随着小河的一举一动而轻轻抖动，被网友们好一通调侃。紧身衣极显身材，好在小河另外搭了一条披肩遮住了自己男性化的宽阔肩膀，又刻意将胸前垫高，配了一条红黑相间的毛衣链，端庄中透出一点妩媚。有时，他还会把之前跳舞时用过的猫耳拿出来带上，胸前毛茸茸，发顶毛茸茸，让人真想伸手到屏幕那边摸一摸。 另外一件宽大的蓝灰色韩版毛衣他也经常穿。穿这件衣服的时候，配合黑长直假发，他的气质又陡然变成了都市女性般的高贵寂寞，辅以金丝镜框，竟恍然是个俏丽的公司白领在写字楼里直播加班一般。 冬天是一年的终点，而俞小河也仿佛从夏日里那个萌态百出的小姑娘成长为端庄娴雅的大姐姐，展现出别样的魅力。 他接了两单广告，都是淘宝店铺的生意，一是卖文具胶带的，一是模型手办的，对这种不直接对人体使用的东西，他相对比较放心，而且这广告的合作层面也很浅，仅是在房间介绍里放个链接而已。他在直播时稍微提了几句，没有出其他意外。 周五，说好的供暖来了。言啸比俞小河回来早，摸了摸屋子里寥寥可数的几片暖气片，觉得这温度还不如自己的体温高。 他等不及俞小河回来，自己跑去找房东。 房东那间小屋挂了个牌子写着公寓管理处，屋里挤满了人，都是在抱怨暖气的事。 曾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裹着大红色羽绒服，坐在人群中间嚷嚷：“你们自己去看有没有烧着，热力公司还得试水呢，我这刚第一天……行行行，给你们记着门牌号，这上面签字登记，明天还不热，我给找人修！我的小祖宗们诶！”她指着面前一个早就卷了边的本子，让来找她反映情况的住客们一一登记了门牌号和姓名。 轮到言啸，女人一瞪眼：“你找谁啊？” “我也是反映暖气不热的情况。”言啸正色道。 女人把本子收回来，吊着尾音问：“你住哪间啊？” 言啸想起她之前说的不许分租转租的话，回答：“不是我住，我朋友在这儿住。” “那让你朋友来登记。”女人一锤定音，低头开始聊微信，不再搭理言啸。 言啸站在那里与她耗了一会儿，悻悻然离开了管理处。 走回房间，小河刚下班，他很意外言啸从外面回来，便问：“您这是去哪了？” “去你们这儿管理处问问暖气怎么不热。” 看他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小河已经猜出一二，他连忙宽慰：“您不是租户，房东不会管的，我自己去就成。” 他走到暖气片前试试温度，笑着说：“还行了，这不刚第一天么，明天还不热我再去找她。” 言啸一言不发，直接打开了空调，空调遥控器被他按得滴滴滴响个不停，不知道把温度调到了多少，然后他又从衣架上取了件厚衣服披在小河身上。 “你穿太少了，迟早感冒！” 俞小河赶紧听话地拉好拉链：“不是说春捂秋冻嘛。” “不是你这个冻法！” 小河再不敢惹他，忙不迭诺诺称是。 第二天，暖气温度果然上升了不少，小屋里总算不再阴冷。言啸神色稍霁，然后递给小河一件衣服，是某外国品牌的冲锋衣。 “试试。” 俞小河受宠若惊，连忙穿上，他左右看看：“挺合适的，就是……怎么觉得像工作服？” 言啸歪着鼻子哼了一声。 小河笑着挠挠头，脱下来仔细叠好，捧在臂弯里。 “您给我买了不少东西，这件衣服我看着就知道不便宜。这样我心里挺不安的，衣服我收下，反正我的尺码您也穿不了，您要是不告诉我多少钱，我就自己去网上找，然后按照差不多的价格把钱转给您，行吗？” 言啸皱着眉看他，半晌，摊手道：“随你吧。给多了我再还你。” 后来，俞小河仗着自己瘦，把这件冲锋衣搭在工作服里面，一直穿到了春天。 言啸以为公寓的暖气问题已经解决，就没再挂心。 他之前告诉下属们的话不假，与某公司的合作项目已经启动，年底之前都会十分忙碌。 虽说只是个小领导，但言啸必须身先士卒。合作项目对于两家公司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尝试和挑战，许多事情没有先例可循，需要一步步摸索。项目初期，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言啸把大量精力用在制定两方都能接受的流程和沟通机制上。他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每天去小河家，小河自然也理解他工作繁忙，不再用琐事打扰他。 记得入冬之前，网上流行的说法是，这又将是一个暖冬。然而入冬后一寒流预警让这种流言不攻自破。 忙碌的工作加上剧烈的降温让言啸有些吃不消，一次来自贝加尔湖的冷空气过程之后，言啸感冒了。 想到之前用感冒吓唬俞小河，结果人家还在每天顶着刺骨的西北风送餐，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却先倒下了，言啸颇为无奈。 感冒药让他总是昏昏欲睡，他吃了几天就不再吃，每天肿着嗓子打电话沟通事务，不出一礼拜就瘦了一圈。 俞小河听说他感冒了，想来看望他，结果工作时间言啸总是泡在会议室，晚上也频频加班，而他的午休时间又正好是小河的送餐高峰，就这样直等感冒好了一大半，两个人才有了碰面的机会。 “您好一些了吗？”小河手里拿着药房的塑料袋，里面全是些感冒常用药，清热解毒的，止咳化痰的，治疗什么症状的都有，他解释说，“不知道您需要哪种，就让药房的大夫多拿了几样，您自己看看说明书，别用错了。” 言啸看他这么认真，心里一暖。清清嗓子想让他别担心，可惜他的嗓音依旧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虽然语气轻松地说着没事了，却令人全然不能放心。 以往一丝不苟的面具被这场感冒撕破了，言啸有些尴尬，他接过小河带给他的药品，叮嘱对方注意添加衣物，不要像自己一样着凉。 因为声音太难听，他说了几句就不愿再说，勉强让自己做出一个温和的表情，然后帮俞小河按了下楼的电梯。 俞小河能感受到此时言啸不愿在自己面前暴露更多病态和脆弱的心情，他见对方应该只是普通感冒，也就放下心来。 走出办公大楼，西北风打着旋往他领口钻，他缩了缩脖子，快步跑出了科技园区。 其实，就在让言啸感冒的这波寒流从贝加尔湖翩然而来时，有那么一些时刻，俞小河隐隐觉得自己也要感冒了。 他在青年公寓住了这么久，头一次见到房东失算。而这次失算不仅让房东自己焦头烂额，更是让这里的住户们苦不堪言。 不知是什么原因，房东大大低估了燃油锅炉的运行成本。虽然已经向租户们提高了一倍的取暖费用，还是不能覆盖燃料支出，更别说收回锅炉更新的费用了。 可取暖费已经说好，当时骤然提高一倍已经让很多人心怀不满，若是现在再加钱势必闹得沸反盈天。 房东万分无奈，权衡再 分卷阅读24 最终仍是决定利字摆中间。 她降低了添续燃料的频率，简单说，就是烧一会儿，停一会儿。 住户们自然不干，可房东也不是吃素的，说明书账目表一条条摆出来，理直气壮说收你们一个月200块钱达到现在这个温度已经仁至义尽，我能在这儿开青年公寓这么多年不是光凭我脾气好讲义气，你们都是外地人，可以去找本地人打听打听。 “是政府不让烧煤取暖，跟我嚷嚷有什么用，有本事去市政府大楼说理去！” 有人吵着退租，更多人忍了下来，就像言啸曾经说过的，这里人很杂。有送快递送外卖的，有出早餐摊卖煎饼的，有本地大学毕业没找到工作准备考研的，甚至还有每天早出晚归去画室准备艺考的。这里房租价格300到800不等，不算便宜，但放到租房市场上真的算是实惠，许多人离开这里也没有更合适的去处。而且公寓常年满员，每次有人搬走，都迅速会有新租客入住补位。所以一旦贸然离开，再想进来住可不容易。 一年四季，只有一季是冬，冬日虽苦，总有尽头，多花些电费，多盖两床被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对俞小河而言，事情又不是忍忍这么简单。 别人可以裹着羽绒服在屋子里跺脚取暖，他要每天雷打不动穿着女装直播两小时。 他把窗缝全部用宽胶带封住，又买了电油汀，然而电油汀瓦数太高，只能与空调交替开着。 但这些依旧不能抵御寒冷。 他又试着买了几件小巧的女士羽绒服和羽绒背心，结果被一些观众抱怨不够美观，只好不再穿了。里面多穿一件保暖内衣，外面仍旧凭一件毛衣御寒。 他想过搬走算了，可自己之前那样对言啸信誓旦旦，现在搬走总觉得有点打脸。小河就这么纠结着，犹豫着，仍住在这个熟悉的地方。 言啸手头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又能准时回家看俞小河的直播。 然而他一看就觉得不对，俞小河敲击键盘早就不是如此僵硬的指法了，他身体不舒服吗，难道是像自己一样感冒了？ 等到聊天环节，俞小河一开口，言啸就全明白了。 他心里难过得像被针扎着，屏幕里那个不知是聪明还是傻的家伙竟还在跟观众开玩笑。 “今天还是让我先抖三分钟，好~冷~啊~” 他的声音随着动作颤抖，像个讲笑话的小丑，弹幕里瞬间闪过许多2333 长江南北，大半个中国的人都在过冬天。网友们在苦中作乐讲段子，说一匹来自东北的狼在上海被冻成了哈士奇，说北方的冷是物理攻击，南方的冷是魔法攻击，说在有暖气的地方室内穿短裤背心还嫌热。 似乎大家都默认了，北方的冬天，室内是不会冷的。 那么这个来自a市的主播小河，他在镜头前哆哆嗦嗦，大概只是在搞笑，大概是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在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活跃气氛。你看，他不还是穿得这么少吗？ 人与人的生活千差万别，谁又能了解谁呢。 直播结束时仍是午夜12点，小河觉得自己腿都发麻了，他想赶紧穿上冲锋衣，穿上羽绒服，冲到空调下，用暖风化开自己的身体。但他只能先揉搓着自己的双腿，让自己赶紧能站起来。 这时手机响了，是言啸。 俞小河连忙接起，电话里的人似乎感冒没有好转，还是带着浓重的鼻音。 “来给我开门，我忘带你这里的钥匙了。” 俞小河一惊，他慌忙扶着桌子站起来往门口去。 刚走到门边，他就听到了外面呼呼的风声。 狐疑地打开门，俞小河未及站稳就被言啸用羽绒服大衣紧紧包住，然后双臂收紧，揽在怀里。 小河的脸埋在他颈侧，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感受到他血管的剧烈跳动。他冰凉的耳朵蹭着言啸的下巴，蹭到了胡茬，有些痒。 “还冷吗？”因为感冒，言啸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扭曲变形的嘶哑嗓音冲击着俞小河的耳膜，让他微微战栗。 “手给我。”见对方没反应，言啸不由分说，将小河的两只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他长叹了一口气，用嘴唇碰了碰小河的额头，轻声说:“我现在带你回家。别再让我心疼了。” 第27章 概不退租 额头上的吻, 短促而轻柔，却像滚烫的烙铁一样烧着俞小河的心。 在言啸的催促下, 他来不及发愣，拿了几件日用品, 连妆都没卸，匆匆断电锁门, 跟着言啸回了家。 车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掌握方向盘的人神情严肃，似乎有点生气。俞小河看着言啸, 想说什么又没说，在副驾上缩了缩身子。 暖风开到了最大，轰轰隆隆的, 吹起了他脸侧长长的假发。车外同样风势正劲，行道树的枝丫被吹得不断摇晃, 在路面投下诡谲变幻的阴影。 言啸的感冒还没彻底痊愈，时不时闷声轻咳, 俞小河在一旁听得揪心, 忍不住问：“感冒这么久还没好，去医院了吗？” 言啸扭头看了他一眼。小河脸上的妆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有几分妖冶, 气场却是乖顺柔弱的。言啸没回答问题, 只是说：“快到了，下车前把拉链拉好, 帽子也戴上。” 下车。楼群间的风尤其猛烈, 吹在大衣上呼呼作响。他们从停车位往家走, 路上遇到几个醉酒晚归的年轻人。那些人脚步虚浮，看到长发化妆的俞小河迎面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辨认出性别，嘻笑着吹起了口哨。 夜风中，言啸脸色黑沉。他一把揽过小河的肩膀，搂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口哨声嬉笑声更大，俞小河觉得言啸的胳膊坚硬而紧绷，哑然失笑。 “言大哥，就那样的，我一个能打三个。” 言啸没吭声。 进了家门，暖意扑面而来。言啸递给小河一杯事先热好的牛奶，然后帮他调好水温，推他进浴室洗澡。 暖热的水流让小河血流加速，身体彻底苏醒过来。他洗了澡，卸了妆，穿着言啸拿给他的稍嫌宽大的睡衣，从浴室走出来。 感冒未愈的房东正拿着电吹风等他，一边帮他吹干头发一边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今晚你就在这儿睡，明天我们签合同。有什么急用的东西明天先拿过来，其他的周六一起搬。钥匙放在床头柜上了，记得拿。明天直播可以用我的笔记本电脑，抽空先试试效果，不能用的话我再去取你的台式机。其实新电脑的配件最晚后天也就到齐了，或者你明天直播请假吧，也没人规定你每天都要播。” 湿漉漉的短发很快就在暖风的吹拂下变得干燥。 言啸收好电吹风，俞小河看着他，笑了一下：“都听您的。快去休息吧，感冒了要多休息。” 闻言，言啸忍不住伸手揉乱了刚刚为俞小河整理好的头发。 他领着小河来到卧室：“你先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帮你准备好了再睡。” 温馨的小屋里，床上铺了一条深蓝色被套的厚棉被，旁边还叠放着两条毛毯。银灿灿的钥匙躺在床头柜上，在灯光下莹莹发亮。 俞小河环视一周，低头道：“没有需要的了，您快去睡吧。” 看着小河低眉顺目的样子，言啸心头也像是流过了温暖的水流一般。此刻，他想要拥抱他，安慰他，珍惜他，保护他，但他只能强压下种种念头，双手扶住小河的双肩，重重捏了捏。 “晚安。”他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次卧的门。 第二天，上午俞小河抽空取来了一些必要的东西，晚上结束工作后就直接回到了言啸的房子。 他自己用钥匙开门，一进门就看见言啸正蹲在门厅当中，面前是一大堆电脑配件和各色工具。 言啸也看到了俞小河，他抬抬下巴指着客厅道：“晚饭和合同都在茶几上，你洗把脸，先去吃饭，我攒好新电脑再吃。” “我等您一起吧。” “不用，你吃完了去试试笔记本能不能直播，再有时间就看看合同。” 言啸有条不紊地将各种零部件装配妥当，手法极为熟练。俞小河端着碗站在客厅门口，边吃边看着他。 忽然，他跑到言啸身旁，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炒鸡蛋喂到言啸嘴边。 “今天这个菜特别好吃，您尝尝。” 言啸皱眉，刚要把闲杂人等赶出他的工作现场，抬头看到了俞小河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心传染你感冒。” “要是真能传给我就好了。”他的语气听上去竟还有些遗憾，“尝尝看，挺好吃的。” 言啸无奈地张开嘴，接下了对方筷子尖上的食物。 “自己吃去，别捣乱。”这句话虽然是训导的口吻，却被他说出了宠溺的滋味，然后他又添了一句，“我很快就弄好了。” 小河吃完，去自己房间调试直播软件，其实言啸已经提前试过，可以正常直播。只不过因为换了新环境，需要重新调节了摄像头的角度，小河摆弄了一阵，又稍微收拾了一下背景中的物品，做好了今晚直播的准备。 这时言啸的攒机工作也已经大功告成，他坐在沙发上吃饭，俞小河在他对面一页一页浏览着合同。 拿在手里的打印件果然是通行的房屋租赁合同范本，各种条款细致周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繁琐。 “这个太细了，很多内容我们用不到的。” “没事，等会儿签的时候划掉就好。” “嗯，”俞小河斟酌着，“言大哥，你之前说水电费平摊太麻烦，但是我不好意思白用，这样好不好，我来帮忙做家务，抵水电天然气的费用。” 言啸有些意外：“你这个提议……还挺新鲜的。” “您这里……不大，清扫起来不麻烦。私人物品您放好，我不会乱动的。”他看着言啸，目光切切，似在等待回复。 言啸表情放松下来，随意道：“这样挺好的，我同意。就是辛苦你了。” “租金和押金方面……我觉得三个月交一次房租太繁琐了，我们一年交一次行吗？每月500，一年6000，再给您多付一个月房租作为押金，总共是6500，我一次付清。” 言啸听他这么说，心里自然高兴。他悠哉吃着饭，揶揄道：“你还挺有钱的嘛，不再仔细考察一下，就这么一租一年？我这里可不允许分租转租，一旦出租概不退租的。” “不用了，早就考察好了。” “好。”言啸草草收拾了餐具，郑重其事地从抽屉里取了签字笔，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准备写上自己的大名。 “等一下！”小河忽然阻止了他。 言啸疑惑地抬头。 “那个……”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有个事还是提前跟您商量好，就是……” 他瞟瞟房间里的双人床：“您是房东，这是您家，按理说我管不着，不过您要是带什么人回来……最好还是提前跟我说一下，我有个准备，躲着点，免得尴尬。” 这么说着，他自己已经尴尬起来，脸红了，两只手的手指也绞在一起。 “你觉得我是很随便的人吗？”言啸平 分卷阅读25 地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您随便，就是……要是谈恋爱了，这些都难免……” “真傻，”言啸摇摇头，落笔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日期，“你在这儿，我不带别人回来。” “我这一租就是一整年，万一明年续租，后年再续租，大后年又续租……” “赶紧签字，”言啸把笔塞到他手里，“再磨叽我就不租了。” 俞小河瘪瘪嘴，俯身写下名字，咕哝着：“您之前说了不强买强卖的。” “这就对房东有意见了？”言啸把合同卷成纸筒，轻轻敲了敲他的脑壳。 “不敢不敢，我去直播了，房东大哥您忙着~”俞小河笑嘻嘻抢下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一溜烟跑进次卧，关上了门。 这一晚的直播与以往不同。主播小河一开场就解释说自己刚搬了新家，许多东西还没有收拾利落，所以今天只能直播一小时，十分抱歉。 “搬家？” “看出来了，房间完全不同了！” “新家看上去挺不错w” “恭贺乔迁之喜！” “你搬家真痛快啊，一夜之间就搬了orz” 小河在镜头里傻呵呵地笑：“我东西少，所以不麻烦，而且新房东人很好……” 说着，他也扭头环视这间新居，心里既觉得幸福，又隐隐感到几分不可思议。 “好啦，”他切回正题，“情况特殊，今天就随便聊聊天吧，一个小时哦~估计明天直播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言啸也在看他直播，心里疑惑，一个小时？他之后有什么事情呢？ 小河的声音跟平时一样通过耳机线传到言啸耳朵里。而若是摘掉耳机，言啸隐隐能听到从次卧传出来的细弱人声。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是藏了一个大明星在自己家里。言啸起身将自己的房门也关上，阻隔了那些细微的声响。他真担心今后自己的工作效率会下降。 一小时后，俞小河结束了直播，他抱着笔记本电脑礼貌地敲了敲主卧的门。言啸拉开门，看到一个穿着连衣裙的秀气“姑娘”站在门口。 “谢谢您的笔记本电脑。”“姑娘”把电脑还给自己，眨眨眼睛，问，“新电脑已经组装好了吗，我可以搬到房间里吗？” “哦，可以。”言啸看着小河的裙子和假发有点眼晕，他帮小河把机箱搬进次卧，接好各种线路，然后开机试了试，“系统我刚才也做好了，直播需要什么软件你自己安装吧。这电脑你随便用，用坏了来找我修。” “谢谢。” “别客气，”言啸摆摆手，准备回自己房间，临走时却忍不住说，“别穿这么少，我这里也没这么热啊，你这穿得跟夏天似的。” “还好……”小河捋了捋头发，眼睛盯着机箱上闪烁的电源灯，对言啸说，“看您刚才折腾了半天电脑，肯定累了，我来帮你揉揉肩捶捶背？” “……你刚才说要收拾行李。” “我行李还没搬过来。” “哦。”言啸忽然有点紧张，他咽了咽口水，“那个……你先把妆卸了，再换件厚衣服，我在客厅等你？” 第28章 自述往事 言啸的人体工学椅椅背有点高, 俞小河站在椅子后伸手试了试，觉得姿势别扭, 示意言啸换个地方。 屋子里家具寥寥，除了电脑椅就是单人沙发, 似乎都不合适。最后，小河让他的房东坐在床沿上, 他则上了床，半跪在言啸身后，煞有介事地按摩起来。 俞小河手劲挺大, 一开始，言啸觉得有些疼，但揉了几分钟之后, 肩膀处因长期伏案工作而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肌肉松弛下来，他慢慢感觉到舒服和放松。 “你学过按摩？” “没, 就是以前在家总给奶奶敲背。感觉怎么样？我听说办公室里的白领肩膀和颈椎最容易出问题，您要多注意。” “你知道得还挺多, ”言啸心里暖意涌动, “谢谢。” “我以后每天早晨做家务可以吗？我早上有时间，就是怕打扰您睡觉。”俞小河一边缓缓用力按揉, 一边问。 “当然可以, 也不用每天做吧，两三天扫一次地、再拖一拖就行, 洗衣服有洗衣机……其他的, 有空就擦擦桌子？我自己的房间还是我自己打扫, 其他的辛苦你了。” 俞小河不置可否，又问：“这周六搬家？那我去请一天假，正好搬完了请您吃顿饭，也算是庆祝乔迁之喜。” 言啸乐：“搬到我这旧房子也算乔迁啦，真荣幸。要不明年我们把新房子装修好了去那边住吧，反正我们上班顺路，我开车送你就行。” 俞小河呆了片刻，轻声道：“这边已经挺好了。” 他想了想，又说：“就是……我看您这床挺舒服的，也够大，能不能把那个胡萝卜抱枕放您这边？” “嫌抱枕占地方？你抱着啊，抱着就不占地方了。”言啸扭过头来认真说。 俞小河微笑：呵呵。 当夜，可能是因为按摩之后身体放松，言啸睡得十分舒坦。他梦到自己抱着小兔子，小兔子抱着胡萝卜，他们一起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床上，商量新家要铺哪种花纹的地砖，贴哪种颜色的墙纸。阳光斜斜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惬意。 早晨起床，言啸打着哈欠慵懒地推开门，看到俞小河正在门厅里打扫卫生。圆桌上原本随意放着的几个水杯已经被他整整齐齐码成一排，地面也干净了不少。而眼下，他正在跟无线路由器的电源线较劲。路由器在冰箱顶上放着，电源线有些长，言啸一直没管。俞小河探着身子用一小节细绳把长出来的电线扎成小捆，藏在路由器背后――这样一整理，整体看上去就干净利落多了。 “早上好！”言啸跟他打招呼，“大早起就忙活，辛苦了。” “没事，应该的。要去晨跑吗？”俞小河问。 “咳……今天先不去了。” 言啸不想提自己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晨跑，零下几度的天气里让他每天早晨去园区跑步吹风，这难度太高了。他洗漱完毕下楼去买了早餐，两个人坐在一起吃完饭，各自上班去了。 周六很快到来。小河请了一整天假，随着言啸的车一大早回到之前租住的公寓。女房东已经知道他要搬走，虽然不算冷言冷语，但说起话来远远没有之前来商量取暖费时那种推心置腹的口吻。 “按照合同规定，提前一个月声明退租，返还押金，你这么急着搬，押金就不退了。”女人对着展开的合同跟俞小河咬文嚼字。 “嗯，我知道。” “走之前房间打扫干净，我检查了之后收回钥匙，把你预交没花完的水电费取暖费退给你。房间没打扫我要扣你50清洁费。” “明白，谢谢金姐。” “行了，赶紧去吧。” 俞小河行李不多，他安排言啸坐下休息，然后把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拢进箱子，又卷起薄薄的铺盖捆好摆在一边。 日常的零碎物品也一概收进袋子了事，虽然小河看出言啸对自己那些项圈头饰还有假发义乳等女装物件很是好奇，但他羞于解释，就假装没看到言啸兴味盎然的目光。 化妆用品自然也有不少，看他收拾瓶瓶罐罐，言啸不禁感慨：“平常总有人在弹幕里让你换口红，其实我觉得好像都差不多啊，根本看不出颜色有区别。” 俞小河眯眼笑着看他，举起一款唇釉道：“您自己来试试就知道了，要我帮忙试妆吗？” 再正常不过的聊天打趣，却猛然让言啸想起那管蜂蜜唇膏的滋味，他深深看了俞小河一眼，没说什么，重新坐回椅子上。 准备随身带走的行李已经收拾好，只剩下大件电器还不知道怎么处置。俞小河的电脑是他从以前搬走的租户手中淘来的二手货，本就不值什么钱，他搬起主机直接敲了隔壁的门，送给了一墙之隔的邻居。电冰箱则有些麻烦，这贴着一级能效标志的名牌冰箱是他趁网上商城促销打折时买的全新商品，虽然也不是太贵，但让他送人还是不舍得。 打开冰箱门，里面还有点食材，见菜叶已经不新鲜，俞小河就直接扔掉了，其余还有七八个鸡蛋……小河眼珠一转，对言啸说：“要是嫌冷您就回车里等，我这就收拾好了，先出去一趟。” 言啸说自己就在这儿，他好奇小河要出去做什么， 俞小河揣着鸡蛋出了门，没几分钟就回来，带回了三个热腾腾的芝麻火烧。 “您尝尝，我觉得这个还挺好吃的。”俞小河把火烧分给言啸，“刚出炉的小心烫，我拿鸡蛋跟摊主换的。” 想不到现在还有这样以物易物的事情，言啸觉得有趣极了。刚出炉的火烧温度极高，散发出浓郁的芝麻香气，他不禁连连用嘴吹着气，并用两手交替拿着以免烫手，俞小河看着他的动作，在一边笑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笑，说：“冰箱也找到买家了，路口新来摊煎饼的，他一会儿就过来取……” 说曹操曹操就到，系着白围裙的小眼睛男孩走进屋子，操着一口家乡话跟俞小河谈价。 “我哥说八成新的也就两百！” “我这可是名牌货。”俞小河指指冰箱门，“看到没，一级能耗，特别省电，你知道咱们这儿电费有多贵。你现在多花百八十的，以后省钱省多了。” 他又拉开门：“你瞅瞅，一点毛病没有，其实我都没用多久，这是搬家没办法，要不我才不卖，一千多买的呢，亏死了。” 对方想想，说：“其实我不着急买，大冬天的，东西放窗户外面就得了。” “行啊，那你就等夏天买，看看到时候多少钱能买到这么实惠的二手冰箱。” 小眼睛的男孩儿微微下蹲，用手机拍了几张冰箱的“玉照”，好像要发给刚才说到的“哥哥”征求意见。 俞小河看他低着头等待，提示道：“你站的地方没4g信号，去窗口那边。” 男孩儿依言走到了窗边，小河对一直坐在一边看好戏的言啸扮了个鬼脸，追到客户身边，催促道：“考虑好没？我跟你说你现在买绝对不上当，你刚搬过来跟我不熟，你去附近打听打听，我俞小河是不是坑蒙拐骗的人。我也就是现在着急走……” “二百五！”男孩儿打断了他。 小河弯着眉眼笑了：“咱砍价就砍价，别骂人啊。得，你这就给我砍下一百块去，够狠的。这样……三百，折个中，都不吃亏，怎么样。” 男孩还在犹豫，言啸起身走了过来：“这样吧，三百五，冰箱和这个除湿器你都拿走。” 两个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除湿器我要带走的，不卖。”俞小河说。 “带走干嘛，以后都用不着，也没地方放。”言啸又看着准备买冰箱的男孩子，“你们这儿潮湿，这个有用，原价也要一千多。” 男孩走到除湿器那里摆弄了一番，似乎觉得很新鲜，他又在微信上跟远程参谋聊了几句，终于同意了言啸的提议。 帮买家把两件二手货搬走，俞小河的表情很是遗憾。 “我费了半天劲谈价，您一 分卷阅读26 话让我亏大了。” “百八十块的，不用较真。你说说你一晚上挣多少，不至于跟个卖煎饼的小伙子死磕。” 俞小河脸上腾的红了，说话都结巴起来：“不是……您，您这话怎么说的，什么一晚上，我……” 言啸也自知失言，连声抱歉，补充道：“你白天赚的也不少。” 然而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言啸刻意地清清嗓子，搬起两件行李出了门。 搬完行李又是清扫房间，将退房事宜一切办妥之后已近午后两点，幸亏两个人之前吃了芝麻火烧，所以不觉得饿。于是他们干脆先把东西搬回家，大略整理妥当后才出门吃饭。 俞小河请言啸吃饭的地方是附近一家普通餐馆。他跟这里的老板相熟，进门后打着招呼上了二楼小包间。 言啸见他头头是道，便不再插手点餐等事情，让小河跟服务生商量菜色，自己在一旁喝茶。 “要啤酒吗？”点完菜，俞小河问言啸需要喝什么。 “我不用了，晚上可能还要抽空处理点工作，你自己要喝就来一两瓶。”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小河，脸上表情温柔，“你酒量怎么样？” 小河先没理言啸，对服务生表示不需要酒水，下了单。服务生走出包厢，关上了门。 “这边鱼做得还行，其他就是普通家常菜了，您别嫌弃。”小河向自己的新房东介绍，“饿吗，他们上菜挺快的。” “我还以为今晚能看到科教女神醉酒直播什么的呢。”言啸开玩笑道。 小河配合他笑了笑，没接茬。 果然，菜品很快上齐。小河让言啸先尝摆在餐桌正中的清蒸鳜鱼，得到正面评价后很是开心。 “别拘束，随意吃吧，今天都累了，吃完了回去好好休息。”言啸柔声道。 不料小河动了几筷就停下，他看着吃相斯文的新房东，好似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言大哥，您吃着，我不饿，给您讲讲我以前的事吧，以后还要在一起住，需要加深了解。” 言啸一惊，差点咬了舌头。他放下筷子，看俞小河表情认真，也坐直了身子，不敢怠慢。 小河看他正襟危坐，笑了：“不是太重要的事，您就当听故事了。” 他娓娓道来。 “我奶奶一直说我命好，该上学的时候赶上我们那边开始实行义务教育免费，连课本都不用花钱，虽然家里穷，也顺顺当当去读了书，不至于当文盲。初中毕业的时候，本来要跟村里人一起出来打工，那时候下矿挖煤特挣钱，据说一个月能挣七八千块，我当时差点就去了，但是我奶奶死活不同意，她一定要让我去读高中。” 说到这儿，小河仿佛陷入了回忆，他笑了笑：“奶奶跟我说，她没文化，但是她知道旧社会地主家连女娃都去读书，她说政府为啥不收课本钱让娃娃们读书，读书肯定比不读书强。所以我就又念高中，虽然花费多一些，不过也读下来了。本来还准备高考念大学的，结果奶奶生了病，我耽误了课，就没高考。” 他看看言啸：“那时候估计自己考不上本科，就放弃了。而且看到村里有好多人家为了供孩子念大学花了不少钱，结果孩子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自己也觉得考大学不一定合算。” 言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轻声说：“幸亏你那时候没去下矿挖煤，不然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私人小煤矿矿难频频，就连国有大型煤矿也经常爆出安全事故，更别说还有许多盲井式的杀人骗赔。如果他那时候去当了矿山工人……言啸简直不敢想下去。 “嗯，后来那些小煤矿都被整顿关闭了，幸亏当时没去。”俞小河喝了口茶，接着说，“之后的事您知道一些，我去了b市工地上干活，受了伤，治好了又来a市，最开始也是在建筑工地。” 俞小河顿了顿：“可能是因为受奶奶影响，我觉得念过书、有知识有文化的人特别厉害，最值得尊重，我特别仰慕。我……来a市干活的那个工地上，有个会计，大概三十多岁……有妻子孩子，但是我……” 他有些胆怯地观察着言啸的脸色，缩了缩身子，然后又鼓足勇气挺直了脊背：“工地上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没什么文化的糙汉子，那个会计就显得特别与众不同，我有点喜欢他……但是他有家庭，我也不敢做什么，就时不时上他跟前凑凑热闹，说几句话，偶尔能帮他一个小忙，自己还很开心。” 听到这儿，言啸搁在膝盖的双手握成了拳，他耳边似有嗡鸣，头皮上的血管也在砰砰地弹动。他想打断俞小河，张了张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他对我也越来越亲近，比对其他工友亲密很多，有时候还教我一些东西。”俞小河的声音忽然有一丝颤抖，“有一次，他说要教我看账目，让我吃饭的时候去办公室找他。我兴冲冲地去了，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我进了屋他就锁上门，扑上来就要摸我。” 俞小河无奈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难过：“我打掉他两颗牙……打掉第一颗的时候他满地爬着求饶，但是我当时火气上来压不下去，又把他拽过来补了几拳。” 小河用双手撑着桌沿，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直视言啸，目光凛凛：“难道我喜欢你，你就可以随便摸我吗？” 言啸愣住了。他看着俞小河闪闪发光的眼睛，那里面既有缱绻柔情，又有倔强自尊。他刚要说点什么，却又让对方占了先。 “但是我还是命好，我奶奶说得对，我就是命好！”俞小河扬起下巴，有些骄傲和得意。 “言啸，”他第一次当面叫了言啸的名字，“我……” 言啸伸手覆上了俞小河的手背，打断了他的话：“你信任我吗？” 小河点点头。 “谢谢，”言啸郑重地说，“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谈恋爱，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第29章 今冬初雪 “可以吗？”言啸这样问, 静静地等待俞小河的回复。 他忽然有些担心，下意识地攥紧了对方的手, 却触碰到掌心的一片温热。 小河对他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答案不言而喻。 言啸的心缓缓落地，他庆幸自己没有晚几秒开口。如果不能成为两人中首先挑明的那个, 他将会受到自己那颗大男子主义内心的无尽谴责。 包间面积不大，暖气充足, 言啸看到俞小河的耳朵尖又一次泛了红。此刻，这只小兔子面若桃花，秀色可餐, 远比这满桌食物来得诱人。他简直按捺不住自己了。 俞小河看着言啸，也在傻乐。 “言大哥，”他将面前的杯盏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站起身来，“你脖子都红了。” 言啸一愣, 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后颈，稍显难堪道：“好多年没跟别人表白了……” 小河笑了笑, 来到他身边, 胳膊环着他的脖颈，主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言啸连忙扶住对方的肩膀, 稍稍低头, 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灵动的眼睛。乌黑的瞳仁里燃烧着爱慕的火焰。那炽烈的火光中，只映照出一个自己。 他不敢看下去, 怕目光传达出太多激烈的情感, 惊醒了这场得之不易的好梦。言啸闭上眼, 微微倾身，吻上了那双梦寐以求的嘴唇。 俞小河的双唇一如他想象中那般柔软多情，像蓝天上飘荡的白云，像碧草中摇摆的蒲公英，也像儿时念念不忘的那一团棉花糖。 淡淡的蜂蜜香气萦绕在言啸的鼻翼，他深吸了一口气，揽着对方的背，将俞小河珍重地抱在怀里。 两个人稍微分开，又恋恋不舍地缠吻在一处。小河满腔热望却不得其法，一味主动应和，气息早已乱七八糟。言啸则一改之前的庄重严肃，毫不怜惜地长驱直入，让怀里的人因缺氧而头晕眼花。俞小河不禁难耐地用指尖掐着言啸后颈处的皮肤，几乎掐破了皮却毫不自知。 许久，言啸终于过足了瘾，他让小河把脑袋搭在自己肩膀上，一下一下温柔地顺着他的后背。 “抱歉，失态了。”他对小河耳语，“我第一次打开你的直播间那天，就迷上了你的嘴唇。” 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俞小河还在轻喘，无暇说话。他蹭着言啸的肩膀偏过头，怔了一会儿，然后懵懂地伸出舌尖，碰了碰言啸耳后的皮肤。 言啸被他激得打了个激灵，稳了稳心神之后轻声说：“再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回家？” 俞小河嗯了一声，然后懒洋洋地从他身上起来，伸出手指勾画着言啸的鼻梁和下巴，喃喃道：“回家。” 两个人又腻了一阵，然后叫来服务生打包了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手牵手出了餐馆。 暮霭沉沉，天色渐渐转暗，四周空气略显阴冷，似乎是要下雪了。 餐馆离家不远，言啸和俞小河两个人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口鼻处呼出一团团白气。他们慢慢走着，时不时聊上一两句，试图以此来压抑心头的雀跃和兴奋。路过一家便利店，言啸忽然想起什么，他带着俞小河走进去，买了一副手套送给他。 “手指头这里的布料是导电的，不用把手套脱下来也可以用手机触屏。”他拆开包装，给俞小河带上手套，向他介绍这副手套的特点。 “谢谢，很舒服。”小河看着墨蓝色的手套，低声道谢。 “别再跟我客气了。”言啸替小河拉开便利店的门，“早就想买了送给你，又怕最近送你太多东西，显得不合适……现在总算不用顾虑了。” 小河在原地踟蹰了一下，问：“没有别的东西要买了？” “没了，回家吧。”言啸向他露出微笑，小河被这难得的笑容所诱惑，痴痴地跟出了门。 回到家，行李还没完全收拾完毕，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拆包整理，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把俞小河的行李融入了这间原本属于言啸的房子。 现在，这就是两个人的家了。 虽然今日的告白是早已计划好的，但俞小河事先没敢相信会如此水到渠成，所以昨晚他没有在直播时请假。现在直播时间将近，他不得不换衣服化妆，准备开播。 言啸眼睁睁看着俞小河像魔法少女变身一般，不一会儿就换了个样子，心里既有几分惊诧，又仿佛受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撩拨。他抱了抱面前一袭白裙的“纯洁少女”，想吻他的脸颊，又怕花了他刚画好的妆。 “直播加油，我等你。”言啸指指身后的客厅，将小河送进了他的房间。 俞小河坐在电脑前晃晃神，打开了直播软件。他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与观众们例行的寒暄也同往日一样脱口而出，但今天，他的思绪好像一直没有跟过来，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言啸通过电脑屏幕看着一墙之隔的新男友。今天的代码并不算难，小河却似乎一直在走神，半天也没有写出几行。 画面中的人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看了看摄像头，言啸与他对视，看懂了那双眼睛中的暗潮汹涌。 他嗓子发干，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分卷阅读27 然后带上钱包手机钥匙，悄声出了门。 言啸走得很慢，但等他买齐了想买的东西回来时，直播还在继续。他轻手轻脚进了主卧，脱掉外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两个小时的直播从未如此漫长。言啸站在房间正中看了一会儿直播画面，觉得度秒如年。他干脆关了电脑，坐进软绵绵的单人沙发，双手托着额头，强迫自己耐心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门那边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言啸竖起耳朵仔细辨认，断断续续的句子飘进耳朵，听不明白意思，却仿佛感受到有一根羽毛，慢悠悠在他心上画着圈。 又过了好久，就在言啸觉得自己将要在沙发上生根发芽的时候，小河敲了主卧的门。 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过去打开门。已经摘了假发卸了妆的人站在门口，依然穿着那条雪白的裙子，羞怯地低着头。 “我可以进去吗？”小河的声音又轻又细。 言啸没说话，伸手把他拉进屋子。 “你刚才出去了？”小河环视四周，“买了什么？” 言啸大窘，他稍微侧了侧身子，想挡住俞小河的视线。 “我已经看到了……”小河看着他不甚自然的表情，忽然笑了笑。 言啸抿抿嘴，牵起他的手，俯身在手背上吻了一下，问：“可以吗？” “当然。”俞小河展开双臂抱紧了言啸，把头埋在他颈下蹭了蹭，轻声重复了一遍，“当然可以。” “可能会……有点累，明天还可以请假吗？” “不用管那些。” 他们关了顶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壁灯。 暧昧的光线中，靠坐在床头的俞小河偏着脑袋浅笑，长长的裙摆铺展开来，像是在这张刚买没多久的双人大床上绽放了一大片圣洁的花朵。 言啸凑近了吻他，轻柔而绵密的吻从额头到下巴，又渐渐下滑到锁骨。 俞小河双手探进言啸的衣服，试探着抚摸了一阵，然后撩起了对方的上衣，急切地帮他脱掉。熟悉而陌生的胸膛展露在他面前，他凝视着言啸小腹中线处性感的体毛，视线向下移动，脸颊微微涨红。 言啸探身拿过他刚刚买回的东西，柔声道：“可能会有点难受，疼要告诉我。” 俞小河咬着嘴唇，点点头。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爱抚和亲吻，两个人肌肤相亲，彼此交换着体温，都沉醉在无尽的渴望与欢愉中。 终于进入主题。言啸猛然发现，在雪白的裙摆下，空无一物。 他瞬间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动作激烈，攻城略地。 俞小河将健硕的双臂搭在言啸的脖子上，软绵绵地迎合着对方的动作。后来言啸使坏让他叫老师，叫哥哥，他都一一满足。昏黄的灯光中，他痴痴地看着言啸，看到他额头落下一滴汗珠。这汗滴正好砸在他眼角，与他自己的泪水一起缓缓淌进了耳廓里，有些凉，又有些暖。 他们缠绵不休。终于结束时，俞小河侧过脸看着窗外空寂幽远的夜色，忽然发现了路灯下细碎的阴影。 “下雪了。”他哑着嗓子对言啸说。 这是a市今冬的第一场雪。 第30章 此地为家 这场雪来得急, 下得大，虽然上午九点多便停了，但从窗口望出去, 街巷楼宇已是全然银装素裹, 整个城市都成了一派粉雕玉砌的纯白世界。 因为是周日, 又兼大雪，外出的人比平时少了一些, 小区的院子里只能看到几个欢闹的孩童和举着手机相机下楼来拍照的住户。往远处马路上看, 汽车轮胎碾过的地方露出湿漉漉的黑色路面，零星的行人小心翼翼涉雪行走。整个世界都显得静谧安宁。 言啸回到床边，再一次帮小河把被角掖好，又往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你继续睡，我出去买早点。” “雪下得大吗？”小河眨着眼睛问，这种表情在言啸看来有些天真无邪。 “挺大的。好在今天周日休息，不是工作日。” 听到这个回答，小河笑着叹了口气：“那我也要起来了，估计今天会很忙，大概不会给我准假的。” 言啸一惊, 压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起身：“你还要去上班？！” “先请假, 不准假的话也只能去了。天气越糟, 我们工作越忙, 你能理解吧, 跟出租车差不多……” “不行, ”言啸回忆起昨夜的百般折腾, 眉头皱成了川字，“我帮你给公司打电话请假，就说你生病了。” “你谁啊，就替我请假。”小河听他这么说，咯咯笑出了声，“再说我得什么病了？我没什么事，现在照样一口气爬十楼。” 一边说，他已经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光裸的上身留着些许昨夜欢爱的痕迹，见言啸站在旁边看他，小河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四下瞟了瞟，小声嘟囔：“我的衣服呢？” “我是谁，我是你哥。你得的病……就是被我传染感冒了，重感冒。感冒刚好的时候最容易传染了。”言啸背过身去，帮小河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厚实的居家服，“先穿上这个，抽空咱们去买几套情侣款。” 言啸的衣服小河穿着略有些大，他穿好衣服，卷了卷袖口，然后扬起脑袋在言啸脸颊上亲了一口，趿着拖鞋地跑去了卫生间。 言啸自己伸手摸摸侧脸，心里甜滋滋的。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然后穿起羽绒服出门去买早餐。 他拎着豆浆油条回来的时候，小河已经整装待发。没等言啸瞪着眼发难，他自己先抓过一根油条，一边吃一边解释：“今天有个同事女儿生病住院请假，真是缺人了，调度那边也很为难。” 见对方还是眉头紧锁，俞小河赶紧又抓了一根油条塞在言啸嘴里，堵住了言啸想说的话，然后自己端起豆浆咕咚咕咚喝下肚子。 豆浆有些热，他一气儿喝了大半杯，不得不停下来，连连倒吸凉气。 “那我就走了。”俞小河草草吃完早餐，托着电动车头盔推开家门。 “等一下。”言啸叫住小河，回到卧室在衣柜里翻了一阵，找出一条围巾。他走到小河面前，让他略微低头，帮他把围巾仔仔细细系在脖子上。 “下雪天路滑，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言啸想了想，又问，“我可以去帮你吗？” 小河噗嗤笑了：“你别把我的工作看得这么简单啊，每行都有每行的门道，就算你脑子聪明长得帅，新入行也一样是个菜鸟。” 见状，言啸没再说什么，他忍不住又吻了小河的额头，然后伸手帮他整了整衣服，轻声说，“去吧。” 小河心里忽然有点酸，他看了言啸一眼，露出一个短促的微笑，然后果断地出了门。 俞小河走后，言啸心里有些空。他喝完了小河剩下的半杯豆浆，然后走到阳台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外面的雪景。 家里没有电视，言啸从抽屉深处翻出一个收音机，调到本地的电台，认真地听着里面时不时播报的本地新闻和路况信息。电台声波里，新闻与广告交替，让言啸乍惊乍喜。 虽然已经在a市生活多年，言啸一直觉得对自己而言a市只是个上班工作的异乡。他平时的活动半径几乎只有科技园这方圆几里，他与这个城市的日常生活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在这个初雪的日子，他听着热闹的广播，看着楼下寂寥的行人，忽然察觉到其实自己早已是这个城市的一份子，这个城市的日出日落阴晴雨雪都与他息息相关，这个城市的每一条新闻每一位居民，都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他的生活。 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头，他是属于这里的。 言啸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落了地，他想，这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感情终于在此扎了根。这份姗姗来迟的归属感源于那个让他牵挂的人。 俞小河估计得没错，虽是周末，恶劣天气还是让订单量暴增。推送到手机上的送餐信息一条接一条，他在心里迅速规划路线，然后辗转于各个餐厅取餐，再将外卖一份一份地送到消费者手中。 因为预料到可能会出现各种意外，他在取餐时了多买一些零食和小饮料，打算等会儿送给那些等候多时的客人，用以平复他们烦躁的心情。 雪后，空气清新，但俞小河无心欣赏美丽的雪景，他小心翼翼地骑着电动车。餐箱里沉甸甸压着七八份外卖餐品，他心里焦急，却还是放慢速度，稳妥前行。 他一向不是那种快如闪电让交警也抓不住的送餐员，而今天，他似乎更为沉稳，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人在为自己担心。 其实那仅是昨天的事，他刚刚把所有身家搬到言啸这里，刚刚与这个人互通心意，刚刚与他缠绵共塌，一切都才发生了十几二十个小时，连一天时间都还没到。 但，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言啸睡在身边，他竟感到那样安心，仿佛早已如此，仿佛本该如此。 是因为曾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所以才觉得这么熟悉吗？ 手上是他送给自己的触屏手套，脖颈上是他亲手给自己围好的围巾。围巾似乎在柜子里放得太久，散发出樟脑球的味道。但俞小河并不讨厌这气味，所有言啸给他的，他都暖暖地装在心里，满怀感激。 虽说谨慎驾驶，路过一个拐弯的时候，小河还是滑了一跤。电动车翻倒，压在他身上，因为昨夜的情事，他行动不如平时敏捷，没有及时闪开，腿上也没撑住，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 他摔得有些懵，呆了片刻才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俞小河推着车在原地缓了缓。根据疼痛感判断，大概是把膝盖磕青了。 他扶正歪斜的餐箱，往前走了几步，觉得疼痛减轻了一些之后，才又跨上电动车，向下一家送餐地点驶去。 直忙到晚上八点钟之后，小河跟公司沟通了一下，领了今日的最后几份订单。路面上，雪差不多化净了，在路灯下闪着细弱的水光。跑了一整天，俞小河的鞋几乎都湿了，但因为马上就能收工回家，他心里开怀，也不觉得冷了。 最后一位订餐的客人是位姑娘。姑娘和善又有礼貌，送了小河一瓶热饮，向他道谢。俞小河一高兴，把餐箱里剩下的那些用来赔礼的小零食都送给了这位妹子，然后拎着空箱子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他归心似箭。这感觉又与之前赶着回到出租屋与言啸共进晚餐不同，现在，他觉得那所房子真的可以称之为家了。 小河给言啸发了条消息，然后跨上车，穿过大街小巷闪耀的霓虹灯，向着自己的家疾驰而去。 言啸收到小河发来的信息时，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他不缺乏基本的烹饪常识，只是因为动手次数不多，所以不太熟练。幸亏他着手准备得早，应该可以赶上小河回来。 俞小河没想到一回家就能吃到言啸亲手做的饭菜。三菜一汤卖相不错，他还没换衣服，言啸就用筷子夹了一点让他尝尝味道。 “好吃。”小河说，“不过你不是爱吃甜的吗？” 言啸莞尔：“跟你一起吃的，都甜。” 小河 分卷阅读28 他逗得心花怒放，赶紧换了衣服来到桌前，与恋人共享这一顿幸福的晚餐。 餐后，他想收拾桌子洗碗，被言啸拦下了。 他拉着俞小河的手来到主卧，指着沙发旁边的一个纸箱，说：“我今天出去买了这个。” 俞小河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有点傻眼――是个电动按摩足浴器。 言啸兴冲冲地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去打了水，通上电源，好奇地站在一旁等水温上升。 显示当前温度的数字跳动缓慢，言啸拉着小河等了半分钟，略有尴尬，于是先把人带到厨房，一起洗碗。 “我还买了几包据说有舒筋活血功能的药剂，今天先不用了，明天再试试。”洗碗时，言啸仍然兴致勃勃。 “言大哥，”小河小声道，“我以为这种东西都是给中老年人用的……” “……” 被身边的言?中老年?啸瞪了一眼，俞小河识相地闭了嘴。 水温终于升到了既定的温度。言啸让小河坐在沙发上，自己半蹲下来，托起他的小腿要给他脱袜子。 俞小河连忙惊恐地缩回腿来，对言啸说：“脏，我自己来……” 但对方握住他的脚踝不放，两人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俞小河败下阵来。 他冰凉的脚触着言啸温热的掌心，这情景让他羞涩难耐，他甚至觉得这比昨日两人在床上拥抱亲吻更让人脸红。 水温略高，俞小河的皮肤微微刺痛。言啸的手也在水下，他试用了足浴盆的按摩功能后就把这个功能关了，然后自己用力缓缓揉捏着俞小河的脚底。 言啸低着头，没有看俞小河涨红的脸。他一边帮他按摩还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足底养生之道，丝毫没有技术精英的风范，倒真的像个沉迷于微信朋友圈养生的中老年人。 帮小河擦干的时候，言啸注意到他动作的不自然，他卷起他的裤腿，一块新的青紫伤痕出现在眼前。 俞小河有点不好意思：“总让你看到我受伤，其实我真的很小心的，平时很少摔……” 话没说完，言啸探身吻了吻那块伤痕。 “还疼吗？”他看着小河，温柔地问。 一瞬间，俞小河连话都说不出，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眼泪就流了下来。 言啸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 “不要再做这个工作了”“我可以养你”，这些话他在心里酝酿了一整天，却还是无法说出口。 言啸抱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爱你。” 第31章 寻医问药 这天直播的时候, 俞小河电话响了, 是打到他自己那个b市手机号上的。 当时直播刚刚开始不久，他正在编码, 忽然注意到手机在一边振动。他先是惊讶，看清号码后关掉直播画面去接电话了。 直播间瞬间黑屏，言啸本来在琢磨如何优化自己的项目，并没有太关注这边的状况, 但因为画面变化极大，他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力。 然后他就听到次卧传出来俞小河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声音不大, 他听不清字句, 因为好奇, 便下意识地走近门口。但刚走了两步, 他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又退回来。 言啸想，如果是想让自己知道的事，小河总会告诉自己，如果不想让自己知道, 还是不要去探究了。 不一会儿，小河的电话讲完了，直播画面恢复正常。他打开麦克风回应弹幕中的询问, 说自己刚才去接电话, 有点私事。 他当然不会在直播中说出电话的内容, 而在本日的直播结束后, 俞小河对言啸坦言相告：明天他要去一趟医院，有个老乡住院了。 “老乡？”言啸疑惑，之前似乎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 “嗯，当初就是跟他们一起来a市打工的，我从工地出来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得病了？找你借钱？”言啸一针见血。 俞小河无奈地笑，用手指轻戳言啸的额头：“干嘛这么聪明。” 言啸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眉。 小河继续说：“我明天先去医院看看情况，看能帮上什么忙，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不帮忙说不过去。” “你以后还回去吗？”言啸忽然问。 “回哪？老家吗？”小河的表情有些茫然，“应该不了吧……” “你当时被那个会计……他们帮你出头了吗？”问题十分跳跃。 小河觉得言啸的说法可笑：“被他怎么样？我可是几拳把他打到医院去了，还要怎么出头啊。” “再说……”他又想起什么，声音低下来，犹豫着说，“那时候有工友看出来我的心思，喜欢拿这些事捉弄我，看我笑话。” 言啸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发丝。 俞小河稍微挣脱了言啸的怀抱，说：“虽说我是被奶奶养大的，算不上吃百家饭，可是村里人多多少少也帮了忙，不能忘恩负义。” “嗯，”言啸终于出了声，“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说，我也帮你想想办法。” 第二天上午，俞小河独自去了市里的医院。奶奶去世后，他几乎没有来过医院。走进大楼，强烈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他的鼻子，让他很不适应。按照指示来到住院部，他一间间病房走过去，终于看见了那位老乡的房间号。 老乡也姓俞，按照村里的辈分，小河该叫他一句二叔。二叔今年四十多岁，有一儿一女，之前一直在城里打工挣钱，将二婶和一双儿女留在老家。 现在，为了照顾生病的二叔，二婶也来了a市。小河拎着水果牛奶走进病房时，她正在给自己的丈夫按摩。 “二叔，二婶。”小河打招呼。 “小河，来啦。”女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勉强露出微笑，“还带了这么多东西，来，你先坐这个凳子。” 她站起身，接过小河手中的慰问品，把唯一的凳子让给小河。 正在这时，隔壁病床的老汉忽然急促地咳嗽起来，那具苍老的躯体随着咳嗽声不停震颤，看上去异常危险。 陪护的人按了呼叫铃，不一会儿，医护人员进了病房，一阵兵荒马乱的处理之后，病人总算安静下来。 俞小河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面色保持着平静，心里却有几分恐惧和难受，他想起自己的奶奶，她临终时也是如此痛苦而无奈。 小河转过头来，轻声询问二叔的病情：“昨天电话里没说细，在工地怎么摔的？” 听到这句话，二婶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泪水，二叔也是一脸惨雾愁云。 “脚手架，打滑摔下来了。秋天的事儿了，在医院住了这么久，一直没起色。”女人流着泪说不出话，男人回答着小河的问题，“工头垫了一点药费就找不到人，到现在家里花了十万多，腿还是不能动……” 听到这儿，俞小河一惊：“腿不能动？” 男人摇摇头：“腰往下都没知觉，要是治不好，下半辈子离不了人了……” 床头放着厚厚一沓的各种检验结果和单据，俞小河拿起来翻看，医疗术语他看不懂，但是诊断结果清清楚楚――脊椎骨折、脊髓损伤。 他放下那些诊断书，看着靠在床头眼底一片死灰的俞二叔，哽着嗓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啊，要是就这样瘫痪了…… “需要钱的话，我那里能拿一些，”俞小河主动说，“现在能凑个七八万，到了月底能再有两三万，要是需要，我下午就给你们打钱。” 俞二叔和俞二婶对视了一下，二婶磕磕巴巴地开口：“小河，钱是一方面……要是能先借我们一些就借点，我们打欠条，以后绝对还你。” 小河摆手：“这些不急，赶紧治病要紧。” “还有一个就是……”女人继续说，“我们在这边也住了几十天了，病友们都跟我们说这里的医疗水平治不了你叔的病了，劝我们赶紧转到大城市的好医院去看，别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但是我们也不认识个把人，”俞二叔接上话，“咱们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有什么大城市好医院的门路，找了几个人都说没办法……” “小河。”二婶走进俞小河身边拉住了他的手，“你哥大学毕业之后还留在城里吧，能不能替你叔去问问，看你哥能不能帮忙找找医院什么的。咱们全村数你哥有出息了……我们知道，别说跟你哥了，这些年跟你走得也不算近，可是好歹是乡里乡亲的，我们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小河，求求你，算是你二婶求你了。” 说着，俞二婶又哭了出来。旁边病床消停下来之后，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陪护人员一直在冷眼看着他们这边的动静。俞小河连忙扶着二婶坐下，轻声安抚了几句。 然后他站起身，为难地说：“叔、婶，不瞒你们，我跟我哥都好多年没见面了，现在你让我找他我也找不到。他大学毕业 第32章 忙中作乐 除了多方咨询, 言啸自己也查找了有关脊柱骨折的资料。这种病一般由于外力造成, 并非什么疑难杂症。根据小河的介绍，他的老乡已经及时做过手术，医生也表示手术没有问题，接下来就要看恢复的情况。 但看眼下的情形, 似乎病人住院手术到现在一直没有明显的好转，下肢不能活动，基本的生活起居全部需要亲人照料。言啸想，除了可能是医院处理手段有问题，还可能是因为病人的心理压力太大, 而且由于家庭经济条件不好, 药品和营养品都不太跟的上, 所以康复速度比较慢。 而在病人住院折腾了几十天之后，他们越发觉得康复希望微乎其微，于是越发不相信医院, 这才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求帮助。 接下来的几天, 言啸陆续收到了一些有关病情的回复。同他预料的差不多，大多建议在本地好好休养，配合医院治疗。当然如果不嫌麻烦，家人也可以带着相关病情资料去外地医院咨询一下。 俞小河将这些消息带给了俞二叔和俞二婶。现在二叔生活不能自理，俞二婶自然是走不开, 要说去外地, 除非让他家其他亲戚朋友过来帮忙, 不然可能就需要俞小河拿着资料去代为看病。 小河与这二位叔婶本就不没有太亲厚的关系, 这一趟又是借钱又是托人情咨询，他自问已经是仁至义尽，私心里不愿再担着这种替人诊病的千斤重担跑去外地。俞小河没有明确推脱，只是面露难色，表示自己工作繁忙平时轻易没有休假，而且自己对病情并不熟悉，言下之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叔婶看他为难，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又一次从医院回来，晚上，言啸问小河老乡的病况。 “之前有几种营养针他们一直不舍得打，最近有了钱之后按照医生的要求用药打针，似乎情况比之前好了一些。” 言啸微微点头：“那就好。” “不过还是不能太乐观，而且就算康复到能自理的程度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干什么活，他全家本来就他一个劳动力，上有老下有小，都靠他挣钱，要是他以后没法再打工，家里的生活会很难啊。”小河还是叹气，“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