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 第01章 第一章 舒晴慢吞吞地走出教学楼大门时,远远地看见顾之站在黑色的沃尔沃前面等她,赶紧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然后加快脚步往小道上走。 “舒晴。”那个低沉的声音划破人去楼空的教学楼前,撞击着她的耳膜。 舒晴没应声,脚下走得更快了,手里下意识地把那本《简明法语教程》拽得紧紧的,紧张得背脊都有些僵硬了。 顾之情知她在逃避,索性二话不说快步走上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淡淡地说了句:“上车。” 舒晴简直惊得快要跳起来了,她飞快地转过身去,勉力维持着镇定:“顾老师,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还要……”她迟疑了片刻,飞快地理着思绪,“我还要去一趟办公室,辅导员有资料要我整理。” 顾之的眼神冷了下来,冷冷地说了句:“是么?刚才我来上课的时候,正好碰见她在停车场取车回家了。” 舒晴脸色一僵,讪讪地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对方很快松开了手,只简短地又说了一次:“上车。” 他的目光很锐利,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舒晴终于认命地跟着他上了那辆黑色的沃尔沃。 “安全带。”他再次简短地下了命令。 舒晴于是又默默地系好了安全带,“啪嗒——”,系好的那一瞬间,身旁的人忽然毫无征兆地踩下了油门,舒晴的身子猛地往后一仰,惊魂未定地抵上了座椅,而汽车也在一瞬间冲了出去。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温和疏离、温润如玉的顾老师也会有开飞车的今天! 舒晴坐在副驾驶上,看见眼前的场景飞快地切换着,身侧的男人面色冰冷到一种足以把她冻僵的境界,嘴唇也抿得紧紧的,仿佛全世界都得罪了他。 她忽然一个字也不敢说,只能紧闭着嘴,强迫自己不要慌张。 是啊,她慌什么慌?告白的是她,被拒绝的也是她,如今该慌的该心虚的难道不应该是这位开飞车的顾老师吗?她才是该生气该发火的那个人好不好? 舒晴死死咬着嘴唇,越想越难受,最后索性倏地把脸转向车窗外,看着那一幕幕飞快闪过的景色,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出了学校大门,正沿着那条宽阔的马路飞快地行驶着。 这样的气氛不知僵持了多久,就在她以为顾之会没有终点地开下去时,他却忽然踩下刹车,于是沃尔沃猛地静止在原地。舒晴又是习惯性地朝前一俯身,这才惊魂未定地转过身来看着他。 顾之定定地看着前方,面上的线条紧绷得像是石膏像,冷冷地问道:“躲了这么久,玩得还开心吗?” 舒晴被他这前所未有的模样吓得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点头,立马注意到顾之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侧过脸来看着她,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掐死她,舒晴被他的眼神给震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顾之的眼神风云变幻,最终阴沉地锁定了她,淡淡地说了句:“怎么,先前不是还说喜欢我吗?这么快就变心了,恨不能立马消失在我面前,眼不见心不烦吗?” 他不提还好,一说到她告白这件事,舒晴就心头一紧,酸涩难当。 是啊,她真是有病,明知道他是她老师,明知道他不可能接受自己,却偏偏要跑来自取其辱。如今可好,从来不发火的人也被她给惹毛了,居然破天荒地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她神经质地盯着面前的那包抽纸,低声说:“是啊,最好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好叫你眼不见心不烦,这样才能忘了我说的那些蠢话……明明是你不想见我,我如你所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顾之一时之间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似乎冷静了些,脸色也终于没那么紧绷了。他回过头去看着前方的繁华夜色,淡淡地说,“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谁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舒晴说的心酸,敢情他连基本的信任都没给她。 顾之沉默片刻,才轻声说了句,“你还小。”终于又恢复到了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顾老师的形象。 看吧,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舒晴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那盒抽纸,只是强调说:“我去年满二十了,成年人了。” 那又如何呢,还是比他小了整整六岁。 “你这个年纪,遇到有好感的人再寻常不过,而我又是你的老师,产生欣赏或者好感就更容易了,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感情,是欣赏还是崇拜,或者是……”他停在这里,意有所指。 不接受她就罢了,可是质疑她的感情真的有意思吗。 舒晴倏地转过头去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想我比老师更清楚自己的心意,你可以拒绝我,但没资格怀疑我。” 所以现在说这些话是干什么?劝她?给她分析状况好让她死心? 果真是老好人,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忘替对方着想,舒晴心情低落到极点,转过身去就欲推门走人。 可是顾之比她更快,只轻轻按下锁门键,两个人便被围困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 舒晴回头对他怒目而视:“开门!” “听我把话说完。”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叹口气,没理会她的愤怒,继续平静地望着前方,“告白之前,你考虑过后果吗?我是老师,你是学生,要是我拒绝了你,你想过今后上我的课时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我吗?” “没考虑过,不过现在倒是知道,再坏也不会比今天的情况更坏了,因为你已经拒绝我了。”她心里难受,不懂他为什么还要揭开她的伤疤。 “那要是我接受了,你以为你的日子就会比现在好过?”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如炬,平静安详,“你想过身边的人会怎么看你吗?师生恋不是小说里写的那样,也不是只要你觉得两人之间有爱情,别人就会接受你。如果和我在一起,你也许要承受所有人不友好的目光,甚至是攻击,诋毁,侮辱,谩骂。你想过这些吗?” 他忽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显然是考虑了很多。 舒晴看着他,面上的情绪慢慢褪去,最后垂下了眼睛,轻轻地说,“我没想过这么多,因为在我看来,这些从来都无法构成阻止我喜欢你的理由。” 一字一句,明明是饱含辛酸与委屈的言语,可被她说出来却不知怎的变成了一次笃定又充满勇气的告白。 顾之的眼神倏地沉了下去,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继续说服她。 一切都好像背离了他的预期,朝着未知的方向悍然奔去。 第02章 第一章 顾之抱着头盔从教室走出来,教学楼里安安静静的,几乎是一下课就人去楼空了。 几个留在最后问完题的学生嘻嘻哈哈地跟他挥手:“顾老师再见!” 他点点头,开始下楼。 头顶的灯是光感的,只有走到灯下才会亮起来。到了二楼转角处时,顾之忽然脚步一顿,视线直直地望向走廊尽头。 隔着很长一段黑暗,那里有一盏灯微弱地亮着,一男一女趴在墙上不知在做什么,间或发出奇怪的声音。 “怎么办?卡住了,动不了啊!” 女生的声音有点颤抖:“你轻点啊,喂,叫你轻点,你不知道会痛啊?” 顾之的眉心一下子蹙了起来,他一向视力好,隔着远远的距离虽然看不清人的长相,但却清楚地看见了两人的衣着。 还是学生。 大晚上的在教学楼做这种事情,果然中国已经改革开放很久了。 他长腿一迈,不置可否地下楼去了。 舒晴一晃眼,就看见了那个消失在楼道口的人:“余治森,刚才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余治森终于直起腰来,抬手把掉进垃圾桶的那只乌龟递给她,一脸幽怨:“看就看啊,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了你家英镑,我差点伤到身为男人最重要的腰!还有我的手,你自己看看,都给垃圾桶卡成什么样了?” “基佬的腰没你想得那么重要。”舒晴一脸心疼地接过英镑:“都叫你动作轻点了,垃圾桶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磕着它了怎么办?” 她心翼翼地碰碰自家乌龟的脑袋和四肢,看它反应敏捷地缩回壳去躲避骚扰的矫健英姿后,总算松了口气。 今天是大二开学的第二天,辅导员给她布置了一个迎新策划。由于寝室里的陈念念带了只猫来,说是暂时在寝室里放两天,父母出差了,家里没人照看。舒晴怕那只猫把英镑给叼走,思来想去,为求稳妥,只能自己带在身边。 结果谁知道清理龟房的时候居然把英镑给掉进垃圾桶了,只得紧急呼叫余治森这个手长脚长、一米八五的家伙前来救场。 两人出了教学楼正往寝室的方向走,经过停车场时,余治森忽然看见了熟人。 路边有个男人正把一个白色的缀有黑色蝴蝶标志的头盔往头上戴,白衬衣,黑西裤,看样子不是学生。 舒晴瞧了几眼,那男人在这期间已经戴好了头盔,长腿一抬,动作干净利落地坐上了一辆黑白相间的赛车摩托,正准备发动。 这年头居然有人骑摩托来学校……舒晴想笑,岂料身后跟上来的余治森忽然咧嘴,响亮地朝着那人喊了句,“顾老师好!” 顾老师? 舒晴看见那男人回过头来,看见余治森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下一刻,目光似乎定格在了她身上。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他戴着头盔,大晚上的路灯光线也很昏暗,头盔前面的那一小块透明的地方在反光,舒晴不确定他是真的在看自己。 顾之的动作迟疑了片刻,就这么定格了几秒,然后又微微侧过头去看了眼余治森,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踩下了发动机,那辆威风凛凛的摩托很快在两人的视线里扬尘而去,消失在拐角处。 舒晴边走边问身后的人,“顾老师?哪个顾老师?” “我们班这学期的基础法语老师,昨天我去办公室领书的时候见过他。” “还挺年轻。” “那可不是,从法国读完硕士回来直接留校当老师的,能不年轻么?听说还拿过法国政府的奖学金呢,外院的传奇人物你都不知道,简直白混了一年。”余治森终于逮到了舒晴的常识性错误,不失时机地嘲笑她。 舒晴嗤了一声,四两拨千斤,“拿奖学金的又不是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难不成看上你们顾老师了,打算金风玉露一相逢,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倒是想得美,不过看你们老师这霸气四射的交通工具,恐怕跟你不是一类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啊,别出师未捷身先死,从此君王不早朝!” 余治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这张嘴吐一次象牙会死吗?” 两人边走边说,眼看着走到了转角处,说笑声难免比较大,惊动了在一旁的便利店前买东西的人。 顾之骑在摩托上,单脚撑地,正等着老板从里面给他拿什么东西出来,此刻眼神正落在他们身上。 因为是买东西,他把头盔取下来抱在手上了,所以舒晴一下子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眉目清隽,面容雅致,眼睛漆黑透亮,极易让人想到某些昂贵的宝石。 舒晴有那一瞬间的诧异,不光是因为他的长相,还因为他看她的眼神似乎不那么友好……她猜他肯定听到她和余治森的对话了。 噗,那他也知道余治森是个基佬了…… 余治森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粲然一笑:“呀,顾老师还没走啊?” 刚好便利店的老板拎着一袋酸奶走了出来,递给顾之:“顾老师,一共十盒,都是你要的原味。” 顾之接过东西,开始付钱,等他重新发动摩托时,两人已经走远了,看背影也知道还在吵吵闹闹的。 余治森在埋怨舒晴一来就给他创造了一个不良印象,舒晴笑眯眯地问他:“要那么好的印象来做什么?真打算和你们顾老师来一次金风玉露、人间无数?” 是可忍,孰不可忍。 “滚!” 第03章 第三章 大一临近期末的时候,C大的外国语学院创建了两个双语班,一个是英法双语,一个是英日双语,都是针对英语专业的学生。 毕竟这年头英语专业不值钱,要是没有新的技能点,今后就业的时候粥多僧少,找工作也会吃力的多。 舒晴和同寝室的秦可薇报名参加了英法双语班,大二的时候终于正式开课。 三十个同学一起坐在教室里,等着迎接有生以来的第一节基础法语课。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老师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走进教室。 正值九月初,天气还略显燥热,那个男人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衬衣,黑色休闲西裤,肩上斜斜的背着只黑色书包,走进教室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头盔。 而舒晴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惊呆了,眼神慢慢滑落在头盔之上,最后定格在了头盔侧面那只黑色的蝴蝶上。 蝴蝶精致逼真,似是乘风欲飞,和这个男人温润出尘的气质如出一辙。 舒晴倒吸一口凉气……顾老师?余治森班上的基础法语老师,昨晚总共相遇三次,最后一次还听见她把他和余治森凑成一对好基友的那个顾老师? 就在舒晴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时,教室里已经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外国语学院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英法双语班总共三十个人,只有五个男生——这都已经算多的了,要知道舒晴所在的英语班里三十个人就只有两个是男生。 所以这片惊呼声中所夹杂的情绪不言而喻。 秦可薇用手肘碰了碰舒晴,一边咧嘴笑,一边激动地小声说,“喂,这老师好帅好年轻啊!这班来对了!” 着重强调“好帅好年轻”五个字。 要是平常,舒晴一定吐槽她,但现在倒是没那个心情了,她刚想说昨晚见过他,门口的男人已经踏上了讲台,视线与学生一一相交,好死不死却在看见她的时候凝固了片刻。 顾之眉头微微一皱,她也是双语班的学生? 舒晴被他这么一盯,情知他认出了自己,到嘴的话也咽了回去。 讲台上的男人没慌着做自我介绍,而是先打开电脑,然后在台下一片寂静中耐心等待着,最后点开了word文档,微微俯身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几下。白色幕布上出现了两个简简单单的字:顾之。 众人恍然大悟,他这才直起腰来,微微一笑:“大家好,我叫顾之,你们的基础法语老师。” 舒晴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个念头:该不会是老师的字写得太丑了,所以不用粉笔吧?当然,也有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人懒到一定的境界了,懒得用粉笔。 台上的男人薄唇轻扬,带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瞬间电晕了台下一片女生。 后排有男生起哄:“老师,用法语来一段自我介绍吧!” 教室里随即响起一片附和声:“对对,来一个来一个!老师来一个!” 顾之笑意不减,也没辜负众人期望,流利地说了一串法语:“Bonjour, tout le monde. Je suis tent de vous voir. Le français est une langue romantique, mais il est aussi difficile. J’espère que vous pouvez l’apprendre bien avec la patience, la persista la passion.” 虽然完全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用低沉悦耳的嗓音流利地说出这么一串陌生的语言,面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光帅气程度而言也足以获得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他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又用中文说了一遍刚才的话,“很高兴见到大家,众所周知法语是一门浪漫的语言,但同时学起来也不容易。我希望你们在学习法语的过程中能够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恒心,以及饱满的激情,学好这门语言。” 挺官方的,舒晴刚想吐槽,但下一刻,他又不慌不忙地添了句,“当然,学好法语是学校要我对你们提的要求,就我个人而言,希望你们达到去法国旅行的时候能入餐厅能进酒店,能坐火车能上厕所的程度,能和帅哥美女搭讪那就更好了。” 台下响起了一片笑声和欢呼声,课堂气氛就这么嗨起来了,而他微微笑着,笑容堪比和煦春风。 因为这是第一节法语课,顾之也不急着带大家入门,而是通过几个短片让大家初步了解法国的文化,然后以自己的亲生经历讲述一些法国的风情与风景。 其间提到了一件趣事,说是法国的自来水已经达到了饮用水的标准,不光洗澡水可以喝,就连路边的喷泉也可以喝。 舒晴脑子转得快,于是不假思索地咧嘴一笑:“难怪都说法国是个浪漫的国家,万一要是停水了,穿上比基尼就能跳进喷泉里洗澡,那场景肯定壮观了。” 教室里又是一片哄笑声。大家都是来自同年级的英语班,不少人认识舒晴,她脑子转得快、嘴皮子翻得更快是出了名的。 顾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随即温和一笑:“这位同学想象力挺丰富的,不过法国人块头是比我们大,但不见得脸皮也比我们厚,在公共场合做出点惊世骇俗的事并不在大多数人的接受范围内。” 他的脸上挂着不增不减的笑意,舒晴却略微一怔,总觉得在这种温和的态度之下,他的眼神有点犀利,看她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冷淡。 心下浮起个不好的念头,该不会老师还在为昨晚她和余治森开的那个玩笑不高兴吧? 怪她嘴贱!舒晴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略微有点心虚。 原本是聊法国,结果聊着聊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女汉子们就把话题转到了老师身上,变着法子想探探口风,看他有没有女朋友。 有直白型的开口就问:“顾老师你今年多大了啊?有女朋友了没?” 顾之笑道:“我毕业好几年了。”迂回战术。 有拐弯抹角型的:“听说法语班每年都有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去法国留学,是顾老师带他们去吗?那可不可以趁机带家属也去旅游啊?” 顾之笑道:“有时候是系主任带他们去,我偶尔会去。”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 有男生比较爱开玩笑,直接帮在座的女生试探:“顾老师,外国语学院女生这么多,你每天在一群燕瘦环肥的包围里,师母都不担心吗?” 顾之看了那男生一眼,若有所思地笑道,“学好法语可以去法国留学,燕瘦环肥比学院里的更多,所以在座的男生……”他的手指微微在桌上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下一句话不言而喻。 通通铩羽而归。 大家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后座的女生还不死心,偷偷地戳了戳前排的舒晴,小声说,“哎,舒晴,快发挥你的口才探探口风,就指望你了!” 她旁边的女生也赶紧凑过来,“对对对,舒晴你最能掰了,跟他掰跟他掰!” 舒晴被委以重任,灵机一动,抬头笑眯眯地问了句,“老师既然这么说了,当初学法语的时候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结果战绩如何?抱得美人归了没?好歹跟班上的男同胞们分享分享啊,不然大家哪来动力学法语!” 后面的男生十分配合,齐声喊了起来,“求分享!求分享!” 这回不分享恐怕下不了台了,舒晴心里那个得意啊。 顾之看了她一眼,笑得特别真诚,还引用了一句特别有名的话来回答这个问题:“同学,j□j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留给大家将来慢慢探索,不过……”他顿了顿,对着舒晴又是一笑,“不过我看有的同学似乎在感情方面有些迫不及待,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可就在本校找,也没什么问题的。” 话音落下,他收回目光,对舒晴那云淡风轻的一瞥里似乎夹杂着某些不太妙的情绪。 什么叫迫不及待?舒晴心下一顿,老师是说她看上去欲求不满春心荡漾吗? 接下来的时间,顾老师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谈到对法国的印象,抽问也好、点人也好,怎么着都没有她的份。 舒晴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岂料举了好几次手都被当成了空气,身边的人几乎都被抽了个遍,却怎么也轮不到她。她气得干脆把手缩了回来,头一转,也不再看台上的人。 心下正在腹诽这个老师真小气,不就是昨天开了个玩笑么?至于给她特殊待遇?岂料没一会儿,身旁的秦可薇忽然伸手戳她。 “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老师,老师在叫你呢……”秦可薇赶紧指了指讲台。 舒晴一愣,回过头去,讲台上的顾老师正笑得和蔼可亲地望着她,“这位同学,这才第一节课就开小差呢,是我讲得太无聊了吗?” 无聊你大爷! 舒晴悲愤欲绝,老子举手举到抽筋你都不抽,一开小差你就抽,不带这样的! 第04章 第四章 “小吃街,去不去?” 舒晴还在上课的时候,手机嗡地一下开始震动,她赶紧在桌子下面打开来看,余治森叫她和秦可薇一会儿一起去小吃街。 她回过头去把手机递给身边的人,秦可薇扫了眼,比了个OK的姿势。 双语班总共就三十个人,前三排都没坐满,舒晴和秦可薇又是坐在第一排的,台上的顾之一眼就把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第七页的单词,这位同学你来念一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舒晴面前,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教室里一时没反应,舒晴还在低头回短信,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左边的同桌赶紧捅她:“喂,叫你呢,读单词了!” 舒晴迅速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放,抬头只见顾老师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片刻之后咧嘴一笑:“真巧,这位同学,怎么又是你?” 真巧?什么叫真巧?她也想问怎么又是她,舒晴默默地看了眼顾之,甜甜一笑:“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秦可薇最不给面子,第一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遭到舒晴的白眼之后,她自觉地闭上了嘴。 上了几节基础法语课了,舒晴觉得从第一节课开始顾之就看她不顺眼,具体也没怎么针对她,但每回她举手,他都不抽,而一旦她答不上了,才刚把手放下去,他就一定会老神在在地抽她答题,好像这完全是不经意的巧合。 语音课刚上了几节,法语的基本发音规则虽然教完了,但大家都不怎么熟练。眼下顾之头一回抽人起来读单词,结果她就光荣中枪。 舒晴拿起书,硬着头皮开始读。前面几个都还挺顺畅的,到了“星期三”这个词的时候,她一下子有点懵。 法语的小舌音需要练习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达到自然流畅的地步,大家都是初学者,目前还处于发音困难阶段,每回都要模拟吐痰的方式,使劲儿震动小舌,这才勉强能发出点弹舌音。 而mercredi这个单词连着要发两个小舌音,其间又只隔着个辅音,还和后面那个r有连读的趋势,舒晴念了一遍,吞了个r的音;又念第二遍,这次一个r也没了…… 顾之挑眉:“不会发小舌音?” 她辩解说:“会倒是会,就是两个音太近了,来不及发。” “跟我读。”顾之倒是没多说,直接读了一遍这个词,两个r发得不轻不重,恰好有弹舌,又不至于显得太夸张。 要知道小舌音发得好倒没什么,发得不好……那就跟吐痰的效果是一样的了。 舒晴跟着他念了一遍,因为心里对他有偏见,恨不得立马发出流畅的小舌音叫他无话可说,所以这下子是使劲儿憋了口气,猛地震动声带。 结果……两个r倒是全部发出来了,每一个都跟吐痰似的,响亮地回荡在教室里。 全班爆笑,被这两声惊悚的吐痰声给乐得捧腹大笑,舒晴满脸通红地抬头看着顾之,顾之的唇角也出现了可疑的弧度,表面上却轻描淡写地说:“在我的字典里,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读得不流畅,发音不正确,这不叫会。这位同学,以后每天早上刷牙的时候,把水喊在嗓子里,多练练小舌音,不然你要是去了法国也这么说话,会吓到国际友人的。” 舒晴的怨念值一下子上升到顶点,平时脸皮厚点倒也没关系,可眼下是在新班级,大家都只是认识,还没达到多熟的地步,偏顾之当着这么多人拆她的台,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咬着嘴唇没说话,心里却是对这个顾老师做出了八个字的评价:外表男神,内在非人。 这种小气到一句玩笑话都容不得的男人到底是怎么为人师表的? ****** 一下课,舒晴拎起书包走得飞快,秦可薇跟在她后面,结果出了教室才刚朝左边走,就听见右边的走廊尽头有人在叫他们。 “哎,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你俩走错方向了!” 舒晴脚步一停,回头皱着眉头朝余治森说:“小吃街在哪个方向呢?是我俩走错方向了还是你自己站错位置了?” 哟,这语气,来者不善啊。 余治森一边往这边走,一边不客气地扯着嗓子喊了句:“凶什么凶啊,舒晴你大姨妈来了?” 话音未落,刚好走到了教室的前门那儿,有个男人抱着头盔走了出来,恰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余治森浑身一个激灵,立马九十度鞠躬,响亮地喊了声:“顾老师好!” 完蛋了,形象又一次毁得渣都不成了…… 顾之看了眼他,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舒晴这个方向走,秦可薇倒是乖巧地喊了句:“顾老师好,顾老师再见!” 舒晴正恨他对自己区别待遇,也就不冷不热地说了声:“顾老师慢走。” 顾之都只是淡淡地点头,擦肩而过时,也不知是舒晴的错觉还是怎么着,他似乎微微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好像有点别的情绪,不满,鄙夷,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舒晴一怔,还没明白这眼神因何而来,对方却已经离开了。 余治森一脸苦相地走过来:“完了完了,我的形象毁于一旦了,大姨妈这种低端的词到底是怎么从我高贵冷艳的嘴里说出来的?” 秦可薇嘿嘿的笑:“肯定是和舒晴待久了,周身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黄暴之气。” 余治森赶紧点头。 舒晴刚从顾之那个眼神带来的后遗症里恢复过来,就听见这俩厮在趁机拿她开涮,书包往肩上拎了拎,嘴皮子一掀:“天生我材必有用,老鼠儿子会打洞。你俩少往我脸上贴金,都是你们爹妈生得好。” 舒晴觉得挺憋屈的,自己也不就是随便开了个玩笑吗?没想到竟然当真得罪了老师,还搞得他给自己摆脸色。 这一晚舒晴在小吃街与食物展开了大战,她觉得郁闷的地方在于,从小到大遇见的老师都喜欢她的性格,活泼开朗,上课积极,脑子转得快,小聪明多得是。 偏到了顾之这里却行不通,好歹她也是英语专业的优秀生,至于这么看不起她吗? “舒晴……”对面的秦可薇担忧地叫她。 “干嘛?”她继续和烧烤奋战。 “你已经吃了十串羊肉了……”对方无奈了。 “那又怎么样?”她继续啃,一口一口极其解气。 余治森干脆利落地帮秦可薇补充道:“你说你心宽体胖不自知就算了,还吃这么多,今晚宿舍厕所别被你堵了啊!看在你一个人解决了一大半烧烤的份上,我俩勉为其难把掏钱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给你了,这顿你请客。” “……” * 舒晴上高中的时候,曾经日复一日地听班主任说过一段话,大意就是辛苦高中这三年,只要考上了好大学,就可以愉快轻松地生活四年了。那时候的她比较天真,把老师的话当做真理,还真以为只要脱离了高中的苦海,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玩四年。 只可惜上了大学以后,她才知道当老师的天生有张三寸不烂之舌,能教书,更能唬人。上大学以后,她越发觉得不是自己轻轻松松玩四年,分明是大学玩她四年。 C大是国重,外国语学院又是C大的重中之重,因此学院要求学生四年如一日地早上七点半准时去教室早读半小时。 舒晴看了眼手机,离早读结束还有十分钟,她拿起放在抽屉里的草莓蛋糕往外走,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室外阳台上。 她拆开透明的包装纸,一手就这么拿着,另一手把蛋糕往嘴里塞。她和秦可薇都爱睡懒觉,所以早上总是起得匆忙,每回都只能在宿舍楼下的面包店里随手买点干粮当早餐。 早上的风有点大,她趴在栏杆上,拿着包装纸的手微微晃着,结果一下子没拿稳,那塑料纸呼啦一下被风吹走,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慢悠悠地往下飘。 这里是三楼,她急忙探了个脑袋往下看。 阳台正下方是教学楼的一个侧门,早读没结束,其他专业的这个点也还没来上课,可舒晴看下去的时候,却正好有个男人在往这边走。 包装纸晃晃悠悠地落了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人面前,他微微一顿,停下了步伐,抬头朝上面看了过来。 舒晴有些窘迫,正欲开口解释,却在视线与那人相遇时,一下子愣住。 男人穿了件浅灰色的卫衣,面上没什么表情,抬头看她的时候眉心微微蹙起。 竟然是顾老师。 她一下子懵了,随即才记起,自己该开口解释的,可对方却在她之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嗓音先说了句:“三楼没有垃圾桶?” 舒晴忙说:“不是,是我没拿稳,一不小心才掉下去的。” 顾之没再说话,只俯下身去把那只包装袋捡了起来,然后长腿一迈,走到了教学楼门口,将手里的垃圾投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舒晴的视线被侧门上方的遮雨板给阻碍了,再也看不见顾之,只得转身冲出了阳台,往楼下蹬蹬地跑去。 结果在二楼的转角处停住了,因为她看见顾老师正往走廊深处走,舒晴也没多想,一边追了上去,一边叫了声:“顾老师!” 顾之顿住了脚,淡淡地回过身来,看见舒晴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舒晴却觉得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于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顾老师,我真的不是有意乱扔垃圾的,是一下子没拿稳——” “我知道了。”他从容不迫地截住她的话,点点头,右手仍然抱着那只白色头盔,又转过身去继续走。 舒晴被他冷淡的态度唬住了,一时之间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视线里的人右转,走进了其中一间教室,她才也跟着转身朝三楼走回去。 她不知道顾老师信不信她的话,虽然乱扔垃圾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对她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下恐怕更差劲了。 舒晴有点哭笑不得,开学没多久,估计她已经成为顾老师心目中最差劲的学生典范了。 ****** 大学开学都比较晚,九月十几号里去了,因此才上了没几周的课,国庆长假又翩然而至,把一群人给乐得在宿舍楼里齐声欢呼。其实放假前一天晚上,很多人就已经萌生了偷溜的念头,只可惜校纪检部和院纪检部的都要来查寝,一旦被查到提前跑了,不用说,警告处分妥妥的。 于是一片欢呼声里又隐隐夹杂着抱怨声,特别是这天下午没课的,还非得硬生生地留下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宿舍大门开了以后才能回去。 不过也有对此乐呵呵的人,比如秦可薇,她不是本市人,家也住得远,反正放假也懒得回去,看着这群人哭天抢地的,她心里倒是乐得很。 舒晴对她这种幸灾乐祸的行为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因为舒晴的家就在邻市,先坐个校车到汽车总站,然后坐个大巴就能回去,前后不超过两个小时。 “你看看,就连老天爷都要你留下来陪我一晚,小美人儿,干什么急着走呢?你就在这儿好好地伺候大爷一晚上吧!”秦可薇捏捏她的脸蛋。 “想揽瓷器活,先把金刚钻掏出来给我看看。”舒晴上下打量她一眼,最后不怀好意地停在双腿之间,手上也没闲着,随手从桌上拎了袋杨梅,沿着开口撕开了包装袋,挑了一颗扔进嘴里。 “果然够猥琐,说你周身充满黄暴之气你还死不承认!”秦可薇扑上来抢吃的,“资源共享。” “哟,损了我还想吃我的,你倒是想得美!”舒晴和秦可薇打闹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和她一块儿吃起杨梅来。 C大的寝室住宿条件挺不错,除了厕所是一层楼公用一个大卫生间以外,硬件设施算很好的了——上铺是床,下铺是桌子和衣柜,桌子侧面和正前方都有书柜。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空调,六人间里只有一个会转的挂式风扇,舒晴的床在进门的左侧,压根就吹不着。 幸好这是秋天,她和秦可薇一起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聊着天。 “刚上大学那会儿,听人说英语专业就是没有专业的专业,我还跟人急,热情高涨地觉得我能学出个所以然来,四年以后铁定无字幕看美剧毫无压力。结果大一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我发现我的词汇量貌似还退步了……”秦可薇叹口气,“果然学语言的到后期全靠自己拓展,压根就别指望上课的时候能学点什么。” 舒晴深有体会地点头:“不过还好,这学期有了法语,学新语言总是比较有意思。” “其实是新老师比较有意思。”秦可薇嘿嘿笑,“系主任长得挺漂亮的,顾老师就不用说了,我上回把偷拍他的照片给我高中同学看了,她们还说哪天要坐三个小时的车来我们学校听课呢。当然,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你也知道四大美男之一的卫玠是怎么死的吧?” 舒晴一下子笑出了声,当然知道,不是说卫玠从地方到了中央的时候,因为美貌太出名,吸引了京城无数的老百姓,街上围了个水泄不通,结果这么多人活生生把体弱多病的卫玠给看死了么? 笑归笑,听她这么一说,舒晴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完以后转过头去问她:“对了,你觉不觉得顾老师对我有偏见?” 秦可薇一愣:“什么偏见?” “就是……总是针对我之类的。比如说我总觉得他抽我答问的时机有问题,我每次举手他都无视我,结果我手一放,他就立马抽我。还有就是跟人说话都挺和气的,每次跟我说话就有点……”她想了想,总结出了四个字,“笑里藏刀。” “你想太多。”秦可薇笃定地说。 她这么一笃定,舒晴反倒迟疑了,把嘴里的杨梅核吐出来,问她:“真是我想太多?” “肯定是你想太多,顾老师那种境界的男神已经不食人间烟火了,哪会注意你这种学渣?所以你别指望他对你另眼相看,这是错觉。”秦可薇下结论,“你就是爱往自己脸上贴金,自恋得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对你特殊待遇。” 舒晴牙一咬,一把抢回她手里的那包杨梅:“滚去找你崇拜的顾男神请你吃!” 端着盆子去洗漱间的时候,舒晴正在挤牙膏,把牙刷往嘴里凑时,恰好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话,对话里似乎提到了“顾老师”三个字,她手上的动作一顿,耳朵竖了起来。 后面那排水龙头前,有个法语专业班的女生说:“我听说顾老师有女朋友了,A大毕业的研究生,好像也是法语专业的。” 另外一个说:“那不是很正常吗?他那个年纪了,条件又这么好,不可能还是单身。” “哎,亏我还一直想着学好法语,这样他说不定就能注意到我了,哪知道已经有女朋友了。”那女生挺遗憾的,随即又给自己打气,“不过也没事儿,反正他也不可能看上我,早点挥剑斩情丝也好。” 舒晴被她这句“挥剑斩情丝”逗乐了,正往嘴里喝水呢,“噗”的一下就吐了出来,那两个女生好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赶紧自顾自地刷完牙,又胡乱拿帕子抹了把脸,端着盆子回寝室了。 看来这个年纪的女生们都是典型的颜控,就冲着顾老师那张脸,一个个都死心塌地的。 回寝室之后,舒晴上了会儿网,看见企鹅上余治森在线,想了想,发了句“上一届法语班的专四过级率你知道吗”过去。 那边好像停顿了片刻,回她一句:不知道啊,不过听说就业率挺高的,有两个女生还去了市里的法国大使馆工作。 舒晴神神秘秘地说:我知道原因。 这回余治森只发了一个字:曰! 舒晴:为男神之崛起而读书! 余治森:??? 舒晴飞快敲回去:甚矣,汝之不惠。男神顾之正激励着C大整个法语专业走向辉煌,走向成功,走向和谐美好未来。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加油,基友,你也可以的! 余治森愤怒地回了句:滚! 第05章 第五章 国庆长假终于来了,舒晴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这个点,舒妈妈也差不多下班了。 舒晴本来是想拎着小行李箱猛地开门进去,给她一个惊喜的,结果在门口摸了半天书包也没能摸出家里的钥匙。她有点急了,又在一堆书中间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才忽然想起自己回来的时候急了点,好像压根没有把钥匙往书包里放,估计这会儿那串钥匙还在寝室的抽屉里睡大觉呢。 无奈之下,惊喜也只得作罢,她把书包放在那只迷你行李箱上,按响了门铃。 半天也没人出来开门,舒晴有点吃惊,便拿出手机给舒妈妈打电话,结果听见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声音,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早知道昨晚就该打电话通知她的,现在可好,进不了门,也联系不上人。 她从书包里找了张白纸出来,垫在楼梯上坐了下去,又打开电子书开始看小说,结果还没看上两行,电话来了。 屏幕上写着三个字:庄敬伟。 舒晴坐在那儿看着屏幕,发了几秒钟的呆,这才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低低地说了声:“喂?” 她先听对方说话,然后才回答:“没,已经放假了,我刚回来……还没,我妈不在,我又忘了带钥匙,所以进不去……啊?” 迟疑了片刻,她才问:“在哪儿?” 挂断电话以前,她“嗯”了一声:“好,我马上来。” ****** 舒晴的家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里,出了小区门之后,旁边是条商业街。 她走到那条街上的左岸咖啡馆外面,隔着玻璃窗往里看,角落里的男人一下子看见了她,微微前倾着身子,隔着玻璃跟她挥手。 舒晴从门口走了进去,在男人熟悉的笑容里坐在了他的对面。 “行李呢?”庄敬伟问她。 “放在隔壁李阿姨家了,我跟她说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再去她家拿。” “也好,这样妥当。”庄敬伟点头,一笑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正欲开口再说点什么时,年轻的男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于是他又闭上了嘴。 舒晴拿过单子看了看,随手指了个摩卡,又问对面的男人:“你要什么?” 庄敬伟摇了摇头:“我不用。” 注意到服务员看了他一眼,舒晴把单子还给服务员的同时说了句:“两杯摩卡。” 庄敬伟有点尴尬,但还是笑着没说话。 服务员走了以后,舒晴盯着格子桌布没吭声,庄敬伟这才问了句:“玩了一个暑假了,开学还习惯吗?” “还行。”舒晴答得简单,说完之后感觉气氛有点沉默,于是又补充道,“就是大二的课多了很多,上学期期末我又报了个法语双语班,所以这学期基本上处于课满状态,忙得团团转。” “我听亦周说你们英语专业的大二就要考专四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做什么准备,我们开了测试课,每周都在做历届的专四题,反倒不用花多少时间去准备。”舒晴听到“亦周”二字时,稍微顿了顿才说。 “课下还是多背背单词,你以前就老是记不住,每次期末考试还临阵磨枪,结果到最后也背不下来几个。”庄敬伟想起了以前的事,呵呵笑起来。 舒晴也跟着笑了笑:“那是初中的事儿了,现在每天都接触着的,也不用刻意去记,课余时间多看看原著就行。” 庄敬伟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两人竟找不到话说。 长长的沉默之后,舒晴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松了口气,掏出来一看,顿时心又提了起来,看了眼对面的男人,她接了起来,叫了声:“妈。” “你碰见李阿姨了?……嗯,我回来了。”她换了只手拿手机,“我忘了带钥匙回来,刚才在楼道里等你……现在?现在在楼下的咖啡店里……和我爸在一起。” 庄敬伟先前都没听见手机那头的声音,随着舒晴这声“我爸”,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来,现在立马回来!”舒慧颖的声音尖得有点不自然,“谁让你去见他的?” 舒晴看见庄敬伟的表情有点尴尬,于是压低了声音朝着电话那头喊了句:“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舒慧颖质问了这么一句,然后立马把电话挂了。 舒晴只得慢吞吞地把手机放回包里,然后端起服务员刚拿来的咖啡喝了一口,表情有点无奈:“我妈催我回去了,我可能要先走了。” 庄敬伟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却还是笑着说:“没事,我改天再叫你出来,先回去陪你妈吧。” 舒晴点点头,拿起包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去,结果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生,她才刚迈出去的步子一下子又停住了。 那男生很挺拔,穿着件简单的白T恤,下面是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眉眼清秀,五官长得很漂亮,个头也高高的,看上去跟她年龄相仿。看见舒晴的时候,他怔了怔,手里还拿着一只黑色皮夹。 舒晴认出来这是庄敬伟不知用了多少年的那一只,男生迟疑了片刻,对她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解释说:“我妈让我给庄叔叔送钱包来。” 舒晴的余光看见庄敬伟紧张地站了起来,当下心头有些好笑,点了点头,又回头跟庄敬伟挥了挥手,然后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这个男人是她父亲,而送钱包来的男生正是方才她爸爸口中的那个亦周,张亦周。几年前,舒晴的父母还没离婚时,张亦周住在她家楼上,只是可笑的是,如今不过事隔几年,庄敬伟却已经搬了出去,现在和张亦周母子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舒晴走过店外的玻璃窗时,察觉到店里的两个人都注视着她,她没回头,走得很快,走到楼下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五楼上的窗口那儿有张熟悉的脸,舒妈妈面色铁青地看着她,显然很生气。 舒晴叹了口气,爬楼梯的时候都有点有气无力。 ****** 吃饭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被舒妈妈念了很久,舒晴最后无奈地刨完了那口饭,低低地喊了句:“妈——” “少叫我妈,你要当我是你妈,哪儿会一回来就急着去见他?”舒妈妈还在气。 “我这不是没带钥匙被锁在外面了吗?刚好爸爸又打电话来了,这才下去见了一面。”她夹了一筷子舒妈妈刚才做的土豆丝到对方碗里,“你刚才去哪儿了?我等了好半天都没见你回来,亏我还想着要给你个惊喜,结果你都不在!” 舒晴装出气呼呼的样子,很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但舒妈妈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一边吃女儿夹到碗里的菜,一边没好气地说,“猜到你今天要到家了,这不是下班了赶去超市买菜了吗?” “我就知道我妈最心疼我了!”舒晴赶紧拍马屁。 “少来!”舒妈妈瞪她,眼里的情绪却已消失不见。 晚上睡觉之前,舒晴给秦可薇打了个电话。 秦可薇正在上网,电话一通,还没等舒晴说话,她就嚷着:“你等等,我把耳机插上啊!” 舒晴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秦可薇说:“OK,可以说话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了一会儿,就听见秦可薇叫她的名字:“舒晴,你挂了?” “没,还在。”她失笑,然后才说,“我今天回来见了我爸一面,我妈刚才还跟我发脾气呢。” 秦可薇是知道她家情况的,当下语气认真起来:“怎么,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舒晴听见那边的音乐声音一下子没了,就知道秦可薇肯定把视频关了,专心听她说话,于是揉了揉眉心:“就是见了一面,问了下我在学校的情况,然后我妈就打电话催我回来了……对了,走的时候,我碰见张亦周给他送钱包来了。” 秦可薇的嗓门儿一下子打起来:“张亦周?以前住你家楼上的那个混球?” 舒晴一下子笑了:“嗯,就是那个混球。” “我靠,居然叫你碰上了?那你打他没有?冲上去扇了他几个巴掌然后一脚正中他命根子没?” “没。” “那你骂他了?有没有把他当初骂你和你妈的那劲儿拿出来还给他?” “……也没有。”舒晴哭笑不得。 “靠!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秦可薇激动了,估计是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舒晴听见她的凳子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见到狐狸精的儿子,不狠狠打一顿对得起你妈吗?你忘了我以前跟你说什么了?” 舒晴一下子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笑了几声:“行了行了,你瞧你,比我还激动。” 又说了几句,舒妈妈在外面敲门:“舒晴,快去洗澡,今晚早点睡,明天跟我去看看你爷爷。” 舒晴赶紧跟电话那头的秦可薇说:“我妈叫我洗澡了,先不说了。” 最后洗完澡,她坐在床边,舒妈妈给她吹头。暖洋洋的风把她那头已经不怎么卷的头发给吹得蓬蓬的,她在一片嗡嗡的吹风机的声音里喊了句:“妈。” “嗯?” “你是不是……还那么恨我爸?” 吹风机的声音一下子停了。 舒晴心下一紧,却听见舒妈妈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了句:“行了,头发也差不多干了,早点睡吧。” 她走的时候把门也给带上了,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舒晴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才掀开凉被躺了下去,伸手在床头把灯给关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然后拉过被子把头给蒙上,半天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第06章 第六章 放假的第二天,舒妈妈果然带着舒晴去爷爷家里探望了。 舒慧颖虽然跟庄敬伟离了婚,但也并没有因此就不准舒晴去探望庄老爷子,相反的,她这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哪怕对庄敬伟恨得厉害,但舒晴该去爷爷那儿,她就一定带着孩子买一大堆水果去,从来都风雨无阻。 舒晴跟爷爷感情很深,以前父母还没离婚时,经常吵架,每逢周末她就逃难似的往爷爷家跑。奶奶去世得早,爷爷一个人住,以前又是个老中医,虽说后来年纪大了没再开诊所,但街坊邻居有点什么小毛病,都爱来找他。舒晴喜欢爷爷这儿的气氛,总觉得谁来了都是一家人,知道她每周末会来,街坊邻居还爱给她做些自家的特色菜来。 上大学以后,舒晴来看爷爷的机会少了,所以不光是逢年过节,但凡她放个小假回家,舒慧颖都带她来探望。 母女俩照例买来了一大堆水果,舒晴坐在爷爷身边削梨,爷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习惯性地开始干起中医的老本行:“晴晴啊,知道爷爷为什么爱吃梨吗?” 舒晴乐呵呵地陪他聊天,哪怕这话从小到大听他说过很多次了,也还是配合地摇摇头:“不知道。” 爷爷便又搬出了那番吃梨可改善呼吸系统和肺功能的言论,听得舒妈妈在一旁直摇头,老爷子也不知是记性不好还是总担心孙女记不住他的喜好,回回来就要把这话念上一遍。 舒晴倒是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急性子,知道老人家爱念叨,也就笑眯眯地听着,这点也让舒妈妈比较欣慰,她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舒晴能在这方面不受她的影响还真是不容易。 在老爷子家待了没一会儿,舒晴的小姑姑庄莉带着八岁大的儿子也来探望老人家了,见到舒晴母女俩,前一刻还在和儿子说笑的表情立马沉了些。舒晴心下暗道不好,居然给碰上了不该碰上的人。 庄莉把儿子给推到老爷子旁边:“去,聪聪,陪外公说说话。外公平时那么疼你,你可要好好表现,把平时老师在学校里教你背的那些古诗都给外公背一背。” 言辞之间竟丝毫没有提到舒晴母女俩,好像当她们不存在似的。 聪聪才八岁大,也遗传到了母亲的性子,跟个人精似的,见着庄莉脸色不好,立马乖乖地走到外公身边,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外公,聪聪来给你背唐诗好不好?” 庄老爷子看了眼庄莉,眉头一皱,对身边的外孙说:“聪聪乖,见了你舅妈和姐姐怎么不喊人呢?” 聪聪立马听话地喊了句:“舅妈好,姐姐好!” 舒慧颖没答话,舒晴倒是笑着捏捏他的脸蛋:“聪聪长高了。” 庄莉立马逮到了把柄,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跟聪聪说还是在跟老爷子说:“瞧瞧,不是我不教聪聪喊人,实在是知道喊了也讨不到好,平白遭人冷落,这又是何必呢?” 舒慧颖脸色一变,想说什么,又看了眼庄老爷子,皱眉忍了,不跟庄莉吵。女儿好不容易来看一次爷爷,没必要把好好的一件事给弄砸。 庄老爷子动怒了,当场就骂了庄莉一句:“多大的人了?在孩子面前说这话也不嫌丢人!” 庄莉声音大了起来:“爸,你也看到大嫂是怎么对聪聪的了,我难不成说错了吗?她也没把自己当成咱家的人了,聪聪也没必要眼巴巴地去讨好她这个外人。你不帮着自家人说话就算了,还维护外人,这算什么理?” 舒晴笑容一敛,站起身来看着庄莉,客客气气地说:“小姑姑这话说得有点难听,什么叫做外人?聪聪是爷爷的外孙,我是爷爷的家孙,一样都是孙子,哪里就分什么内人外人了?” 她虽说一样都是孙子,但一个家孙,一个外孙,抠字眼的本事还是很到家的。 庄莉把手里的包往桌上一放,笑道:“呀,晴晴也长大了,知道还嘴了,还是你妈妈教得好,这么会说话。”她似笑非笑地看了舒慧颖一眼,“哪里像李欣和我哥,两个老实人嘴巴笨,把亦周教得也笨,从来不会跟长辈顶嘴,这点远远比不上晴晴。” 本来之前舒慧颖还念在庄老爷子的份上不跟她计较,这回她提到庄敬伟和李欣,还拿张亦周和舒晴来比,一下子把舒慧颖激怒了。 舒慧颖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挎包,回过头去对舒老爷子说:“不好意思啊,爸,今天我和晴晴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舒晴脸色也不好看,勉强笑着跟爷爷说了几句话,然后跟着舒慧颖一起往外走。 经过庄莉旁边的时候,舒晴顿住脚步含笑说了句:“我妈确实教得好,至少没把我教成小姑姑这样,口口声声说别人不懂礼貌,自己却表现得更没教养,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爷爷这么好脾气的人是怎么教出你这种女儿来的,但愿聪聪人如其名,能够天生我材必有用。” 庄莉没料到她会这么直白地讽刺自己,一下子愣在那里,岂料舒晴头也不回地跟着舒慧颖走出门,完全没留给她发挥的余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错失了反击的最佳时机。 ****** 国庆长假过得很快,除了一开始的两天不大愉快,剩下的时间都是母女俩相处,过得其乐融融的。 其间有天晚上,舒晴听见舒慧颖的手机响了,结果接起来没说上两句,就支支吾吾地一个人进了卧室,然后才继续说。 挂了电话以后,她回过身来,结果看见舒晴笑眯眯地靠在门上,亲热地问了句:“妈,谁的电话呀?” “你舅妈打来的。”舒慧颖有点尴尬,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去看看锅里的稀饭好了没,明天早上热一热就能喝了。” 舒晴一路跟她到了厨房,看她又是揭锅盖又是关小火力,忙个不停,最后才站在门口无可奈何地说了句:“妈,有合适的就去见一见,舅妈介绍的肯定还是有几分保障的。” 舒慧颖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你还小。” 舒晴无语:“我初中那会儿你也这么说,现在都大学了好不好?再说了,我哪次闯祸的时候你不是说我已经长大了?怎么一提到相亲的事,我就又变小了?” 舒慧颖见稀饭熬得差不多了,这才关了火,把锅盖盖上,一边解围裙一边说:“行了行了,我有分寸,你就别瞎操心我的事了,好好想想下学期考雅思的事儿才是真的。我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咱们家没那闲钱给你去败家,你要是花了一千多块钱给我拿了个低分回来,我绝对饶不了你。” 舒晴立马翻了个白眼,不跟她继续扯下去,当妈的都有那个本事光明正大地转移话题,还让你没法还嘴。 睡觉之前给秦可薇打电话的时候,她又说到了前几天和庄莉差点吵起来的事,秦可薇在那边把庄家的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幸好你跟你妈姓舒,不然你要是姓庄,连我都要嫌弃你了!你爸当初在外面养狐狸精,这事儿够恶心人了,你小姑姑还有脸跟你妈针尖对麦芒,我呸!这种人……” 舒晴哭笑不得地打断她:“行了行了,你这么凶她也听不见,改天要是再狭路相逢,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来战斗,行么?” 舒晴的父母是在她初二的时候离婚的,理由很简单,就是秦可薇说的那样,庄敬伟出轨了,出轨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住在他们家楼上的张亦周他妈。 这事说起来很可笑,张亦周母子俩是在舒晴读小学的时候搬来的,张亦周跟舒晴同龄,只比她大三个月,父亲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母子俩搬来以后,都是街坊邻居的,看他俩日子过得挺不容易,舒慧颖和庄敬伟夫妻俩都经常帮衬着他家,经常买米买油什么的都是庄敬伟帮着搬。 再说舒晴自己家,舒慧颖在银行里当会计,而庄敬伟是个普通工人,工龄有二十多年了,当时一起进厂的人都混成当官的了,就他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 庄敬伟是个老好人,性格也温和,这种人热心肠、不爱抱怨,但却不是党领导的好料子,这才混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熬出头。舒慧颖是个强势的人,在家大事都是她做主,亲哥又是政府里的干部,难免嫌庄敬伟烂泥扶不上墙,因此夫妻俩经常吵架。 说吵架也不尽然,一般都是她念叨,庄敬伟就听着,但男人没脾气也有自尊,每回就不吭声,冷战。久而久之,家里这种状况就成了家常便饭。 舒晴不爱这种氛围,因为舒慧颖每回一拳打在棉花上,心头的气没处发,就爱顺便再念叨舒晴几句。舒晴后来索性长期往楼上的张亦周家里跑,一起做作业,顺便把家里的那堆烂事抱怨给张亦周听。 张亦周因为父亲去世得早,性子比较冷淡,在学校和舒晴一个班,虽说成绩很优秀,但脸上总是挂着生人勿近的牌子,比起同龄的男生来要早熟得多。但对待舒晴这种话篓子,再加上两人每天一同上下学,关系还是近了起来。 基本上每回舒晴发牢骚,他就沉默地听着,每回她停下来的时候,他就简单地嗯一句,虽说回答过于简洁,但好歹是在提醒她他确实在听,这种特殊的方式就算是张亦周的温柔了。 结果……舒晴躺在床上,想到当初的那一幕幕,只觉得人生充满戏剧性。 结果后来居然叫她发现了庄敬伟不知什么时候起和张亦周的妈产生了革命感情,就像她每回在家受了气就跑去跟张亦周发牢骚一样,庄敬伟时常帮衬着李欣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把受气的事情告诉了这个跟舒慧颖全然不同的温柔女性。 一来二往,两人产生了感情,再后来在舒慧颖的又一次抱怨里,庄敬伟破天荒地回应了,拿着外套就往外走,大门砰地一声关了。 舒晴怕被牵连,赶紧拿着作业往楼上跑,结果推开门的瞬间,居然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和张亦周的母亲抱在一起。 后来……后来不管庄敬伟再怎么解释,舒慧颖这种自尊心超强的女人也再难原谅他,拖了半年,终于还是离婚了。李欣在舒慧颖的一个响亮的耳光后红着眼,一声不吭地带着张亦周隔日就出去找了新房子,庄敬伟也搬走了。 日子好像就这么平静下来,舒晴少了个爸,舒慧颖少了个丈夫。又过了几个月,舒晴在逛超市的时候居然碰见了庄敬伟和李欣在一起买菜,脸上还带着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她当场就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到最后居然推着车转身就逃,结果好死不死撞倒了一堆促销的饮料。 她赶紧弯下腰去捡,身旁的另一个人也蹲下身来帮她,她抬头说谢谢,然后发现帮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张亦周。 果然是人生无处不狗血。 舒晴一边想着这些破事,一边睡了过去,临睡前迷迷糊糊地回忆起最后一件事,她曾经无可救药地喜欢着这个看似冷漠其实内心温柔的少年,只可惜舒慧颖在和李欣吵架那一回,张亦周与她各站一方,明明昨日还是无比亲密的朋友,今日却因为立场不同,成为了彼此的敌人。 舒慧颖高声骂着李欣是狐狸精、不要脸,张亦周就这样冷漠地站了出来,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不惜伤害了舒晴的母亲,他说:“是你自己没有办法维系自己的婚姻,不去指责变心的男人,反而来责怪别人,难道这就是你为自己找回脸面的办法?你何不想想自己是怎么逼得自己的丈夫要跑去找别的女人诉苦的?” 就这么一句来自孩子的话,舒慧颖那天晚上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晚上,舒晴歇斯底里地冲过去要打张亦周,最终被庄敬伟拦住了。 她发誓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个沉默的少年并非不善言辞,当他一旦狠下心来要伤害一个人,简直是能力超凡。 而他在伤害了舒慧颖的同时,其实受伤最深的还是舒晴。一边是她最亲的母亲,一边是令她情窦初开的少年,她最终受到了双向伤害。 舒晴就这么闭眼睡了过去,还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面有人在骂她到现在居然都还清楚地记得和张亦周相处的很多画面。她脸红脖子粗地和对方争辩,结果那人却忽然开始讽刺她不会发小舌音,她仔细一看,那人居然是……顾老师? 真是扑朔迷离又无比真实的梦,梦里梦外那个男神老师都一样地讨厌她。 第07章 第七章 怕长假的最后一天高速公路会堵车,舒晴一大早就拉着小箱子回学校了。寝室里的人都没回来,秦可薇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舒晴把箱子往柜子边上一放,探过身子去看自己的小乌龟。 英镑是只巴西小乌龟,跟了她有一年多了,从高三毕业的暑假一直到现在,小家伙没见长,还是只有四分之一个巴掌那么大。 当初陪妈妈在市场买菜的时候一眼相中了它,买下来只花了八元钱。舒晴也没嫌过它是便宜货,龟房也好、食物也好,都是用的最好的。去年怕它太小,冬眠熬不过去,舒晴硬是大冬天的骑着自行车绕了半个城去给初中生当家教,最后拿赚来的钱买了能加热、带过滤的乌龟别墅,整整一个冬天精心照顾着,小家伙也争气,一点不像别人所说的市场买来的乌龟不容易养活,一直健健康康的。 舒晴从柜子上的盒子里拿了只小虾米出来,凑到英镑嘴边去喂它,小家伙没反应。 她又碰了碰英镑的脑袋,它也没怎么动,奇怪了,小家伙一向很胆小,平常要是她碰一碰,早就把整个身子都缩进壳里去了,怎么今天……舒晴把它拿起来看,结果居然发现它的肚子上有一块溃烂的地方,一下子愣住了。 她掏出电话来给秦可薇打电话:“这几天我让你帮我看着点英镑,你喂它吃东西了吗?” 秦可薇那边很吵,像是在市中心:“喂了呀,照你说的一天两次,一点儿没落下。” “那你换水了么?” 这次秦可薇愣了愣:“换水?你没跟我说过要换水啊!” 舒晴急了:“我怎么没跟你说?当时你还在跟生科的组织部长聊QQ,我——”她猛地停住,意识到当时秦可薇在跟人聊天,很有可能忽略了她的话。 英镑开始微微地动,嘴巴里吐出些小泡沫,舒晴心里一紧,赶紧潦草地跟秦可薇说了句,把电话挂了,拎着龟房就往外走。 校医院是不行了,得找个宠物医院才行。她心里着急,跑得也仓促,只盼着英镑不要有事才好。 舒晴打电话问了好些同学,余治森也在接了电话之后四处帮她打听,最后才听说一环路的A商场旁边有一家治乌龟的宠物医院,赶紧打过来告诉她。 “你在哪儿?要我陪你一块儿去么?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学校了。”余治森在返校的车上,连连安慰舒晴不要急。 舒晴心下热热的,难得地没有跟他斗嘴,只低声说:“没事儿,我等不了你了,一个人去就行。” 从C大到一环路那家宠物医院一共要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舒晴一路上看着英镑迟缓的动作,心如刀绞。 打从跟了她之后,小家伙从来没有生过病,这还是第一次,也难怪她手足无措了。 宠物医院有几个门面,看起来规模也挺大的,舒晴找到坐在桌前的那个女医生,赶紧把英镑拿给她看。 女医生只看一眼,立马就说:“呀,是腐甲症。” 舒晴还没听说过这是什么病,忙问:“腐甲症是什么?那要怎么治?” 女医生推了推眼镜:“你别忙啊,我是给犬类看病的,这乌龟倒真不会治,我去给你叫个人来。” 她站起身往隔壁门面叫了声:“顾老师,你过来给看看,这儿有个小姑娘的乌龟得了腐甲,看样子挺严重的!” 那边的人应了一声,随即走了过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舒晴皱着眉头埋头看乌龟的场景,他怔了怔,随即叫了声:“舒晴?” 舒晴下意识地抬起头应了一声,一看来者居然是顾老师,当下就傻了眼:“……顾老师?” 面前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身子笔挺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深而明亮,极易让人想起深海里被冲击已久的玛瑙或者碎石,被波浪琢磨得光滑而柔和,显得格外好看。只可惜薄唇紧抿,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又有点距离感,好似夜空中高不可攀的星辰。 因为担心英镑,她没有意识到顾老师记得她的名字这一点挺奇怪的,以往都是叫她同学同学的,今天却出口便叫出了她的名字。 顾之也没跟她多说,走到了桌子后面,把英镑从龟房里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它的肚子:“是腐甲,看样子挺长时间了,怎么今天才带过来?” 舒晴咬着嘴唇:“国庆放假我回家了,让朋友帮忙照看一下,她忘了换水,又没注意英镑的状态,所以直到今天我回学校才发现。” 顾之似是愣了一下:“英镑?” “就是我的乌龟。”舒晴赶紧解释。 顾之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又说:“应该是长时间没有换水,所以细菌感染了,现在已经溃烂得比较严重,需要干养,不能再放水里了。腐烂的部分需要挖掉,每天抹药好好养着,看看情况才知道后续步骤。” 舒晴一听就傻眼了,什么叫做腐烂的部分需要挖掉?英镑总共就这么一丁点大,竟然要挖掉它的肚子? 腐烂的部分几乎占了它肚子上的二分之一,难道统统都要挖掉? 舒晴简直不敢相信顾老师的话,心里一下揪紧了,只能机械地重复一句:“腐烂的部分……要全部挖掉?” 顾之把英镑放回了龟房里,抬起头来看着她,这才注意到她的眼圈都红了,稍微沉默了片刻,才点头说:“嗯,要挖掉。”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腐甲对于乌龟来说是很常见的病,硝化细菌很容易感染进去,只要治疗及时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慢慢养就能好。” 舒晴没说话,看着顾之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支小小的药膏,又听他说了涂抹的方法和频率,最后才慢慢地问了一句:“顾老师,你能帮我……帮我挖掉腐烂的地方吗?” 顾之微微看了眼她的表情,简单地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下来,戴上了干净的医用手套,从柜子里拿出了镊子和医用小刀。把英镑拿出龟房的同时,他淡淡地说了句:“去隔壁倒杯热水给我。” 一旁的女医生忙说:“让我去吧。” “不用了。”顾之专注地把英镑翻了过来放在白纱布上,“让舒晴去。” 那个女医生有点尴尬地带着舒晴去隔壁屋子倒水,又给她指了指顾之的杯子在什么地方,舒晴弯腰接水时,她小声地问了句:“你是顾老师的学生?” 舒晴点头。 “那你怎么还带着乌龟来看病?”女医生挺惊奇的,“自己不也能治吗?” 舒晴一愣:“我不会治啊。” “医科大的学生不会给乌龟治病?” “我不是医科大的。”舒晴哭笑不得,“我是C大英语专业的,顾老师是我的法语老师。” 女医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边跟她往回走,一边说:“我不是很了解,还以为他是医生,你又是他学生,肯定也是医生,不过……他居然是法语老师?” 舒晴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已经回到了顾之所在的桌前,英镑迟缓的挥动着小爪子,肚子那块儿已经被剜去了腐肉,顾之甚至连药膏都替它抹好了,动作很快,就在她倒水的这么个间隙,全部都已经完工了。 “记住要干养,每隔几天拿湿布给他擦一擦,不要碰到肚子。”顾之压根没有喝舒晴倒过来的水,只是把英镑放回了龟房,抬头嘱咐舒晴,“每天都要抹药,如果龟甲继续腐烂,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挖掉。” 舒晴被他说得心惊胆战的,接过英镑时仔细看了看它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难受得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 “谢谢老师。”她抱着龟房真心实意地抬头望着顾之,顾之只是点了点头,连微笑都没有一个。 舒晴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一共多少钱?” 顾之本来在收拾小刀和纱布,听她这么一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才回答:“你问张医生药膏的价格吧,我也不知道。” 那个女医生原来姓张,赶忙笑道:“只是金霉素软膏而已,不值钱,既然是顾老师的学生,那就不用了。” 舒晴原本就跟顾之不怎么熟,哪里敢托他的福不给钱呢,忙伸手去背包里拿钱包,却见顾之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既然张医生说不用了,你就不要客气了。” 舒晴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上医院不给钱的?” 顾之低下头去继续收拾,也不阻止她,只看着她拿出来的整钱好心提醒:“金霉素软膏五角钱一支,恐怕张医生补不了零,你要是执意要给,张医生还要去隔壁商场买点东西换零钱。” 舒晴:“……” 最后还是讪讪地收回钱包,又再三对他和张医生道谢,舒晴走出宠物医院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玻璃门内,那个男人正从容不迫地把手套褪下来,然后走到水槽边去洗手。他的侧脸看上去清隽雅致,每一道弧线都恰到好处,那身白大褂穿在身上衬得他干净又挺拔,当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女医生站在他身边和他搭话,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张嘴的时候也很少。 舒晴转过头来往地铁站走,这才开始纳闷他怎么会在这个宠物医院里工作,女医生的样子显然是和他不太熟,言辞之间似乎还以为他是医科大的老师……更显得他神神秘秘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乌龟,她撅了撅嘴,希望英镑平安无事才好。 第08章 第八章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了,食堂也关门了,秦可薇料到舒晴没吃午饭,就在她的桌上放了一盒必胜客的披萨外卖,以示赔罪。 舒晴哭笑不得地走到她的床下面,瞧了瞧床沿:“起来,别装睡了。” 秦可薇郁闷地掀开被子:“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哟,还真没睡。”舒晴挑眉,“我诈你的。” “……” 秦可薇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凑到舒晴的桌前去看了看英镑:“它还好吗?” “不太好。”舒晴把背包放在桌上,“肚子那儿被细菌给腐蚀了,挖了一大半,顾老师说要是继续烂下去,还得继续挖。” “妈呀,肚子给挖了?”秦可薇吓得脸色一变,随即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老师?双语班的那个?” 舒晴瞪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是在关心英镑!” “好吧,我确实是在关心它。”秦可薇自知理亏,赶紧捧着披萨向她赔罪,“我错了,我不该忘了给它换水,害得它生病,来来来,你还没吃午饭吧?赶紧吃点儿。” 舒晴简直被她气死了,这厮哪里有半点关心英镑的模样? * 长假的最后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又到了周一。大二的课很满,因此双语班的课都安排在晚上。 舒晴和秦可薇走到教学楼下面的时候,恰好碰见顾老师骑着赛车摩托停了下来,他干净利落地熄火、拔出钥匙、取下头盔,长腿一跨,刚转过身来,就听见两个声音:“顾老师好。” 抬头,他微微点头,视线在舒晴面上停顿片刻,问了句:“乌龟怎么样了?” 舒晴没料到他会主动问起,老老实实地说:“昨晚我喂虾米给它,它吃了点,但是还是不怎么动。” 顾之点点头:“多观察几天,记得准时上药。” 他的声音很淡很浅,说完就朝教学楼里走,头盔捧在手上,黑色的蝴蝶展翅欲飞。 秦可薇记起昨天舒晴在说英镑的时候提起过顾老师,当下吃惊地问:“你昨天说的帮英镑看病的人是顾老师?” 舒晴看了眼正在上楼梯的人,点了点头。 一路上秦可薇都在纳闷为什么顾老师会出现在宠物医院,他不是教法语的吗,怎么又跟兽医扯上关系了? 上课的时候,舒晴习惯性地不举手了,顾之的课还是那么有趣,他总是以一副温和友好的姿态讲述着法国的各种文化,然后提些简单的问题,要大家用最基础的语法来回答。 他说到法国的医疗设施很完善,包括艾滋在内的三十种重大疾病都由国家支付患者的医疗费用,而且为了有效分流医院的患者人数,在法国看医生需要预约,若非急病重病,一般都会被分去诊所看病,把更好的医疗资源留给更需要的病人。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把自己拍摄的一组关于法国医院与诊所的照片放给大家看,其中有一张是他穿着白大褂站在一群小朋友里的合影。照片上的他淡淡地笑着,身边的一个法国小女孩还牵着他的手。 舒晴不知怎的想到了昨天在宠物医院看到的他,也是一身白大褂,但不苟言笑,远远没有照片上这么温柔。 下面有人在骚动,像是在低声讨论老师为什么会穿着白大褂出现在医院里。顾之有所察觉,退出幻灯片之后,解释说:“我在法国参加过一个AIDS志愿联盟,这群孩子都遗传了父母的艾滋病,从小就遭受疾病迫害。我参加的这个联盟就是组织社会各界人士关爱艾滋病人,去医院帮助他们并且同吃同住的。” 下面的人都惊呆了,有人甚至“啊”出了声,顾之在大家震惊的反应里打开了word,在屏幕上打下了anisation Volontaire du S.I.D.A,然后解释说:“艾滋志愿联盟。” 有人问他:“老师你不怕被感染吗?” “艾滋的传播途径大家都知道,血液,遗传,性行为。只要处理得当,与艾滋人群接触并不会有危险。”顾之的回答很简单。 秦可薇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关于艾滋病的电影,心有余悸地说:“可我听说艾滋到了后期,患者会出现皮肤溃烂的现象,老师你不怕吗?不会觉得……”她斟酌了片刻,还是找不到恰当的词,只好说,“不会觉得恶心吗?” 顾之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随即又松了开来,像是方才的小动作只是大家的错觉,他说:“这些孩子都是天生就遗传了父母的艾滋病毒,生病并非他们自己选择的。而大多数的人因为父母就是病毒携带者,所以出生不久就失去了双亲,从小就在医院接受治疗。他们既是孤儿,又饱受病痛折磨,如果你们也在现场,看见了他们每天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想必也不会用恶心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了。” 以往的他讲课时声音清冽温和,宛如一泓清泉,可总是波澜不惊,清浅至极。然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些什么,舒晴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却只看见那双深幽明亮的眼眸,像是冬日里的小小灯笼,散发着柔和而又深厚的光。 他说:“就像你们当中有的人拥有自己的宠物一样,猫狗也好,别的也好,相处的时间长了,它们要是有了小病小痛,你们也会心疼,会难受。这些得了艾滋的孩子不是动物,是和我们一样生活在这世上的人,可动物尚有主人关爱,他们却什么也没有。如果你会为了自己的宠物生病而难过,想必在见到他们的时候,也会一样心生怜悯,他们……很可怜。” 他似乎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最后三个字,他的语气骤然低了下去,像是想起了当初和孩子们相处的画面。 舒晴想起了方才那张照片上他和小女孩紧紧交握的手,心里忽然有点湿润,她察觉到顾之在说到小动物的时候似乎看了一眼她,眼睛不自然地垂了下来。 台下的学生有片刻的沉默,随即有男生说了句:“要是以后有机会去法国留学,我也去看看他们。” 不知道是谁低低地说:“说不定那会儿他们都已经……” 大家一下子又不说话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舒晴还以为顾之既然这么关心那些得了艾滋的孩子,一定会有点难受,谁知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温和地笑了,他说:“法国的文化有很多与中国文化大相径庭的地方,但是就算语言不相通,人的感情也是相同的。就像他们说着法语,而我们说着汉语,可我们对弱者的同情和对病患的关爱都是一样的。” 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翻开了手里的书,接着说:“下面我们开始看书上的内容,先找同学来读一遍上节课的单词。” 舒晴心里一紧,随即看着顾之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落在她身上,接着用春风般和煦的嗓音念了她的名字:“舒晴。” 咔嚓,一颗刚刚才软下去的心又结冰了,然后碎成两半。 第09章 第九章 舒晴被点名了,只得慢吞吞地站起来,拿起书开始念。 Lait——牛奶。第一次遇见顾老师的那天晚上,他停在便利店外面买酸奶,一口袋都是原味的,足以见得这个人不爱复杂的事物,追求简单。 Froid——冷的。顾老师这个人看起来总是温温和和地对你笑着,说起话来也客气礼貌,但总体来讲,他会给你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哪怕他其实并没有刻意显示他的优越感。 Patience——耐心。他对她好像没什么好印象,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耐心地对待她的小乌龟,白大褂在身,看着真的有几分模范医生的样子。今天遇见她,竟然还主动问起了英镑的状况,是个有耐心的好医生。 舒晴一边读,脑子里一边飞快地走神,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mercredi这个单词是怎么读完的,就懵懵懂懂地一口气念到了最后一个单词。 她放下书,抬头看着顾之,讲台上的人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请坐。” 秦可薇震惊地问她:“你放假回去练了小舌音?” 舒晴十分镇定地点了点头,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从来不愿意轻易服输,上次顾之当着大家的面批评了她的小舌音,她就开始每天刷牙的时候不停练习这个r,好说歹说,“星期三”这个单词总算能流利地发出来了。 下课之后,顾之在讲台上关电脑、收拾背包,教室里的人都走了,秦可薇问还没动作的舒晴:“你不走?” 舒晴摇摇头:“自习一会儿再走,这会儿回去寝室里太吵。” 她们寝室里有人学吉他,每晚这个时候都在又唱又弹,偏偏唱得比弹得还难听,实在糟心。 秦可薇也就坐下来和舒晴一块儿看书,顾之走之前,下了讲台走到她们的桌前,右手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 舒晴抬头的时候,正好望进他眼底,听见他说:“进步很大,只是小舌音的地方略显不自然,下次尝试着轻一些,不需要太着重强调,自然点会更好。” 说完这番话,他微微点头,就离开了教室。 舒晴一脸囧样,秦可薇很肯定地说:“你看吧,我就说顾老师对你没偏见,你偏要自作多情。” 门口的人忽然顿住了脚,就听见另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可我怎么还是觉得有点……笑里藏刀的……” 顾之的表情没怎么变,眉眼冷了三分,长腿一迈,转过楼道往楼下走去。 * 四天之后,英镑的肚子旁边又有了一小块白色的斑点,舒晴上网查了查,词条里很多结果显示这是继续腐甲的征兆,她心里难受得不行,当晚上法语课的时候就把英镑也给一起带上了,想着给顾老师看看也好。 顾老师周一周三周五都会来给他们上课,今天是周五,最后一天,结果等舒晴去了教室之后才发现站在讲台上的是系主任,立马傻了眼。 第一排的同学小声跟她说,顾老师今天有急事,系主任帮忙代一下课。舒晴看了眼手里的英镑,没说话。 下课之后她把书包给了秦可薇:“帮我带回寝室一下,我带英镑去宠物医院。” 秦可薇急了:“大晚上的你往一环路跑,来来回回都几点了?万一宿舍关门了你进不来怎么办?不然明天再去吧?” 舒晴头也不回地说:“你帮我hold住查寝的,要是太晚了我就在外面找个网吧蹲一晚上,腐甲不能拖,我怕英镑受罪。” C大地势偏僻,在三环路以外了,舒晴快步走到校门口,坐了辆三轮往地铁站赶。 三轮师傅是个中年男人,模样生得不大好看,笑眯眯地问她:“这么晚了,小姑娘去哪儿啊?” 舒晴警惕地看了他一样,说:“去我爸那儿,我爸在一环路的警亭值班。” 那师傅笑了笑,没说话。 舒晴就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地铁站,然后又坐地铁到了一环路,看手机时才发现已经九点半了,宿舍十一点半就要关大门,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从地铁出口到宠物医院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她抱着龟房快步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舒晴?” 她脚下一顿,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高高的男生站在那儿,白色的T恤简简单单的,手里拿着几本书,粗略地一扫,书脊上的关键词大约是“国际经济局势”、“国富论”以及什么“微观经济”。 舒晴抱着龟房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随即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张亦周?” 张亦周才从书店出来,他就读的A大就位于市中心,从这里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他是知道舒晴在C大念书的,当下迟疑了片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一环路?” 舒晴说:“我的乌龟生病了,带它来宠物医院看病。” 张亦周的视线滑落在她抱在胸前的那只龟房上,走近了几步,低头看了看,英镑像是被他挡住了光线,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他一眼,小爪子胡乱一挥。 张亦周立马看见了它抬起的爪子旁边有一块已经被剜去的部分,便说:“腐甲?” 舒晴点点头,看了眼手表:“我可能要先走了,不然一会儿医院该关门了。” 张亦周迟疑地问:“C大离得那么远,一会儿你回得去吗?地铁站十点二十就关门了。” 舒晴笑了笑:“没事的,回不去就去网吧坐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张亦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见她很快朝他挥了挥手,转身急匆匆地走掉了。一环路一向人潮拥挤,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舒晴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张亦周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 他想起以前住在楼下的那个女孩子每天放学都会背着书包往他家跑,门一开,肆无忌惮地往他的床上一趴,胡乱地把鞋子一甩,蹭蹭蹭地开始找个最舒服的位置躺着。 她会咬着笔杆做题,等到最后一道思考题的时候,就会笑眯眯地跳下床来跑到他的书桌旁边,谄媚地说:“张亦周,给我看看你这道题怎么做的嘛!” 他总会冷淡地说:“自己做,看别人的属于剽窃。” 然后她就会一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一边夸张地捂着心脏说:“我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分什么你的我的?你太伤我的心了!” 总而言之就是一系列夸张的行为,然后成功骗得他的作业,于是第二天老师夸奖的人里总会多出这么一个冒牌货。 张亦周笑了笑,耳边是喧哗的人群,麦当劳前面的室友张望半天,好不容易看见了他,嘴一咧,朝他挥手:“亦周,这儿!” 他快走几步,把书递给室友,说了几句,对方诧异地接过书,过了一会儿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放心,纪检部的嘛,老熟人了!蒙混过关妥妥的!” * 舒晴走进宠物医院的时候,没有看见顾之,上回那个张医生倒是在打扫卫生,看见舒晴有些吃惊地笑了:“呀,是你呀。” 视线落在她怀里的龟房上,张医生把扫把往墙边一放:“怎么,小乌龟的病还没好?” 舒晴无奈地点头:“上回烂的地方旁边又出现了白斑,我上网查了查,说是腐甲的前兆,就带着它来找顾老师了。” “顾老师?”张医生挺吃惊的,“他不在这儿工作呀,你怎么会来这里找他?” 舒晴傻眼了:“他不在这儿工作?” 张医生笑起来,恍然大悟地说:“你以为他是兽医?哈哈,他是我们这儿李医生的朋友,上回李医生有急事要出差几天,就请他来帮忙,听说他以前是学外科的,在国外呆过,对一些小动物也有所了解,这才被李医生请来帮忙坐镇。” “那我的乌龟……”舒晴迟疑地问,很是沮丧,没想到连夜跑过来居然也找不到顾老师。 “李医生这会儿也下班了,不然你明天再来?”张医生问她,不一会儿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忙笑着说,“呀,我还忘了,我这儿有顾老师的电话呢,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上回李医生把他的电话发到我手机上了。” 舒晴坐在医院里的长椅上,一边低头看自己的乌龟,一边把电话拨了过去,说实话,她对这个顾老师很有些不敢亲近,但眼下也找不到被人求助了,只能硬着头皮打过去。 电话响了好长时间,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的时候,终于通了,那边传来顾之一如既往温和低沉的嗓音:“喂?” 舒晴背一僵,局促地说:“请问是顾老师吗?”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舒晴。”就这么一句好像显得太过亲密,她又补充道,“你双语班的学生。” 对方顿了顿,才说:“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说起英镑,舒晴稍微没那么紧张了,赶紧把它的状况说给对方听,最后顾之像是思索了片刻,才说:“我现在刚好也在一环路,你就在医院等我,我马上过来一趟。” 舒晴松了口气,挂掉电话之后整个人都靠在了椅背上,英镑还在龟盒里迟缓地动着小爪子,不时慢吞吞地抬头看她一眼,尾巴也动一动。 那块腐烂的地方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可小家伙还在天真地跟她打招呼,舒晴眼睛一红,深深地出了口气,闭上了眼。 她想到了顾老师所说的那群得了艾滋的孩子,顾老师与他们朝夕相处,看着他们忍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大概比她还要难过吧?因为孩子们不是英镑,他们会哭,会喊疼,会用语言对你描述他们所遭受的伤害。 她闭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到底坐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推开了玻璃门,低低地叫了声:“舒晴?” 第10章 第十章 舒晴和张亦周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张医生拿着扫把去另一间屋子打扫了。 张亦周看着舒晴一直皱着的眉头,温言道:“腐甲是小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乌龟寿命长,没那么容易死的。” 舒晴没看他,只说:“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太晚了宿舍会关门的。” “没事,反正你也一样。” 舒晴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语气稍微有点不耐:“这哪里一样了?我是因为我的乌龟病了,所以回不去,你是因为什么?你的乌龟也病了?” 她看见张亦周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忡,这才想起他似乎从没见识过她咄咄逼人的一面,是啊,以前的她可不是这么能说的人,哪怕是个话篓子,也总是乖巧可爱口口声声说着贴心话,而不是今天这个骂人不带脏字就能嘲讽得人泪流满面唱征服的舒晴。 她又转过头去,心平气和地说:“回去吧,你也说了,乌龟寿命长,不容易死,不用担心它。” “担心它?”张亦周笑了几声,清隽的眉目染上了几分动人的色彩,他生得本来就很好看,只是不爱笑,如今一笑,就好像有暖暖的光芒从眉心开始浸染开来,他定定地看着舒晴,问她:“你以为我担心的是它?” 舒晴看着他,没说话。 张亦周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他说:“舒晴,你是个女孩子,这么大晚上的不回学校,还打算去网吧待一晚上,你以为我担心的是你的乌龟?” 舒晴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先是一愣,随即说:“你没必要担心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我也不是从前那个舒晴了,一旦遇到事情就慌里慌张的不知所措,回回都要来找你。” 她说得很平静,张亦周的脸色却僵了一僵,他低声问她:“你还在生气,是不是?” 生气?过了五年了,他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舒晴笑了,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露出了每回和余治森斗嘴前的那个表情:“张亦周,你觉得你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 她问得咄咄逼人,张亦周一愣。 舒晴继续笑着说:“我以为只有很重要的人才值得我记在心上这么多年,比如周恩来死了,我每回听到降半旗这个词的时候会想起他;汶川大地震过后,我每回听说哪里地震了也会想起来;就是曼德拉死了,我也只有在听到光辉岁月的时候才会唏嘘几句。你觉得你自己有多重要,值得我把你记在心上这么久,整整五年过了还在跟你怄气呢?” 张亦周被她质问得眉心一皱,沉默片刻之后却笑了几声,他说:“舒晴,你果然变了。” 这句话是以一种不急不躁的姿态说出来的,显然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 舒晴笑得很灿烂,点点头:“是个人都会变啊,从初中到大学,难道你没有变?再说了,经历了家庭被人破坏这种事,你觉得谁又会没有任何改变呢?那得要多没心没肺才做得到?当然,你爸去世的时候你年纪还小,可能没有这种切身体会,后来我爸不是又去了你家,帮你和你妈弥补了这个缺憾么?你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改变不大也正常。” 她话里带刺,说得一派轻松,饶是张亦周脾气好,也失去了那分笑意,他转过头来看着舒晴:“我知道当初那件事你很难过,但那是大人之间的事,错不在哪一个人,要说起来,其实舒阿姨也是有错的——” 张亦周试图跟她讲道理,但舒晴听他提起妈妈,立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前一刻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只冷冰冰地说:“行了,我们不要叙旧了,既然都是以前的事了,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错在谁,谁自己心里清楚,你也说了是大人之间的事,他们都没有计较了,我们又计较什么?你走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张亦周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终于没有之前的那份从容了:“舒晴,你不要任性,我是为你好才留下来的,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逗留,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眼看着他又要开始说教,舒晴打断他:“危不危险我自己心里有数,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你教会我的,我没你想得那么蠢。要走赶紧走,我的乌龟病了,需要静养。” 玻璃门就是这个时候打开的,从沃尔沃上下来的男人进门的瞬间,就听到这句诡异的台词——“我的乌龟病了,需要静养。” 张亦周背对大门,没注意到顾之的到来,只耐着性子对舒晴说:“庄叔叔知道了也会担心你的,你——” “顾老师!”舒晴没有理他,站起身来叫了一句。 张亦周也跟着转过身来,看见了门口那个一身西装的年轻男人。顾之像是刚从会议上回来一样,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合身,熨得一丝皱褶也没有,优雅干净。他在进门的同时松开了领口的那颗扣子,衣领微微敞开,显得稍微随意了些。 舒晴显然也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见到这个样子的顾老师,但联想到之前系主任说的顾老师有急事,约莫是去了什么正规场合。 顾之的视线在张亦周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走到了舒晴面前,拿过了龟房:“给我看看。” 舒晴赶紧把龟房递给他,然后回头对张亦周说了句:“你走吧。” 张亦周还在坚持:“我等你。” 他干净漂亮的面容上有一种执着的神情,一如从前,几乎叫舒晴想起她曾经迷恋的那个少年,做物理题也好、拉小提琴也好,永远都是这样认真执着,一丝不苟。 舒晴一下子焦躁起来,几乎是凶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张亦周你别逼我骂人!让你走你不走,你还真当你是我的谁?” 邻居?哥哥?昔日的好朋友?每一个称呼都叫她咬牙切齿。 张亦周只见过舒晴这种冷漠又带有敌意的表情一次,那就是两家人正式闹翻那一次,当时的舒晴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对他拳打脚踢,幸好庄敬伟把她抱住了。 舒晴走到门边把玻璃门狠狠拉开,冷冷地问他:“你走不走?” 张亦周一向是个高傲的人,今天已经为了她破例太多,眼看着她这么赶人,终于还是面上无光,沉默地疾步走出了门。 舒晴把门关了,慢慢地走回了桌子边上,顾之已经把西服外套脱了,从衣架上拿过了李医生的白大褂穿在身上,然后坐在了桌前开始察看英镑的腐甲情况。 舒晴看着他的动作,他全神贯注地检查英镑,气氛骤然沉默。 白炽灯下,顾之的表情专注而认真,修长的手指拿着镊子,轻轻地刮了刮英镑的肚子,面容沉静。他像是一点也没有看见刚才舒晴和张亦周剑拔弩张的那一幕,只从容不迫地做自己的事,对周遭的事情不闻不问。 舒晴正在为不知如何解释张亦周的事而尴尬,见他恍若未闻,略微缓和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有一点感染,暂时用不着挖掉那一块,在高锰酸钾里泡一下,然后重新上药。” 说完,他站起身来往隔壁走,和张医生说了几句话,舒晴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好在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棕色瓶子,重新坐在桌子后面。 舒晴看着他把高锰酸钾倒在一只浅浅的器皿里,然后把英镑放了进去,忙问:“疼吗?” 顾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问我还是问它?” “……”舒晴沉默了。 顾之把龟房递给她:“拿去清洗一下,以后要清理得勤点,免得细菌残留。” 舒晴一边默默地拿着龟房去水槽洗,一边想,顾老师使唤她好像使唤得挺自然的,上回倒水是这样,今天洗龟房也是这样…… 正想着,那边的顾之头也不抬地补充了一句:“一遍不行,多洗几遍。” 舒晴正欲关水龙头的手一僵,只得又按照他的吩咐再洗几遍。等到她清完之后回到桌子前面,顾之已经把英镑从器皿里拿出来了,药也上好了,正在用纱布慢慢替它包扎。 英镑像是有点疼,四只小爪子一直在乱舞,舒晴想问是不是药水带来的反应,又怕顾老师回她那句“你问我还是问它”,只得一边咬唇一边心惊胆战地暗暗祈祷老师下手轻点。 顾之把纱布包好后,终于抬头看了眼舒晴:“这是哪里?” “啊?”舒晴愣了一下,没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顾之又重复了一遍:“这是哪里?” “……医院。” “既然知道这是医院。”他把英镑放进了龟房,淡淡地看了舒晴一眼,“那就控制一下你的表情。” 抬头,顾之看见了舒晴茫然的样子,终于轻描淡写地点破玄机:“你的表情惊恐得像是看见了屠夫,这对于一个医生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经历。” “……” 第11章 第十二章 舒晴又一次向顾之和张医生道谢之后,正准备往外走,顾之却忽然叫住了她:“你怎么回去?” 舒晴回过身去,就看见他正把白大褂脱下来,然后拿起了衣架上的西服外套,但只是搭在手上,没有打算穿。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说:“这会儿地铁站已经关门了,我找家麦当劳或者网吧待一晚,明天再回去。” 顾之的眉心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片刻,一面往外走,一面简短的说:“我送你。” 喜从天降!不用在外面熬一晚上的夜了! 不过开心归开心,舒晴表面上还是十分客气地说了句:“谢谢顾老师!” 跟在顾之身后出了门,舒晴才发现张亦周居然还站在大门旁边,他转过身来看着她解释说:“要是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扔在外面,我一晚上都会睡不着的。” 舒晴还从来没发现张亦周这种过分执着有这么可怕,当下便说:“没必要了,顾老师会送我回学校的,所以你大可放心,今晚一定可以睡个好觉。” 顾之没有停下来,径直朝着停在街对面的黑色沃尔沃走去,舒晴说完这几句就赶紧跟了上去,没想到却一下子被张亦周抓住了手。 “你干什么?”舒晴吃惊地回头质问他。 张亦周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舒晴,你一个女生大晚上的单独上了一个男人的车,就不怕有事?” 他是因为关切所以有些激动,面容都红了几分,舒晴无语地甩开他的手:“张亦周,你思想能纯洁点吗?他是我老师,对他我比对你放心多了。” 她快走几步,赶紧过了街,顾之已经坐在车里等她了。她关好车门以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张亦周一动不动地站在街对面,面色难看至极。 舒晴低低地说了句:“走吧。” 顾之发动了汽车,不急不缓地朝着学校的方向开去,舒晴看着后视镜,直到他们转弯之前,那个人一直没有走。 车里顿时陷入一片沉默,顾之不会问她张亦周的事,她也无话可说,只能抱着英镑坐在副驾驶上,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夜景。 市中心总是很繁华,夜里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睛都有些花了。 顾之忽然开口说:“柜子里有CD,你可以放歌。” 舒晴应了一声,打开了面前的柜子,猜到他一定也是觉得长达一个小时的车程要是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恐怕两个人都不好受。 柜子里的CD不少,大多是车载黑胶唱片,舒晴用手机照着看了看,清一色都是法语唱片,名字里总有那么几个她不认识的单词,当下有点尴尬地说:“我都不认识……” 顾之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她这种才上了没几节课的法语新生要是都认识,那才稀奇了。他问她:“你喜欢安静的还是热闹点的?” “安静点的。” 顾之便伸手从最左侧抽了一张递给她:“这个。” 舒晴把唱片取出来,插-进了车里,Keren Ann的声音很快响起,那是一种朦胧又柔和的声音,介于现实与梦幻之间,轻轻柔柔,飘渺灵动。 Je voudrais du soleil vert Des dentelles et des théières Des photos de bord de mer Dans mon jardin d'hiver Je voudrais de la lumière e en Nouvelle Aerre Je veux ger d'atmosphère Dans mon jardin d'hiver 舒晴一下子听得愣住了,只觉得刚才的尴尬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她问顾之:“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Jardin d'hiver》。”怕她不懂,他又翻译了一遍,“冬日的花园。” 舒晴忍不住赞叹了句:“很好听。” 这一回顾之似乎微微一笑:“嗯,已经是老歌了,曾经在法国风靡一时。” “是谁唱的?”舒晴问他,刚问完又不好意思地说,“算了,告诉我也没用,反正我也不认识几个法国明星,除了《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男主角和苏菲玛索以外,其他都一窍不通。” 顾之又笑了,简短地说道:“Jean Reno。” 舒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这个杀手不太冷》的主角,顾之的r发得流畅而自然,听着很舒服。 轻柔的女声在车内缓慢飘荡着,哪怕没人说话也不会尴尬。 舒晴看了眼在龟房里慢吞吞地爬来爬去的英镑,笑眯眯地问它:“Tu l’aime aussi?”(你也喜欢这首歌?) 顾之微微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回过头去的时候对她说:“法语很适合女孩子说,吴侬软语,很温柔。” 这回舒晴笑出了声,有点得意又有点调皮地说:“那正好,我妈一直嫌我是个女汉子,现在学了法语可以回去跟她吴侬软语地淑女一次,她才会觉得这学费没白出。” 最后车停在了学校外面,顾之看了眼手表:“十一点一十了,赶快回去吧。” 舒晴抱着英镑下了车,在车窗外笑吟吟地朝他挥挥手:“谢谢顾老师!” 她一边说,一边捧着英镑的小房子朝他示意,显然这句感谢有双重含义。 顾之目送舒晴的背影消失在校门里正准备发动汽车,车外却忽然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系主任弯下腰来笑着问他:“顾老师今天不是去开会了吗?怎么到学校来了?” 得知她上完课又在办公室留了一会儿,现在正准备步行回公寓,顾之笑了笑:“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车里还放着歌,顾之解释说:“班上的同学找我帮忙看看宠物龟,我刚送她回来。” “你是说舒晴?”系主任想起了刚才碰见的双语班的同学,见顾之点头,便笑着说,“这孩子不错,好几次开会年级上的英语老师都夸了她,听说口语很棒,上学期在市里省里的演讲比赛上都得过奖。这学期刚开学,我们办公室忙不过来,她是年级干部,值班的时候还来帮了我不少忙。” 顾之似是有几分诧异,系主任一向吝惜言辞,今天居然破例赞誉了舒晴,他低低地笑了笑,想起初见舒晴时的那个场景,不置可否地说了句:“是么?” 一个人总有很多不同的面目,就像他的职业,她的性格,总有常人不曾接触到的一面。 * 舒晴收到系主任的电话,说是双语班的联系方式需要整理成表,刚到的教科书也需要她去办公室帮忙清理一下。 去了之后才觉得可怕,他们班三十个人,人手四本书,一地的教材看得她头大。 正蹲在地上一本一本地数时,办公室忽然又来了人,简单地在门上敲了两下:“何主任。” “顾老师来了?快进来坐。”系主任的声音很热情,甚至亲自倒了杯水给顾之,“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还以为——” “我刚才有课。”简短的回答。 “是这样的,我的侄女得了急性腮腺炎,挺严重的,我想请你帮个忙给她看看。你有经验,又是专家,要是你肯收她,我也放心。” 顾之很快回答说:“急性腮腺炎应该去看传染病科,我是负责外科方面的,这个恐怕帮不上忙。不过如果你想找专家看诊,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系主任喜出望外:“那就先谢谢顾老师了。” 舒晴蹲在地上,没回头,这种时候她最好一言不发装聋作哑,免得自讨没趣。系主任论官职比顾之这个普通老师要高上一级,但听语气却客气尊敬,显然是因为有求于人。 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忽然开始好奇顾老师怎么会跟外科扯上关系。一开始她以为他在宠物医院兼职,后来才知道他是去帮忙的,今天听到这么一番对话,恐怕顾老师不仅学过医,还是个专家。 医生……兼大学老师?这样也行? * 整理完书走出学校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的点,余治森和秦可薇还在市区里的火锅店等她,余治森已经发了好几条短信催她了。 舒晴站在公交车站等车,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乌龟怎么样了?” 一模一样的对话曾经发生在一周前。 她赶紧转过身去看着骑在摩托上的顾之,对方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卫衣,随意的同色长裤,为了和她说话,他把头盔前面的那块镜片拨了上去,淡淡地望着她。 刚才在办公室没敢回头,现在看看到他这身打扮忍不住有一瞬间的失神。 舒晴说:“挺好的,伤口没再腐烂了,这几天也活泼很多。” 顾之点点头,正欲开口,舒晴的手机却忽地响了,余治森等到电话一接通就开始嚷嚷:“饿死人了饿死人了,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那嗓音太大,舒晴十分肯定顾之也听到了,只得尴尬地说:“就来就来,你也知道334不好等,半个小时才来一趟,我一会儿就来。” 她赶紧挂断电话,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顾之,片刻之后忽然冒出个念头:“顾老师你去哪儿?” “市区。” 舒晴一下子松口气,笑眯眯地问:“那可以顺路捎我一程么?” 顾之这次犹豫了片刻,舒晴立马收起笑脸,诚恳地说:“不方便就算了,没事的,我可以等公交。” “上来吧。”他把头盔取下来递给舒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落日的光慢慢地爬上他英俊的眉眼,舒晴失神了片刻,伸手接过了他的头盔,有些笨拙地戴了上去。 顾之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舒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顾之顿了顿:“别动。” 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不动了,顾之拨下了那块镜片,然后下了命令:“上车。” 舒晴发誓她没有想过原来同乘一骑会是如此尴尬的一件事,难怪刚才她提出载她一程的时候,顾之迟疑了片刻。摩托的车速很快,这又是赛车摩托,后面没有储物箱,她要是不抱着顾之,完全就无法稳住重心。 顾之迟迟没有发动摩托,舒晴也不好磨蹭太久,只好慢吞吞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一瞬间心跳有些难以自制。 她抱着他…… 她居然抱着他? 她居然抱着法语专业的男神! 卧槽今晚回来会不会被那群爱慕者们谋杀?!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乱窜,头盔里却又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不像花香,也不是香水,是什么味道呢? 舒晴心虚地看着离自己很近很近的背影,浑身僵硬。她的手环在老师的腰上,一动也不敢动。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为寂静的时刻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可舒晴无心欣赏,整个人都处于十分纠结的状态。 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这种心虚却很满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第十二章 英镑的腐甲终于慢慢地好起来了,舒晴小心翼翼地给它抹了一个多月的金霉素眼膏,总算看着它的小肚子恢复了以前的雄风。 值班的时候在办公室帮系主任整理资料,一不小心扫到了外国语学院的老师联络清单,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想起自己手机里似乎存有顾之的电话,就是上次张医生告诉她的那一个。 她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过去:“顾老师,英镑的腐甲已经完全好了,我代表它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但是一直到她值完班回了寝室,顾之也没有回她。 周二晚上没有法语课,舒晴在寝室里看《Sherloes》,正看到大侦探以惊人的语速分析案情时,摆在电脑边上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吓得她浑身一颤。 顾之的短信很简单:不用。 不止简单,还显得有点冷漠,舒晴讪讪地把手机放回去,看剧的时候少了点兴致。 屏幕上的神秘女人慢慢地伸出手去拉住了侦探的手,舒晴眼前一晃,忽然想起了那日坐在老师后座的场景,这件事情她也谁也没说,就连余治森和秦可薇都不知道。 和他们共同的老师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有些难于启齿,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憋在心里起了化学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想起了高中的时候做的那个实验——镁的燃烧。那叫一个白光乍起,于是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好像哪里不对。 * 之后上顾老师的课,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英俊,讲课的时候言简意赅,下课之后更是惜字如金。 舒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接近过他,哪怕其实他们之间的交集比普通师生还是多了那么一点。 课后用来学法语的时间更多了,她想既然交了那么多学费,也不能让老师白赚。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个念头,想要变得出色一点,再出色一点。顾老师好像一开始就对她有偏见,她的倔脾气一上来,就开始粪发图强想要叫人大吃一斤。 那天上课的时候,顾之放了一个关于法国浪漫的短片,请人说说观后感。大家的法语词汇量都还十分有限,一时之间无人应声。 教室里十分安静,舒晴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忽然震动了一下,抽屉里发出嗡的一声,顾之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舒晴一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开口说:“虽然大家都说法国人很浪漫,但我觉得浪不浪漫还是要因人而异的。就好比外国语学院一样,不是所有男生都是娘炮,也不是所有女生都是汉子,就好比大家都说外院出丑人,但我觉得老师你长得还是很**的,这就是个最好的反击证据。” 舒晴是用法语说的,不太熟练,有的地方动词变位还出了错,但并不影响表达,全班愣了一下,随即都笑起来,还有人叫好鼓掌的。 顾之站在讲台上,一手拿书,一手漫不经心地拿了只粉笔,他唇角微弯地看着舒晴:“tinue.”(继续) 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笑容给弄得忽然有点慌张,舒晴佯装镇定地做出总结:“所以法国的浪漫也是一样,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而论,我们不能说法国人就一定浪漫,就好像不能说中国人就一定保守,法国也不见得能看到我们学校每晚女生宿舍楼下的壮观场景啊!。” 顾之顿了顿,问她:“什么场景?” 舒晴嘿嘿一笑,回答时用了中文:“情侣排排站,吻得不狠不够看。” 顾之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句话:“Le romantiquepas la qualité naturelle.”(浪漫并非与生俱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写粉笔字,舒晴讶异地看着那手漂亮的字,每一个字母都流畅而自然,一个一个连在一起变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那一个上扬的开音符带起了一个圆滑的弧度,不同于别人的直线型,很是特别。 原来他的字这么好看,以前总是用word打字,她还以为会丑到见不得人的地步。 回过身来的时候,他嘴角噙笑,语气轻快地说了句:“ppréciation, je suis tent.”(感谢你的赞赏,我很愉快。) 一字一句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就好像法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一首歌,简单的词语也变得非同寻常起来。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他忽然改用中文说:“你的口语进步很快。” 舒晴笑了:“磕磕巴巴的,老师过奖了。” 他朝她递来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好看的眉毛微微扬起:“礼尚往来,传统美德。” 全班哄笑,原来老师不过是回个礼,有人当真了。 在这样明亮清澈还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神里,舒晴忽然有点晃神,这一个顾老师和之前那个冷漠地回复她“不用”的人……好像并非同一个人。 * 半期的时候,系主任忽然说下节课要进行动词变位测试,一石激起千层浪,群众反映巨大无比,基本体现为抗议、坚决抗议和宁死不屈的抗议。 系主任笑得很和蔼:“你可以弃考,可以不及格,可以不参加,也可以交白卷,不过下学期的二外……如果你选了法语,挂科是不二之选。” 英语专业的到了大二下期都要选修二外,在座的既然学了法语,自然是打算轻轻松松选修法语,然后光明正大逃课不上的。系主任这么一说,众人傻眼。 舒晴一向喜欢口语,不爱语法,叫她演讲辩论她倒欢喜,一涉及到背这些条条框框的,她就痛不欲生。为了应付接下来的动词变位测试,她果断奋发图强了一晚上,笔芯的墨都少了一大半。 正背得神魂颠倒的秦可薇欲哭无泪地凑过来看她的进度,立马发飙了:“靠,做小抄也不叫我!你滚你滚你滚!” 舒晴淡定地把衣袖放了下去,遮住了手腕内侧以及手心密密麻麻的字迹,一边打着呵欠往床上爬,一边温柔地说了句:“那我滚上床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继续努力。” 没想到最后监考的人不是系主任,而是顾之。 他捧着卷子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一边低头清数一边说:“何老师去开会了,今天由我监考。” 试卷发下来之后,纵观列出的单词,舒晴得意地咧开嘴角,真棒,百分之九十的答案都在她的手上自由飞翔。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她十分淡定地奋笔疾书,时而关注一下顾老师的动态。 顾之坐在讲台上看报纸,棱骨分明的手指修长好看,指甲修整得干干净净。舒晴就坐在第一排,又一次抬头时,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了块简单大方的银表,眯眼看了看,隐约看见表盘上Cartier的字样。 莫名眼熟。 她收回目光,又开始抄,也就在这时候,顾之忽然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报纸,舒晴闻声抬头,不偏不倚,正碰上他深幽冷静的目光。 左手不着痕迹地贴在了卷子上,以免被他看见手心的字迹。舒晴咧嘴一笑,迅速埋头继续写题,只可惜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顾之似乎一直没有再转移视线,她在心里叫苦不迭,尼玛还有一半是空白的,老师你看你这么优秀一社会青年,拿起报纸关心关心国家大事不是挺合适的吗? 被人盯着,要是一直停笔不动就太惹人怀疑了。舒晴只好挑了几个有印象的,一笔一划地往上挪。 手心慢慢地出了汗,贴在卷子上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她又不敢乱动,怕泄露了手心的秘密。 差不多把能写的都写好之后,算了算差不多也及格了,舒晴总算松口气,缩回手来收拾笔袋。 顾之就是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的,他像是漫不经心地走到了第一排看了看,最后停在舒晴面前,亲切地说了句:“字写得不错。” 舒晴笑嘻嘻地抬头说:“老师过奖,我写得太快,有点潦草。” 顾之不紧不慢地伸手指了指卷子上方没有题的空白处:“我说的是这个。” 舒晴低头一看,傻眼了……刚才手心出汗,又紧紧贴在卷子上,居然把那堆密密麻麻的字迹给印了上去!简直堪比印刷体! 顾之又踱步回了讲台,终于如她所愿拿起报纸继续看了起来,舒晴悲愤欲绝地抬头,只看见他如画的眉目,纵然神情疏淡,却自有一派悠然自得的风情。 ……这种时候才看报纸,他要不是故意的,她就把头砍下来做明天的头条供他娱乐! 这果然是惨绝人寰的一次测验。 第13章 第十三章 “零分或者重考。” “什么?” “单选题。” “……我选及格行不行?” “抱歉,请看清题意,没有这个选项。” “听说人品超好、才识渊博的大学老师都很擅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学生轻松过关的。”舒晴厚着脸皮央求。 办公室里,顾之好整以暇地把手里的报纸放了下来:“不好意思,我恰好是人品不好、才疏学浅的那一个。” “……” 舒晴一直以为他高冷归高冷,但心肠挺软还是的,没想到这么不好说话。 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往外走,出门以前回头问了句:“……那多久重考?” 顾之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像是思考了片刻:“给你三天时间准备,周五晚上留在教室里考完再走。” 舒晴没精打采地转过身去,岂料顾之又把她叫住了:“舒晴,学语言仅凭兴趣是不行的,你很聪明,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 他的目光沉静而明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他口中吐露出来的舒晴二字也似乎多了点别的意蕴。 舒晴一下子愣住了,可他却接着拿起那张报纸看了起来,再也没有了下文。 所幸最终她还是顺利通过了顾之的测试,她又不是笨蛋,只是不愿意花力气去背动词变位,如今整整三天晚上都一心一意地去做这件事,周五的测验十分顺利地通过了。 题是顾之出的,难度适中,她很快写完以后就交给了讲台上坐着人。 顾之大致扫了一眼,眼神柔和了些,终于难得地对她笑了笑:“过关。” 舒晴咧嘴,眉眼弯弯地朝他挥手:“那我先走啦,顾老师再见!” 于是教室里只剩下顾之一个人,想到刚才那个围着厚厚的围巾、笑得肆无忌惮的姑娘,他摇了摇头。 这大概是个家境不错的小姑娘,心地不坏,还有点小聪明……只可惜被宠坏了。 期中一过,圣诞节也就跟着来了,A市气候湿润,难得下一次雪,所以冬天也就变得不够吸引人,多的是宅女待在寝室看剧上网。 寝室里的人一个多月以前都参加了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结果这天晚上成绩出来了,只有舒晴一个人得了名次,并且名次还不低,全国第三名。 辅导员亲自打来电话恭喜她,电话刚挂,班长又拿着奖状和证书来寝室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舒晴点开闪个不停的年级群,结果发现辅导员在群里公布了这个好消息,还要“大家都向舒晴同学看齐”。 舒晴哭笑不得地打电话给妈妈报喜,结果才刚说完这个消息,就听见对铺的陈念念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哟,真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啊。” 她一愣,捂着手机眯眼问陈念念:“你说什么?” 陈念念在铺床,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说了什么?随口说说而已,别往心里去。” 这学期以来寝室里的气氛很不和谐,一来大家都是优等生,大二一开头就开始评什么励志奖学金、国家奖学金,拿得到的人心花怒放,拿不到的人自然就黯然神伤。 只可惜大家都要强,秦可薇和舒晴俩因为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原本口语就要好上一大截,如今一人拿了励志奖学金,一人拿了国家奖学金,其他人就有了想法,寝室里的氛围变得怪怪的。 舒晴本来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如今听陈念念这么出口挑衅,十分冷静地先跟舒妈妈说了再见,挂了电话以后,不怒反笑,“有了好消息自然是要跟人分享的,全世界都知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陈念念嗤笑道:“哟,不就是个英语竞赛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当上国家主席了,这么耀武扬威的,狐狸尾巴都给露出来了。” “是啊,不过就是个英语竞赛嘛,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舒晴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结果就是这么一句话引起了全寝室的围攻,这学期积压已久的情绪骤然爆发,没了秦可薇,舒晴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战,对方却有四个人,个个都对她冷嘲热讽。 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说要亲如姐妹,至少也不该这么眼红别人的成绩。舒晴二话不说收拾好了背包,理都懒得理她们,潇洒地扬长而去。 一屋子的吵闹声都被关在了身后。 只可惜逞英雄的时候很意气风发,出门以后才意识到这是平安夜,外面的寒气足以冻死一头膘肥体壮的牛,她却拖着脂肪不足的**跑出来受虐。 但自尊心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终于还是坐车去了二环路的望江桥,她知道那里有一家麦当劳,二十四小时通宵营业。 麦当劳什么都好,暖气也开得够足,舒晴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垃圾食品对于她的重要性,简直有如再生父母。 背包里只带了一个钱包,一本小说,还有最实用的毛巾毯。舒晴打算看会儿书,累了就趴着睡会儿。 顾之在医院参加完研讨会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把车开到停车场以后,他就步行回家。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顿住了脚,回过头去看着玻璃窗里那个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人,严严实实的大衣、墨绿色的毛线围巾…… 一周前,舒晴留下来重考动词变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造型,把自己裹得像个不明球体。 诧异于这么晚了这姑娘怎么睡在麦当劳里,他迟疑了几秒,还是回家了。 熟稔地开了门,把脱下来的大衣随手放在沙发上,顾之开了空调,坐在书桌前拿出笔记本电脑来继续看晚上研究的那个案例。 约莫过了一个多钟头,他习惯性地去开冰箱拿酸奶,结果发现昨晚酸奶就没了,今天太忙,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只好又披上大衣下楼去买酸奶。 便利店就在麦当劳旁边,经过麦当劳的时候,他又一次侧过头去看,舒晴仍旧保持先前的姿势趴在桌上,薄薄的毛巾毯披在腿上,看样子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买完酸奶回家后,顾之继续为那个案例定手术方案,最后看到墙上的挂钟已经指着十二点了,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在十三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夜景和川流不息的车灯,最终还是重新拿起大衣出了门。 舒晴睡得迷迷糊糊的,麦当劳里一直放着嘈杂的歌,她只能戴上自己的耳机,女歌手用柔和低沉的嗓音唱着《冬日的花园》——曾经在顾之的车上听过的那一首。 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舒晴猛地抬起头来,结果恰好撞上了俯身欲唤醒她的人,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顾之低低的吃痛声,舒晴傻眼了,“顾老师?” 这一下撞得太重,顾之的眉心都蹙了起来,停顿了好几秒,才把捂住下巴的手松开,“怎么睡在这里?” 舒晴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和室友吵架了,一个人赌气跑出来了吧? 顾之没等到她的回答,只看了眼那杯冷掉的咖啡,蹲下身拾起了落在地上的毛巾毯:“走。” “去哪儿?”舒晴一头雾水。 “我家。” 顾之耐心地等待着她收拾背包,结果舒晴一动不动,神情古怪地望着他,他这才把言简意赅的本事收起来:“我住在旁边的小区里,客房可以给你住一晚,睡这里会感冒。”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宿舍早就关了门,回也回不去。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舒晴小声说。 “会。”顾之的表情淡淡的,“但是比起明天一早打120来抢救因为高烧昏迷不醒的学生来说,我个人比较倾向于速战速决。”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舒晴居然很想笑。 这个男人的家不比他的说话方式复杂多少,简简单单但是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家具,窗帘清一色的没有花纹,就连墙上唯一的那幅油画也只是一片深蓝色大海,别无他物。 舒晴穿着他从鞋柜里拿出的拖鞋,一时之间有些局促。 顾之把她半个学期没洗过的背包接过来,随手放在单人沙发上,舒晴瞬间有点后怕,早知道就提前洗一洗书包了。 “怎么了?”顾之从厨房给她倒了杯出来,看出她的表情有点不安。 舒晴脑子一抽,居然就说出来了:“我怕把你的沙发弄脏。” 顾之转过头去看了眼她的书包,似乎笑了笑,有点无奈地说:“脏了就脏了,难道我会叫你赔?” “……难讲,说不定会叫我洗干净再走。” 他低低笑了几声,“好主意。” 舒晴被带到客房里去转悠了一圈,床单被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屋子不大,但很有格调,仍旧以简洁为主。 “很晚了,洗漱一下就睡吧。” 顾之把拎回来的那只塑料袋递给她,先前舒晴没注意,这下接过来一看,居然是新的洗漱用具…… 看来他在叫醒她之前就十分肯定她会跟他回家,所以提前买好了这些。 顾之还教了她怎么用热水,舒晴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算瘦,甚至还有点婴儿肥,是家长喜欢的那种“看起来特精神”的孩子。 过去二十年里,她都一直安慰自己,饱满的孩子更讨喜。 吐掉嘴里的泡泡,舒晴捏了捏自己的脸,唉,再瘦一点说不定会更好看? 不过,顾老师那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女朋友又是什么样子呢?她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的无一例外是各种妖娆大明星。 奇怪的是两人竟然没有住在一起。 哦不,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舒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跟顾之道了声晚安后,她钻进了那个清爽干净的被窝,屋里一片黑暗,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起手机还在背包里,她迟疑了片刻,又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去,结果发现客厅里的台灯昏黄的亮着,顾之正坐在沙发上,笔记本摆在膝上,间或停下来思考一下,然后速度飞快地打字。 看见她走出来,他抬起头来问她:“怎么了?” “拿手机。”舒晴很快走到背包前面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老师早点睡。” 结果顾之叫住了她,十分准确地猜中了她找手机的原因,“你是不是睡不着?” 最后,舒晴坐在沙发上看书,顾之在她身边一点的地方继续敲键盘。 书是顾之让她去书柜里选的,她随手拿了本《刺猬的优雅》,结果翻开以后才发觉是法语原著,天知道为什么封面上要写着五个那么大的汉字。 她看得很艰难很纠结,最后索性微微侧过头去看顾之的屏幕。 “脊柱后路推板减压”,“椎弓根内固定”……一大波外星词汇正在接近。 顾之打字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没有再动,而是靠在沙发上低低地笑了两声,“我并不觉得这些中文对你来说比手上那本法语原著更容易理解。” 舒晴的脸倏地涨红,原来他早就知道! 她故作正经地咳嗽一声,“我有个问题。” 得到他肯定的目光,她才发问:“你的真实身份。老师?医生?” “外科专业,硕士是在法国读的,回国以后去医院里待了半年,然后到了C大教法语。” “那这个……”舒晴朝他的笔记本努努嘴。 “虽然没有再动手术了,但还算是医院的人,很多术前讨论我也有参与。” 舒晴迟疑了片刻:“既然专业是医科,又为什么放弃外科手术,跑来教法语了?” 这一次,顾之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慢慢地合上了笔记本,然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很晚了,快去睡吧。” 察觉到他在逃避,舒晴只得慢吞吞地站起来往客房走,走出客厅之前,她回过头来语气轻快地说了声:“早点睡,顾老师,还有……谢谢你收留我。” 她笑得很欢快,眉眼弯弯的像只小狐狸,顾之一怔,随即也回以一抹笑意,“晚安,舒晴。” 第14章 (补齐) 第十四章 舒晴是在半夜的时候醒过来的,嘴唇干得厉害,嗓子里像是着火了一样。 她立马意识到了这是发烧的征兆,可眼下她躺在别人的床上,睡在别人的家里,难道还能叫醒顾之替她买药去? 挣扎了很久,最终抵不过干渴难忍的折磨,她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披着外套出去接水喝。 一路摸黑从走廊走到了厨房,她没有开灯,怕惊醒了顾之。 正拿了只玻璃杯接水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舒晴?” 突如其来的这一声把她吓得魂都掉了,浑身一抖,手里的玻璃杯也滑落在地,干脆利落地碎成了渣。 头顶的灯蓦地亮起,舒晴也终于看清了厨房门口的人。 “……顾老师。” 她有些羞愧地蹲下身去收拾玻璃渣子,顾之却俯下身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动,我来处理。” 她的手腕纤细又柔软,烫得不正常,顾之眉头一皱,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果然—— “你发烧了。” 舒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他拽着手腕往客厅走去。 顾之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自己去柜子里找出了一只小小的医药箱,最后把温度计递给她,“先测体温。” 舒晴照做了,而量体温期间,顾之走到厨房里把那堆碎玻璃清理了,又倒了杯热水回到客厅递给她,“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 她接过热水,也没急着喝,沮丧地说了句:“对不起。” 顾之顿了顿,“对不起什么?” “大晚上的麻烦你收留我,现在又给你添麻烦了……”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是个如此疏离又高高在上的人,她一再麻烦他,而今深更半夜又出状况,他一定很神烦。 谁知道顾之却忽然回以她无可奈何的几声轻笑。 “舒晴,是人就会生病,这跟你想不想给我添麻烦是两回事。” 他提醒她,“温度计可以给我了。” 看完结果之后,顾之眉心一蹙,“三十九度三。” 他从医药箱里找出了退烧药,动作熟练地配好了几颗递给她。 舒晴看着他慎重的表情,把药喝下去之后,讪讪地说:“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我不是发烧了,是即将归西……小病而已,其实没那么严重的。” 顾之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以前我的病房里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有天晚上她发烧了,没吃药。” 停在这里没了下文。 舒晴纳闷,“然后呢?” “然后她死了。” “……” 顾之收好了医药箱,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床毛毯,他替她盖好了只穿着打底裤的腿,然后才说:“她有免疫系统疾病,任何小病小痛都可能危及生命,就因为那次发烧,第二天早上我去病房的时候,她已经停止呼吸了。” 舒晴看着他没有太大变化的表情,却察觉到他的睫毛在柔和的灯光下微微颤动了几下,泄露了主人的小秘密。 “她很勇敢,一群孩子里就她打针吃药的时候不哭不闹。”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低落,“她很喜欢和我聊天,总是趁着护士不在的时候偷偷跑来找我。” 长时间打针吃药,还住在医院里…… 舒晴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艾滋病?” 顾之点头。 她恍然大悟,一定是他在法国艾滋志愿联盟工作的时候遇见的孩子,脑子里浮现出上课时他展示的那张照片,她想起了那个牵着他的手笑得一脸灿烂的法国小女孩。 “能遇见这么温柔又耐心的好医生,想来那个孩子虽然生命短暂,但也算活得很开心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虚此行。” 顾之一怔,抬头看见她一副“我在安慰你”的圣母表情,忍不住笑了笑。 这还是头一回有学生说他温柔。 他这个人凡事都像是只用了三分心,对人对事都有些疏离,看起来倒是温和礼貌,但对待学生的错误从来不会得过且过,也因此,法语专业的学生们历来就对他有些敬畏,认为他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这些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可眼下,这个跟他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付的女生竟然把他看做一个需要安抚的对象,小心翼翼地组织言词…… “我看起来像是悲痛欲绝,需要借你的肩膀靠一靠的样子吗?” 舒晴看他瞬间收起了前一刻的柔和,又恢复了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男神风范,张了张嘴,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已久的问题。 “顾老师,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之所以对我这么不满,是不是因为我和余治森开的那个玩笑?” “玩笑?”顾之默了默,似是在回忆当初的场景,最后低低地说了句,“……原来那就是你的玩笑。” 在走廊上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她却用轻描淡写的玩笑二字带了过去。 “是啊,只是玩笑而已,我和余治森关系好,一向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你千万别生气!” 顾之看着舒晴信誓旦旦的样子,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清澈透亮,略微婴儿肥的脸蛋因为发烧的缘故微微泛红,整个人像是春天里枝头初放的一朵红杏。 可她说她和余治森“关心好,一向就是这样”,顾之心里一滞,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流淌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到底还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三观略歪。 他站起身来,轻声道:“先去睡觉吧,明天早上再看看退烧了没。” 这一夜,舒晴浑身发烫地躺在被窝里,很久之后才睡着。她有个奇怪的毛病,一旦发烧了就爱做梦,梦见很多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睁眼的时候只记得好像梦见了顾之,他掐着她的脖子对她冷冰冰地说:“诬陷男人是同性恋等于间接污蔑他的性功能有障碍,道歉不够,拿命来凑!” 想一想,她觉得有点后怕。 蓬头垢面地走出客房,她看见顾之坐在沙发上,还是和昨天一样抱着笔记本在工作。 他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连帽卫衣,算是家居服,坐姿放松而随意。窗帘被他拉开了,难得的阳光普照。 在这样的日光下,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而温暖,轮廓甚至微微发光。 闻声抬起头来看着她,“好些了吗?” 洗漱之前重新量了一次体温,这回只有三十八度多一点,好歹叫人松了口气。 看着墙上的挂钟,舒晴有些汗颜,“你可以早点叫醒我的。” 顾之站起身来穿大衣,“生病了就需要多休息,没什么难为情的。” ……中箭,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顾之看了眼她略显单薄的外套,从衣架上取下了一条深蓝色的羊毛围巾递给她,“走吧,直接去吃午饭,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舒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他又看出了她的别扭,低低地叹口气,“从我家里走出去的病人要是被冻死了,只怕我的一世英名都喂狗了。” “你说我是狗?”舒晴立马反应过来。 可表示抗议的眼神才刚调整好,她的面前就被一片温柔的阴影笼罩了。 顾之从容不迫地把那条围巾搭在她的脖子上,然后动作轻缓地替她围了两圈,末了后退一步,“走吧。” 可是舒晴迟迟没有动。 她的下巴上还残留有他替她围围巾时不小心接触到的温度,这样近的距离、这样亲昵的举动,把她整颗心都惊得忘了跳动。 她怔怔地看着背对窗户的顾之,因为逆光,他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可是毋庸置疑的是,这样的表情一定美好又温柔。 于是她忘了和他计较关于英明喂狗的事情。 午饭是在小区外面的一家并不算大的餐厅里解决的,顾之是熟客,随意点了几样菜,并没有过问舒晴的意见。 菜上来以后,舒晴才明白他为什么没问她——小米粥,鸡蛋羹,土豆丝,还有一道热气腾腾的豌豆炖肉。 “你在生病,需要吃清淡点。”顾之是这么解释的。 舒晴咧嘴一笑,“我还以为是老师抠门,舍不得请我吃好的。” 顾之默了默,“教师工资低,这也算是原因之一。” “……” 别逗了,老师,又是摩托又是轿车,我真的看不出你哪里贫穷了。 顾之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眼里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情绪,“舒晴,坦白点说,大学教师的工资或许还比不上高级餐厅一个端盘子的服务员,所以请千万理解教师这个职业,若是有朝一日看见身边的师长接近楼顶、河边、站台以及大桥上,请千万紧密陪同,生命来之不易,需要互相扶持。” 舒晴已经目瞪口呆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这顿饭吃得十分冷场,舒晴忍了再忍,最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 “顾老师,讲笑话还是要看天赋的,我觉得你不太适合这项运动,特别是……这种天气。” “那你觉得这种天气适合做什么运动?” 大冷天最适合的运动当然是—— “摩擦生热,活塞运动。” 这种对话和余治森、秦可薇重复过太多遍了,以至于舒晴不假思索地就答了出来,隐晦而有内涵,低调而不失华丽。 当然,就在话一出口的零点零一秒内,舒晴脸色大变,羞愤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顾之把挺得笔直的背微微放松下来,靠在身后的座椅上,低低地笑了两声,端起面前盛着白开水的玻璃杯轻轻晃了两下,然后用他特有的低沉嗓音语气轻快地说了一句:“舒晴,圣诞快乐。” 心知肚明他是为了不让她尴尬,所以才这么有技巧地转移了话题。 “圣诞快乐!”舒晴在感激的同时,也真心诚意地举杯说:“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好听的一句圣诞祝福了。” 为了表示这句话的真实可信,她甚至信誓旦旦地补充了一句,“顾老师,你的声音绝对有让人怀孕的潜质!” “……” 顾之的那口开水以一种十分奇特的状态卡在了嗓子眼里。 吃完饭后,他送舒晴回学校,因为恰好要去办公室拿份文件,所以打算直接送舒晴到宿舍楼下,但舒晴十分坚持要在大门外下车。 只可惜这点避嫌的小心思没能如愿以偿,下车之后还没来得及道谢,一个双语班的男生就从后面拍了拍舒晴的肩,看见车上的人之后,诧异地喊了句:“顾老师?” 顾之淡淡点头,看了舒清一眼,没再说话,发动了车子往学校里开。 舒晴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对那个男生说:“我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正巧碰见了顾老师,他就顺路载我回来了。” 对方笑得眉眼弯弯:“都已经月底了还有钱出去吃饭,当真是土豪。” 舒晴瞪他,“得了,这话从一个真正的土豪嘴里说出来,简直像是往我脸上吐了一泡狗屎,别这么侮辱我行么?” 众所周知这个宋予是年级上有名的富二代,父亲是市里有名的企业家,加之宋予人长得不错,娃娃脸又好脾气,大概是因为父亲也是白手起家,所以他并没有富二代的那种骄奢跋扈,和大家相处得都挺好。 宋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到底是谁侮辱谁啊?” 舒晴习惯性地牙尖嘴利,回味了片刻自己刚才说的话,咳嗽两声,信手拈来顾之的那句话来敷衍他,“圣诞快乐啊宋予同学。” 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懒洋洋地伸手对身后的人挥了挥,宋予倒是站在原地笑出了声,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回寝室的时候,大家都在,秦可薇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还问她夜不归宿去了哪里。 舒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众人,笑了笑,“哦,平安夜嘛,出去浪荡了一番。” “浪得愉快么?” “过程很曲折,结局很完美。”她煞有介事地说,“还免费蹭了顿饭。” 话刚说完,手机响了,打开一看,发件人那一栏写着三个大字:顾老师。 “下楼。”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舒晴不知道顾之找她干什么,单看到下楼二字就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于是镇定地对秦可薇说:“我下去买个面包。”然后就匆匆跑出了门。 秦可薇看着她进门时随手扔在桌上的钱包,“喂,你忘了带钱!” 可是奔跑的脚步声早就消失在走廊上了。 黑色的沃尔沃虽然低调又不张扬,但因为轿车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锃亮锃亮的也很引人注目。 顾之看见那个姑娘从楼道里跑出来,缓缓摇下车窗,在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后,伸手递给她一只透明的塑料袋,“退烧药。” 舒晴傻了眼,“你特意去买的?真是太麻烦你了……” “顺路而已。”他收回了手,神情疏淡却莫名柔和。 为了给病人一个安静的休养环境,C大的校医院离办公楼隔着十万八千里,顾之此行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顺路”。 心里有股暖流慢慢地发酵成滚烫的情绪,舒晴整个人都有些飘忽,“谢谢顾老师。” “不用,医生的职业病而已。”他是这样解释的,合上车窗的时候又一次含笑道,“圣诞快乐。” 一直到那辆黑色沃尔沃消失在转角处,舒晴都没有移开过视线。 手里的塑料袋只装了几盒药,轻若无物,可是拎在手里不知怎的就变得重如千金了。 这个圣诞……过得快不快乐倒是说不上来,总之很奇特就是了。 秦可薇对于有神秘人士送退烧药来这件事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只可惜舒晴拿生病当借口,蒙着被子睡午觉,再一次用一句“圣诞快乐”敷衍过去了。 然而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谣言在短短的时间内以一种惊人的姿态传开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秦可薇叫她去食堂吃晚饭了,也就在这时候,从外面推门进来的陈念念气急败坏地冲着舒晴吼了一句,“还睡?赶紧起来!你自己去外面听听人家在传些什么!” 舒晴睡眼朦胧地坐起身来望着她,“陈念念你吃错药了?” “我倒是希望我吃错药了,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在说你什么?说你昨晚夜不归宿,和法语专业的顾老师厮混了一晚上,今天还是人家用车把你送回来的!” 陈念念的一番话成功地把舒晴仅剩的睡意全部驱散,她瞬间清醒过来,全身上下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的人说你什么!”陈念念冷冷地看着她,“二奶,小三,你觉得哪一个好听点?” 第16章 第十六章 事情是这样的,陈念念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刚好听见隔壁桌的一群女生在聊天,其间多次提到舒晴的名字。 她就把餐盘朝那一桌挪近了些,竖起耳朵去听。 没想到却听来了一番带有攻击性的言论,说什么舒晴彻夜不归、在男老师家过夜,今天还大张旗鼓地坐着老师的车回学校。 “我早就觉得有猫腻了,她不也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吗?凭什么书记辅导员个个都那么喜欢她?没想到居然是个陪睡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人家和顾老师是真心相爱呢?”有人嗤笑。 “真心相爱?”有人不高兴了,尖酸刻薄地说,“她何德何能?顾老师怎么可能看上她?” 陈念念一向护短,哪怕昨晚才和舒晴吵架了,也绝对听不得有人这么污蔑她。 当即筷子往桌上一扔,冷冷地骂了句:“饭菜也堵不住狗嘴。” 然后就拿着餐盘走了,立马回寝室把这消息告诉了舒晴。 舒晴已经傻眼了,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下了床,“你听谁说的?” “法语班的那一群。”陈念念还在气头上,“我猜他们绝对是上回的科创答辩输给我们不甘心,所以嫉恨在心。” 而那回的答辩是由舒晴代表小组去做的,难怪最遭人恨。 “也有可能是她们喜欢顾老师,所以——”秦可薇把手里的笔一扔,开始撸袖子,“我记得她们是哪个寝室的,走,找她们去!” 看见两人比她还激动,舒晴反倒冷静下来,拉住秦可薇,“我大概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了,别急。” 她打了个电话给余治森,要到了宋予的手机号,打过去的时候宋予还挺吃惊的,语气也挺热情,舒晴言简意赅地把顾之那句话送给他,“下楼。” 然后拿着手机直奔男生宿舍楼。 宋予穿着白色的棉衣,深蓝色牛仔裤,一张娃娃脸盛着浅浅的笑意,很快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舒晴也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开口就是一句:“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看着人模人样的,结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多谢你帮我出名啊。” 宋予表情一滞,没了笑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非要我重述一次?中午在校门口碰见你,我也说了是路上碰见顾老师,所以顺路搭车回来的,你又是怎么添油加醋地告诉别人的?” 舒晴性格里咄咄逼人的一面又出来了。 “宋予你真叫人刮目相看,长得倒是像个男人,没想到是个长舌妇,无中生有,造谣生事!” 舒晴骂完,转身就走。 宋予却忽然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误会了!我只在别人问起的时候说了句碰见顾老师搭你回来,其余的什么都没说。怎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舒晴狠狠甩开他,“离我远点!” “舒晴——”宋予还欲解释,却看见那个女生毫不犹豫地快步走了。 这个圣诞过得是丰富多彩,跌宕起伏。 但谣言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舒晴明白了危急时刻谁才是对她好的人,寝室里的女生们好像完全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一晚上都在好好开导舒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舒晴沉默地听着,最后才从被窝里坐起身来,“对不起。” 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 舒妈妈曾经说过舒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人要是活得太肆无忌惮,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棱角分明就很容易挫伤他人。 而她这样张扬且锋芒毕露地活了二十年,犹自不知反省,像只螃蟹一样横行霸道。 “要是我说我是女汉子,粗枝大叶,不懂顾及别人的感受……听上去像是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而事实就是,我这个人张扬又尖锐,性格很糟糕,而你们还能在这种时候毫不计较地帮我,我真的很……”舒晴的声音从被窝里低低地传出来,最终还是化作一句,“对不起。” 陈念念骂了句:“魂淡,你在演琼瑶戏啊?不这么煽情会死?” 大家哄笑起来,最后刘书意说了句:“其实也是我们小心眼,你得奖了,我们本来该帮你一起庆祝,可是却变成了羡慕嫉妒恨。” 秦可薇适时地插科打诨:“这厮太招摇过市了,我都看不惯,更别说你们了,好在我秦可薇肚里能撑泰坦尼克号,不然早看不惯她了!” 糟心的流言蜚语竟然化解了一场矛盾,舒晴的心情很复杂,不知是在为谣言担心,还是在为此刻的误会涣然冰释而欣慰。 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来看,是陈念念发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我们一直陪着你呢,晚安。” 眼眶竟然变得有些潮湿,舒晴躲在被窝里,觉得这真是有生以来过得最扑朔迷离的圣诞节了。 * 周日一整天,舒晴都窝在寝室里,做了套法语卷子,看了一下午英语原著,不出门也就听不到什么谣言。 秦可薇说:“天下太平,岁月静好。” 舒晴浑身恶寒。 宋予打了很多电话来,舒晴一个也没接,既然下定决心远离谣言,谁都不要妄想破坏她的好心情。 只可惜到了周一,该来的还是来了。 学院也就这么点人,一点谣言传来传去就人尽皆知。 上专业课的时候,班上有人试探地问舒晴:“你和法语专业的顾老师关系很好?” 舒晴的脸一下子冷下来,“还没熟到陪睡的地步,放心好了。” 秦可薇赶紧把那人嘘走。 只可惜到了晚上的时候,连余治森都亲自打电话来了,开头就是一句:“我靠舒晴你什么时候傍上顾老师了?我听说他亲自开车接送你上下学,还和你成为了同居密友——” “再过两天估计你就会听说我身怀六甲了,一周以后我和他的孩子都在超市里打酱油了。”舒晴冷冷地打断他,三秒钟后终于忍无可忍,“余治森你动点脑子好吗?这种时候打电话嘲讽我真的人道吗?” 说话间,她停在了教室外面,“我要上法语课了,就这样。” 臭着脸走进教室,好死不死看见宋予忽然站起身来朝她挥手:“舒晴!” 舒晴没理他,径直坐在了第一排,岂料宋予很快走到了她面前,十分诚恳地说:“我想和你谈谈。” 走廊上很安静,头顶的暖黄色光芒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吧,以后别打电话也别发短信了。”舒晴的表情很疏淡。 “那些话真的不是我说的。”宋予解释道,“我去问了法语班的女生,她们说是有人看见你和顾老师从他家小区一起走出来,所以才有了这些谣言——不过我绝对相信你不是她们说的那种人。” 舒晴怔了片刻,“有人看见……” 是了,那是二环路很著名的一片住宅区,很多本市的有钱人都住在那里,就她所知,光他们年级也有好些家境不错的人。 这下更可笑了,被人看见她和顾之一起走出小区,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舒晴抬头看着宋予认真又严肃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是我错怪了你,还冲你发了一通脾气,别做出这么愧疚的样子,倒显得我更恶劣了。” 宋予这才咧嘴一笑,阳光又好看,“不恶劣,不恶劣,早闻舒女侠性格耿直、舌灿莲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及得上外院的女人们,那才叫舌灿莲花,个个都是大作家。” 舒晴尚在苦笑,却忽然听见宋予笑容满面地喊了句:“顾老师!” 回过头去,走过两人身旁的不是顾之又是谁呢? 她也赶紧喊了一声。 顾之微微顿足,点头之后问她一句:“吃了药没?” “吃了。” “烧退了?” “全好了。” “嗯,进来上课。”他抱着头盔走进了教室。 舒晴的嘴角微微上扬,正欲跟着走进教室,忽然察觉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只见宋予张着嘴站在原地,一脸疑窦丛生的表情。 这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像是什么都没有的关系好吗? 上课时,舒晴频频走神,顾之在屏幕上打出了这一课的相关短语,众人都在埋头做笔记,只有她一个人盯着面前的笔袋走神。 顾之似是不经意地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叩了叩桌面,她才慌忙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 似是询问,又似是责备,带点严厉,却又不失温和。 舒晴心下慢了一拍,低头抄写短语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 下课之后,秦可薇要去吉他协会,留她一个人慢慢地往寝室走。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叫她:“舒晴。” 回过身去,不是顾之又是谁? 他递给她一张光盘,她低头一看——《刺猬的优雅》。 正是那天她没有看懂的那本法语原著……的电影版? “这是原著改编的电影。”顾之说,唇角微微上扬,“你对原著挺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电影版,中法字幕都有,不至于看不懂。” 舒晴有些惊讶,但国内的法语资源很难找,特别是想找到有法语字幕的电影,更是难上加难,当即感激涕零地笑道,“谢谢顾老师!” 男神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浅淡而不失温柔,走过她的时候,轻轻说了句:“看完以后,写篇一千字的观后感。” “……”一万头神兽从胸上咆哮而过。 电光火石之间,舒晴忽然想起了更为重要的事,赶紧出声叫住他,“顾老师,我有事告诉你!” 对上顾之回过身来略微讶异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你听说没,这几天有人在传我们的谣言。” “什么谣言?” 那双冷静的眼眸叫她面上一热,终于还是低低地说了出来:“有人看见我和你一起从你家小区走出来了……” 顾之瞬间明白了。 面前的女生有些局促地低着头看着地上,面颊泛红。 顾之忽然想到了第一次遇见她的那个晚上,她和那个男生一起在走廊上做着亲密的事情,面上似乎也带着这样艳丽好看的颜色。 鬼使神差的,他听见自己用缓慢而清冷的声音说了句:“你还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这样疏离而冷漠的语气,隐隐之中还带着些许怒气。 舒晴敏感地捕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倏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怔怔地问了句:“什么意思?” 第17章 第十七章 漆黑的夜晚,空空荡荡的教学楼外,只剩下顾之背后那盏高高的路灯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芒。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更显得孤绝料峭。 舒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他一起这样静静地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却又莫名心慌。 她听到自己急切地催促他:“顾老师?” 可就是这样一声顾老师把他拉回了现实,那种清冷疏离的神色并没有褪去,但他收回了视线,临走前只说了句:“流言止于智者。” 那个身影挺拔清隽,最终消失在了夜色里。 舒晴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她觉得她似乎遗漏了什么细节,回想认识顾之的点点滴滴,他不应该是那个会莫名其妙就对她差别待遇的人。 他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每一句似有深意的提醒,都像是在提醒她个中缘由,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熄灯后,寝室陷入一片黑暗。 舒晴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脑子里反复浮现出顾之那个深深的眼神,带着失望与疏离,带着冷漠与无奈。 她越想越心慌,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给那个人发短信。 “顾老师,你在生我的气吗?” ……似乎亲昵得有些不妥,她迟疑着又删去了。 “今晚你问我还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吗,我觉得很受伤。” ……更可笑了,她受不受伤他会放在心上吗? 这样辗转反侧很久,她终于颤着指尖发过去了四个字:你睡了吗? 等待的时光被无限拉长,短短五分钟里,她从忐忑变成了沮丧,最后甚至握着手机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发去这样一条短信。 只是胡思乱想终于还是被手机的震动打破,她迫不及待地凑到眼前来看。 “没有。”仍旧是他的作风,好像多发一个字都会浪费话费。 可是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不知怎的骤然落地,舒晴对着黑暗里亮得有些刺眼的屏幕露出了笑意。 “顾老师,我想问你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对我没有好印象?是因为第一次在便利店外见到你的时候,我拿你和余治森开了不恰当的玩笑吗?” 她也许粗枝大叶,也许活得肆无忌惮,可父母离异的事情也让她变得异常敏感,能够察觉到别人对她的每一点小情绪。 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的男人拿起震动的手机看了眼,似乎迟疑了片刻,才回道:“不是在便利店外,而是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过了片刻,他又加了一句,“当时你和余治森在一起。” 黑暗里,舒晴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说第一次见面的地点。 对着屏幕发了很久的呆,她努力地回忆着那个晚上自己和余治森做了些什么。 她记得她帮英镑清理龟房,结果一不留神把英镑掉进了垃圾桶里,而余治森费了很大了气才帮她捞起来……隐约记得抬头的瞬间,似乎看到有个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难道那就是顾之? 沙发上的人合上了笔记本,从冰箱里拿了盒酸奶出来,一边喝,一边出神地看着桌上的手机。 他甚至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灯火阑珊的夜景,身姿挺拔,一动不动。 而在手机响起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一直在等待。 “你看见我和余治森捞乌龟了?”这是舒晴的短信。 就在顾之怔忡之际,手机又响了一次。 “那天我不小心把英镑掉进垃圾桶了,余治森来帮忙,之后我们就在停车场和便利店遇见了你……我还是没想通你为什么生我气。” 顾之拿着手机站了好一会儿,才失笑坐回了沙发上。 捞乌龟? 竟然只是……捞乌龟? 那个寂静的夜晚,昏黄黑暗的走廊,还有他随意一瞥之下,在走廊尽头看似亲密的男女……竟然是在垃圾桶里捞乌龟? 这段时间以来的点点滴滴全部浮上心头,他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片刻之后,舒晴收到他发来的短信:“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生气了?” 可是那种眼神,那种语气,还有那种疏离冷漠的表情……分明就是生气了,舒晴很笃定。 而最后一条短信就在这时候蹦了出来:“很晚了,明天还有课,睡吧。” 这样的语气让她想到了平安夜那晚的场景,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对她轻声道晚安。 她甚至清楚地想象到了他那时候的神情,笑容浅淡,眼神明亮,甚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她最终心满意足地回了一句“晚安”,然后安心地睡了。 另一边的男人却看着屏幕失神很久,最终含笑摇了摇头,拨通了好友的电话:“睡了吗?” “睡了也被你吵醒了。”那头的李宣然没好气地说,“怎么,这个点找我有事?” “下来吧,喝一杯。” 许是隔着手机也感受到了顾之心情不错,李宣然挂了电话,穿上外套下楼来了。 两人是上下邻居,又是多年好友,买房也挑了个近处。 红酒在手,李宣然一边轻摇酒杯,一边打量着顾之唇边浅浅的笑意,懒洋洋地问了句:“遇见什么好事了?” 顾之但笑不语。 “看样子春意盎然的,莫非是——”李宣然咧嘴一笑,不紧不慢吐出三个字,“桃花运?” 顾之浅酌一口,这次连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好事不见得,桃花说不上,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奇异的心情是因为什么。 他和李宣然碰了碰杯,“心情好罢了。” 染了醉意就容易开口,没一会儿,坐在沙发上的李宣然开始大笑,“你的意思是,你看到学生在捞乌龟,就以为他们在——哈哈哈,人民教师的想象力就是超凡卓越。” 顾之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很好笑?” “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李宣然坐直了身子,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学过医,知道冲动抑制太久确实会出现心理暗示,我看你是单身太久,也该交个女朋友尽快解除这种心理暗示了。” * 舒晴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看完了顾之给她的那部电影,故事讲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门房老妇人荷妮和一个来自日本的上层阶级小津先生之间的爱情故事。 因为身份和外貌的局限,荷妮骄傲又自卑,渴望又抗拒,用刺猬似的方式竖起防备保护自己,却最终走进了小津先生的世界。 影片很文艺,带着法国特有的安静浪漫情调。 从相识到相知,最后相恋,每一个镜头都带着光影的变换,也牵动了舒晴的心。 而在荷妮终于克服一切,愿意接受小津先生时,影片却戛然而止在车祸的那一幕,舒晴的心倏地停滞了。 她看见小津先生褪下西装盖住荷妮,那双始终温柔明亮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了悲伤的影迹。 熄灯以后,她打开了充电台灯,拿出纸笔开始写顾之布置的观后感。 可是白炽灯下,呈现在前言的每一幕都是小津先生与荷妮深情对视的画面,或安静地看着白色幕布上的电影,或分享《安娜·卡列尼娜》中那句广为人知的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福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起初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最后才惊觉面颊湿漉漉的。 她艰难地执笔很久,最终只用法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我们都是孤独的刺猬,只有频率相同的人才能看见彼此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优雅。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一个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人,他未必是恋人,可能是任何人。横亘身份与地位的外在条件,跨越看似不可丈量的距离,在偌大的世界里,我们会因为这份珍贵的懂得而不再孤独。 * 周三晚上的法语课下课之后,她把观后感连同光碟一起交给了讲台上的顾之,然后匆匆离去。 那个晚上,顾之安静地坐在安静的客厅里,翻开了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 舒晴的法语写得流畅而纤细,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秀气,并不像她本人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肆无忌惮。 起初他以为她是在敷衍,因为长长的一部电影只换来了半页不到的观后感,可是接触到那些优美的符号时,顾之却连目光都停滞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他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电视,把那张看过多次的光盘放了进去。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荷妮冷漠出现的画面,然后是小津先生走进她的生命里,画面上有阳光,有笑颜,有透明的尘埃,还有游动的金鱼。 “横亘身份与地位的外在条件,跨越看似不可丈量的距离,在偌大的世界里,我们会因为这份珍贵的懂得而不再孤独。” 画面里的荷妮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在寂静的时刻书写下这样的句子,然后抬起头来对沙发上的他微微一笑。 “老师,我过关了吗?” 原来了解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透过寥寥几行文字,轻而易举窥见了一颗毫无保留的心。 顾之在明亮的灯光下坐了很久,最终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 “Merveilleux!”(很精彩) 舒晴回信息的动作总是很快,几乎是在半分钟后,他的手机就重新亮了起来。 “Un monsieur merveilleux, uudiant merveilleuse:)”(名师出高徒-舒晴自我翻译版) 他低低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笑意。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学期接近尾声时,学院按照惯例举办了一次外语节。 礼堂里人声鼎沸,余治森等挂着工作证的学生干部焦头烂额地忙着安排选手座位,不时有观众跑来询问该往哪里坐。 舒晴本来也逃不过这一劫,但因为是这场演讲比赛决赛的参赛者之一,得以幸免于难。 秦可薇在观众席上朝她挥手,用嘴型说了句加油。 余治森在帮第十三名观众找到座位之后,黑着张脸走到第一排的选手席前,一把拿过舒晴的矿泉水毫无形象地灌了几口。 “算我求你,假装不认识我,然后拿着我的水赶紧滚蛋。” 余治森把盖子盖上,阴险地挤上了她的椅子,跟她紧紧挨在一起,“亲爱的,还是算了吧,全学院还有谁不知道我们是一对呢?” “我不介意把你的真实性取向——” 话未说完,余治森一把捂住她的嘴,同时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得,算你狠!” 舒晴笑着看他离开,却在下一秒看见了走进礼堂侧门的顾之,她发现顾之往余治森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对上了她的目光……显然刚才他们闹腾的场景被他尽收眼底。 舒晴正准备跟他打招呼,评委席的系主任却忽然朝他迎了过去,“顾老师来了?” 他没有再看舒晴,和系主任寒暄几句后,由礼仪队的女生带着走向了评委席。 看样子他很忙,想必经过她的时候也没空转过头来响应她的招呼,所以舒晴十分自觉地把那句“顾老师好”咽进了肚子里。 顾之坐在评委席上,系主任开始笑盈盈地感谢他,多亏了他的帮忙,她的侄女才会这么快康复出院。 “我只是说了几句话,举手之劳而已,都是刘医生的功劳。” 系主任赶紧说:“谁不知道刘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要不是顾老师帮忙打了声招呼,我们光是排号都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了,必须要感谢你。” 顾之的表情礼貌客气,不见烦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这样的场合。 他素来不喜别人走后门拉关系,不管是作为一名医生还是一名老师,但系主任的侄女曾经来过学校,当时他在办公室,亲眼看见了她的病情有多严重。 按照她的情况,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确实会耽误。 系主任还在向他表示感谢,台上的比赛却已正式开始。 他始终维持着那种礼貌的神情,却对这样的对话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看见舒晴走上了台,终于没有再去理会系主任在说些什么。 舒晴是第三个出场的,难得地穿着正装:黑色小西服与短裙,复古荷叶领的白色衬衣,她甚至借了秦可薇那双黑色的高跟小皮鞋,只可惜鞋号比她的脚小了一码,箍得她有些难受。 好在不用站太久,五分钟也没什么大碍。 上台前三分钟临时抽了题目:Is there any boundary in love?(爱有界限吗) 比起前两个选手更为具体的题目来说,这样抽象的题目自然要难一些,哪怕她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了,难免还是有点紧张。 舒晴从容地走到讲台上,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而大方,然后看着台下寂静等待的观众,终于开口。 “Good afternoon, my dear friends. It’s bout something I have been longing to say for a long tiot a ce. ” (下午好,亲爱的朋友们。很荣幸站在这里为你们讲述一些我憧憬已久却一直未曾得到机会提及的东西。) …… 她说谈到爱,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定义,也许会想到父爱母爱,会想到男女之爱,会想到爱情与婚姻,以及其他很多东西。但她所提到的这些都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如果她此刻想要谈到的爱是关于一群处于少数的特殊群体的,大家又会想到什么呢? 在偌大的礼堂里,在每一道专注的目光下,她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左边第七排的余治森,然后微微一笑。 “OK, after the warming-up, I have a strong reason to believe you’ve already got my topic, that is homosexuality. Or wegive it a me, no boundary to love.” (在短暂的热身运动之后,我毫不怀疑你们已经意识到了我的主题,那就是同性之爱——或者我们可以给它一个更美好的名字,爱无界限。)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严肃而带有争议性的话题,可是舒晴不打算辩论,也不打算普及政治观点,她仅仅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用幽默的方式浅谈了人们对待同性恋的方式与不妥之处。 “美国政治家曾经说过:同性恋是在挑战国家的道德底线,动摇国家的结构根基。而我只是想问一句,当两个彼此相爱的同性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之后,难道早起道早安的时候应该以一句‘嗨宝贝,昨晚我们动摇了国家的根基’作为开头吗?” “又或者,当一个隐藏感情已久的同性恋者终于决定公开自己的性取向时,是不是应该提醒自己:国家的根基最好注意安全了?” 不断有笑声响起,随之而来是更为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人站了起来,吹着口哨为她喝彩。 场上的评委有法语老师,也有英语老师,多数都比较年轻,先是被舒晴的大胆震在原地,随后又为她出色的表现和诙谐的口才而折服,纷纷笑起来。 法语系主任年纪偏大,在听到她的主题之后就忍不住皱眉道:“这个舒晴,胆子也太大了!” 可是在她短短的五分钟演讲结束之后,全场观众都起立为她鼓掌,时间长达半分钟,系主任终于听见身侧的男人低低地笑着说了句:“Merveilleux!”(非常精彩) 她有些惊讶地侧过头去,看见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素来温和疏离的男人竟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的人,面上浅笑吟吟,眼里波光流转。 舒晴的结尾是这样的: 我记得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课本、老师和父母就不断地教育我们,爱是跨越种族、国界、年龄、阶级以及社会地位的,它不因贫富之分而改变,不因外在条件而动摇。于是我问自己,既然爱已经摈弃了一切无关紧要的因素,性别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们曾经上过西方文化课,都很清楚圣经上耶稣曾经说过的一句诫语:爱你身边的人,就像爱你自己一样。 而我想说的是,这条诫语并不会因为你身边的人是个同性恋而有任何改变。 因为每个人都拥有去爱的权利,因为爱无界限。 在盛大的欢呼声与掌声里,舒晴看见了那个高个子的男生也站在人群中和周围所有人一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可是只有站在她这样万众瞩目的位置,才能分辨出那双眼睛里闪动的泪光。 她很想冲下台去抱一抱这个活得很辛苦的男生,可最终忍住了,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走下了台。 顾之似是漫不经心地侧过头去看了眼侧门的方向,却看见舒晴与余治森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心头飞快地掠过些什么,他了悟地回过头来。 原来如此。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光芒盛放的一面。 那样自信地站在台中央,面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光彩,眼眸里有一种认真又稚气的执着。 他听见身边的老师都在夸赞她,说她口语漂亮、观点独到、用词精准、论据无懈可击…… 可他只是低下头来微微一笑,为她找到了那个最特别的形容词。 勇敢。 就像他曾经很喜欢的那部电影,Braveheart。 * 比赛的结果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评委并非全部都是开明的年轻老师,难免也有人要保守些。 舒晴拿到了第三名,但能说出自己想为余治森说的话,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观众都离场后,只剩下评委老师和参赛选手留在礼堂里进行交流。 顾之是法语老师,自然指点的也是法语专业的学生,眼角的余光看到舒晴已经和老师们交谈完毕,离开了礼堂,他顿了顿,也结束了谈话走出了门。 舒晴的鞋子太小,早就想脱下来了,可惜和老师们说话不能急着走,疼得她费了很大功夫才没有龇牙咧嘴。 而下楼梯的时候步伐有些仓促,好死不死又被高跟崴了一下,眼看着一个踉跄就要踩空。 也就在这时候,有人快走了两步,用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帮她稳住了重心。 舒晴抬头一看,只看到那双安静明亮的眼睛,“……顾老师?” 顾之低头看了眼她的脚,后跟都被磨红了,显而易见,鞋子并不合脚。 礼堂离宿舍有十来分钟的路程,他顿了顿,才开口道:“走吧,我送你。” “用摩托?”舒晴一惊,要是两人共骑一辆摩托在学校里拉风地转一圈……毋庸置疑,下周他们俩的孩子一定开始打酱油了。 顾之平静地看她一眼,对于她这种显而易见的焦虑没有多做说明,只是松开了握住她手臂的手,“我开车来的。” 舒晴松口气,实在是脚太疼了,没法拒绝这种诱惑,可走了两步,她才发现顾之没有动,于是又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不走吗?” 只见居高临下的男人从容不迫地朝她伸出手来,一言不发。 舒晴忽然笑了出来,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顾之放慢了脚步带着她往台阶下走,低头看了眼那只扶在自己黑色西装之上的爪子,忽然淡淡地说了句:“圆润白皙,皮薄肉厚,舒晴,你长了双肉手。” “……” 第19章 第十九章 顾之发动了汽车,朝着学校另一头的宿舍楼缓缓开去。 校内人多,汽车限速,想快也快不起来。 舒晴眼尖,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就认出了前面那群走在马路中央的法语班的女生,赶紧蹭的一下趴在座椅上,整个人都消失在对方的视力范围以内。 果不其然,顾之按响了喇叭,那群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来,一边让道,一边笑嘻嘻地朝车里的人挥手,“顾老师好!” 顾之点了点头。 舒晴不知道那群人是否会一直盯着这辆车,只能继续以扭曲的姿势贴在座椅上,直到顾之忽然平静地问了句:“你打算这么一路趴到宿舍楼下?” 舒晴咳嗽两声,“她们还在看吗?” 顾之看了眼后视镜,“没有了。” 她这才松口气,艰难地坐直了身子,“好险。” 车内一时寂静。 舒晴半是埋怨半开玩笑地说:“要不是顾老师你人气太高,我也用不着这么辛苦。自从那天被人看见我们一起从你家走出来以后,我就成了法语班的公敌,一天之内整个年级都知道我们俩有一腿了,三天以后我就成了你的秘密情妇,估计这次要是被看到,下星期我们已经扯完证、蜜月归来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响指,“哈,有了,不如你在法语班澄清一下这个谣言!” “怎么澄清?” “比如你可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一遍,然后告诉大家其实你有女朋友,我们俩并不熟。当然,略去细节可以不用说,你就说你是好心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女——” 舒晴正笑着东拉西扯,汽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顾之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你总是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她一愣。 “习惯于纠正每个人对你的看法,澄清不必要的误会,哪怕对方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就算误会了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谁说没有影响了?这对我的名声影响很大。”舒晴脸一红。 “那我问你,你在意的人因为这种留言对你心存怀疑了?” ……没有。 余治森没有,秦可薇没有,寝室里的人甚至连问都没问她,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她。 顾之又问:“怀疑你的人跟你关系很亲密,对你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不是。 她甚至不认识对方,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流言止于智者。”顾之重复了一边当初说过的话,侧过头去静静地看着她,“既然你在意的人和在意你的人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你又有什么必要去在意?让它不攻自破就好。” 舒晴一时有些懵。 “再说了,这种流言很明显是我比较吃亏,我都没计较,你又在瞎操心什么?”他的神情无比自然。 “……”老师,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舒晴大窘,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汽车重新发动,一路到了宿舍楼下,顾之侧过头去对刚下车的舒晴笑了,“还没有祝贺你,今天的演讲很精彩,不得不承认,也许我遇见了一个传说中的英法双语人才。” 话题转得太快,而他的笑容太清浅怡人,舒晴的脸顿时发烧了。 她还在思索着要如何回应,顾之却已经重新发动了汽车,只留下一句低沉悦耳的:“舒晴,再见。” 她傻傻地站在路边朝远去的汽车挥手,几秒钟之后,又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傻,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 殊不知车里的人从后视镜里把她的一举一动看了个一清二楚,低声失笑。 * 隔了一周,顾之在法语班上完课以后,忽然叫住了余治森。 “这是上回舒晴把双语班的资料送来我家时忘了带走的东西,麻烦你帮忙还给她。”他把一本法语书递了过去。 教室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闻言很明显愣了一下。 顾之唇角微扬,“双语班的课在明天,我又没有她的手机号,只好麻烦你了,学习部长。” 众所周知,学习部长那里有份全年级的联络名单。 舒晴从余治森手里接过那本并不属于自己的书时,不止是一点点的惊讶。 那天顾之的一番话让她以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忙澄清这个谣言了,哪里知道今天他就如此轻描淡写地当着众人的面化解了这个误会。 她是去送资料的。 他是出于礼貌才送她回学校的。 他们一点也不熟,他甚至连她的手机号也不知道。 …… 短短几句话却不着边际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果然够高大上。 可是视线落在书的封面上时,舒晴的激动一下子冷却了。 Bel ami——《漂亮朋友》。 她不会不知道这本世界名著以讽刺的口吻讲述了一个爱慕虚荣又追名逐利的小人是如何在上流社会中摸爬滚打的故事。 难道顾老师是在借这本书来讽刺她? 爱慕虚荣……追名逐利……想起那天他说的话,舒晴默默地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我懂你赠书的意思,以后会尽量克服自己虚荣又肤浅的毛病,最后,还是怀着十二万分的敬意向你鞠躬。” 三分钟后,屏幕亮了。 “如果你是在暗示我用Bel ami来讽刺你的话,没这回事。” 舒晴一囧,尚在“尼玛难道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的状态里挣扎徘徊时,下一条短信飞速抵达。 “我就是随意从书柜里抽了本书而已,这位同学,你对号入座了。” * 临近期末,学院按照惯例停课两周,给大家充足的时间复习。 对于舒晴和秦可薇这种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人来说,要想拿到好成绩,就看你这两周如何废寝忘食,如何在咖啡的亲密陪伴下与公共课的重点激情到天明。 余治森说:“就你们俩这样还能拿奖学金,我真想往你们脸上狠狠地吐一泡狗屎!” 舒晴笑眯眯地望着他:“good dog,来,吐一泡给我们看看。” 贫嘴归贫嘴,该做的还是得做。 白天图书馆,晚上寝室挑灯夜战,体质较差的秦可薇第一个感冒,没两天又光荣地传染了一起熬夜的舒晴。 两个人一起用纸团塞住流鼻涕不止的鼻孔,继续奋战,结果舒晴在咳嗽了几天之后,居然咳出血丝来了,这下子可不得了,赶紧拉着秦可薇去了校医院。 检查之后,医生面色严峻地说:“同学,你这不可止感冒啊,都发展成肺炎了!” 于是在距离考试还有短短两天时,舒晴住进了校医院。 秦可薇内疚地替她跑上跑下申请缓考,她却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坐在病床上,笑眯眯地啃着梨子,“也好也好,缓考没资格拿奖学金,这下子我就算是不努力,我妈也没法说我啥了。” 忙了一天帮她四处找院长辅导员盖章签字的秦可薇黑了脸,前一刻的愧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之连续收了好几天舒晴软磨硬泡要重点的短信,这两天却忽然没再收到了,正觉得奇怪,结果开考那天竟然看见贴有舒晴名字的桌子一直空着。 他站在讲台上顿了顿,问班长:“有同学缺考?” “没,舒晴生病了,申请了缓考。” 晚上在书桌前阅卷的时候,他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失神片刻,才拿起来发短信。 “关于缓考及重考所采用的B卷,难度会比A卷更大,请同学们注意复习。” 署名是顾之。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看起来俨然一副“哈喽大家好我是群发哦”的消息,收件人那一栏却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舒晴。 不出所料,还没到半分钟,短信闪电而至。 “靠,老师你太没人性了!竟然如此对待伤残患者!交出重点!否则明天报纸上的头条一定如下:C大花季少女惨死医院,老师你为何苦苦相逼!” 舒晴还在等待回复,岂料手机却响了起来,来电人那一栏正是顾老师三个大字。 她手忙脚乱地把还没吃完的梨给放在一旁的饭盒里,慎重地接起电话,“喂?” 那头的男人用一如既往低沉悦耳的嗓音问她:“怎么回事?” 舒晴解释给他听:“我每天在医院养病,根本没时间复习,你要是不给我重点,我肯定过不了。士可杀,不可辱,我今天就切腹,明天报纸上就会——” “舒晴。”那头的人低低地笑起来,无可奈何地打断她,“我是问你,生的什么病?” “啊?哦哦……肺炎。” “你在校医院?” “对。” “嗯,那就这样。” 舒晴愣愣地听着手机里传来嘟的一声,忽然就醒悟了,靠,她的目的难道不是问重点吗? 这种被强行转移话题然后莫名其妙终止谈话的待遇是怎么回事?! 她一激动,又开始咳嗽,每咳一下都伴随着货真价实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对顾之的怨念也在这一瞬间到达顶峰。 半小时以后,在她咳累了,疲倦地倒头睡过去以后,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然发现昏黄的床头灯下,有人站在门口,身姿挺拔,目光明亮。 舒晴一惊,顿时睡意全无。 “顾老师?” 第20章 第二十章 病房里开着空调,顾之把灰色的大衣脱下来挂在门边的衣架上,然后走到了床边。 床上的人还在输液,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居然瘦了一圈,脸色略显苍白,眼睛下面也有了一圈淤青。 顾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地问了句:“确定是肺炎,不是肺癌?” “……” 舒晴一激动就想咳嗽,一边捂着胸口拼命忍住,一边坐起身来。 顾之俯身扶了她一把,帮她把枕头立在了背后,顺便不容拒绝地把她的手从胸口给挪开了。 “不能忍,咳出来。” 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持续了将近半分钟。 舒晴接过他递来的那杯水,有气无力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按照事情客观发展规律,舒晴推测对方的回答一般应有如下两种: 一.“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二.“校医院的医生水平没我高,亲自来看一眼,我会比较放心。” 然而从顾之口中,她听见了第三个回答。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听说你要切腹,我特地前来观摩。” 舒晴正在喝水,噗的一声就呛到了,赶紧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于是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肺炎患者会有带血丝的痰,她弯腰去够地上的小盆子,另一手却先她一步把盆子端了起来,送到她面前。 那只手修长好看,指节分明,像是艺术家的手,舒晴一下子连吐痰都不敢了。 还是顾之亲自催促她:“吐掉。” 舒晴这才硬着头皮吐掉了。 随之而来的是尴尬的沉默,她苍白的面颊浮现出两朵红晕,显然是不太能接受这个高高在上的男神伺候她吐痰的事实。 好在这时候顾之把左手的文件袋递给她了,她一边接过来打开,一边问:“什么东西?” 顾之没说话,任她自己去看,于是片刻之后,舒晴爆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欢呼,“重点!?” 前一刻还死气沉沉的病患倏地恢复了活力,抬头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简直像是某种小动物,无比热切激动地望着他。 顾之说:“我这个人一向低调,不爱上报,为了杜绝你在短信里说的可能性,勉强大发慈悲一次。” 他看了眼那几十页的资料,补充了一句:“单词五千个,短语五百条,文化背景四十个,命题演讲十个。考试内容会在这里面随机挑选,你准备一下,下学期一来就考试。” 舒晴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等等,你不是送重点来的吗?” “有什么问题么?”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必考内容?”舒晴激动了,又有咳嗽的征兆,“这些内容比我们这学期学的东西还要多啊!” 顾之一时没说话,眼眸里波光流转,片刻之后才微微扬起唇角,“舒晴,你该不会以为我会直接把考试内容送到你手上,让你高分通过吧?”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不劳而获的高分毫无意义,你要是喜欢,大可以直接要求我在卷子上给你打个满分。” 舒晴弱弱地问了句:“真的吗?” 唰,一道犀利的目光利剑一般刺向她,她赶紧挺直了背,“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按理说顾之此行是为了送重点,资料送出,他也可以走了。不过奇怪的是他反而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开始削梨。 舒晴当然也不可能问他:“顾老师你还不走?”于是只能赔笑道,“顾老师,你不用帮我削,我自己来就行了。” 顾之的神情很专注,姿态优雅,手指灵巧,硬是把削皮这种芝麻大点的事儿都给做成了贵族的活计。 削完皮后,他十分自然地咬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问了句:“谁说我是帮你削的?” “……” “自己吃不行吗?” “……行,如果你喜欢,这袋梨都拿回去吧!”我就不信撑不死你。 看着她一脸气鼓鼓的模样,顾之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一边摇头,一边问她:“父母知道你病了吗?” “不知道,我妈要是知道了,准得请假,然后坐俩小时的车来陪我,我不想让她瞎操心。” “做母亲的难免挂念儿女。” “那是,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当然——”舒晴说溜嘴了,开了口才察觉到不对,面前的不是秦可薇和余治森,不是她可以肆无忌惮张口就说的对象。 顾之却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轻描淡写地问了句:“单亲家庭?” 舒晴这次只“嗯”了一声,他也就不再多问。 坐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他最终站起身来,“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舒晴松口气,“顾老师再见。” 他走到门口重新穿上大衣,临走之前还是回头叮嘱她:“轻度肺炎虽然不算严重,但如果不好好休养,有很大可能引发别的病症。” 目光掠过输了一半的液体,“还有,不要睡死了,输完液了就让护士过来,免得血液回流。” 他笔直修长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门后,重新还给她一室寂静。 舒晴很长时间都没有移开目光,就这么怔怔地望着那扇门,莫名其妙地有些怅然。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有种刺骨的凛冽寒意。 顾之跨越短短的距离,从医院大门快走几步,穿过寒冷的夜晚重新上了车。 抬头看了眼二楼那个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窗口,他低低地笑了两声,才发动汽车离去。 在楼下碰见了从麦当劳出来的李宣然,“哟,大晚上的,人民教师是加班回来还是约会归来?……我猜是加班,伟大的人民教师哪来的时间谈恋爱呀?” 顾之看他一眼,勾唇一笑,“人民教师当然不如兽医,每天都和一群禽兽们约会,看你这么春风满面的,一副喝醉了的样子——”他微微一顿,“毕竟俗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 “……” * 舒晴出院那天,恰好是最后一科考完的日子。 花了两个小时收拾好了行李,秦可薇和余治森替她拎着,送她去车站。 寒假并不长,一个月多五天,余治森幽幽地叹口气,“这么久都见不到了,你千万不要太想我。” 舒晴笑眯眯拍拍他的肩,“你想太多。” 秦可薇看了眼正在接近的大巴车,“行了,车来了,赶紧准备好零钱。余治森,你帮舒晴拎上去!” 最终坐定了,看着车窗外的两个身影一个劲儿地朝她挥手,然后随着汽车的离去,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舒晴的情绪忽然就有点低落。 回家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其间她打开手机看小说,结果晕车了。 好不容易下车回家已经是中午了,舒妈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喜滋滋地帮女儿把行李拎回了屋,“快去洗手,赶紧吃饭!” 舒晴胸闷头晕,只得闷闷地说了句:“我晕车了,想吐,先去躺会儿,妈你自己吃吧。” 从客厅放完行李箱走过来舒妈妈赶紧追到了卧室,这才来得及仔细看看看着舒晴,不看不打紧,一看就吃了一惊,“怎么瘦成这样了?你在学校里都吃了些什么东西?瞧瞧这尖下巴露都出来了!” 舒晴无语凝噎,“打从你把我生下来那天起,这下巴就一直好端端地长在我脸上。” “少跟我东拉西扯,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在学校里不吃饭减肥了?” “我是那种二傻子么?”舒晴有气无力地换好睡衣,躺上了床,“前段时间生了个小病,去校医院光顾了几天。” “什么病?”一听住进了医院,舒妈妈脸色都变了。 “感冒。”舒晴扯谎。 “瞎说!我还没听说感冒了就去住院的!” “是真的嘛,先是感冒,然后……就转成了肺炎,养了几天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肺炎?”舒妈妈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度。 “妈妈妈,小心破音!”舒晴作势要捂耳朵。 “少跟我来这套!” 舒妈妈开始唠叨,从她小时候的一些小病一直说到小学时长水痘,然后中学时闹肚子,一桩一桩来到了前段时间的肺炎。 “我算是为你操碎了心,你这个不省心的家伙……” 舒晴哭笑不得,脑子里骤然浮现出那天夜里顾之说过的话——“做母亲的难免挂念儿女。”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结果居然在这样的唠叨中睡了过去。 舒妈妈还想多说几句,看见女儿疲倦地沾床就睡,也就合上了嘴。她走到床边替舒晴把被子盖好,然后叹口气,摸了摸女儿尖了不少的下巴,心口结结实实地疼了一阵子。 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又传来一阵痛楚,她皱眉揉了揉,这才直起腰来往门外走,从卧室的抽屉里拿了两张云南白药来贴着。 舒晴并不知道她膝盖痛的事,就像做女儿的瞒着当妈的肺炎住院的事一样,当妈的也不想让女儿在学习之余还替自己担心。 * 放假之后,舒晴早晚看英剧或者法语电影,白天就去楼下的左岸咖啡馆帮忙。 咖啡馆的老板娘叫做左思,比她大几岁,长得很漂亮,脾气也挺好,舒晴去年暑假就在这当暑期工,和老板娘也算是混熟了。 店里忙的时候,她就负责点单,不忙的时候就坐在柜台后面和左思聊天。 日子也算是过得自得其乐。 接到爷爷的电话时,舒晴正和左思悄悄议论角落里的年轻男顾客长得很像最近很火的韩剧男主角,她朝左思比了个手势,走到店外去接电话。 爷爷是专程打来邀请她明天一起吃饭的,地点是市里一家挺著名的餐厅。 “哟,爷爷这是发财了?”舒晴笑着打趣。 “这不是想着快过年了吗?一家人聚聚也好啊。” 舒晴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爷爷听出了她的迟疑,又和蔼地说了句:“晴晴,爷爷想你了,就当是满足一下爷爷想见孙女的心情,你不会不给爷爷这个面子吧?” 老人家都这么说了,舒晴还是答应了。 向左思请了一天的假,舒晴临走前还好好打扮了一下。 那家餐厅离家并不算远,二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为了走近路,她从河堤边上的步行街穿了过去,很久没走这条路,以至于这里大变样了她都不知道。 以前的石子路变成了现在平坦的石板路,路边重新安置了白色的靠椅,还修建了不少花坛。河堤边上的路灯是仿欧式的灯盏形,白鹭从河里扑闪着翅膀飞起来时,会给人一种身在异国的错觉。 舒晴在一个特殊的位置顿住了脚,站在栏杆边上看着下面的河水,忽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这个河堤对她来说具有很特别的意义,关于她和她曾经心仪的少年,张亦周。 舒晴一直都记得初二的某个夏天,放学归来的她从这里抄近路回家,结果趴在栏杆上看白鹭的时候,手一滑,装有家庭作业的文具袋就这么直勾勾地掉了下去。 河堤有三米多高,下面有一片浅滩,对于那个时候才一米四几的舒晴来说,简直是无法跨越的距离。 她一边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文具袋,一边后怕地想象着那个凶神恶煞还偶尔会拧人胳膊的班主任会怎么斥责她,渐渐的脸色都白了。 而张亦周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彼时这个少年搬来她家楼上才两个月,两人的熟悉程度仅仅局限上下学的时候遇见会点点头,同在一个班上偶尔因为有必要才说一两句话。 所以在舒晴听到身后忽然响起的那一句“你怎么了?”时,回过头来看着张亦周,心情也没有比较好一点。 她指了指河堤下面的文具袋,“不小心掉下去了。” 张亦周朝下面看了看,似乎迟疑了几秒,然后把背上的书包轻轻扔在了她怀里,“拿着。” 下一刻,他从栏杆中间弯腰穿了过去,在舒晴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忽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在0.01秒内,舒晴的脑子里冒出了好几个念头。 擦,她的文具袋掉了,为什么自杀的是他? 现场没有目击证人,要是他摔死了,警察会不会怀疑凶手是她? 糟了,她的文具袋还在下面!铁证如山,这下她完蛋了! …… 可是在她急急忙忙地俯身去看时,那个冷漠又安静的少年却已经帮她拾起了文具袋,沿着倾斜的河堤边缘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着。 他的身手很敏捷,和打篮球时的干净利落如出一辙,很快就从栏杆外面又翻了进来。 把文件袋递给她时,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一边迈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对跟在身后的人说:“下次小心点,瑛姑不会因为你的语文成绩出类拔萃就不计较你把作业弄丢的罪过。” 舒晴咧嘴傻笑,一是因为原来这个看似冷漠疏离的家伙也和他们一样称呼班主任刘瑛为为瑛姑,二是因为她的作业终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她身边,三是因为,原来他也记得她的语文很好。 怀里还抱着他的书包,她抬头看着走在前面两步的人,落日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恰好遮住了她的影子。 她微微眯眼看着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修长身影,默默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张亦周。 只是当二十岁的舒晴再一次站在河堤之上,一切都已变了样。 不管是父亲,母亲,家庭……还是她和她曾经抬头仰望的那个少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在雅间外面站了很久,舒晴都没推门进去。 餐厅是仿照旧上海的风格装修的,巨大的留声机里放着邓丽君的歌,水晶灯饰的光芒耀眼明亮,让她有了那么片刻的怔忡。 结果下一秒,门从里面拉开了,正欲出门的庄敬伟惊讶地看着她,“晴晴,怎么不进来?” 舒晴没答话,视线一一对上了里面的一桌人,爷爷,小姑姑庄莉一家,还有庄敬伟一家三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爷爷那句“一家人聚一聚”来得有些讽刺。 家人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可是爷爷笑得那么慈爱,热情地招呼她去挨着他坐,舒晴也就笑着坐了过去,一一招呼了桌上的人。 和张亦周对视的时候,对方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显然还记得上次在宠物医院外被她赶走的时候。 舒晴很快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和爷爷说起话来。 爷爷问她:“你妈妈怎么没来?” “要过年了,这段时间她加班呢,根本忙不过来。” 舒晴撒谎了,她压根就没跟舒妈妈讲这件事,免得给她添堵。 庄莉笑着说:“舒晴她妈可是银行里的人,要是少了她,指不定老百姓们取钱的时候要出什么乱子,我们都是理解的。” 舒晴看她一眼,没答话。 小姑姑一向唯恐天下不乱,尤其看她和她妈不顺眼。 见舒晴没应声,庄莉又对张亦周的母亲说:“像我和欣姐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没那么忙了,特别是欣姐,每天在家相夫教子,过不了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是吧?” 李欣尴尬地笑了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着舒晴的时候眼里有几分歉意。 吃饭的时候,爷爷问起舒晴这个学期过得如何。 舒晴笑了笑:“得过且过,参加了一些校内的比赛,侥幸拿了名次,不过期末的时候染上了肺炎,奖学金是没着落了。” 对面的张亦周闻言,忽的抬头看过来,舒晴盯着自己的碗没抬头,怕对上他的目光会有些不自然。 爷爷又笑眯眯地问张亦周,张亦周只是礼貌地说:“过得还算充实,考试成绩没出来,应该也算马马虎虎。” 岂料庄莉又接过了话茬,“瞧瞧亦周,总是这么谦虚,从来就不爱拿什么名次啊奖状之类的来炫耀。上回我去哥家里,欣姐还跟我说起了呢,说是亦周在金融核心期刊上发表了篇论文还是什么的,他们导师有意要培养他在大三的时候出国进修呢,好考那个什么,什么证来着?” 庄莉回过头去询问李欣。 李欣的面上微微红了,局促地看了眼庄敬伟,庄敬伟这才说了句:“CFA资格证。” 爷爷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舒晴就讲给他听,“CFA就是注册金融分析师,国际顶尖的金融方向资格证。” 庄莉笑了,“呀,晴晴也知道呢,我就说亦周这孩子了不得吧?多亏欣姐教得好,这孩子谦虚又上进,所以我才说呀,哥娶了欣姐当真是咱家的福气。以后我们家聪聪也得麻烦欣姐帮着教育教育了,好歹——” “庄莉。”爷爷沉着脸打断了她,然后夹了一筷子扇贝给舒晴,“多吃点,爷爷看你下巴都尖了,是不是在学校吃得不好?” 庄莉碰了一鼻子灰,但看着舒晴不太自然的表情,心里也算是出了口气,也就不再说话。 舒晴吃着这没滋没味的一顿饭,心道果然如此,每年都是一样。 吃了一半之后,她笑着去了洗手间。 而不出所料的是,在她站在镜子前面洗手时,庄莉果然跟来了。 她这个小姑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戳人痛处,若是戳到了,更爱落井下石、乘胜追击。 庄莉走到她旁边,拿出粉底来补妆,似笑非笑地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呀,看晴晴这样子,这顿饭吃得不开心呀?” 舒晴微微一笑,“说不上好,毕竟有只乌鸦在旁边吵吵闹闹的,是个人都受不了。” 庄莉脸色一变,尖利地笑道:“果然还是这么伶牙俐齿的,当真是什么样的妈教出什么样的儿女,瞧瞧亦周,再瞧瞧你,当初你爸跟你妈离了婚,真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做出了这么明智的选择。” “那我倒是有些同情姑父了。”舒晴不无遗憾地打断她,“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做出我爸这么明智的选择、跟你这种女人离婚,恐怕前几辈子都没积什么德。” “你——”庄莉气得啪的一声收起粉底盒,怒道,“果真和你妈一个德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小姑姑倒是吐一个给我看看啊,也好让我见识见识狗嘴里是怎么吐象牙的。”舒晴冷冷地关上水龙头,一双手被冻得通红。 临走之前,她轻蔑地对庄莉笑了笑,“一口一个亦周倒是喊得亲热,只可惜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说到底他还是姓张,感情再好也不是你们庄家的人。还有你的聪聪,再聪明再人精也不姓庄。虽然我不见得和你一样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爷爷的那套房子,但容我提醒你一句,就算你这么针锋相对、机关算尽,我也不会拒绝收下爷爷给我的东西,给你半点可乘之机!” 庄莉之所以对她针锋相对,无非是因为当初她父母离婚时,爷爷觉得有愧于她们母女俩,所以把自己那套价值不菲的房子留给了她。 庄莉一直以来就对此诸多说辞,更因为聪聪是个男孩子,却连一根毛也没捞到而记恨在心。 舒晴说完这番话,转头就走,等到庄莉回到雅间的时候,舒晴已经跟大家道完别了,正往外走。 她说了自己在咖啡店打工,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现在得回去上班了。 庄敬伟赶紧站起来说要送她,被她推拒了。 和庄莉擦肩而过时,舒晴冷冷地看她一眼,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和不屑一顾的高傲。 * 走出餐厅,迎面而来的寒风凛冽刺骨。 舒晴的手在冷水下冲了太长时间,现在已经毫无知觉了。 她穿得少,为了在这群人前看起来精神些,还特意穿了立冬那天秦可薇帮她挑的灰色立领呢子大衣,现在风一吹,才知道风度跟温度比起来简直屁都不如。 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抿着唇回头,却看见张亦周也跟了出来。 “爷爷叫我送送你。” “没必要。”舒晴还带着抵触情绪,后退一步,冷眼看着他。 张亦周顿了顿,才说:“你真的和小姑姑吵架了?” “小姑姑?”舒晴笑了,“叫得还真亲热。” 说完转身就走。 张亦周在她过马路之前拉住了她的手,却惊觉她的手冰得吓人,简直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 他从大衣的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套递给她。 舒晴却一下子红了眼,把那副手套扔到他怀里,“怎么,你可怜我?” 张亦周没料到她的情绪会这么激动,没能接住手套,于是两只黑色的手套顿时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捡,舒晴却在这时候闯红灯往马路对面冲去,他只得跟着冲上去。 马路中间响起一声刺耳的喇叭声。 有辆出租车猛地停在舒晴面前,司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跑什么跑啊?分不清红绿灯啊?有没有点公德心?” 张亦周一把将舒晴拉到身后,对那司机连声道歉,最后牢牢拉住她的手,回到了街道边。 舒晴垂着头,没有再急着把手缩回来,破天荒地任他拉着。 走了好一段路,张亦周终于忍不住侧过头来问她:“你在哭?” 舒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倏地抬起头望着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哭?” 张亦周没说话,看着她略微泛红的眼睛,一时之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好半天,他才平静地说:“六岁那年,车祸夺走了我的父亲,当时我还太小,却已经懂得去记恨那个撞死他的司机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怨你到现在还记恨我和我妈,因为夺走你的父亲的人确实是我们母子俩。但是舒晴,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恨那个司机了,因为没有人是有意要夺走谁的幸福、破坏谁的家庭,那个司机不是,我和我妈更不是。”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很多记忆纷涌而至。 张亦周伸手替她生涩而笨拙地套上了自己的手套,然后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收拢来。 她的手很小,又很胖,被他男性的手掌牢牢地包裹在手心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要再活在过去了,至少答应我,不要再仇视我了,好不好?” * 晚上的时候,舒妈妈接到了舒晴的电话,说是今晚要去高中同学家住一晚上,不回来了。 舒妈妈很传统,一向不喜欢身为女孩子的舒晴在外留宿,但想到她今年都二十了,也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了,只得念叨了几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舒晴坐在嘈杂的网吧里,一遍一遍回放着荷妮和小津先生相视一笑的画面。 在这样的深夜里,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一个人。 当你逐渐明白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带着你的那个女人有多么辛苦以后,你就会开始学习如何对她有所保留地隐藏起一部分不那么积极的情绪。 因为若是看见你难过,做母亲的会比你难过千万倍。 于是在这样的过程里,你开始学会善意的谎言,开始学会自己一个人处理这种容易失控的情绪。 在这样回放的过程里,舒晴终究无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一家三口曾经有过的幸福时光。 而屏幕上,荷妮喃喃地对小津先生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不相同。” 一片嘈杂的网吧里,她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舒晴都未曾意识到自己会是一个这样容易就对人产生依赖心理的人,她为人强势又犀利,很大层面上受到了母亲的影响。 可是此时此刻,在她情绪临近爆发的边缘,忽然接到了这样一个电话。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漆黑一片的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顾老师。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舒晴是一路小跑出了网吧的,一个人站在寂静冷清的街道上,接通电话的瞬间就掉下泪来。 那头的顾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舒晴。” 她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没敢说话。 顾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个劲摇头,哪怕顾之根本就看不见她此刻的动作。 原本是打电话来问她肺炎好了没有,没想到这个总是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居然憋着不吭声,顾之察觉有异,又从那声略微沙哑的应答声里听出了哭音。 正欲追问,却忽然听到手机里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原本单手握着鼠标的他微微一顿,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上,“你现在在哪里?” 舒晴好容易稳住了情绪,低低地回答说:“网吧外面。” “为什么不回家?” “妈妈在家。”她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片刻之后才补充道,“……我怕她看见我这样子会担心。” 窗外的高架桥上车流不息,尾灯有些刺眼。 顾之静静地看着那片灯火辉煌的地方,问另一头的人:“介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 “那就长篇大论地说。”顾之换了只手拿手机,在她开口之前又问了句,“街上还有人吗?” “很少。” “那就进网吧找个包间,不要坐在大厅里,外面不安全。” 舒晴换了个包间,坐下来的时候心里微微踏实了些。 她重新拿起手机,“顾老师?” “嗯,我在。” 他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听起来都一样低沉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舒晴像是受到了他的影响,慢慢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隔着遥远的距离,很多面对面无法说出来的事情都变得容易说出口了,不必担心一抬头就会看见怜悯的目光,不必担心会因为对方的反应而难于启齿。 因为手机那端的人由始至终只用一片沉默的聆听来回应她。 莫名心安。 舒晴讲完庄莉针对她的那一段,也简单地表述了自己在那样一个所谓的“家庭聚餐”里的尴尬和难堪。 她说:“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可我却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所谓的其乐融融、一家和睦都是他们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几年前还是我的亲人,到了今天却成了另一个人的亲人,他们言笑晏晏,他们欢声笑语,而我妈却一个人在家过着拮据的日子。我一直都知道这段婚姻的失败不止是我爸一个人的错,我妈也有很大的责任,可是为什么她要一个人忍受今天这种孤身一人的局面,而我爸却可以和新欢过着一家三口和谐幸福的日子?这一点也不公平,不是吗?” 为了不让舒慧颖为她担心,很多话她憋了很久,却从未说出口过,可是如今一旦打开了话匣子,竟然像久旱逢甘霖一般通通说了出来。 手机那头一直沉默着,而她终于停下来时,竟然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说得太多、话题太无聊,而他早已经没有在听。 整颗心都悬在那里,她屏住呼吸叫了一声:“顾老师?” “我在。”他的声音像是礼堂里回响的钟声,那么清晰地穿破沉沉黑夜,穿过遥远的距离来到她的耳边。 她哽咽了一下,“我是不是话太多,让你觉得无聊了?早跟你说过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 “没有,抒情部分恰到好处,议论部分论点充分,结尾部分采用了排比疑问的形式,感情力度很强,十分鲜明地表达出个人观点,首尾呼应,十分精彩。” “……” 那头的人终于低低地笑了几声,“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虽然他看不见此刻的她嘴角那点又是无语又是感动的笑意。 舒晴知道他是为了安抚她,所以才这样回应她的故事,不是一番来自长辈煽情的安慰话语,也不是秦可薇和余治森那种惯有的站在她的角度同仇敌忾的言论,他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倾诉内心无法排遣的郁气,然后说着离题万里的冷笑话,不着痕迹地替她保留了那点小小的自尊。 明明心情好了很多,可才干涸不久的眼眶又慢慢潮湿了,内心与眼角一样变得滚烫又炙热,几乎控制不住泛滥的眼泪。 他是一个这样好的人。 好到一整天的苦闷与伤感竟然在他短短几句话之后就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舒晴对着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内心忽然涌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巨浪,她在想,这样好的一个人,他的女朋友是多么幸运才得以走到他的身边?而那个女人又该是如何优秀,才能令这样的他倾心不已? “你在干什么?”顾之问她。 舒晴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两声,心头一慌,“手机没电了。” “不要继续待在网吧了,那里不安全。”顾之眉心一皱,语速也加快了,“现在就回家去。” “我已经跟妈妈说了今晚在同学家住,而且眼睛有点肿,现在回去一定会被她发现。” “那你——”才刚出口两个字,手机里忽然传来一声长音,通话结束。 顾之看着忽然终止的通话,毫不迟疑地又拨回去,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缓缓地垂下握着手机的手,视线停滞在川流不息的高架桥上,几乎可以清楚地想象到窗外的喧哗与吵闹,而隔着一面厚厚的玻璃落地窗,屋内却安静得令人沉闷又压抑。 下一秒,他忽然转身走到沙发前面坐了下去,然后从笔记本电脑里调出了年级干部的名单,毫不迟疑地拨通了余治森的电话。 “喂,余治森吗?我是顾之。” 给了对方几秒钟的反应时间,他简短有力地问道:“你知道舒晴家的地址吗?” 单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后,他挂断了电话,又重新拨通了李宣然的号码,“帮我个忙,查一个手机号码的具体位置,精确到市区以及街道。” 李宣然吼了句:“大哥,老子是兽医,不是警察叔叔!” “你不是,但你老婆是。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查到以后尽快回复给我,号码马上发给你。”不等对方回答,顾之已然挂断了电话。 他合上笔记本,很快走到玄关,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和围巾穿戴完毕,然后带着车钥匙走出了门。 * 冬天的夜晚很冷,所幸网吧里开着空调,温度很高。 舒晴一个人坐在空而狭小的包间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良久,然后才开机,在网页的搜索栏那里输入了“法国电影”四个字。 按照热门程度,搜索结果的第一位是那部享誉世界的《这个杀手不太冷》。 她初中的时候就看过这部影片了,当时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情去看,如今已经忘得差不多,只记得故事的大概走向了。 一个中年的冷血杀手遇见了一个年仅十二岁却惨遭灭门之祸的小女孩,在彼此陪伴的过程里逐渐产生了依赖心,最后心甘情愿为了她,与杀害她全家的凶手同归于尽。 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同的观众持有不同的意见,年龄差距如此悬殊的两人之间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也许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标准答案。 鬼使神差的,她戴起了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重看一次,心里的感受却已完全不同,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增长,也许是因为心境的成熟。 当接近尾声时,她看见Léon把那只手榴弹的环扣递给了的仇人,然后含笑说了一句:“This is fro.”(这是玛蒂尔给你的。) 还未等来意料之中的爆炸声和悲壮结局,忽然有一双手替她摘下了耳机,于是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可她的世界已然寂静一片。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低沉悦耳且无比熟悉的声音。 “看来我来的时间恰到好处。” 有那么一瞬间,舒晴浑身都僵硬了,她几乎清楚地听见了心底深处传来了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像是有一座坚固牢靠的城堡就此坍塌,所有的思绪灰飞烟灭。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在一个多小时以前温柔地陪伴她度过了这一整天以来最晦暗的时刻,隔着遥远的距离安抚了她动荡不安的心。 她颤抖着抬头望着站在身侧的人,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和惊喜到无法言喻的表情。 而顾之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黑色的大衣,面容沉静,整个人一如外面安详静谧的黑夜。 可是他的眼神是那么温和,那么明亮。 恰似春日里的温柔湖水,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看到这里的乃们都和我一样小鹿乱撞,但我还是要说一句: 站住!不要走啊!留下脚印撒个花再切换下一章! 为感谢支持正版支持么么的姑娘们,从本章起,凡在V章留言满25字的姑娘都会收到积分,积分可以免费看文。 另外开启一个抢红包的小游戏。 抢红包规则为:25字以上的评论,且留言时间里有一个7(不论时分秒),比如12:07:13,每章前三名均能获得红包一只。 另外,每一章也会从不符合这两条规则但是内容很有爱的评论里选出一条,同样赠送红包。 么么准备了200只红包,大家请不要大意地洗白我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漆黑一片的夜晚,唯有每隔十米一盏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迎面而来的风冷得像冰,几乎要把人给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舒晴像是懵了一般,连这样寒冷的温度也难以察觉,只能如坠梦境地呆呆问身侧走着的人:“顾老师?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不听话。”他的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我明明叫你回家的,为什么不回去?” “我说了不想让我妈担心……” 她心虚地低头解释,片刻之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于是又倏地抬起头。 如果他真是因为她没有回家才不远万里地赶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顾之倏地停下脚步,面色不善地说:“这是一个做错事的人应有的态度吗?我在问你话,你倒反过来质问我了?” “……”不对,这种长辈教育小辈一样的严肃态度是怎么回事? “舒晴。”他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原因是看见了她红肿又狼狈的眼眶,回想到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动摇了刹那,然而开口却是一句:“穿这么少,当真是觉得自己皮下脂肪太厚,自带一身棉袄么?” 她的耳朵被冻得红红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呢子大衣,顾之叹口气,从脖子上取下了墨蓝色的围巾,然后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替她围上。 舒晴正为他的脂肪说而郁闷,冷不丁见他靠近了自己,低下头来温柔地替她围好了围巾,顿时错愕在原地。 在他背后一米开外的地方就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朦胧而柔和的橘黄色光圈笼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模糊而不真实,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他的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围巾,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她脖子上动着,偶尔扫到她的发丝,或者碰到她的下巴,因为指尖的温度太低,带给她一阵难以言喻的刺激感受。 可舒晴只是怔怔地抬头看着他,忘记了思考。 他的睫毛很长。 他的嘴唇很薄。 他的眼睛狭长而深邃,双眼皮恰到好处,眼珠黑漆漆一片,像是昂贵又纯净的宝石,足以把周围的一切光芒都吸进去。 她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好看到这样的地步,更想不通为什么今晚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看得多。 而这时候,他却微微后退一步,“好了。” 那双手离开了她的脖子,取而代之的是沾染了他的体温的围巾,温暖柔软,很好地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带给她一些慰藉。 他说:“走吧。”然后身姿挺拔地向前走去。 “去哪儿?”她如梦初醒,赶紧追了上去。 “这么冷,难道要我陪你在街边走一夜?”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两声,“舒晴,你待人接物的本事是和谁学的?” “……那我带你去住酒店好了。”她选择性地忽略掉了他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又警惕地加上一句,“不过我事先声明,我没带那么多钱请你住酒店!” 顾之简直想要大笑出声,然而沉稳如他,固然做不出这么没格调的事,于是微微一笑,淡定地说:“没事,我带的钱虽然不足以开两个单间,但一个大床房还是可以的。” 舒晴脚下一个踉跄,“什么?” 顾之的语气听起来挺无奈的,“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和你挤一挤,凑合着睡一晚上吧。” 舒晴眼神立马变了,“顾老师,其实我精神挺好的,不怎么想睡,不然还是回去继续上网吧。我这个人特别怪,看电影没看到结局就睡不着觉,我怕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影响你——” 终于忍无可忍才爆发出来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 舒晴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含笑的英俊男人,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她似乎好像也许大概是——被调戏了? * 两人最终还是住进了标间,两张单人床隔着十分安全的距离。 在柜台登记的时候,前台的服务生疑惑地重复了一句顾之口中的“标间”,然后好心地解释了一番:“不好意思,先生,标间里是两张单人床,您要的是不是双人套房?” 舒晴的脸瞬间红了,无比响亮地说道:“不不不,就要标间!” 顾之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到刷卡以后,和她一同踏入明亮的电梯里,才若无其事地说了句:“你刚才吓到了服务生了。” “……有吗?” “有,你当时的那种表情迄今为止我只在两个人脸上看见过。” 直觉告诉她,等待她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她还是嘴贱地问了一句:“哪两个人?” “炸碉堡的董存瑞,堵抢眼的黄继光。” “……” “那种表情……”他顿了顿,似是在回味,末了微微一笑,“如果当初你找我要重点的时候用上了那种表情,说不定我会以为你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与革命必胜的信念准备进行切腹运动,重点也就拱手相送了。” 舒晴默默沉思片刻,“那我现在重来一次还来得及吗?”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身侧的男人没有急着走出去,反而回过头来送她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舒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种时候你要是露出舍身取义、英勇无畏的表情,我会觉得你是在暗示我对你做点什么不太单纯的事情。” 不太单纯……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舒晴觉得顾之似乎无时无刻不在为有朝一日观摩她切腹而不遗余力地与她进行着亲切友好的交谈。 * 两人真正走进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因为有顾之的存在,舒晴连酒店也不敢随便选,而是慎重地选择了河滨的一家环境条件都很好的——毕竟顾之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随和到可以不计较居住环境的人,这一点,从他家的条件也可以清楚看出。 顾之看了眼她冻得通红的脸,一边打开空调,一边说:“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再睡觉。” 浴室里的水热气腾腾的,冲在身上瞬间瓦解了在外面步行十来分钟的寒意。 舒晴闭着眼睛冲着淋浴,却觉得不止是身上暖洋洋的,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包括心底里最隐秘的部分,都在散发着一种名为温暖的情绪。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她还在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情绪低落,可是此时此刻,所有的失意都仿佛被这些热水冲走。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他说出这些难以启齿的经历,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一个小女孩的不安与失落,因为他看起来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不可攀附的人,却如此温柔又安静地听她倾诉所有的坏情绪,甚至不远千里地赶来她身边,只是为了对她说出那句“为什么不回家”。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成年男人共同住在酒店的同一个房间里,这听起来是如此荒唐又大胆,可于她而言又是如此顺理成章。 他是一个这样好的人,好到她觉得在他身上冠以任何旖旎而复杂的小念头都像是玷污了他。 舒晴穿着衬衣和牛仔裤,拿着自己的大衣走出了浴室,却忽然发现顾之不在了。 她一愣,随即走到桌边去看房卡……少了一张。 心下有些慌,好在一转头,看见他的车钥匙和手机都在,这才松了口气。 正当她坐在床上发呆时,顾之总算回来了,手里拎着从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来的酸奶,随意的问了句:“洗完了?” 舒晴看着他拿出两瓶原味酸奶,一瓶递给她,几乎是哭笑不得地说:“我觉得你一定有强迫症。” 一天不喝酸奶又不会死,竟然大半夜的还执拗地跑下楼去买,并且还一如既往是原味的。 “习惯了,不喝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顾之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盒万能充电器,递给她的同时解释道,“你今晚没回家,你妈妈一定放不下心,要是打电话给你又发现手机关机了,肯定会着急。” 看着舒晴一下子愣住的表情,他又似是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买酸奶的时候看见了,顺便买的而已。” 可是舒晴却不知为何如此笃定,买酸奶也许是顺便,然而买充电器却无论如何不可能是顺便。 他是这样一个细致入微的人,能顾及到每一个人最微小的情绪。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又是一阵翻涌。 睡觉之前,她背对顾之的床,在黑暗里问了一句:“Is life always this hard, or is it just when you're a kid?”(是不是人生总是如此艰难,还是只有童年如此?) 这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小女孩在影片的开头对杀手说的话。 当时杀手的回答是这样的: Always like this.(总是如此。) 可是此刻,在这个安静而又温暖的屋子里,她听见身后的男人用一种平静又朦胧的语调回答说:“If you’ve learned how to treat everything in a peaceful way, no matter you are a kid or an j□j, life will not be hard at all.”(若你学会如何以一种平和的方式看待一切,那么不管你是孩童还是成人,人生都不再艰难。)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听见他又说了一句:“Everything will be OK. Good night.”(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顾老师专访—— Q.1 作者:看到你安抚舒晴时说的那段“抒情部分……结尾部分……”,很多人怀疑你其实是披着法语皮的语文老师,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之:哦,天生我材必有用。 Q.2 作者:作为一名大学老师,同时又在医院任职,很多观众认为你有意卖弄文化,显示男主光环,你要解释一下吗? 顾之:作为一个要娶媳妇要养家糊口的男性,如果仅凭大学老师每月四千的工资……呵呵。 作者:……没了? 顾之:我感受到了来自作者的恶意。 作者:下一题= =、 Q.3 作者:给你一个机会,在这儿对一直以来支持你的读者们说几句话,你最想说些什么? 顾之:支持正版得永生。 作者:……然后呢? 顾之:然后?……切换下一章之前,请记得留言。 于是大家可以提一些想问顾老师的问题,越奇葩越棒!我争取搜集起来,常常骚扰顾老师! 下一章在明天中午12点,以后不出意外都固定在这个时间发文。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闹铃响起来的时候,舒晴睡得正熟,迷迷糊糊地伸手去够手机,结果发现床头柜的高度和家里的不太一样。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陡然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处。 关掉手机,回头一看,顾之的床上已经空了,枕头与被子都整理好了,整洁得像是不曾住过人。 那究竟只是她的梦,还是真有其事? 顾之回到酒店的时候,舒晴正在刷牙。 他把热气腾腾的黑米粥放在桌上,然后走到浴室的门边敲了敲门框,“洗漱完了出来喝粥。” 舒晴含着一口的泡沫,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他清爽整洁的模样,顺带瞟见了自己蠢到极致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 粥是从酒店的餐厅端回来的,热度正好,喝下去暖洋洋的。 顾之把窗帘打开,回过头来恰好看见舒晴喝下第一口被烫得龇牙咧嘴的窘态,忍不住也笑起来,“我以为粥的份量很足,不需要担心会有人跟你抢。” 舒晴烫得眼泪汪汪的,没心情和他争辩,只得抬头幽怨地看着他。 可是乍一看,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冬日里难得这么灿烂的阳光在他的轮廓处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白衬衣,灰色针织衫,还有黑色的休闲裤,他偏爱简单的装束,可是这样极简的装扮也难掩他周身流露出的优雅气质。 他在对她笑,薄唇轻扬,眉梢眼角都挂着浅浅的笑意。 舒晴只觉得心口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很多难以言喻的感觉一同涌上心头。 那碗可口的黑米粥也忽然失去了吸引力。 她垂下头来看着氤氲的雾气,慢慢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喝完粥后,她就该回家了。 果不其然,顾之也坐下来和她一起喝粥,然后问了一句:“多久回家?”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立马答道:“晚上。” 面对顾之询问的目光,她又解释说:“我跟我妈说了要在同学家玩两天,难得放假回来,有很多话想说……” 低头用筷子一粒一粒地拨着糯软的黑米,她的心跳得很快。 不是不会撒谎,只是在这个人面前说着这种不着边际的谎话……总觉得莫名心虚。 “不然,我带你在这边逛逛?” 顾之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也知道难得放假回来,还是多陪陪家人比较好。” “……那我一会儿就回去。”她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心里的失落却不止一点点。 无论再怎么磨蹭,最终还是到了送走顾之的时刻。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回昨天他停车的地方,黑色的沃尔沃近在眼前,舒晴的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可是尼玛她明明只送了十来分钟啊! 顾之在车前站定,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回家以后好好陪陪妈妈,就算之后再遇到情绪不好的事,也不要夜不归宿。” 舒晴点头。 “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别总像个孩子一样做些让人担心的事。” 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 舒晴最不爱听这种说教了,可是此刻却也破天荒地安静听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只是点头。 “下次再遇见小姑姑,不要和她多费唇舌,会叫的狗不咬人。” 点头。 “实在气不过了,你也不要叫,咬回去就是了。” 点头到一半的时候……哎?什么? 舒晴黑着脸抬头看他,却只来得及看见他唇角那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可是不管他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搞笑的,她的眼眶还是悄悄地热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舒晴赶紧低头拿出来,是秦可薇打来的。 她示意顾之先等等,然后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那头的人很急,几乎没有停顿地讲了一大堆,声音也有点尖利,舒晴脸色一变,打断她,“他现在在哪儿?” 草草收尾后,她挂断了电话,神情焦躁地对顾之说:“我可能回不去了,余治森跟人打架,进了医院,又不敢跟他妈说。秦可薇正往他那儿赶,我也得去看看。” 事情来得太突然,冲淡了离别的伤感,舒晴皱眉道:“不行,我还得回家拿银行卡,去他那儿还得做一趟大巴上高速,医药费估计也得我和秦可薇先垫着……但愿我妈不在家。” 看她絮絮叨叨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顾之打断了她的话,“我送你去吧。” “啊?”舒晴倏地抬起头来,又赶紧摇头,“太麻烦你了。” 他失笑,“他不也是A市的人么?反正我也要回去。再说了,大晚上的开车跨市区来找你就不麻烦了?” “……”这句话是埋怨的意思么? 可是顾之已然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按下钥匙之后,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舒晴坐进去的时候,脑子里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哎?现在这样的话……好像不用分别了? * 余治森和顾之一样是A市的人,只不过C大在城东,余治森家在城西。 舒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了余治森住院的事,略去为何住院不提,只说自己现在正坐车往他那边赶。 舒妈妈有点不开心,“你这才回来多久?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还要不要回家了?” “可是他是我好朋友,当初我肺炎住院,他和秦可薇每天都来医院陪我,现在他住院了,难道我还能放任不管吗?”舒晴放缓了语气,撒娇似的说,“妈,我保证只去陪陪他,回来以后每天都粘着你,就跟粘鼠板一样,你就是想甩也甩不掉我,行不行?” 挂电话之前,那话那头的人终于妥协了,顾之甚至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埋怨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于是挂掉电话以后,舒晴回过头来就看见他嘴角的笑意,面上一红。 她对付她妈的那点小伎俩通通被他看穿了=_=。 “这对话很蠢是吧?”她有点自暴自弃。 “恰好相反。”他唇边的笑意渐浓,“很温馨。” “……还温馨呢,我还不相信你会和你妈妈这么说话。” 顾之顿了顿,“我妈去世很久了。” 舒晴的表情一下子有点尴尬。 这时候他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坦然面对就行了。不过舒晴,有句话虽然很老套,但我还是要说,有时候父母固然唠叨了点,但初衷永远也离不开爱这个字,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她。” 舒晴没有说话,窗外的景色飞速闪过眼前,耳边却还回荡着他的这番话。 如果硬要扳着指头数一数,除去上课时间以外,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会超过三百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交心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可就是这样短暂又难得的几次接触里,她却犹如飞到了外太空一般,接触到了一个和自己的世界全然不同的人。 新奇有之,崇拜有之,敬仰有之,钦佩有之。 毕竟他是这样一个优秀又光芒四射的存在,宛如天上星,却又高不可攀,只是遥远地闪耀着璀璨的光彩。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响彻胸腔,传达着一个难以抗拒的事实。 低头看着手心里握得略微发热的手机,她一下一下敲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半分钟后,短信抵达。 秦可薇:谁? 舒晴犹豫再三,还是写下了那三个字:顾老师。 这一次,秦可薇以光速回了短信:我还在高铁上,预计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到。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清醒一下,趁着旁边没车的时候把头伸出车窗吹吹冷风,注意前后车距,提防超车。 看吧,就连秦可薇都觉得她在痴人说梦。 舒晴把手机收了起来,郁闷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担心这两只的感情会出现虐点,既然是轻松愉快的甜蜜暖文,顶多小波折,恋情大部分都会明朗又顺利。 总觉得大家和我一起在偷窥闷骚的顾老师高大上的追妻之路o(╯□╰)o 昨晚大家的留言我看到半夜三点,感动得睡不着,今天一上电脑就开始一条一条地回。 真的感谢你们赠我满满动力! ——抢红包中奖名单—— 22章 洞庭 2014-02-06 00:27:27 way 2014-02-06 00:27:40 美乃諮 2014-02-06 00:37:11 特别奖励:郁夏 23章 芈兮 2014-02-06 00:06:05 深蓝浅愿 2014-02-06 00:12:47 momo 2014-02-06 00:27:36 特别奖励:默暁 肯定是规则太简单!留言时间里有7的姑娘才会拉莫多! 不过所有满25字能送积分的留言我都送了,大家可以用来免费看这篇文。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余治森和人打架了,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他前段时间喜欢的体育学院大三学生,李晨。 舒晴听他说起过那人,两人是在留学生运动会上认识的,余治森是翻译方的志愿者,而李晨是分点裁判志愿者,两个志愿者在交流的过程里,冥冥之中应了一句话:金风玉露一相逢,便滋生奸情无数。 然后余治森就坠入情网,一发不可收拾。 李晨约他出去打过几次球,其中有一次舒晴被余治森以送饮料的名义叫去认识了一下对方。 体育生长得高高大大,身材结实好看,透过白色工字背心还能看见腹上的两块肌肉,舒晴不能确定对方是有意卖弄还是怎样,总之那几块腹肌还在隐隐颤动,朝她挤眉弄眼的。 中场休息,趁着余治森在球场边上和舒晴谈话的功夫,李晨和一群男生勾肩搭背,模样亲密又随性,时不时还有些限制级的袭击动作。 只可惜余治森背对李晨,什么也没看见。 舒晴皱眉,事后跟余治森说:“我不怎么喜欢他。” 只可惜余治森陷入这段邂逅里了就一发不可收拾,怕舒晴生气,所以就瞒着她和李晨偷偷来往。 放假之后,他甚至拿着余爸爸给他换电脑的钱和李晨一起飞去云南旅游了一次,当然,路费全是他出的。 出去的几天里,除了牵手和拥抱,两人竟然没做别的事情,在最后的那天晚上,李晨亲了他,还对他说了句:“我们在一起吧。” 余治森又惊又喜,那一晚上都没睡着。 谁知道回家之后,休息了两天,余治森去了李晨家,站在门外打给他,想给他个惊喜,结果说话时却听见手机里有个男人在问:“谁呀?” 李晨笑道:“朋友。” “这种时候接什么电话啊?真扫兴。”那男人似乎不高兴了。 李晨电话也没挂,当着余治森就安抚起那人来,“呀,生气了?别气,我这就挂了,咱们继续……” 接下来是手机随手扔在茶几上的哐当声,然后是一阵暧昧又令人恶心的声音。 邻居出来倒垃圾,看见余治森面色难看地站在那里,上下打量了几眼,“哟,来找李晨的?” 余治森没说话。 那中年妇女又说:“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模样生得挺周正的,偏好这一口,李晨可就指望你们发大财咯,每天都那么多帅哥来找。” 摇着头,她阴阳怪气地拎着垃圾走人了。 余治森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不会不明白那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开始重重地敲门,“李晨,你给我出来!” 可想而知出来开门的人是如何衣衫不整,屋内一片狼藉,饮料瓶子、废旧报纸、外卖纸盒,还有一地凌乱的衣物。 面对他的讨伐,李晨只是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何必那么认真嘛。今天我喜欢你,明天他喜欢我,在一起不也就一晚上的事?” 余治森的表情很可怕,李晨后知后觉地问了句:“我说,你不会当真了吧?反正旅游的钱是你要帮我出的,要是想找我要的话,不好意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还摊摊手,以示无能为力。 说实话,他以为余治森出钱带他出去玩了一趟,至少他也得陪他几晚上,哪里料到居然在复杂的gay圈里遇见了一个这么单纯的人,连亲亲脸都会面红耳赤。 果真是纯情小少年。 余治森一拳就照着他无赖的脸砸了过去,房间里很快冲出另一个男人,年纪不小,块头也大,于是二对一,余治森这个空有一米八六却身材瘦削的高个子毫无意外地被虐得很惨。 于是邻居大妈倒垃圾之前,李晨家门口还站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帅哥,倒完垃圾回来以后,地上躺着一具披着人皮迷彩服的尸体。 十来分钟以后,120来了,拖着余治森的“尸体”去了医院,经鉴定,手骨骨折,大腿韧带拉伤,其余地方都是皮外伤。 事后余治森打电话给秦可薇时,是这么描述的:“听说120赶到的时候,我正**横陈地瘫倒在地。” 舒晴按照秦可薇发来的地点走进医院病房的时候,愣是没认出来床上那个鼻青脸肿还抹着药水的家伙是余治森。 他正在很努力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去,一眼看清了来人,脸色剧变,立马捂着脸:“你认错了!” 擦,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这事儿不能让舒晴知道的! 早就该料到秦可薇会出卖他了! 没听到对方回答,他又慢慢地把手拿了下来,咧嘴笑的同时又被疼得龇牙咧嘴的,十分心虚地说:“我知道你想揍我,但揍之前请给我半个月的时间疗伤,然后再把我揍进来也行……不过最好换家医院,这家伙食不太好。” 舒晴简直恨得牙痒痒,她宁愿这货是被自己揍成这样的,也好过被人虐身又虐心! “你有病啊?活了二十年了,全世界那么多男人你不找,偏偏找了个最恶心人的。我早跟你说他作风不正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余治森脸色一白,硬着脖子争辩道:“上床之前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处男?我当初又不知道他是这种人,不然也不会把我爸给我换电脑的钱拿去帮他付狗屁机票钱了!” 他的眼睛有点红,声音洪亮地想要把这点难过也压下去,于是脸红脖子粗地嚷道:“老子找他的时候,连避孕套都准备好了,结果他跟老子说他上床从来不用那个,跟老子不是一路人!他妈的知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多贵啊?又不能单卖!早点说会死——” 声音毫无征兆地卡住了。 原因是在停车场停车所以晚来一步的顾之姗姗来迟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惊得余治森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然后愣是张着嘴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顾之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对舒晴说:“我去跟医生谈谈,你们聊。” 你们聊…… 你们聊…… 余治森还处在当机状态。 聊个屁啊聊,他恨不得死在120的急救车上,腿一蹬就驾鹤西去了,怎么也不会沦落至此! 顾之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敲了敲打开的门。 正在做记录的医生年纪大概三十左右,很快回过头来,“什么事——”话到一半,忽然顿住,他惊讶地喊了一声,“顾之?” …… 从易听风手上接过余治森的CT图像,顾之拿起来对着光线看了看,然后说:“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轻度骨折,打了石膏之后休养一段时间就没问题了。” 他把图像放回桌上,“其他地方的伤呢?” “大腿韧带拉伤,也不严重,这段时间不能剧烈运动,以后也要注意恢复,不然容易成老大难。”易听风笑道,“那孩子是……” “我学生。” “学医的?” 顾之笑了笑,“不是,学法语的。” “法语?”易听风吃了一惊,“你现在……没在北京了?” “何止没在北京了,不操刀很多年了。” 顾之的语气稀疏平常,却惊得易听风好长时间没说出话来,最后才失笑拍了拍他的肩。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顾之微笑着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情开过玩笑了?” 易听风表情一滞,“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年你一直没跟我联系,我以为你是忙着国内国外两边跑,又是那边的台柱子,所以顾不上我这种小角色了,怎么会……怎么会连刀都不拿了?” * 顾之回到病房的时候,舒晴已经和余治森吵完了,床上的病患气呼呼地呈八字形仰躺着,盯着天花板不说话,而她就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冷眼看着余治森这幅蠢样。 “我看了他的CT图像,伤得不重,后期主要靠休养。”顾之走到舒晴身旁。 她摊手一笑,“C’est domage.”(真遗憾。) “你滚你滚!”余治森吼道。 “那正好,你以为谁愿意看着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舒晴蹭的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往外走。 岂料走到一半,床上的人又忍无可忍地喊了声:“喂,走之前至少把医药费留下吧?” “呵呵呵。”舒晴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刚才还说宁愿这辈子不认识我,敢问这位大哥,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吗?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我凭什么帮你?” 余治森憋屈地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顾之扶额。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还是少听为妙。 他拉着舒晴的手臂把她重新带回沙发上,“有话好好说。” “可是他——” “刚才在路上还担心得手足无措的人是谁?” “可是他——” “他受伤了。” “可是他——” “不止是身体。”他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又一次提醒她。 舒晴一下子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目光沉静又深邃,带着势在必行的说服力。 舒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半天才低低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顾之走到了一旁,看着她走到病床旁边,然后小声地问余治森:“痛不痛?” 余治森只差没痛哭流涕了,像个小媳妇似的用没受伤的右手抹着眼泪,“都痛不欲生了……” “那你就去死吧!”病房门口骤然传来又一道洪亮的声音,秦可薇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 余治森眼睛一闭。 神啊,又来一个…… * 午饭是顾之从医院食堂带回来的,趁着他不在,秦可薇和余治森都把话锋转向了舒晴。 面对他们两个,舒晴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于是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经过说明了一下,当然,关于一些容易引人遐思的小细节被她省略掉了。 比如昨晚两人同住一间房。 顾之毕竟还是他们的老师,关于他的事情,舒晴说起来也有所顾忌。 秦可薇咋舌:“大半夜的开夜车来找你,这早就超出了一个老师对学生的范畴好吗?难不成……”上下打量舒晴几眼,“难不成顾老师白内障了?” 舒晴板着脸,一边往门外看,担心顾之会忽然回来,一边作势要撸袖子打人,“这种话少瞎说!” 可是心底里又隐隐冒出一阵雀跃。 按捺不住的不安与期待。 顾之把午饭带上来以后,接了个电话,医院那边有重要的会要他出席。 临走前,他跟舒晴说了一声:“晚点联系。” 余治森的手打上石膏之后就能出院,但他这副模样也不敢回家,死乞白赖地要舒晴和秦可薇收留他。 舒晴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养不起食物链顶端的肉食性动物。你自己住几天的院,把脸上的伤养好,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这手说是摔了也好,撞了也好,总之要回家跟父母交代清楚。” 秦可薇点头:“我来的时候给你妈打了个电话,说是你到我那玩几天,舒晴说得对,脸上的伤好了你就回去,别让你爸妈着急。” 无人收留,余治森只得被迫接受这样的安排。 去医生办公室结账的时候,却听易听风笑着说:“你们顾老师已经把账结了。” 舒晴一怔,随机又觉得这本来就是顾之会做的事,意料之中。 秦可薇匆匆赶来A市,眼下看余治森没了大碍,也要赶回去帮忙看店,她妈妈开了家小超市,最近有个店员回家生孩子了,店里忙都忙不过来。 舒晴又陪了余治森一下午,晚上在食堂解决了晚饭,终究没有给顾之再打电话。 她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跟余治森说起了顾之,像是试探性地问他:“你会不会觉得他对我挺好的?” “他对谁都挺好。” “可秦可薇也说了,他大晚上的还开车跨市区来找我……”舒晴有些迟疑,“如果换做是你,会这么对自己的学生吗?” “你倒不如问问如果换做不是你,他还会不会这么做。”余治森道破她的心声,出乎意料地没有和往常一样借题发挥,“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圣诞节前几天他请过一次假,没来给我们上课。我在办公室值班的时候听系主任说了这件事,说是前一天晚上他上完双语班的课,回家时外面在下大雨,他在三环路上遇见了一辆熄火的电瓶车,就冒雨用摩托帮车主把车拉到了二环路的汽修店。” 余治森说,当时天气那么冷,他骑摩托只穿着件雨衣,过家门而不入,硬是默默地替人把车送到了修理店,淋了半个多钟头的雨。 结果第二天就重感冒,这才请了病假。 他抬头看着舒晴,“有的人看起来高高在上,但等到你接触以后,又会觉得他其实离你很近很近。他对你好,你心存感激,他那么优秀,你心生敬意,其实这都很正常。可你也要知道,他不是只对你一个人好,而是对所有人甚至陌生人都一样好。” 舒晴看着他难得严肃的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余治森望着雪白的墙壁,最后才低低地说了句,“可到底离你近或远,不是你说了算的,很可能到头来一切都是你的错觉……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说着说着,最后还是绕到了自己身上。 舒晴无话可说,看着手机屏幕发了很久的呆,终于没有如他所说打过去。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联系他的理由。 诚如余治森所说,她得以又一次看到他的闪光之处,原来看上去疏离矜贵的人竟然拥有这样温暖的心,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淋雨生病。 心中对他的喜欢与仰慕也更深了几分。 然而这番话也点醒了她,他对她好,也许真的只是出于习惯使然。 病房里一时寂静下来,无人说话。 同一时间,顾之站在医院的住院部楼下,抬头淡淡地看着那个亮着灯的单人间,拿出手机找到了通话记录里的号码。 舒晴接起电话时,心情十分复杂。 她听见顾之用那种沉稳好听的嗓音问道:“打算在病房的沙发上窝一晚上吗?” “……” “走吧,我可以大发慈悲地再收留你一晚上,不过这一次要收房租。” “……那我还是窝沙发比较好。”她坐得腰都酸了,于是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我很穷,给不起——” 话音戛然而止。 温柔的路灯之下,那个男人拿着手机和她打着电话,身影被灯光拉得又长又细。 冬天黑得早,才七点多而已,夜幕就已经低垂了。 可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丝毫不被周遭的环境所影响。 一楼副食店的小男孩在空地上跑来跑去,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很快走过去把那孩子扶了起来,又低声问了句:“摔到哪了没?” 小男孩摇着头又跑开了。 顾之直起腰来,轻笑了几声,“谈钱多庸俗?我刚开完会,还没有吃饭,如果觉得欠了我人情,请我吃顿大餐吧。” 舒晴没有吭声,就这么怔怔地站在三楼的窗口看着他。 果然是个好人,对谁都这么好。 而楼下的男人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很快抬头朝三楼看了过来。 舒晴感觉到了余治森从背后递来的很有分量的目光,于是很自觉地说:“……顾老师,你赶快回家吃饭吧,我在这里陪着余治森就好。” 对视了将近三秒钟,她听见电话那头的人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那就牛肉面吧。” “……”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个故事,么么的平均时速是一个小时一千字,所以这个肥肥的章节放出来时,我简直心!如!刀!割! 霸王什么的绝对是挑战下限的事情哦!→_→ ——小剧场:顾老师专访【第二季】—— Q.1 作者:作为准男友,顾老师你准备什么时候升级成为正式男友?(此问题来自卿相) 顾之(瞥舒晴):这个不是要问她吗? 作者话筒转向舒晴 舒晴(愤怒):他都没告白!怎么升级?! 话筒再次转向顾老师 顾之(淡定):告白?那不是我的风格。(抬头盯着作者,眼神微眯)你在打什么算盘?我警告你,你要是乱写,我就切腹。 作者:……这台词肿么拉莫耳熟?男主角都shi了,故事就BE了,不要啊……T-T 顾之: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切你的腹。 Q.2 作者:请问顾老师,你什么时候对晴童鞋做些不太单纯的事情?(此问题来自默暁) 顾之:把她剥光的时候。 作者:不用这么具体=_=、你说个大概时间。 顾之:哦,全文完结前。 作者:擦,能不这样耍我吗?您能尊重一下记者的心情么! 顾之(冷冷一瞥):是我上床还是你上床?你能尊重一下当事人被旁观爱爱还要回答你这些挑战人类智商下限的问题的心情吗? 本次采访在作者沉重的心情里落下帷幕。 ——第24章红包中奖名单—— 温水滚滚 2014-02-06 12:07:07 静若处子 2014-02-06 12:27:15 芈兮 2014-02-06 14:27:10 特别奖:苏晗伊安 --霸王票感谢名单--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1 12:40:58 梦幻银水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1 14:57:12 1448149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2 20:17:52 1448149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2 20:31:28 夏麟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2-03 07:29:50 夏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4 01:15:18 じ☆ve佑↗鑀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5 22:01:13 14047309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6 00:15:07 夏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6 02:52:38 芈兮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6 14:28:36 翡翠荆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6 17:42:02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7 10:27:46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走之前,舒晴一边穿外套,一边叮嘱余治森:“早点睡,睡前多喝水,要是觉得伤口不舒服,记得跟护士小姐说,我明天再来陪你。” “你打算在这儿待几天?” “待到你脸上的伤好了、心甘情愿回家为止。” 出门的时候,余治森忽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她回头询问。 “你比我聪明,一直以来也比我看得更长远。”余治森定定地望着他,慢慢地斟酌着字句,“出了事不敢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会为我担心,而现在的结果是我一意孤行才造成的,没理由要你跟我一起不好受。” 舒晴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这个和她在一起整整一下午都嘻嘻哈哈的人终于没有再勉强自己笑出来了,而是用一种令人动容的目光看着她。 “舒晴,我希望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始终保持冷静和强势,就好像你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我和李晨一样。你说过的,如果心知肚明有的事情没有结果,那就压根不要去构思应该如何开始。” 他的眼里带着些许怅然,“虽然当初你说了,no boundary to love(爱无界限),但是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我们的希望,活在人群里,现实又怎么会和我们想象得一样宽容美好呢。” * 楼梯下了一半时,声控灯忽然熄灭了。 舒晴没有出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黑暗里走完了接下来的路。 大门外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几乎在她出来的瞬间,就看出了她略显低落的情绪。 他问她:“怎么了?” 舒晴摇摇头,没说话。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着,顾之看出舒晴还不太适应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仍旧取下自己的围巾递给她。 之前都接受了,如果现在拒绝难免显得太突兀。 舒晴说了声谢谢,还是把围巾戴在了脖子上,他的温度很好地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 开车回家的时候,顾之又让她挑唱片。 这一次舒晴的单词量大有提高,于是自己拿了一张Zaz的专辑,轻快而悠扬的法语香颂回荡在车里,于是乱糟糟的情绪也稍微沉淀了些。 歌词里大致是讲的女歌手坐在路边,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借此消磨时光。 她唱着路过的人都戴着自己的面具,唯有孩童有如过节般玩耍。 她唱着秋日已过,时间总是流逝匆匆,她的年纪也一变再变,心境大不如昨。 舒晴出神地听着这一切,心思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人说三岁一个代沟,她和他隔着六岁的距离,是不是真的就跨不过那两个代沟了? 可是六岁又怎么样?不过意味着他在埋头做题时,她还在无忧无虑地堆积木,哪里就真的相去甚远了? 她从来就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不会没有勇气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可如今余治森那番话却让她犹豫了,因为她猛然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顾之对谁都很好,并非仅限于她。 这让她感到很郁闷。 顾之当真把车停在了小区外的面店旁边,带着舒晴一起去吃……牛肉面=_=。 你真的很难想象有人以开完会后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形象跑来油腻腻的面店,西装革履,温润如玉,然后神色自如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老板,来碗牛肉面。” 舒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十分专注地盯着对方,于是顾之夹起面条的筷子在送入口之前略微顿了顿,“舒晴。” “啊?” “你很饿吗?” “没有啊。”她抬头,“怎么了?” “你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面……”他慢条斯理地笑了笑,诚恳地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不然让给你好了,我重新点就好。” “……”舒晴面上一红,忙道,“你吃你吃,我尽量不看它!” 说完她自己都凌乱了,于是拿出手机来,“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她走出了小店,站在玻璃门外的台阶上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顾之吃着面,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做事情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有一些小动作,比如此刻,明明很专注地打着电话,可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却拉着围巾的一角微微晃动着,看上去有些孩子气。 她的侧面映在玻璃上,鼻尖小巧圆润,嘴唇一开一合,偶尔还会略微不耐地皱起眉头,下一秒又撅嘴说着什么。 ……不难想象,她是在撒娇。 顾之吃完了面以后,把钱放在了桌上,然后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舒晴背对他,此刻正用一种幽怨的语气说着:“……都跟你说了是因为肺炎所以才拿不到的嘛,又不是存心不去争取,奖学金谁不想要啊?” 不知道舒妈妈说了什么,她一下子急了,“怎么能怪秦可薇呢?是人就会生病啊,她又不是存心感冒了传染我的,也是我自己抵抗力太弱,不然一个寝室六个人,怎么就我被传染了呢?” 说着说着,她好像还生气了。 “妈,你是不是非得这么刺激我?张亦周成绩好是他的事,要出国要考证都跟我没关系,你非要拿我跟他比是不是?” 舒妈妈的声音也大起来了,“不拿你跟他比,那跟谁比?我倒是不想比,只是每回出去,别人都爱拿你们来比。是啊,庄敬伟福气好,离了个脾气不好爱抱怨的前妻,娶了个温柔贤惠会持家的新欢;少了个牙尖嘴利会顶嘴的女儿,平白无故还从天上掉下个争气的好儿子!舒晴,你也不想想我压力多大,你要是争点气,我脸上也有光,现在倒好,连最起码的奖学金都给丢了,你让我……” 店外没什么人,舒晴听着电话那头的责备,终于停止了拉围巾的小动作,转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说了多久,她忽然平静地说了句:“妈,我知道你很失望,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没有生病。只可惜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再怎么怨我都没法改变,你不如省点力气去网上打打麻将,我也好休息一下,陪了余治森一天,有点累了。” 话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岂料回过身来的瞬间,不期然撞上了顾之沉静的目光。 她面色一僵,“顾老师……” * 进入小区以后,还要步行一段路才能到达顾之住的那栋公寓。 舒晴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隔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身侧的人说了句:“我在法国读研的时候,曾经拿过法国政府的奖学金。” 所以,他是来刺激她的? “……很厉害。” “当时我一边读研,一边在中学里教中文,工资除去生活花销,剩余的钱都寄了回来。后来我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起我妈拿着欧元四处跟人炫耀,不只是亲戚朋友,她和我爸整个单位上的人,就连小区里的绝大多数住户都知道了她有个了不得的儿子在法国学医,还拿了法国政府的奖学金。” 舒晴震惊了。 在她的潜意识里,像顾之这样的人就应该是存在于小说与电影里的那种男人,家境优渥,生活舒适。 他的父母应该是十分有涵养的那一类,职业可以是大学教授,或者德高望重的职业佼佼者。 他的求学之路也应该是一帆风顺、不愁吃穿的,只用凭借出色的智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取得最后的成果。 他甚至可以被称为天之骄子,像是世袭的贵族一样,拥有与生俱来的优势与魅力,轻而易举走到众人仰视的位置。 …… 可是到了今天,舒晴才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世界上也许有这种生来就有特权的成功者,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可那绝对不会是顾之。 他是如此自然平和地说着自己的父母,他们也如普通人一样,会得意忘形,会骄傲自满,会因为对儿子的自豪而做出一些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事情。 “人与人的交往,免不了几分攀比心,我妈那样做,很多人背地里都说了闲话。我妈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没什么可说的,于是话锋就转到了我身上,又经国内的朋友转述,终于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当时我太年轻,心高气傲,认为她丢了我的脸,让我抬不起头来。所以之后的日子,我没有再寄钱回来,只说自己没有优秀到能拿奖学金的地步,每次和她打电话的时候,也总是沉默多于热切。”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像是在叙述一些安详温馨的故事,和舒晴所体会到的心情全然不同。 他顿下脚步,忽然侧过头来望着她,“你会怎么看待我这种行为?可耻,可笑,还是可怜?” “我觉得很正常,而且你处理的方式十分平静,一点火药味也没有。”她十分自觉地产生了代入感,“换做是我,也许会做出更极端的事,估计会和我妈大吵一架,然后说出老死不相往来这种话。” 顾之笑了笑,“那要是你知道在那段冷战的时间里,她其实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救了呢?” 舒晴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又是这样的冬夜,依旧是昏黄的路灯,凛冽的寒风。 可是上一个夜晚,她听他说着那些温暖的安慰话语,像是走进了春日的花园。 而今夜,在听着他的故事的同时,她终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冬夜的寒意。 顾之去法国读研后的第二年,母亲就因为便血被送去了医院,诊断结果为结肠癌晚期,医生预测她活不过半年。 结肠里的肿瘤已经呈菜花状了,也就意味着她连排便都有困难。 术后虽然把那一段切去了,然而癌细胞早就通过整个消化道扩散到了胃部和肝部。 母亲坚持不肯告诉他,更不准身边的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向他透露半点消息,因为在法国求学的艰难她一清二楚,要克服语言障碍,要在外工作以支付高昂的住宿以及日常费用,而更为紧要的是,法国的教育体系极其严格,要想顺利取得硕士学位,比国内的难了不知多少倍,花费的精力也不难以想象。 她不愿意在最后的时刻成为儿子的拖累。 人之将死,最后一点时间又能拿来做什么呢?她是个坚强的人,没有拿来伤春悲秋,只是把最引以为荣的儿子拿来当做最后的慰藉,只可惜形式太过惊天动地,带给了顾之一定的心理抵触。 顾之用了两年时间读完了医学硕士,参加最后答辩的前两个月,忽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是母亲在前一天半夜去世了。 他整个人都懵了,全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声。 父亲竭力克制着哽咽的声音,转述了母亲临终时神志不清却还艰难说着的那句话:“我儿子拿了法国政府的奖学金……” 顾之的声音很低沉,“我从未想到,原来她是如此在意这件事,那点微不足道的奖学金竟然带给她这么深刻的印象,直至生命的尽头,也还在念叨着。” 有雨点落了下来,舒晴怔怔地望着他,“下雨了……” 顾之恍若未闻,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远方的夜色沉沉,然后才如梦初醒地对她微微一笑,“嗯,下雨了,回去吧。” 舒晴的步伐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很沉重。 原来并不是只有她才在成长的道路上经历了这么自以为苦情又黑暗的时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展露于人的伤疤,揭开它需要很大的勇气。 * 这一次去顾之家里,一切对她来说都算是轻车熟路。 顾之没有再多说什么,从柜子里抱出干净的被子替她铺好,看了看时间,还早,便问她:“要不要看书,或者上网?” 她走进书房去挑书,这一次要谨慎很多,以免又拿起一本法语原著看得晕头转向的。 很快发现书房里有一个架子专门用来陈列他收藏的影片,舒晴很感兴趣地走近去看,多数是国外的一些原声影片,当然,也不乏中国的经典影片。 顾之站在门口,手里捧着被热水,含笑问她,“要看电影吗?” “可以么?”她有些雀跃,“不过我怕你要用电脑工作,在客厅看会不会影响你?” 他失笑,“舒晴,放假了没工资,我何苦自虐?” 替她找了部不算长的英剧,两人坐在客厅里看起来。 舒晴担心看不完,顾之却淡淡地说了句:“不是要在这边陪余治森几天吗?五集不长,每天一集刚好。” 她瞬间沉默下去,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如此精打细算么?别人一句话的时间,他已经把事情的所有方面都考虑到了,实在是在高大上的同时也有一些可怕。 舒晴看着英剧,思绪却有点不集中,很显然,顾之刚才的故事给了她太大震撼,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英剧的开头有些冗长沉闷,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那后来呢?……你是不是很自责?” …… 画面上年轻的绅士抱着自己的儿子,吻了吻他:“做噩梦而已,我帮你数到十,然后就闭眼睡觉。” …… 顾之沉默了片刻,像是无可奈何地笑起来,“怎么会不自责呢?我要是早知道她病成那个样子了,哪里还会可笑地隐瞒奖学金的事情?” 在画面上孩童安静的呼吸声里,他的声音像是来自梦一样遥远的地方。 “我剥夺了她最后的骄傲和喜悦,所以之后的很多日子里,总会想象到她临终前的那些日子。挂念儿子,回味那些曾经自豪又满足的时刻,可是到头来儿子却令她失望了……” 接下来的时刻,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没敢再说话。 这样的话题太沉重,也叫她不知如何安慰,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提起,毕竟一个不留神,雪上加霜太可怕。 这一晚,她稀里糊涂地看着英剧,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不觉一集就完了。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顾之让她去洗漱睡觉。 一切准备就绪后,舒晴走进了客房,片刻之后又退出来,站在客厅那里对他说了句:“顾老师,其实你已经很棒了,我觉得顾妈妈就算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也一定很为你骄傲,所以……” 所以什么呢? 所以你不要太难过,不要太自责? 真够矫情的! 她严肃地想了想,终于憋出一句,“所以……晚安,have a good dream!” 顾之失笑,然后叫住了她。 “给你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让你安慰我,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不至于一直停留在那种自责的状态里,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看见的那一面不见得都是完整的,而你如果因为一时的情绪和冲动做出了过激的事情,哪怕只是过激的言语,都有可能在事后给你带来追悔莫及的损失。” 他的笑容浅淡而温柔,“你还小,路还很长。我希望你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远离所有的后悔与失望。” 有那么一刻,舒晴忽然很想冲过去抱住他。 可她怕顾之会大惊失色地骂她是禽兽,于是默默忍住了这种冲动。 入梦前,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男人,谁会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顾老师开始接地气了,不会真的披着小言男主的光芒一直美好高贵的。 因为本身不是医科的,所以顾妈妈的病我也没敢乱写,是用的真实例子。 高三毕业那年,我爸爸就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因为一直讳疾忌医,他总说自己是胃病,不去医院。直到后来便血,送去医院才知道是肠癌晚期。 因为这是小说,不会着太多笔墨在这些比较伤感的事情上,尽量轻松愉悦,但是一些小创伤在所难免。 这样的顾老师也许会更接地气,也会拥有比较柔软的一面。 所以大家都要健康生活,规律作息,不要熬夜看小说哟╭(╯3╰)╮! --第25章抢红包中奖名单-- 默暁 墨暖烟轻 夏麟 特别奖励:卿相 基友的宅斗文来一发: 《嫡女难嫁》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在A市停留的第五个夜晚,看完《队列之末》的最后一集时,舒晴哭了。 顾之好笑地问她:“Tietjens在妻子的背叛之下痛苦挣扎时,你没有哭;去前线打仗生死未卜时,你也没有哭;现在好端端地回来了,还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难道你不喜欢这个结局?”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 美好得如同雏菊一般清新朴素的小姑娘慢慢地绽放出一个盛大的笑容,然后扑进了心上人的怀里。 舒晴的眼睛湿了又湿,简直停不下来。 “喜欢,当然喜欢。”她接过顾之递来的纸巾,吸了吸鼻子,“我自己都觉得挺可笑的,该哭的时候不哭,不该哭的时候居然还让你看到这种丑态。不是不喜欢这个结局,是觉得一切都来得太不容易,所以终于等到大团圆结局时,才会觉得像是做了个梦,美好得不真实。” 一直到睡觉以前,她都在那里红着鼻子抒发着自己难以抑制的观后感。 顾之笑着站在她的卧室门口,“看来是真的很喜欢把自己带入别人的故事,年轻人总是情感丰富。” 舒晴还嘴:“就好像你有多老似的。” 顾之不置可否,关门以前微微一笑,“晚安,年轻人,你的Mr.Tietjens迟早会来的。” 而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听见舒晴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他已经来了,可我并不确定我会不会是他的Valentine。”(《队列之末》里的小姑娘) * 余治森脸上的伤很快好了,却迟迟不愿回家把这身赔了感情又折手的造型展示给父母,可他不回家,舒晴就不会善罢甘休。 出院那天,他一直喋喋不休地嘀咕着“天知道为什么我的恢复力像头牛”。 “不止如此,还有一点也很像。”舒晴点评了四个字,“蠢笨如牛。” 然后终于到了舒晴回家的时候,顾之打算开车送她回去,却被她执意推辞了。 “来的时候是顺路,回去的时候可不顺路了,高速公路要交过路费,汽油又涨价了,我自己坐大巴会经济得多。再说了,余治森的医药费还欠着你呢,我一回家就把钱打给你。” 舒晴一副受人大恩愧不敢当的模样,顾之顿了顿,才点头,“那我送你去车站。”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雪了,哪怕只是细碎的小雪,对于这种南方城市来说也已经很难能可贵。 这算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小区里有很多孩子跑出来玩,嬉笑打闹,好不欢快。 其中一个跑着跑着,一头撞在了舒晴腰上,手里的棒棒糖一下子黏在了舒晴的围巾上,或者更确切说来,那是顾之的围巾。 舒晴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顾之的心也微微顿住,原以为她要对那小女孩发脾气,却不料舒晴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蹲□去,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撞疼了吗?” 小女孩战战兢兢地看着沾染了糖渍的墨蓝色的围巾,眼睛一红,眼看着就要哭了。 舒晴哭笑不得地说:“没事没事,我不会怪你的,不要哭啊!反正这围巾不是我的,真没什么,不信你问这个叔叔,他不会要你赔的。”她转过头去望着顾之,“对吧,顾老师?” 顾之很配合地点头。 她又好言安慰了几句,小女孩才破涕为笑,转过身去兴高采烈地又加入了小伙伴们。 舒晴灵机一动,忽然笑眯眯地对顾之说:“我妈十分精通去渍的各种诀窍,不如这围巾先不还你了,等我拿回家处理过后,开学再给你吧?” 顾之失笑,“不用这么麻烦,我也不缺这一条。” 没有说出口的是,这条围巾是他读完研后从法国带回来的,具有那么点纪念意义,价值不菲。而更重要的是,围巾的材质是不可水洗的毛料,看着上面凝成一团的糖渍……大概处理之后也会留有一定痕迹。 说出来,只会徒增她的内疚。 然而舒晴执意要拿回家帮他弄干净,他最终只得点头答应。 舒晴在细密的小雪里坐上了车站的大巴。 票是顾之帮她买的,因为已近年关,车站的人很多,顾之要她在候车室等着,然后自己去排队。 座位都被人占满了,舒晴只得站在那里埋头玩手机,不时伸长了脖子在长长的队列里搜寻他的身影。 哪怕售票处人满为患,却也每一次都无一例外地在短短三秒钟里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 高而修长的背影,笔直挺拔的身姿,侧脸的线条很好看,不论站在那里都是那样一副如沐春风的姿态。 舒晴看见他周围有不少女性暗暗侧目打量他,而他不经意地回过头来,却只是定定地对她笑了,很浅很淡,却很温暖人心。 心里不知怎的忽然涌起一阵喜悦。 至少在这样拥挤而密集的地方,有一个你仰慕的人在替你如此耐心地等待着,当他在无意中成为无数人眼里的风景之时,暮然回首,却唯独对你浅笑盈盈。 完了,她觉得她已经有点疯魔了。 * 上车之后,顾之站在车窗等待大巴发车,舒晴坐在靠窗的座位,不知怎的就有点感伤。 五天五夜的相处,接下来就要二十天不见了。 舒晴破天荒地开始思念起上学的日子。 他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可她却已经清清楚楚地发现了自己对他的心动,这可真是世界上最苦逼的事情。 司机回头说了句:“大家系好安全带,准备发车了。” 舒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看见顾之在朝她挥手,面上挂着那种一如既往的浅浅笑意。 细碎的雪花飘洒在他漆黑柔软的发间,而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宁静得像是森林里一株挺拔苍劲的松柏。 “开学见,舒晴。”他用嘴型对她说。 而舒晴忽然慌了起来,有种巨大的冲动支使着她,也许她应该坦白告诉他自己的心情,在他们还没有回到学校的这一刻,在他们还不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这一刻,在她觉得最亲密的距离即将被拉开这一刻。 她猛然站起身来,隔着厚厚的玻璃车窗对他喊着:“顾老师!” 清脆的声音响彻车厢,可是外面的人却只是看见她的嘴型,并没有听见声音。 顾之走近了些,疑惑地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可她才刚张嘴,车就在此刻发动了。 外面是人声鼎沸的候车人群,车内是寂静一片的沉默氛围。 舒晴张着嘴,看着他跟着大巴快步跟来,显然是想明白哪里不对,可她就这样怔了好一会儿,才合上嘴,只是朝他挥挥手。 算了,反正他也听不见。 车里人这么多,这个时候也不是告白的好机会。 看见她的动作,那个身影停了下来,也朝她挥了挥手,然后终于随着远去的大巴消失在她的窗口。 她站起身来回头看,从车厢后方的玻璃窗上看见了那个变成小黑点的人,心头一片怅然。 “小姑娘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把安全带系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着急地扯着嗓门提醒她。 舒晴慢慢地坐下来,系好安全带后,闭眼靠在座椅上。 好像心里有块地方也被遗留在了原地,没能和她一起朝着回家的方向拔足狂奔。 下车之后,从车站步行回家的路上,她意外地接到了顾之的电话。 顾之那边的环境很嘈杂,像是在地铁站里,因为她听到了地铁广播的声音。 “已经到了?”他问她。 “嗯,到了,正在走回家的路上。” “那就好。”他的声音不是非常平稳,应该在走路,“刚才在车上,你想跟我说什么?” 舒晴心跳一滞,接着以更快的节奏狂跳起来。 “舒晴?”那头的人似乎赶时间,反常地催促了一声。 她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开口说:“我想说,其实我——” “不好意思,先生,请您把手机关闭,准备过安检。”也恰好在此时,一个动人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顾之低低地说了句:“先挂了,回头打给你。” 他把手机关机,然后放进了乘务员的小篮子里,开始过安检。 而另一头的舒晴却拿着手机怔了好一会儿,终于苦笑着垂下了手。 原来他在机场…… 真是有够凑巧的,好不容易骨气勇气,却偏偏两次都没能说出那句话。 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四个字,给她个机会会死吗? 天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她还会不会有那个勇气,有那个激情。 回家之后,免不了妈妈的一顿数落,那天的那场争吵以她挂电话的**炸天行径结尾,于是可想而知当妈的有多伤心。 舒晴想起了顾之,想起了那个夜晚他讲给她听的故事,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低低地说了句:“妈,我错了,我以后不这么凶你了。” 舒妈妈一愣,张着嘴半天没说话。 她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了,要强,倔强,嘴硬,要面子……如此低声下气地承认错误,实在是难得一见。 “但我还是要说,其实我也想拿奖学金的,没有拿到已经很不开心了,再加上你也怪我,所以情绪就不好了。我答应你,下学期一定好好准备,多参加比赛,多拿奖状回家,好不好?” 舒妈妈顿了好一会儿,才夹了一块亮晶晶的红烧肉到她碗里,“这几天在医院肯定没吃好,多吃点,补回来。” 舒晴哭笑不得地吃着碗里的东西,看着这一桌子她爱吃的菜,心里完完全全塌陷了。 饭后,母女俩只字未提吵架的事,十分和谐地你洗碗我抹桌,然后和谐地手挽手去公园散步了。 舒妈妈甚至在公园里买了只五颜六色的棉花糖给她,笑眯眯地说:“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吃这个。” 舒晴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母女俩挤在舒妈妈的床上睡觉,舒晴跟她聊了这学期的很多趣事,包括男神法语老师,以及英语班层出不穷的因为阴盛阳衰而引发的笑料。 舒妈妈慢慢地闭眼睡了,而舒晴却望着不知何时已显出老态的母亲,慢慢地红了眼眶。 “你还小,路还很长。我希望你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远离所有的后悔与失望。” 她清清楚楚记得顾之说着这话时,面上是怎样的表情,温柔又诚挚,却又略带一点遗憾,像是透过她看见了自己六年前的影子。 他只是不希望她重蹈他的覆辙,希望她把握好每一刻与妈妈在一起的时光。 于是她也朝着他说的方向,很努力地拔足狂奔着,哪怕这样不能赶上他的步伐,却也可以幻想着离他更近一步,再近一步。 她在黑暗的夜里,看着挂在衣架上的那条墨蓝色的围巾,安心地闭上了眼。 * 又恢复了朝九晚五的咖啡馆打工生涯,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过年的时候。 大年三十那天,舒晴的手机响个不停,四面八方涌来的短信简直叫她回复得手忙脚乱。她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拘小节,更不爱这些细节感太强的事情,于是回复了十来条之后,实在是没那个耐心了,索性点开联系人,勾选了一大堆,然后群发了一条贺岁短信。 顾之的名字也在其中。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更多的回复短信涌入收件箱,舒晴一条一条看着,屏幕上却忽然出现了他的回复。 她在第一时间终止了正读到一半的那条短信,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顾之那条。 上面写着如下内容:按理说群发的短信我是不回的,但我不得不问一句,你的重点背完了吗?下学期的补考准备好了吗?最后,Bonne Année! :) 舒晴瞬间惊悚了,尼玛,她感受到了来自人民教师的恶意!特别是结尾那个大大的笑脸,怎么看怎么恶毒。 这个春节,还能愉快地玩耍吗?QAQ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咩咩给我提供的短信萌梗,经改动,最终有了顾老师的恶意恐吓短信。 其次,小小预告一下,这里会跨越过整个寒假,很快达到下学期,也就意味着文章开头那一幕小激情快要来临。 搞笑欢脱过了,温情脉脉过了,接下来让我们走进激情时刻!o(≧v≦)o 听说不留言就霸王我的妹纸会收到来自老师以及领导的恶意,没错,和顾老师一样恶意满满哟!←_← 推荐《队列之末》这部英剧,对英剧感兴趣的可以入。 上章红包奖励 包基儿 c2rain 芈兮 特别奖励:苏晗伊安 还有辣莫多红包等着大家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春节忙着走亲戚,那些平时想到都会馋得流口水的菜色忽然统一集中在同一时间段,直接导致舒晴一上桌子就饱了。 在外公外婆家吃团年饭那天晚上,饭后大人们就上了牌桌,舒妈妈让舒晴带着小舅舅的儿子舒伟出去看电影,也免得待在屋里闷得发慌。 舒伟小她一岁半,还在读高三,个头倒是挺高。 舒晴和他关系不错,主要是舒家的人都是这种外向型,好相处,不爱计较。 过年期间,电影院在上映一部很温情的家庭片,舒晴站在柜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众多的爱情片里挑了这一部比较适合两人看的。 毕竟都是同龄人,又是表兄妹,要是跑来电影院津津有味地一起看爱情片……舒晴默默地遐想了片刻,觉得有点不对劲。 都快到检票口了,舒伟忽然想起忘了买爆米花,就让她先进去。 舒晴走进漆黑一片的放映厅,找到了自己那一排,正借着入口处照过来的微弱灯光往前走,冷不丁被旁边坐着的人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脚给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一头往前栽去。 “小心。”再前面一点的座位上,有人忽然起身扶住了她,而她因为冲力的缘故已经朝前倾斜了大半个身子,直接撞到了那个人的胸膛之上。 鼻子恰好磕在了对方的拉链上,痛得一股热泪涌上眼眶。 舒晴窘迫地抬起头来,“对不起,我——” 话到一半时,猛地顿住。 这样近的距离,足以她看清眼前的人了。 干净利落的短发,清隽精致的五官,那人宛若春日里的一株碧草,安静地立在她眼前。 张亦周漆黑明亮的眼眸里也浮起一抹诧异的神色,“舒晴?” 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也来看电影了,姗姗来迟的舒伟刚好在这时候捧着一大桶爆米花走了过来,见舒晴站在那没动,还和一个男生僵持在那里,他很快走到了她身后,“怎么了?” 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之情。 张亦周看了眼舒伟,目光又落在他手里的那桶爆米花上,最后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从容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舒晴有点迟疑地站在那里。 舒伟问她:“怎么不坐?电影要开始了。” 怎么不坐?舒晴微不可察地叹口气,默默地坐到张亦周旁边,这可真是……天大的巧合。 张亦周是一个来看电影的,大过年的不待在家里阖家团圆,却一个人跑来看这种温情脉脉的家庭片。 舒晴没说话,却觉得有些好笑。 屏幕上很快开始放映电影,音乐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 在这样的时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画面之上,张亦周却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她,低低的问了句:“男朋友?” 舒晴一怔,回过头去看着他,却只望见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想到了上次见面时,他站在马路边对她说了那席话,然后以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谦卑的姿态替她戴上了手套,并且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收拢在自己手心。 他说:“不要再活在过去了,至少答应我,不要再仇视我了,好不好?” 那时候的她从他向来冷静疏离的眼里看见了一种小心翼翼甚至带点卑微讨好的情绪,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在那段她默默倾心于他的时光里,动心的并不止她一人。 要是她还是以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意识到这一点,应该会高兴得觉得全世界都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那就是过去的她所拥有的少女心。 只可惜—— 舒晴一点一点、不容置疑地从他的手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从容不破地把手套脱了下来,甚至是微笑着放回他的手里。 她用一种清晰又好笑的语气对他说:“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活在过去,也没有仇视你。” 张亦周先是一愣,随机面带笑意地看着她,有些惊喜。 可舒晴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消化惊喜,就一字一句地打碎了他的念想。 “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活在仇恨里,但我也从来都没有失忆。你妈破坏了我的家庭,这是事实;我爸为了你妈抛弃了这个家庭,这也是事实。你可以说在这个失败的婚姻里,我妈有错,但在我爸尚且还是一个已婚人士期间,用一颗博爱又同情心泛滥的心去安抚他,然后和他有了不正当的感情,这也是你妈的所作所为,相信我们都明白这个社会是怎么称呼这种人的。” 在张亦周唇边那抹笑意僵住的同时,舒晴说了结束语。 “事情过了那么久了,我也不怨恨你妈了,更不会怨恨你,但我没有无私到那种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的地步,至少每次看见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我都无一例外会想到我妈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张亦周,我们可以不是敌人,但你要是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日子,除非这是在演电影。” “不过很可惜,这里没有琼瑶,写不出你要的好剧本。” 她扔下最后的话,转身走了。 而此刻,漆黑一片的电影院里,唯有屏幕在发出刺眼的光。 她对他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张亦周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些复杂的情绪,舒晴却没有再理他,而是专心看电影,时不时因为一些爆笑的场景随着观众一起笑出声,然后和舒伟小声说几句话。 她的笑声一如既往的不矜持,爽朗又大方,不会刻意营造什么淑女气质。 张亦周想到了很多以前的场景:比如她赖在他床上讲笑话,而他一丝不苟地坐在书桌前做题,结果讲笑话的人自己乐得哈哈大笑,捧着肚子喊痛;比如她上课的时候躲在下面看小说,结果忍不住地发出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于是被数学老师气急败坏地请到走廊上站了一节课,而更可笑的是,就连在被赶去教室外面的途中,她都一直哈哈个不停。 再看此刻的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就连他的心意也不曾变,可冥冥之中又好像天翻地覆,一切都与昨日大相径庭。 其实除了成长,变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不再愿意黏着他,只抬头仰望他一人。 她的身边有了别的人,站在他曾经坚定不移地相信会属于自己的位置,得以分享她的一切喜怒哀乐,占据她的全部细微心绪。 电影散场的时候,舒晴和舒伟有说有笑地往外走,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跟张亦周说。 张亦周堵了很久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濒临爆发,忽然站起身来,沉着脸拽住舒晴的手,“连再见都不说一句,就这么走了么?” 手上一紧,那力度拽得舒晴径直僵在原地,吃痛得皱起眉头,她诧异地回过头来,看见张亦周冰冷且散发着怒气的脸,瞬间一愣。 还没来得及发话,舒伟已经一把将表姐拉到了身后,同时不客气地拿掉了对方的手,“你干什么?” 他早就看这家伙不对劲了,虽说舒晴表现得一切正常,但自打刚才和这人僵持了片刻后,她的笑声都有点苍白了,那种忽然低沉不少的情绪压根就藏不住。 舒伟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张亦周,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舒伟抓在他手腕上的手,冷冷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松手。” “道歉!”这是舒伟的回应。 “我说,送手。”张亦周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漆黑的眼珠子里已然充斥着即将破冰而出的怒火。 “我也说了,道歉!”舒伟不肯第一个低头。 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进来准备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也紧张地站在楼梯下面,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下一刻,张亦周忽然挣脱了舒伟的手,眼看着就要动手。舒晴瞅着事态不妙,猛地挺身挡在舒伟面前,拔高了声音问张亦周:“你要干什么?” 她的眼里带着尖锐冰冷的质问,以及……仇视与厌恶。 那是他很少看见过的舒晴,像只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只为保护身后的人——上一次是她的母亲,而这一次,是她身后的男生。 张亦周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浇熄,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颓然。 他放下了手,神情复杂地看了舒晴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面色难看至极。 舒伟问她:“这人谁啊?神经病还是变态?” 舒晴摇摇头,“不认识,可能是吧。” 回家的路上,她异常沉默,舒伟嘻嘻哈哈地找话说,她就配合地跟他一起嘻嘻哈哈。 可是一想到张亦周的那个眼神,心里就像是被人点了把火,茂密的森林被人烧成了光秃秃的荒野,凉飕飕的。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悲哀,有愤怒,有嫉妒,有懊悔,还有更深沉的感情,像是泼墨一般深不见底,却又生生波动了她心里的那根弦。 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那是她曾经放在心上好多年的人,第一次这么深刻地去喜欢一个人,却也因为这份喜欢太深太重,最后的伤害才会那么沉痛难当。 * 开学之前的某天晚上,顾之连续收到了两条短信。 是卖萌求重点再细化一点的,第二条是哭着告知那条围巾水洗之后缩水变皱了,无力回天的。 他看着第一条短信后面那些躺倒求轻抚的表情,再看到第二条短信里无数夺人眼球的感叹号,唇边笑意渐浓。 会议室最前方,幕布上正放着病患的手术分析,其中心包穿刺的部分因为处理略有失误,对患者之后的恢复有所影响。 张主任说:“四年前,巴黎圣路易医院也有过一起相似的案例,因为心包穿刺进行不得当,导致其他并发症的出现,我想听听看当时医院是怎么处理后续治疗步骤的。” 他的目光十分自然地朝顾之的方向看去。 众所周知顾之是从法国回来的,那时候他也恰好在圣路易医院实习。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顾之难得地没有抬头响应他,而是低头……玩手机?唇边似乎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瞬间融化了外在温和内在高冷已久的形象。 张主任不太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顾医生?” 顾之心头一顿,随机很快按下了发送键,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唇边的笑意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会议室里的几名女医生不无遗憾地在心里叹口气,男神一笑,倾国倾城……只可惜只是惊鸿一瞥,实在太过短暂。 而同一时间,舒晴终于等到了他的短信,果断地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拿起手机打开来看。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我曾经在透视设备下观察过自己的心,结果费了很大力气才看清上面的眼。PS:弄坏了围巾,还想让我细化重点?:)” 还是那个老式又欠扁的微笑。 舒晴几乎清楚地想象到了此刻的他脸上会带有怎样温文尔雅却又不失揶揄的笑意,那双漆黑好看的眼眸会如何好整以暇地看着短信,准确无误地击中短信之后的那颗求知若渴的少女心。 呵呵呵呵,他是在告诉她他的心眼有多小吗? 那边的男人正讲到圣路易医院的那起案例,讲到一半时,手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了一下,他顿了顿,继续从容不迫地讲完了处理方案,然后才又一次低头看着重新亮起的屏幕。 “在我切腹之前,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他微笑着回复道:嗯……那么,一路走好。 就在舒晴怨念地盯着那四个触目惊心不怀好意的大字时,又一条短信来了。 打开来看:在失血过多且意识尚未完全丧失的情况下,因为体内红细胞不足而产生的缺氧现象会使人出现痉挛、抽搐等症状,同时伴有剧痛难当和呼吸困难的现象……抱歉,职业病使然,再次:走好:)。 舒晴:“……” 又一次,她深切地体会到了来自人民教师的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1.顾老师开会玩手机,男神形象不复存在。(求抨击) 2.张亦周影院欲动粗,小三儿子再次出击。(求蹂躏) 3.作者杜撰医学知识,医科读者不吝赐教。(求鉴定) PS.1:**炸天的作者又一次把琼瑶阿姨拿出来黑了,其实她没有恶意的,你们要相信她! PS.2:网页订阅和手机订阅价格一样,但如果你们手机订阅,作者收益会被运营商抽成,你们穷苦的作者呼吁大家尽量电脑订阅T-T,没错她要养家糊口。 PS.3:留言减少,潜水的霸王越来越多,我知道的作者如此多,你们已经渐渐开始结交新欢,把你们的么么遗忘了!你们的旧爱正在这里默默垂泪葬花,为了保护植物,快来阻止我! 上章红包发放: 一秒 娅娅 hindhedeaae 特别奖励:秋末沫若薰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开学之前,舒晴和妈妈又发生了数次小摩擦。 没错,不是一两次,而是数次。 比如舒妈妈在假期还剩下七天的时候,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催促正在看剧的舒晴去收拾行李了,而舒晴还在十分镇定地继续看剧,头也不回地说看了句:“还早。” “什么叫还早?你打算临时抱佛脚啊?到时候丢三落四的,不是这样没带就是那样忘拿。从今天起就开始收拾,想起哪样收哪样,保险起见!” 然后就是固执己见的母亲与看剧看得欲罢不能却被迫终止的女儿之间的火花四溅。 再比如某日舒晴的手机没电了,于是没听见闹钟,理所当然地睡过了头。 十点过的时候,舒妈妈从银行打电话回来,提醒她记得早点熬粥,结果接电话的人姗姗来迟,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感,于是又是一场批斗大会。 大概天下所有的母女俩都是这么相亲(爱)相爱(杀)地一路走来,好在诸多的争吵都不是什么大事故,谁都明白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爱。 最后舒妈妈看着女儿坐在大巴上返校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她跟上车来,絮絮叨叨地叮嘱舒晴:“到校以后记得给我打电话,衣服要好好收拾,该挂起来的就挂起来,免得起皱;那盒麻辣兔丁记得打开盖子放,免得变味;一到校就赶紧把床单被套扔洗衣机里,然后铺上干净的……” 念了半天,又回到起点,“还有,看好自己的包,车上形形j□j的人都有,要注意安全,提高警惕。” 舒晴顿了顿,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了周遭瞬间安静不少的环境,特别是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位大叔,脸都黑了。 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然后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完全记住了。 ……当着这么多人,说这话真的好吗=_=? * 每学期开头都要依照惯例去辅导员办公室签到,经过法语办公室时,舒晴顿了顿脚步,飞快地朝里面瞟了一眼。 很遗憾,顾之不在里面。 进电梯前还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扑哧一下熄灭了火苗,心脏的主人只得略微失望地去签到了。 秦可薇是在中午才到校的,免不了和舒晴叽里呱啦地聊上一大堆放假的那些破事儿,直到中午才和余治森会合,三人一起去食堂吃所谓的“团圆饭”。 因为去的时间较晚,食堂里已经人满为患,正愁找不到地方坐呢,余治森忽然眼尖地瞅到卖卤菜那边有张空桌子,于是拽着两人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去。 桌子是八人座的,余治森坐一边,舒晴和秦可薇坐一边,三人都是坐在离走廊最近的这头,于是不幸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刻—— 原来人满为患的食堂里之所以空出这么一张桌子,并非是没人想坐在这里,而是因为……这张桌子与地面固定的地方坏了。 于是原本温馨和谐的食堂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抬头向噪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卖卤肉的那个地方,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三人齐齐坐在桌子一侧,愣是把桌子给掀翻了……那张原本好端端立在那儿的桌子此刻呈九十度侧立在原地,而三个始作俑者瞠目结舌地坐在地上。 食堂里瞬间呈现出被消音的一幕,而在短暂的沉默后,立马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声。 …… 结果就是,三个人连饭也没吃,灰溜溜地遁走了。 开学伊始,外国语学院大二的三位人才因嫌弃食堂伙食质量不好而把餐桌都掀翻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于当天中午传遍校区的各大角落。 听说第二天,校报就有记者前来食堂采访昨日的目击证人,校方领导也对此寄予了高度重视,还亲自前来食堂视察了一番。 周日的时候,食堂伙食瞬间升级,加量不加价,肉量唰唰唰上涨,就连一两的牛肉面里都多了好些面条。 当真是个可喜可贺的好消息。 周一开年级大会的时候,辅导员在台上讲到了这件事。 一瞬间,四面八方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坐在后面的三人,秦可薇面部僵硬地笑着,余治森悲伤地捂住了脸,舒晴十分淡定地抽了抽嘴角,“不如,我们尿遁吧。” 对于有人在他们的囧事上添油加醋,给莘莘学子带来巨大福利这件事上,三人一致决定保持沉默。 没错,做一个为了广大师生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起义英雄,怎么着都比做一个无视“桌子已坏”标示然后一屁股坐翻了餐桌的人要好得多。 因为对于这种人,人们一般赠予二字称号:逗逼。 * 正式开课以前,舒晴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参加缓考补考的测试。 一想到能看见顾之了——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再想到要面对一系列神秘莫测的卷子并展开殊死搏斗了——这回太阳穴也开始乱跳。 去教室补考顾之那一科之前,舒晴花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去纠结该穿什么。 秦可薇摸摸她的胳膊,又掐了掐她的大腿,很不客气地说:“行了,穿什么都是一样肥美健硕,随便就好。” 肥美健硕…… 她在第一时间内遭到了舒晴的一顿暴打。 最后还是放弃了改头换面的打算,舒晴穿着最简单白衬衣,套上酒红色羊羔毛学院大衣,下面是黑色牛仔裤,就这样自然地去参考了。 顾之从来就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更何况她再怎么打扮,都不可能从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瞬间变成白富美。 进教室之前还是有些忐忑,离得越近,心跳越快,到最后整颗心都像是要随着她渐渐加快的脚步飞起来了。 最终来到了教室门口。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顾之一人,因为要补考的学生只有舒晴,他来得早,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而舒晴的视线就这样落在他身上,然后就忘记了挪开。 他穿着墨蓝色的格子大衣,走进室内就解开了扣子,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衣和灰色针织衫,下-身则是素净的黑色休闲裤,更衬得他腿修长好看。 一如既往的简单,不骚包,不拉风,却又处处都不经意地流露出属于他的风姿卓越。 他很随意地站在讲台上,认真地低头看着卷子,然后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 时间差不多到了。 像是有所预感一般,他朝门口看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舒晴。 唇边顿时划过一抹浅浅的笑意,他用温柔和煦得似是三月春风的嗓音对她说:“好久不见。” 舒晴几乎要挪不动步子了。 胸腔里某个部位迅速膨胀,有种莫名的情绪正在发酵,就快超出她的负荷,爆炸开来。 这是她喜欢的人,是她放在心里整整二十天,每天睡前都会望着他戴过的围巾默念晚安的人。 在这样温暖得令人想哭的情绪里,她看见顾之唇边笑意渐浓,然后不紧不慢地对她说了句:“听说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在食堂里做出了一番壮举,给全校师生带来了福利,对此……”他微微一顿,似是在斟酌用词,然后轻轻吐出五个字,“我深表敬意。” 舒晴的表情顿时有些诡异地僵住了。 下一秒,她十分镇定地一边走进教室,一边对他笑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顾老师你有所不知,其实我本名不叫舒晴的。” 顾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静待下文。 “我妈跟我说过,做人要深藏功与名,所以多年以来我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她咧嘴一笑,“其实我原名叫雷锋。” 顾之没笑。 舒晴顿时略感尴尬,老师的笑点颇高啊=_=、这叫她情何以堪? 教室里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她听见这辈子永生难忘的一句话。 “舒晴,其实那天你摔倒的时候,我在食堂吃饭。” …… 足足消化了十秒钟,她竟然没有夺门而出,而是淡定地抬头望着顾之,“顾老师,你身上带了钱吗?” “……带了,怎么了?” “能借我点吗?不多,够买西瓜刀就行,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诚恳地交涉一下。”舒晴的表情很真挚,态度很友好,双手一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我想过了,如果砍死你的话,我说不定会因为蓄意杀人而被枪决,反正都是死,那不如切腹算了,更能体现出一个j□j员的觉悟与大无畏精神。” 这次,顾之终于笑了,边笑边低头看手表,然后饱含笑意地对她说:“我很欣赏你的幽默,不过作为监考老师,还是要提醒你一下,离开考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你还剩下80分钟的答卷时间。” “……” *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你会希望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希望他看见的每一个自己都是闪闪发光的,远离一切缺点,不沾染一点世俗的气息。 理所当然的,舒晴为了这场考试做了精心的准备。 她把在咖啡店打工的空闲时间全部利用起来了,简直成了标准的学霸。 左思很幽怨,“本以为找了个话唠假期工来陪我聊天,没想到居然找了个学霸,我要解雇你!” 舒晴卖萌一笑,雷打不动地继续复习。 只用了预定时间的一半,她就完成了卷子,难度确实挺大,但对于把顾之给的“重点”啃得滚瓜烂熟的舒晴来说,不算大问题。 交卷以后,顾之叫住了她,“看我批完再走吧。” 舒晴十分乐意地点头,正愁找不到机会多待片刻。 批阅的过程中,她就站在顾之身旁,顾之并不打钩,只是执笔在错误的地方圈一下。 而出人意料的是,他不仅是在当面阅卷,还指出了她错在哪里,极有耐心地替她讲解,遇到三言两语说不清的地方,他甚至用红笔在卷子旁边的空白处写下了语法要点,“回去以后可以查一查相关知识。” 他流畅好看的笔迹紧挨着她秀气小巧的字体,一个飘逸大气,一个纤细舒雅,竟然难得的和谐好看。 一开始,舒晴还听得很专注,到后来竟然只能分辨出他的声音很好听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笔下的字符里,然后又通过字符神游天外,想到了很多相处时的画面。 …… 顾之讲着讲着,忽然发现身旁的人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的笔,眼神都有些飘忽了,于是停了下来,“舒晴。” 舒晴顿了两秒,才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啊?”表情真挚无辜,还带着刚刚回过神来的一无所知。 顾之摇摇头,“好了,你回去吧,也讲得差不多了,能听进去多少是多少。” 这套卷子比正式考试时的那一套难度大很多,可是她的成绩竟然和准时参考那一套的学生相去无几,目前的法语水平自然也不言而喻。 顾之这样给她开小灶,自然也是因为她的刻苦,对待努力又有天赋的学生,身为老师天生就要偏爱许多。 又或许,还有些他自己刻意忽略掉的因素。 一同走出教学楼时,马上就要分道扬镳,舒晴想说点什么,可身边来往的都是师生,还有很多熟面孔给顾之打招呼,好几次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之前的预感果然是对的,不同时间,不同场合,很多曾经有机会说出来的话一旦错失良机,就再难找到开口的机会。 最终走到了停车场,因为天气冷的缘故,顾之都是开车来的。 舒晴悻悻地说了声:“顾老师再见。” “等等,别忙走。”他把她叫住,然后打开车门,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拎出一只袋子递给她。 “什么东西?”舒晴打开来看,却只看见几本法语教材,还有一套……她一惊,已然从袋子里拿出了那套原装影片,“《队列之末》?” 面前的男人露出了笑容,安静地望着她,“即使没有问过你,也知道你有多努力,这些教材是我认为很有用的。目前国内学法语的人不算多,很多教辅资料也是大学教师为了评职称而著,内容敷衍,没什么用处,怕你走弯路,逛书城的时候就顺手买下来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至于《队列之末》,就当做是学法语这么刻苦的奖励吧。”他的语气浅淡又有些漫不经心,像是随性之至才说出的话。 而舒晴自然也不会知道,要买到原版的英剧,素来不爱应酬的他是如何麻烦地联络上在英国的一位故友,然后故友又辗转托人才买回来的。 心下一暖,她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可简短两个字压根无法表达出心里所承载的情感。 她喜欢他,珍视他对她的好,虽然如今心情混乱又复杂,完全分不清是怎样的一种喜悦,更别提去分析他对她的好是出于老好人的心态,还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喜爱,亦或……一个男人对女人的钟情。 顾之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又似乎难以抑制喜悦的模样,似乎想说什么,恰好有风吹过,把她耳边的一缕发丝吹到了脸颊上,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却最终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又有老师走到了停车场,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顾老师,监考完了?” 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笑道,“是啊,只有一个学生,肯定比你早考完。”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师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两人再也没机会独处了。 舒晴在那里顿了片刻,才说:“那,我先走了。” 顾之点头,坐进了车里,一直看到她走到了林荫路上,才发动汽车离开。 在路上的时候,他戴上耳机,给李宣然打了个电话,劈头就是一句:“穿好衣服,下楼等着,我有事和你详谈。” 虽然他说话一向简短利落,是这种风格,但语气却难得这么严肃过。 李宣然吊儿郎当地问了句:“怎么,这么急找哥哥,难道是感情问题想要咨询我这个情圣?” 他本是开个无心的玩笑,岂料这边沉默了片刻,竟然真的嗯了一声。 李宣然的下巴差点掉下了,“你没开玩笑?” “总之,下来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多年以后,舒晴回忆起在学校的那些日子,忽然问坐在一旁策划手术方案的人:“当初我在食堂摔了,你怎么不来扶我啊?” 顾之:“丢人。” 舒晴愤怒地拎起抱枕砸了过去,以示无言的愤怒。 那人却一手继续敲击键盘,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抱枕,久久未闻舒晴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 沙发上的人正在生闷气。 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把笔记本放在书桌上,然后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 “笨蛋,我说的丢人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骗人。” “是真的。”他含笑亲亲她的额头,“那种场合,你那么尴尬,要是我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你只会觉得更丢人,不是么?” 舒晴顿悟了,抬头感动地望着笑得温柔好看的人,自觉地献上亲亲一个。 事后—— 记者:请问顾老师,没有上去扶她起来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顾之:我怕丢人。╮(╯▽╰)╭ 没错没错,告白的时刻即将来临,顾老师为什么会拒绝舒晴呢?真相下章揭晓! 抢红包中奖名单: 摸头 卿相 仨仨 特别奖励:月上柳梢头(泪目,得了特别奖励可以继续看文了,不要支持盗版,盗版是逆天的存在啊!) 第30章 第三十章 顾之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时,就看见李宣然已经裹得严严实实地等在那里了,面上带着一种“老子即将挖出惊天大八卦”的表情,双眼几乎在看见黑色沃尔沃的同时就发出了可与探照灯媲美的光芒。 停好车后,两人很有默契地朝后街的那条酒吧一条街走去。 这么多年来,一旦遇到什么需要长篇大论的事,都是在那条街上喝点酒,聊一整夜,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切都变得很简单,因为很多时候人若是要做出什么选择,就需要一点魄力,一点冲动。 一声清脆的碰杯声,两人各自喝下一杯酒。 李宣然靠在酒吧的沙发上,看着迷离的彩灯照在顾之的面上,揶揄道:“二十六年没有动过心,面对各种各样的美女都不为所动,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会这么单身下去,怎么忽然就想开了?” 顾之淡淡一笑,“因为对的人总是姗姗来迟,未经等待,也就体现不出她的难得珍贵。” “嗤,别煽情啊,说吧,是谁把我们顾医生的少男心给勾走了?” 顾之不是善于吐露心声的人,好在李宣然挖情报的本事比挖坟的还厉害,两瓶啤酒下肚,顾之也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他只简短地说了几个关于舒晴的场景,譬如第一次在走廊上发生的那个误会,譬如她抱着生病的乌龟焦急地连夜去求医的场景,譬如他帮忙挖腐甲的时候她泛红的眼圈,譬如她站在台上无所畏惧地表达对爱无界限的支持。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说到这些话题时,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柔软了几分。 李宣然还未曾见过好友在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温柔到难以自制的模样。 “有时候我觉得她是个孤勇的孩子,尚未适应这个社会没有阳光的一面,所以无所畏惧,于是总忍不住想要看着她,不让她过早地接触到那些可能伤害到这份勇气的东西。久而久之,竟然发现自己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羡慕她,因为对我来说,那份勇气早就被磨尽了。” “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她是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而在我不经意转过头时,却总能窥得一两分不一样的她,哪怕牙尖嘴利,哪怕稚气未退,却总能带给人无数惊喜。” “今天在分别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愿让她走,明明身在学校,却可笑地想要不顾身份去接近她。”顾之低低地笑起来,姿态从容地饮尽那瓶酒,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睛里有些星星点点的温柔光芒,“喂,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治我这种疯病?” “你算是找对人了。”李宣然咧嘴一笑,“身为兽医,治你这种禽兽我最拿手。” 只可惜说笑之后,李宣然的神色却忽然变得冷静而犀利,似是漫不经心地抬眸看着顾之。 “照你所说,她也表现出了对你的好感,而那个女孩子经历过家庭变故,年幼时就失去了父亲,独自跟着母亲生活,是吗?” 顾之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是她缺少来自父亲以及男性长辈的关爱,而你又恰好因为喜爱她,所以给予她过度的关心,让她对你产生了依赖呢?” “你想说什么?”顾之的眉头微皱,抬头看着他。 李宣然坐正了身子,把酒杯放在茶几上,定定地看着顾之,“顾之,相信以你的头脑,不会不明白对于一个年轻的少女来说,对自己的男性老师产生崇敬亦或仰慕之情是多么容易的事,何况你确实条件挺好、姿色不错。而她恰好处在这个年纪,缺乏来自父亲的关爱,你欣赏她,给了她远远超出一个老师应有的关心爱护,她对你产生好感难道会是很困难的事情么?” “同龄的男生远比女生成熟得晚,她是学外语的,身边的男性本来就少,同龄男生更无法和你的成熟稳重相提并论,可以说你是仗着自己的优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本身就是一种崇拜,而非爱情。所以在我看来,你要不要一开始就用情这么深,恐怕该自己斟酌斟酌。” 这样一席话犀利深刻,又是来自不再嬉皮笑脸的好友,对顾之来说影响力自然很大。 他沉默了片刻,反问李宣然:“你对我没信心?” 李宣然失笑,“恰好是太有信心,可作为你的好友,有的事情必须事先提醒你。你形容的舒晴是个活泼勇敢的女孩子,而你却是一个稳重到生活一沉不变的人,不管是作息时间还是生活规律,细节到喝酸奶这种小事上都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一。我们都是学医的,不会不明白从生理与心理上来说,两个迥然不同的人会在短暂的时间里产生致命的吸引力,你羡慕她的勇气和活力,而她着迷于你的冷静和成熟,到底这种所谓的吸引力会持续多长时间,她会不会厌倦你的单调沉闷,我们都不知道。” 顾之没有再说话,和李宣然又喝了几瓶酒,沉默着回了家。 在他开门的时候,李宣然站在楼道里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忽然说了句:“顾之,如果是真感情,不在乎时间的考验。你一向就不是冲动的人,在感情的事情上也无须冲动。你是我的好友,我自然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情毁了自己的前程,也耽误了别人的前程。” 他的意思,顾之再清楚不过。 虽然如今人人都知道恋爱自由,可到底自不自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呼吁不要歧视同性恋,可不友好的目光依然存在。 师生恋放在小说和电影里,都可以是一个美好的主题,可若是真发生在你身边,你又会怎么看怎么想? 身为他的好友,李宣然也许会明白他的感受,可是换一个人,难免会有别的想法。 一个年轻的男老师和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一旦在一起了,恐怕他和舒晴的世界都会经历翻天覆地的改变。 顾之握住钥匙的手微微一顿,声音稳稳的说:“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被人的看法了?” 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和十足的从容傲骨。 “你当然不在意,但她也不在意吗?”李宣然反问道。 这一次,顾之的面色沉了下来。 是啊,他不在意,难道舒晴也和他一样毫不在意? 若是不在意,又怎会忐忑不安地问他:“不如你帮我在法语班澄清一下吧?” 若是不在意,又怎会在做他的车行在校园里时要趴□子不让人看见? 他心知肚明舒晴不仅在意别人的目光,还很在意,非常在意。 临走前,李宣然拍了拍他的肩,“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审视这究竟是不是你要的感情,是不是她所认同的感情。你比我更清楚短时间内错误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然今天的你也不会放下手术刀,自贬身段地跑去C大——” “到此为止。”咔嚓一声,门开了,伴随着顾之的声音一起打断了李宣然的话。 察觉到顾之的眼神已经深不见底,带着一种防备的姿态,李宣然猛地闭上了嘴,自知失言。 他笑了笑,诚恳地说了句:“别想太多,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顾之点头,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句:“谢谢。” “好兄弟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李宣然嘟囔着上了楼。 在很多人眼里,顾之都是一个冷静又强大的存在,学医时向来就是教授挂在嘴边的骄傲。分析案例时,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所在;做实验时,手法准确无误、胆大心细的也向来是他;就连实习的时候第一次作为助理医师进入手术室时,他也表现得极为出色,令主治医生的赞不绝口。 而在他转而教书以后,遇事从容的态度也从未改变过,哪怕是别的老师也总是对他客气有加,总觉得他温和的态度里带着难以察觉却真实存在的疏离。 然而对于一直以来就陪在他身边的李宣然来说,顾之更像是个孩子,因为经历得太多,反而失去了勇气和活力,更像是一个竖着冷漠外壳来防备一切的孩子。 这一晚,顾之喝完酸奶打算睡觉的时候,看着酸奶盒子忍不住摇头苦笑。 是啊,他的人生已经一成不变了很多年,就连这样的小细节也十年如一日,不曾改变过。 那样一个生机勃勃的孩子,能忍受这样无趣又刻板的他多久呢? 可就是在他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心神不宁的时候,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 似有预感一般,他迟疑着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打开来看。 “I wish you were my Mr.Tietjens.” 我希望你是我的Mr.Tietjens。 短短几行字,用尽了舒晴全部的勇气和期待。 他几乎能透过发亮的手机屏幕看见那颗慌乱不安又殷殷期待着的少女心。 手指颤动起来,带着他很久很久未曾有过的茫然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已久的告白终于来了,我还是忙里偷闲写了这章先放上来,因为时间关系,所以红包积分都没送,明天一起来吧。 看我今天明明请假还更新,求大力抚摸与调戏!你们的作者很饥渴(^ з^)!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寂静的夜,手机两头的人都屏息望着刺眼的屏幕。 有一瞬间,顾之像是找到了年少时的那种冲动,指尖几乎要不听话地按下一些在脑子里似乎由来已久的话,比如他对她的喜爱,比如他这几乎可以算作是心动的情绪。 可身体里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力量在克制他的冲动,那个声音冷静又理智地问他:你忘记李宣然说的话了吗? 她还年轻,尚未体会过真正的动心与爱恋,却又依赖于他的关心与保护。 她还稚气未脱,尚且活在一个需要他人认可的环境里,身边的人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她都无比在意。 李宣然对他说了,“你比我更清楚短时间内错误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当然知道,后果就是他永远地离开了曾经为之进行过不懈努力的手术台,再也不曾拿起过手术刀。 一夕之间,一刀斩断现实与梦想的维系,说不痛是假的。 这样一个素来冷静沉稳的人,却因为舒晴的一条短信失神良久,睫毛都在微微颤动着。 最后,他一下一下地按下这样一条短信。 “Yes, I ays be your Mr.Tietjens, a good teacher in spirit and a good friend in life.” 是的,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会一直是你的Mr.Tietjens,精神上的老师,生活里的朋友。 舒晴的呼吸在看到短信的一刹那停滞了。 一颗为之悬在半空的心飘飘摇摇很久,徘徊在他的一念之间,终于还是重重坠落。 他说他会一直是她的老师、朋友,却唯独不是她要的那两个字。 手机屏幕在亮了十几秒之后,骤然暗了下去。她的手一松,放任手机落在胸口,冰凉的金属外壳贴在肌肤之上,带来一阵莫名的寒意。 她想到了那个深夜,顾之不远千里地跨越两个城市的距离,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找到了她,她想象不到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为何会对她这么好,好到令她再也移不开视线,好到只要多在他身边停留一秒,她就觉得整颗心都亮起来。 余治森说:“有的人看起来高高在上,但等到你接触以后,又会觉得他其实离你很近很近。他对你好,你心存感激,他那么优秀,你心生敬意,其实这都很正常。可你也要知道,他不是只对你一个人好,而是对所有人甚至陌生人都一样好。” 可她偏偏不信这个邪,她一遍又一遍地拿着他送的英剧和法语书问自己,谁会因为好心而为你做这么多事? 然后终于鼓起勇气发了这样一条短信,因为她不是胆小鬼,因为哪怕冒着被拒绝的风险,她也一定要明白他的心意。 结果…… 结果她输了。 输也要输得起——这是妈妈从小教她的道理。 可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做到这一点真的太难太难,这并非是一次考试挂科亦或比赛失利,若是那样,至少她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现在呢? 她躺在漆黑一片的寝室里,觉得这样的寂静无声实在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经历,因为她连稍微哽咽一下、发泄一下的机会都找不到。 *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昨天我告白被你拒绝了,今天却被迫跟你面对面九十分钟,期间还得目不转睛地望着你,接受心理上的凌迟。 舒晴挣扎了整整一天,最终在晚饭时有气无力地拜托秦可薇转告顾之她生病了,晚上的法语课去不了。 “生病了?”秦可薇诧异地打量她,“我怎么没看出来?” 余治森立马接嘴:“神经病是无法用肉眼观测出来的。” 舒晴低头在餐盘里搜寻良久,找了块最肥美的猪肉送给他,“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如果它只是肥,余治森应该还能勉强接受,问题是它还长了一根没来得及拔去的猪毛。 总之,在法语班开课以来,舒晴终于第一次缺席了。 顾之站在讲台上,看着第一排正中那个十分显眼的空位,一颗心沉了下去。 讲课讲了十多分钟时,他趁着大家埋头做笔记的间隙,低头看了眼手表,清楚她大概是不会来了。 下课后,秦可薇正收拾东西,见顾之在往外走,赶紧拿着书包跟了上去,“顾老师,等一下!” 顾之转过身来,听她笑着说:“舒晴生病了,让我帮忙请个假。” “……生病了?”他的语气淡淡的,眉头微皱,看样子是不相信这个说辞。 一旁正往外走的宋予忽然转过身来,诧异地问秦可薇:“舒晴病了?” 秦可薇瞟了顾之一眼,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又是感冒又是发烧,差点卧床不起了!” 顾之先回办公室拿了点资料,然后才从停车场开车出来,经过校外的那条步行街时,意外地看见宋予正冒着寒风走在路边。 他朝冻僵的双手呵了口气,然后走进了那家药店,一边跟店员询问,一边低头去看玻璃柜里的药。 顾之沉默地开车行在路上,没一会儿就打开了音响,接着上次没放完的CD,车内忽然响起了Keren Ann的声音,是舒晴第一次乘他的车时听过的那首《Jardin d’hiver》. 面色很快一僵,他重新关掉音响,戴上了蓝牙耳机。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舒晴正在对着法语卷子发呆,手忙脚乱地拿起来一看,见到顾老师三个大字的时候就给吓住了。 心一狠,她按下了静音键。 没脸见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 只可惜秦可薇回来以后,十分严肃地拽着她去绕操场。 舒晴摇头,“外面冷,不想出去,就在寝室看看剧不行啊?” “哦,那我打电话跟顾老师说你根本没生病,还有精神看剧。” “……” “不去?”秦可薇开始摸手机,“顾老师的电话是多少来着?我找找——” 舒晴一把按住她的手,“睡前不运动怎么可以?走,绕操场!” 结果最终还是被秦可薇知道了一切,两个人朝夕相处,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被对方察觉到最细微的心情变化,秦可薇知道舒晴不对劲,却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逃课,这学期都不去上法语课了?” “怎么可能?学费都交了那么多,不去浪费了……” “……”舒晴忍了,“明知道他是老师,你是学生,一旦被拒绝了只是徒增尴尬,你居然也有胆子告白,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开学体检、抽饿血的时候把脑子也一起抽走了。” 一圈一圈地绕操场,一遍一遍地听着秦可薇一个人的唠叨。 秦可薇说:“好了,别丢人现眼了,我早说了顾老师对你那么好不太正常,你就当他是那种吸引女学生爱慕之心以达到个人虚荣感爆棚的猥琐男老师就好了。人活一辈子,谁没爱过那么几个混蛋?” 舒晴的脸都被冻僵了,眼眶和心底却一片滚烫。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塑胶跑道,低低地说:“不是的,是我还不够好,没有达到能与他并驾齐驱的地步。” 秦可薇沉默了。 “如果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到那个时候再跟他说出心意,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所以……你还不死心?” “我是那种没毅力的人吗?”舒晴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对着秦可薇笑了,“毕竟失恋了嘛,调整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后天我一定去上课!” * 舒晴说到做到,周三晚上的法语课十分准时地到了,然而,可是,只不过…… 表现略奇特。 自打顾之走进教室,她就开始无比专注地埋头看书,上课的时候顾之讲课本上的内容,她就目不转睛地看课本,一旦要看PPT了,她就迅速抬头,眼睛直奔大屏幕,目不斜视,全神贯注。 顾之偶尔用目光扫过她,她视若无睹,教室里的任何人或物都在她的视线范围以内,唯独顾之除外。 九十分钟就这么过去,她表现良好,他无话可说。 铃声一响,宋予就从后排很快走到了舒晴的桌前,露齿一笑:“病好了?” 舒晴赶忙说:“好了好了,还没谢谢你那天送的药呢,效果很好,我一下子就活蹦乱跳了。” 她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压根吃都没吃,还谈什么疗效好? 那天请了病假,晚上隔壁寝室和宋予玩得挺好的那个女生拎了袋感冒药和退烧药跑来寝室,说是宋予给的。 舒晴吃惊之下,给宋予发了条短信,宋予很快回了,说是之前多嘴,把顾之开车载她回学校的事情说了出去,这就算是道歉。 那药至今还在她的桌上摆着,满满一口袋,治寒感冒和热感冒的都有。 宋予说:“病好了就行,以后多注意,天冷就是容易生病。” 舒晴再三道谢,宋予看她的样子挺不好意思的,就说那药不是特意去买的,他前些日子也病了,买了一堆药备用,这次正好给她。 讲台上收好书本的顾之迟迟没有离去,将第一排那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他的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逐渐沉了下来。 那晚他亲眼看见宋予去药店买药,那些药是不是备用的,他心知肚明。 舒晴自然也察觉到了顾之没走,只得没话找话地跟宋予继续说下去,生怕顾之会找上她。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和他坦诚相见,被拒绝的人总有些许自卑心作怪,哪里这么容易就厚着脸皮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她对宋予开玩笑,“上回误会你乱传谣言,臭骂你一顿,这回又麻烦你送药来,宋予同学,你这种以德报怨的精神实在是我辈学习的楷模!” 宋予乐得直笑,一张娃娃脸满是笑意,“楷模就算了,要真觉得欠我什么,请我吃饭就行。” “我是穷人,哪里请得起高富帅呀?” “穷**丝表示这辈子头一次被人夸成高富帅,实在是受宠若惊。”宋予十分严肃地想了想,“这样,请我去校外的步行街吃火锅吧,大冬天的吃火锅,这才体现得出你感谢我的诚意。” …… 宋予个性很好,随和大方不计较,舒晴是真的挺喜欢他这种性子。 而讲台上的人听着这样欢快的对话,看着那两个聊得忘乎所以的人,面色却越来越不妙。 系主任上完法语班的晚课,从教室门口过的时候叫了他一声,“顾老师,还不走?” 顾之点头,终于拿着书本走出教室。 舒晴恰好抬起头来看宋予,眸光的一角隐约窥见顾之临走前朝这边扔下的冷冷一瞥,顿时一个激灵,坐在座位上没敢动弹。 ……错觉么?可是……那眼神怎么这么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三问三答(此问题来自读者芈兮) 某日,少女心荡漾的芈兮屁颠屁颠地跑来问顾老师。 第一问:请问顾老师是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第二问:喜欢女儿的话,介意女儿是个逗逼吗? 第三问: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做你家闺女吗?O(≧v≦)o 以下为顾老师的回答: 第一答:如果你是说那种成天拖着鼻涕哭着喊着要你抱,并且软绵绵肥嘟嘟的软体生物,抱歉,雌雄我都不喜欢。 第二答:如果实在不幸有了女儿,以我的智商,怎么可能是个逗逼?(说话间,舒晴从门口经过,当事人忽然虎躯一震……)够了,请直接排除这个可能性。 第三答:你在开玩笑吗?你比逗逼还可怕你造吗?看看你问了些什么问题,简直创造了医学上的脑回路奇迹,刷新了吉尼斯最蠢人类的纪录……(为了男主不被读者砍死,作者拖着他回家修理了。) 嗯,这里我解释一下,其实顾老师不愿意要孩子的真实原因是:如果某天晚上大灰狼想把小绵羊吃干抹尽的时候,小包子哭醒了,擦,老婆不就被抢了吗?╮(╯▽╰)╭顾老师肯定会防范于未然嘛! 第二十九章红包中奖名单: 温水滚滚、卿相、默暁 特别奖励:顾时光 第三十章红包中奖名单: hindhedeaae、卿卿小、白云 特别奖励:苏晗伊安 令外,为了答谢大家的多多留言,之后每章的特别红包不再只限一个,只要萌萌的带给我动力的留言都送。 晚安:)←顾老师的招牌微笑!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如果说告白失利后的第一节法语课,舒晴靠着宋予蒙混过关了,那么第二节、第三节,总有一天她会找不到借口和挡箭牌,扎扎实实地撞在枪口上。 她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一整节马克思大课的深思熟虑,最终也没得出结论。 隔天晚上又有顾之的课,想不出法子的人只得随手拈来个毫无技巧性的回避策略——打开手机给宋予发短信,“明晚法语课之后,一起去小吃街?” 之所以找他而不找秦可薇或者余治森,是因为她觉得顾之和那两只太熟了,换做是宋予,可能就没那么好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单独找她谈话了。 于是第二天的法语课上,舒晴依旧严格履行了目中无“人”的政策,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顾之。 以往的课上,她从来都是专注地望着讲台上的他,不知是因为她的座位太显眼,还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太过灼人,很难令人忽略她的存在。 可是如今骤然减少了这样一道瞩目的眼神,顾之不淡定了。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说:“下面请人来念一下书上的内容。” 如果指名点姓要舒晴来,难免太过刻意,于是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第一排刚好五个人,一个一个来吧。” 第一个人磕磕巴巴地念完了,秦可薇盯了舒晴一眼,也站起来顺利完成任务,因为怕舒晴会紧张,她还刻意错了几个词,免得一会儿舒晴要是发挥失常,对比就太过鲜明了。 哪里知道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舒晴目不斜视地站起来,捧着书十分流利地念完了自己的那一段。 正准备坐下时,互听顾之淡淡地说了句:“等一下。” 屁股还没沾着座位,她十分僵硬地半蹲在那里,然后又伸直了腰,依旧目不斜视地盯着书上。 “有几个需要联诵的地方忽略了,跟我读一遍。” 顾之十分耐心地带她重新来过,到了其中最复杂的一处时,他连续教了几遍。 舒晴觉得自己念得这不是挺好的嘛,比前两个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怎么他就是不放过她? 可也不能直说,只能认命地跟着念。 岂料下一刻,讲台上的人似是有些无奈,只得十分耐心地说:“口型不对,看我念一遍。” …… 于是,顾老师的目的达成了。 舒晴僵硬地抬起头来,看见他定定地望着她,然后念出了那句话:“Tu n’as pas l’air d’aller bien.” (你看起来不太好。) 然后是下一句:“ 'est pas de ta faute.” (这并不是你的错。) 她知道,事实上这些话是这样的: 你看起来不太好——因为表白失败,你无地自容了。 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因为喜欢一个人从来就不是错。 舒晴如遭雷击,定定地站在那里,一瞬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他深深的眼神,和看似没有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那种重量几乎压垮了她,叫她想不顾一切夺门而去。 她险些脱口而出:“既然拒绝了我,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至少在我恢复那点可怜的从容以前,你站在那里就好,不要对我笑,不要安慰我。” 她想象不出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老好人,就连为了坦诚以待而拒绝了别人的心意都会心怀愧疚,都要如此温柔又充满关怀地竭尽所能给予她一点安慰。 这只会令她更无地自容,更遗憾。 说完这两句,看着舒晴沉默的表情,他终于让她坐下。 接下来的时间,舒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如坐针毡的过程一直持续到下课,直到宋予如约而至,笑眯眯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为了去小吃街敲你一顿,我连晚饭都没吃。” 舒晴如释重负地拿起书包,对不明就里的秦可薇说了句:“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啊。” “喂!”秦可薇站起来叫她,岂料舒晴就跟逃难似的,飞快地拉着宋予的衣袖跑出教室。 讲台上的某人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漆黑一片的眼眸里充斥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情绪,就连教室里的温度都瞬间下降了不少。 秦可薇默默地收拾好书包,然后低声说了句:“顾老师再见!” 身后传来他低低的回应声,“再见”二字听起来跟“永别”似的,令人毛骨悚然。 * 宋予把面前的卤肉饭朝舒晴一推,“饭来了,别发呆了。” 舒晴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赶紧拿起筷子来。 漫不经心地在米粒上刨了几下,她听见宋予无奈地说:“虽然知道你叫我来小吃街并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但是好歹给个面子,别这么沉默啊。好歹对牛弹琴试试,说不定你会发现这头牛还是略通音性。” 舒晴笑了出来,“哪里敢把外院为数不多的白马给贬低成黄牛?” 宋予似有深意地对她弯嘴笑了,“遇不上伯乐,千里马也是黄牛。” 他的娃娃脸上闪耀着一种青春又肆意的光芒,那种勇敢和曾经的她一模一样,那双一笑起来就弯弯的眼睛也温柔地望着她,好像藏着什么掩饰不住的情绪,呼之欲出。 舒晴一愣,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 宋予赶紧给她换了双干净的,开玩笑似的说:“怎么,我面目可憎到吓得你筷子都拿不稳了?” 他甚至对着一旁放脏碗的水桶假意照了照,“虽不是天上谪仙下凡尘,但好歹一朵梨花压海棠,不至于这么打击我吧?” 若是平常,舒晴一定会笑,可是眼下她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因为她敏感地察觉到,宋予的眼神里藏着一些超出友情的热度,甚至有些像她望着顾之时的样子。 这顿饭吃得潦草而无滋无味,她觉得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 * 其后的一段时间里,不止舒晴的日子难熬,顾之似乎更难熬。 首先是身为年级干部的舒晴每周都要去辅导员办公室值班,外加经常跑办公室交各种资料,这种情况下无一例外会碰见很多老师。 顾之好几次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走廊尽头才出现的人嗖的一下又消失了,想来是绕道多走一圈,等到他不在的时候再来。 还有几次正对办公室的门,抬头看着电脑的时候,会十分清楚地察觉到门口有人以光速掠过,等他的视线划过去时,那人已经消失在门前。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他去辅导员办公室拿法语班的名单,恰好碰到舒晴在值班,他没看清电脑后的人是谁,就敲了敲门框,说了句:“我来拿三班的资料。” 电脑后的人好像呆了两秒,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了他要的东西,连脸都不露一个,直接从电脑后面伸了只手出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桌前,却没伸手去拿资料。 “舒晴。”他的声音有些冷,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十分明显地抖了抖,他的脸色瞬间比刚才黑了十倍不止。 他是豺狼虎豹吗? 就在气氛看似会僵持下去的时候,电脑后的人忽然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好意思,顾老师,我尿急!” 她胡乱地把手里的资料塞给对方,然后就匆匆朝着大门外奔去,那速度起止是尿急,简直就是膀胱要裂了的时候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办公室里仅剩的那个人慢慢地伸手拿起了那摞名单,面无表情地走到电脑前面扫了眼。 打开的网页上显示如下问题: “如何在同一个地点减少碰见机会?” 帖子下面的回答有这些: 1L:同事?辞职呗! 2L:目测是欠债不还的人,LZ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借钱不还、全家死完”? 3L:二哥蛇精病,不想见面就是欠债不还了? …… 其中有一楼是这样的:如果真的因为抵触情绪而不想见面,那就假装没有看见吧,擦肩而过也好,一不小心对视了也好,若无其事转移目光就行了。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对方也就明白了,总有一天会习惯的,相见或者不见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顾之的手微微一动,那些资料忽然间纷纷扬扬地撒落在地,平整洁白的纸张铺散一地,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句“相见或者不见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心底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好似忽然被一鞭子狠狠抽中,一些潮湿而滚烫的液体很快流淌而出,带着微不可见的疼痛感。 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告白不成功带给她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尴尬到她甚至想要和他成为陌生人,从此就算擦肩而过也假装不认识? 顾之慢慢地蹲□来,从容不迫地捡起散落一地的纸张,眼前忽然浮现出很多幕场景。 走廊尽头那个为了捡乌龟而被他误会的女孩子,繁华夜色里抱着生病的小乌龟红着眼来找他的女孩子,病房里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面色苍白的女孩子,还有在寂静的冬夜里努力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那种绞尽脑汁斟酌字句的模样有多滑稽可爱的女孩子。 全都是她。 全都是她生动多变的表情,和不管身处何种情况下,都一如既往坦诚直率的模样。 他一直相信自己是在保护她,可是当那个勇敢的舒晴变成如今这种躲躲闪闪、甚至局促不安的模样时,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拒绝究竟是不是真的在保护她。 因为她现在这副模样,完完全全就是被伤害到难以恢复的模样,像她养的那只乌龟,只会缩进壳里逃避一切。 * 又是一节法语课结束,这次顾之走得很快,几乎是铃声一响,口中“下课”二字一出,他就拿着课本走出了教室。 为了不和他在楼下的停车场撞见,舒晴如他所料那般在教室磨蹭了将近十分钟,直到身边的人都走了,就连秦可薇也被她支走了,这才无精打采地拿起书往楼下走。 只可惜当她慢吞吞地走出教学楼大门时,却远远地看见那个人正站在黑色的沃尔沃前,一动不动,仿佛在等人。 教学楼里人去楼空,她不会笨到不知道他是在堵谁,只得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然后加快步伐往小道上走。 只可惜—— “舒晴。”那个低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晚,撞击着她的耳膜。 接下来,他不顾她的逃避,果断而强硬地拉着她的手上了车,然后一路沉着脸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把车开到了离校很远很远的路边。 事情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顾之把她逼到了悬崖边上,要么跳下去,要么原地待命。 等待她的究竟是粉身碎骨,还是峰回路转? 一颗心悬在半空,在森冷的夜色里茫然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没错,终于迎来了第一章的那一幕,高次作者表示不会原文照抄,出现过的情节全部缩略成几句话,小**来了。 为了给广大单身妹纸一点情人节的福利(当然我知道今晚非单身的妹纸肯定抛弃我去会男友了哼),所以第二更里一定会冲破阻碍,强吻啊激情啊滚床单啊全部都粗来吧!(当然作者她最爱说笑话了,毫无节操和信誉可言╮(╯▽╰)╭大家快当她在放屁。) 上章红包中奖名单: 璃光、太慵懒、Emily肚子疼(抚摸,肚子疼还追文,简直要感动shi我) 特别奖励:CherryEve 哼,好多家伙在文下给叫兽打广告,顾老师说你们不专一→_→看着他的时候居然想着叫兽!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窗外是一路逝去的繁华夜色,车内是沉默到几近窒息的氛围。 终于停下来时,他问她:“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这样冷漠的语气,这样略带怒意的疏离表情,舒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之,在她的印象里,哪怕他待人不够有亲和力,也一直是温和而友好的,而非现在这般……冷漠,暴躁,还带着点伤人的尖锐。 她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失去了思考力,唯一明白的是,他在质疑她。 她倾尽全部的勇气才说出的心意被他视为也许是玩笑的话语,无异于把心捧到他面前,任他践踏。 舒晴从来不知道,原来最伤人的语言不是侮辱和谩骂,他甚至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冷矜贵,仅凭一句质疑就把她击垮。 “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说得心酸,甚至眼眶都潮湿了。 她觉得自己也太不争气,失败被拒都没有哭出来,如今却因为他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就差点破功。 敢情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给她。 顾之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灯,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了句:“你还小。” 终于又回到了那个温文尔雅的顾老师的形象。 “二十了。”她强调说,“已经成年了。” 那又如何呢?还是比他小了整整六岁。 车内终于响起他低沉暗哑的声音。 “你这个年纪,遇到有好感的人再寻常不过,而我又是你的老师,产生欣赏或者好感就更容易了,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感情,是欣赏还是崇拜,或者是……”他停在这里,意有所指。 他不接受她,甚至质疑她。 崇拜,欣赏,好感……她活了二十年了,他却当她是个孩子,连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楚,仍旧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来开导她、劝解她。 舒晴的情绪终于跌落到谷底,转身开门欲走。 可是顾之比她更快,只轻轻按下锁门键,两个人便被围困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 “开门!”她对他怒目而视。 “听我把话说完。”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叹口气,没理会她的愤怒,继续平静地望着前方,“告白之前,你考虑过后果吗?我是老师,你是学生,要是我拒绝了你,你想过今后上我的课时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我吗?” “没考虑过,不过现在倒是知道,再坏也不会比今天的情况更坏了,因为你已经拒绝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苦涩,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来揭开她的伤疤,她躲得那么辛苦,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那要是我接受了,你以为你的日子就会比现在好过?”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如炬,平静安详,“你想过身边的人会怎么看你吗?师生恋不是小说里写的那样,也不是只要你觉得两人之间有爱情,别人就会接受你。如果和我在一起,你也许要承受所有人不友好的目光,甚至是攻击,诋毁,侮辱,谩骂。你想过这些吗?” 窗外的夜色喧哗吵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而寂静的车内却骤然间沉默下来,只剩下他那刻意压抑住情绪的声音流淌在耳边。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却难掩其后的焦躁不安。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显然是考虑了很多。 舒晴看着他,面上的情绪慢慢褪去,最后垂下了眼睛,“我没想过这么多,因为在我看来,这些从来都无法构成阻止我喜欢你的理由。” 一字一句,明明是饱含辛酸与委屈的言语,可被她说出来却不知怎的变成了一次笃定又充满勇气的告白。 顾之的眼神倏地沉了下去,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继续说服她。 一切都好像背离了他的预期,朝着未知的方向悍然奔去。 舒晴说:“在我的认知里,喜欢就是喜欢,哪怕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也希望说出来让你知道,总好过藏着掖着徒留遗憾。” 她说:“你对我好,我心存感激;你出言宽慰,我真心感谢。可是自己的心意只有自己最清楚,我很清楚我并非是因为崇拜你、欣赏你,所以误把这种心情当成了喜欢。” 声音哽咽了,她最终停在了这里。 没有说出口的,还有很多很多: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高高在上的教师身份和医生头衔,而是因为你拥有不平凡的经历,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终于成为今时今日这个给予我信仰与目标的强大存在。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给了我长辈的保护亦或安全感,而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所有属于女孩子最敏感最自卑的小心思加在一起,终于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动力。 我喜欢你,是因为我愿意用自己的每一分努力去跟上你的步伐,哪怕这个过程很漫长,很艰难,可也因为前进的道路上有你的背影,所以我想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而不顾一切一次。 舒晴的眼圈红了,哪怕知道这样的表现属于很不争气的那一种,可是人要是有足够的自制力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她才二十岁,喜欢上了一个人,告白被拒绝。 她才二十岁,没有勇敢到可以无坚不摧地面对一切挫折和失败。 最后的最后,她终于稳住了情绪,用逐渐平息的声音对他说:“顾老师,给你带来那么困扰,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如果可以,希望你以后还能把我看做一个普通的学生,不用另眼相看,君子之交淡如水也行。” 只要我有那个动力朝着你不懈努力就好。 “……如果你觉得尴尬,除了上课的时候,其余时间在路上看见我,装作不认识也行,我绝对不会主动来骚扰你,或者跟你打招呼。” 虽然好像没办法控制心跳的节奏,但是至少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最后,还是希望你能给我留点面子,别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也不会——” “说完了吗?”顾之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种呼之欲出的情绪,和强大到不容忽视的眼神波动。 舒晴一愣,“还没——” “那就不用说了。”他是如此强有力地打断了她,然后用一种压抑至极的声音说,“系好安全带。” “啊?” “照做!” 又一次,温文尔雅的顾老师开起了飞车,一路穿破趁趁夜色来到了他住的小区。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诡异到了一种境界,舒晴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终于沉默不语。 因为从她告白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知道事情会想着哪一个方向发展。 而当汽车终于驶入停车场,在地下空旷无人的角落里,顾之停了下来。 他甚至一言不发地看着舒晴下车,然后锁好了车,带着她一路走向她已经很熟悉的地方——他的家。 单元门在身后合拢,寂静的电梯里一下一下闪烁着数字。 最终在这样的寂静无声里,他打开了家门。 舒晴不知道他带她回来做什么,却只能选择相信他,踏入他家后,门一关,面前的男人却没有换鞋,而是忽然回过身来,定定地低头望着她。 “……顾老师?”她的声音都有颤抖,在灯都未开的黑暗空间里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她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响彻耳畔,带着越加剧烈的趋势。 “我——”单音才刚出口,她忽然被他拉入怀里,面颊贴上了他的大衣衣料,腰际也附上一只滚烫而有力的手掌。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跳完全停止了。 他们紧紧相贴,没有一丝间隙。 在这样空无一人的,黑暗的,宁静的屋子里。 他……抱了她? “舒晴。”他用低沉沙哑到令她几欲颤栗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而她只能模模糊糊地发出一个单音,“嗯?” 头脑如浆糊,理智如豆腐,这一刻她真的相信了秦可薇的话,在开学抽饿血的时候,她的脑子也被护士一起抽走了。 那只手紧紧地按住她的腰,似乎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里,而手掌的主人在她头顶微微叹息了一声,又叫了一次,“舒晴……” 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尾音,和终于妥协的意味。 她终于如同颤抖的小猫一般,在他怀里慢慢地抬起头来来,借着窗外的微亮夜色望着他深不见底却又波涛汹涌的眼眸,那里面有太多太多她所不熟悉的情绪,那些他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情绪。 她茫然无措,她震惊惶恐,她忐忑不安,她一无所知。 所有的情绪都很好地体现在她的表情里,可顾之却轻而易举地看出,她唯独没有的就是害怕,唯一选择的便是相信。 这样脆弱又可怜的孩子,这样孤勇又无畏的少女。 矛盾丛生,却又惊人地构成了这样令人不得不心动的生命。 顾之的手终于贴上她的面颊,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极轻的触碰,他吻上了她的额头。 “对不起。” ……对不起?舒晴的心猛然一滞,所以,这是因为拒绝了她才有的歉意一吻? 她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可是接下来,迎接她的却是一句实实在在的惊喜。 “对不起,就连告白这种事也让你抢先了。” 震惊之中,她忘了哭泣,抬头怔怔地望着温柔又不再从容的人。 而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问他:“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低头吻去了她的眼泪,模糊又温柔地补充道,“远远超出了一个老师的职业范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我委屈又着急,恨不得抓心挠肺啊!!!! 总算总算赶出来了,情人节礼物!我的妹纸们,单身的恋爱的未婚的有娃的,全部都情人节快乐啊!今晚么么化身小情人,被窝里暖床妥妥的!【媚眼加持,扭动中。】 今晚收获了两条长评,数颗地雷,当然还有你们一如既往的陪伴,完美情人节! 今晚有妹纸在微博上说可以建个群,如果有妹纸有建群当管理员的意愿,欢迎微博戳我。 听说群内一般可以放和谐章节╮(╯▽╰)╭可以催更可以调戏,我也觉得可以来一发。 最后让我趁机告个白,情人快乐,我的小情人们! 翡翠荆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4 00:14:41 妈蛋要一个独一无二的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2-14 00:46:44 妈蛋要一个独一无二的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2-14 00:46:51 墨菱扔了一个浅水炸弹 投掷时间:2014-02-14 01:17:19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4 13:28:06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4 20:33:27 秋末沫若薰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4 20:42:12 云中深海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4 21:47:22 云中深海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2-14 21:47:29 感谢大家!!!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一片寂静的黑暗里,顾之将她紧紧的禁锢在怀中。 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然后来到眼角,吻走了她的泪珠。 伴随着那句如同宣告似的的话语,他仿佛抛开了所有的顾虑和道德管束,沿着她细腻的肌肤一路亲吻,不轻不重的力道如同羽毛的触碰一般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舒晴连闭眼都忘记了,只能这样泪眼婆娑却又心神激荡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望着他模糊却又温柔的容颜,望着他前所未有接近她的英俊面庞。 那个吻终于来到她的唇边,明明不是滚烫的温度,却不知为何,他的嘴唇触碰过的地方全部都像是被点燃一般,火辣辣的疼,那种刺激感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舒晴的灵魂都像被抽空了。 这不是真的。 一定是梦。 可是他的双臂牢牢地将她揽在怀里,柔软的唇瓣真真切切地落在她的唇边,最终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唇。 那种感受如同春日里的所有杏花一同绽放开来,如同高山之巅的冰雪在同一时间融化殆尽。 他亲吻了她,带着强悍而不可抵挡的攻势,可是动作却又是那么小心翼翼,轻柔尔雅。 辗转留恋,反复厮磨。 舒晴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倾涌而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喜悦与不可置信一同涌上心头,叫她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顾之在察觉到她的眼泪的第一时间僵住了,他离开了她的唇,右手还贴着她的面颊,理所当然也察觉到了那些滚滚落下的热泪。 他低低地问了句:“你后悔了?” 语气低沉到了尘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 舒晴不断摇头,摇头的同时有更多的热泪继续肆意蔓延,察觉到他温热的手心即将离开她的面颊,她惊慌失措地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然后不顾一切地朝他的唇贴去。 可是她太急躁,太鲁莽,这一下子动作过猛,直接啃在了他的唇瓣上,耳边传来他低低地吃痛声后,舒晴的姿势瞬间僵住。 他在黑暗中看清了她眼里的惊惶和焦急,忽然间弯起了唇角,“不用心急,来日方长。” 他他他,他说什么? 舒晴大窘,后退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墙上的开关,屋内顿时灯光大作,一片亮堂。 敞亮的房间里,她的尴尬与窘态暴露无遗。 顾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伸手轻轻碰了碰被她磕到的嘴唇,指尖湿漉漉的,一看之下才发现流血了。 “我去帮你拿药箱!”舒晴自告奋勇,逃也似的往药箱所在的房间跑去——上回她感冒了,还是他拿药箱给她配的药。 那个背影看上去有种仓皇逃窜的意味,顾之笑了,嘴唇却被扯得有些疼。 药箱在另一间屋子,舒晴像是难逃一样冲了进去,房间里有一面穿衣镜,她在拿药箱的时候,一不留神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瞬间有些怔忡。 她从来都是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不算惊艳,却也有自己的可爱之处。 可是在她的印象里,那个叫舒晴的女孩子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夺目过。 大而明亮的眼睛里盛着一种璀璨如星辰的光辉,仿佛万千星光同时绽放。嘴唇嫣红如花,色泽如同三月里盛放的桃花,闪耀着灼灼光华。滚烫的面颊如同朱红色的墨迹被谁缓缓晕开,然后逐渐变浅变淡,成为了比腮红更为自然却也更美好的色彩。 因为他的回应和温柔以待,那个孤零零地停留在枝头二十年的女孩子终于在此刻盛放开来。 她捧着药箱,怔怔地看着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静静地站在门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眼神温和又明亮,就这样深深地望着她。 她听见自己用一种如梦似幻的声音对他说:“我觉得很不真实。” “哦?”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慢慢地走到了她身后。 舒晴全身都绷紧了,如临大敌,心头却又在欢呼雀跃,好似期盼着他能做点什么。 下一刻,他伸出手来……拿过了她手里的药箱。 “嘴唇很疼,该抹药了。” “……” * 舒晴的手哆哆嗦嗦了又哆哆嗦嗦,落在顾之唇上的时候,因为力道不对,疼得他眉头一皱。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来,“很疼?” “你试试?”他十分“友好”地对她笑了笑,从她手里拿过了棉签,从容不迫地抹好了药。 舒晴的脸依旧保持着通红的状态,看着他嘴上被自己磕破的部位,忽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回顾不得尴尬了—— “要是明天有人问起你的嘴唇怎么了……”她越说越惊悚,面色都严肃起来。 “嗯?”他看起来有些迷惑。 舒晴不安地嘀咕道:“我是说要是明天有人问你嘴唇怎么了,你要怎么回答?” 如此显而易见的回答——“受伤了。”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要是问你怎么伤的呢?”她追问。 顾之这回迟疑了片刻,回以一个询问似的微笑,“被你咬伤的?” “……” 看着她瞬间僵住的表情,顾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好骗。” 虽然说这种行为很令人发指,但是舒晴好歹松了口气,神情也放松下来。 于是下一刻,只听他温柔地又添一句,“我就说家里来了条恶犬,欲求不满把我啃了。” 舒晴愤怒地把药膏扔在他腿上,起身欲走,谁知道有人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就抓住了她的手,这么一来一往间,她猝不及防地跌回沙发。 舒晴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顾之已然被她扑倒在身下。 她的身体与他修长结实的线条紧密切合,而他的面容离她仅有那么几寸之隔。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她能察觉到。 他的气息徐徐而温热,她也能察觉到。 舒晴怔了片刻,大惊失色地想要爬起身来,岂料身下的人忽然长臂一伸,将她紧紧地扣在怀里,然后严肃地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 她想干什么?她想起来啊! 舒晴又一次撑着沙发想要爬起来,岂料那双手纹丝不动地扣在她的腰上,手的主人还是那种严肃又正经的表情,然后再一次对她开口道:“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这么主动的人,虽然这种投怀送抱的行为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但是我不得不站在为你好的角度提醒你,作为女性,偶尔还是矜持一点比较好。” 舒晴终于怒发冲冠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对他说:“算我求你,给我个矜持的机会好吗?” 顾之露齿一笑,“好。” 可是双手还是没有松动的迹象。 舒晴已经临近窘迫与愤怒齐齐爆发的边缘了,“那你松手啊!” “可你还没求我啊。” “那我求你稍微克制一下这种动不动就拿我寻开心的冲动好吗?”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胸口的起伏与颤动也无一例外地传到了她的身体上,两人的频率惊人的统一。 “舒晴。”那个声音低沉又无奈,“求人不是这么求的。” 她这么张牙舞爪、一副要大动干戈的模样,哪里有半点求人的态度? 舒晴十分隐忍地盯着他,一副你待如何的样子。 好吧,作为她的老师……兼水到渠成的未来枕边人,他好心地打算再教她一项新技能。 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向上,按住了她的双肩,然后略一用力,两人的双唇又一次有了亲密接触。 药膏的苦涩滋味带着微凉的触觉蔓延在舌尖,这一次不只是浅尝辄止。 他比上一次要强势许多,也要不温柔许多,以缠绵密集的攻势侵入她的口中,然后一路攻城略地,直接夺去了她呼吸的能力,害她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并且所有的理智都灰飞烟灭。 他吮吸着她的气息,然后微微离开,呢喃一句:“求人要会撒娇。” 不待她说话,又一次覆住她的唇,末了再来一句,“不会说好听的话,就要学会利用女性的优势,身体力行。” 然后再次吻住不放,各种高大上的技巧一点一点地来。 像是甜蜜的折磨,至死方休。 舒晴一开始还能勉强意识到“擦这货又在糊弄我了”,然后逐渐在顾老师高超的技巧之中变成了“等等他怎么会如此娴熟这不科学”,紧接着就是“哦不我快断气了快给我一点喘息的时间”,最后惊人发现自己的大脑变成了一滩浆糊。 她像是一叶扁舟,在他的带领下起起伏伏,情难自已。 到最后嘴唇一片红肿之际,顾老师终于放过了她。 看着她气喘吁吁又眼波迷离的样子,他的眼神暗了又暗,终于只是任她软软地趴在他的怀里,半天都没有说话。 虽然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可是以目前的程度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惊觉素来自制力良好的自己竟然有了这种不知餍足的心态,恨不能一步一步将她全部收入囊中,再不留半点余地。 可是强大的理智攫住了他,于是总算悬崖勒马。 他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赖在他的怀里,然后轻声喊了句:“顾老师?”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她又叫了一次,“顾老师。” “嗯。” “顾老师。” “……”一遍又一遍,他索性不再答应,而是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地抱紧,“这样会真实一点吗?” 她沉默了片刻,还是那么傻里傻气地对他说:“我有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他低低地笑起来,用手托起她的下巴,认认真真地望着她,黑眼眸里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认真,不带一点距离感。 “你在这里。” 他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来到了左边的胸膛。 她怔怔地望着他漆黑一片的眼眸,惊觉手心下是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 你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苦逼的作者今天年假结束了,忙到晚上十点才打开电脑,看见你们各种催更,于是恶狠狠的打算用这章腻死你们! 顾老师闷骚禁欲26年,如今一发不可收拾了,破皮拆骨神马的绝对是小意思。 昨晚读者建了个QQ群:373090989,有意催更调戏以及鞭策么么早日上船戏的姑娘可以加一个,不过听说作者会装死╮(╯▽╰)╭ 老规矩啦,新发文,红包十分钟后公布。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又一次躺在客房的床上,棉被上素雅的花纹和墙上那副油画对舒晴来说都再熟悉不过,说来好笑,她在顾之家里留宿的次数似乎多得有些过分了,过去从来没有多想过,如今回想起来,才惊觉一切早已超出师生的范畴。 那个恍若做梦的亲吻结束以后,她趴在顾之怀里,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所以,这是代表你接受我了?” 身下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不,也可能是一个禁欲已久的男老师对一个女学生的变态猥亵行为。” “……” “舒晴。”他叹口气,胸口微微起伏,“拒绝你,是因为觉得时机尚未成熟,保持距离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而接受你,是因为我发现也许我以为的最好并非最好,我自认为年长于你,经历的也比你多,却还不如你来得勇敢。我想……”微微一顿,他颇为认真的说,“也许我应该和你一样,为了自己的心意冒险一次。” 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忽然变得意义非凡,舒晴已经受到太大的震撼,说不出话来,而顾之只是撑起身来,替她整理好了略微凌乱的衣衫,温柔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去睡吧,明天还要回学校。” 于是舒晴梦游一般洗漱完毕,梦游一般躺上了床,可是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却一点也没有睡意。 像是做了一场极为真实的梦,她忽然间害怕起来,担心明天早上睁开眼时,自己仍在那个窄小密闭的寝室里,而今晚的一切都不过是来如春梦不多时,去如朝霞无觅处。 而同样躺在床上的顾之也没有合眼,一动不动地睁眼望着门的方向,想象着在对面的房间里正躺着那个活泼生动的小姑娘。 两人仅有一条走廊之隔,如此近的距离。 他想到了相遇以来的很多事情,最终弯起了唇角,在深夜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走廊的距离嘛,不过一步之遥罢了,迟早拆墙破门。 * 隔天早上,舒晴因为睡得太晚,以至于迟迟没有醒来,顾之亲自敲门叫她起床。 无奈屋子里的人睡得太死,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顾之在外面叫了好几声,听不见回应,只得打开了房门,亲眼目睹床上那一片狼藉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被子乱作一团,枕头的位置也改变了,而舒晴正窝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像是冬眠的乌龟。 “该起床了。”他走到床边,拉了拉她的被子。 毫无反应。 “舒晴。” 动了一下,继续睡。 顾祁看了眼手表,再睡下去铁定迟到了,于是将被子掀开了一点,露出她乱蓬蓬的小脑袋,伸手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鼻子。 一秒,两秒,三秒……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脑袋一扭,挣脱出他的魔爪之后大口大口喘着气,等到意识回笼之后,才转过头来望着好整以暇地站在床边的人,“……顾老师?” “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穿衣洗漱,十分钟的时候解决早餐,超时就会迟到。当然,如果你为了避嫌,执意要在校门口下车,那么早餐这一议程可以直接取消。”顾之好心地把手表展示给她看。 舒晴暗道糟糕,连跟他计较擅闯闺房这种事都来不及了,终于急急忙忙地开始穿衣服。 结果洗漱超时五分钟,早餐果然只能取消了,舒晴坐上顾之的车时,打了个电话,要秦可薇替她把书直接拿去教室。 秦可薇在那边大着嗓门吼了句:“你去哪里了,居然夜不归宿?昨晚纪检队的来查寝,搞得我这种忠厚老实的人被迫撒谎掩护你,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舒晴支支吾吾地说:“在朋友家呆了一晚上——” “你有什么朋友在这边?想糊弄我?”秦可薇明显不信,说话间猛地反应过来,忽然间嗓门又大了数倍,“靠,你找j□j?” “……” 那声音又大又尖锐,差点响彻车内,舒晴默默地看了眼正在开车的人,见他神态自若的模样,这才稍微松口气,低低地说了句:“少乱放屁,来了再说。” 挂断电话之后,她咳嗽两声,正襟危坐。 顾之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的面包店旁,然后下车买了点东西,又重新坐上来。舒晴正在看他拎的袋子里装了些什么,忽然眼尖地瞟到李宣然正从小区里走出来。 “快开车快开车!”舒晴猛地缩在座位上,“李医生朝这边来了!” 顾之顿了顿,依言发动了油门,其间李宣然好像看见了他的车,眉头一挑,正欲走过了打招呼,却看见黑色的沃尔沃忽然发动,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舒晴坐直身子之后,终于松口气,从袋子里拿出了面包和牛奶。顾之没说话,她就自作主张地插上吸管,然后凑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喝牛奶!” 顾之摇摇头。 她又把面包打开,送到他嘴边,“那吃面包?” 顾之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开车,嘴里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这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舒晴一头雾水。 他若有所思地说:“以见不得光的j□j关系来说,这种亲密的举动要是被人看见的话,不太合适。” “……”她就知道他肯定听见秦可薇的话了! 舒晴大口大口地啃着面包,一脸囧样地把头扭向窗外。 刚把车停在校外,舒晴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出,头也不回地朝他挥挥手,“走了!” 不知是怕迟到还是怕被人看见从他的车上下来,她跑得仓促,不长不短的及肩发在风里晃晃悠悠。 顾之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他都接受她了,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恪守礼节就算了,早上起来因为时间仓促而没有对他笑眯眯地道早安也算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传说中的道别吻? 他是有多见不得人? 这不科学。 * 顾之今天没有课,调头去医院处理近期的手术案例。 虽然他不操刀了,但是曾经的辉煌还在,去法国实习两年的经历也还在,很多手术哪怕是经由他的审核或者方案规划,成功率也有保障得多。 和张主任打了招呼后,他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换上了白大褂,然后走进办公室坐了下来。 “今天早上第三人民医院转了一名病患到我们这来,说是在宴席上喝了杯酒,结果当场昏迷过去。送进医院照了CT,发现颅内出血,渗血的地方是主血管,颅内神经也受到压迫,因此昏迷不醒。”张主任的语气有点急,从抽屉里拿出了病情报告单和病人的CT,“四个小时之前,我们已经对他展开抢救,在家属同意的情况下实施了开颅手术,暂时控制住了颅内渗血的状况,但是手术中发现病人有脑梗阻,情况非常严重,当场再继续实施下一场一次手术耗时太长,风险极大,因此只能先止血,下了手术台再做紧急手术方案。” 说话间,门外忽然有另一个人在敲门,张主任说了句请进,而顾之还在皱眉看着患者的CT。 “张主任,我是三院的易听风,之前帮李兆联系你们医院的主治医生。”来人和张主任握了握手,正准备询问患者状况,忽然看见顾之抬起头来,顿时一愣,“顾之?” 此时的顾之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拿着患者的CT,同为外科医生的易听风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李兆的CT图,忍不住问他:“你不是……不是不操刀了吗?对了,李兆这手术你打算怎么做?” 顾之把CT放在桌上,也站起身来,从容不迫地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来医院看看这几天的情况,张主任把李兆的情况给我看看,想听听我的意见,李兆的主治医生不是我,也不会由我操刀动手术。” 易听风说:“这手术很棘手,又是颅内出血,又是脑梗阻严重到压迫神经,你擅长这方面,要是由你来肯定再好不过了。” “我说过了,我已经不拿手术刀了。”顾之的语气听不出丝毫一样,却一字一句、沉稳有力,他看了张主任一眼,“我去跟李兆的主治医生谈谈,看看颅内的具体情况如何,一会儿再回来找你商量。” 临走前,他对易听风笑了笑,“不用担心,虽说情况严重,但不至于难得易大医生都皱眉了,这种病情还算常见,只要手术方案足够稳妥,今天下午就可以动手术,成功率不会低的。”顿了顿,他说了句玩笑话,“你要是一副我不操刀病患就必死无疑的模样,恐怕张主任会以为你小瞧了医院的其他医生,病人家属看了也会吓得六神无主的。” 顾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易听风惊疑不定地回过头来,问张主任:“顾之真的不拿手术刀了?” “已经三年了。”张主任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又笑道,“虽说他不拿手术刀了,很多人都觉得遗憾,但要是他还在动手术的话,肯定在北京那边当顶梁柱啊,哪里还轮得到我们?他回来以后,虽说不再进手术室了,但是每个上了难度的外科手术方案都是经过他的审阅或者由他亲自策划才定下来的,我们也算松了口气。” “可是他为什么放弃手术台?” 易听风是顾之的师兄,曾经也对这位颇有天赋、大名鼎鼎的医大天才师弟颇有耳闻,当初还和他一起参与过A市最盛大的国内医学研讨。顾之当时年纪轻轻的就代表医大进行了一起特殊案例的阐述与方案展示,获得了业内的一致认可,赢得一片赞誉声。 对于前途一片光明的师弟忽然放弃了动手术的机会、甚至不再留在北京这件事,易听风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张主任笑了笑,“要是有机会,这事还是你亲口问他吧,我没资格说。”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禁欲已久的男老师对一个女学生的变态猥亵行为——没错其实顾老师已经想这么做很久了! 在这里求个留言,你们滴的作者正在努力冲榜单,只剩下几天时间啦,希望今晚的两章潜水的不潜水的姑娘们都能冒个泡,么么先多谢大家了。 明晚开始基本还是日更,十点半放出来,偶尔会争取双更。 下章要公布两章的红包名单,这章先放出来,继续码字,11点半还有一章,不见不散。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顾之在医院停留了一整天,手术方案他也有参与,按理说下午的手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顺利进行。然而这场手术超出了预计的时间,最后助理医师慌慌张张地跑出手术室,对候在外面的张主任和顾之说:“主血管再次渗血,影响了正在进行的脑梗阻清理措施,现在陈医生正在努力止血当中。” 病人的家属全部等在走廊里,年过八旬的老太太一听儿子情况,顿时瘫倒在椅子上,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李兆的大女儿比较年轻,立马果断地说:“我要转院!” 另外一个小儿子皱眉道:“转什么院?一院已经是市里最好的医院了,要是这里的医生都没辙,还有哪里动得了这个手术?” “从三院转过来的时候我就说了,要转就该直接转去北京的,谁不知道脑科手术要去那边?”大女儿冷笑道,“早知道你舍不得钱了,现在可好,爸的手术失败了,你最开心了,后期治疗费都不用花,反正遗嘱上写明了房子归你,之前爸反悔了要改遗嘱,你不是正盼着今天吗?要是爸就这么撒手人寰,房子就是你的了。” 手术内在紧急抢救,走廊上的家属却发生了争执,最后李兆的儿子拂袖而去,大女儿吵着嚷着要转院。 虽说张主任很冷静耐心地向她说明了情况,此时转院实在太冒风险,但那年轻的女人听都不听,坚决要在李兆的颅内出血止住以后就连夜转去北京。 医院也要遵从病人家属的意愿,如今这种情况,张主任不得不联系北京的医院,待陈医生手术出来后,也请家属签订了协议,一旦病人在路上出现病情恶化的情况,与医院没有任何关系,然后立马安排专车和随行的医护人员送李兆去北京。 因为一路上患者出现病情恶化的可能性很大,随行的医护人员也必须是有高水准的医生,陈医生年轻,经验也有不足,而因为医院里还有别的手术在进行,张主任也抽不开身,只得拜托顾之。 于是顾之又连夜跟着医院的车去了北京。 舒晴一整天没有收到顾之的任何消息,去辅导员办公室交资料的时候,路过法语专业的办公室还特意探头看了眼,结果发现顾之的座位空空如也。 系主任笑眯眯地问她有什么事,她尴尬地摇摇头,喊了声“何主任好”,然后又跑了。 晚上自习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不停地瞟手机屏幕,结果屏幕一片漆黑,毫无反应。其间余治森发了条短信,问她吃不吃麦当劳,他在外面办事,可以顺便带回来。 舒晴还以为是顾之,心里猛地一跳,结果却失望地发现不是心中所想的人,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条:不吃了,你自己吃就好。 秦可薇倒是追问了她昨晚在哪里过夜的事,只是没问出个究竟,加上一整天课满,没时间细说,就被舒晴给糊弄过去了。 晚自习之后,两人去步行街的超市买了点东西,回寝室的时候,舒晴又拿出手机来看,结果一摸包,居然发现手机不见了。 “是不是放在书包里的?”秦可薇提醒她。 “不可能,我就是放在衣服包里的!”舒晴又急急忙忙把书包打开来看,结果还是没有手机的踪影。 秦可薇给她打了个电话,那边果断传来了已关机的声音。 这下再头疼也不得不相信手机已掉的事实,晚自习的时候在教室充过电,还是百分之九十几的电量,不可能没电自动关机,而如今手机关机也就证明有人捡到了她的手机,要想找回来估计也没戏了。 舒晴郁闷了一整晚,顾之不联系她,手机也掉了,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更要命的是借秦可薇的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讲了这件事,结果毫无意外地遭到舒妈妈的一顿臭骂。 果然是极为糟糕的一天。 然而有句名言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 第二日,舒晴想着晚上总该见到顾之了吧?就算他沉得住气,两人的关系才刚确定,他也没心思联系她,但至少晚上上完法语课后也该有个交代。 结果当晚早早的去了教室,居然发现站在讲台上的又不是顾之,系主任笑眯眯地跟大家说,“呀,顾老师请假了,我来帮他代课。” 舒晴忍不住问了句:“顾老师生病了?” 秦可薇挑眉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哟,沉不住气了?” 舒晴没理她,只等着系主任的回答,结果系主任说:“我也不太清楚,昨天晚上还在吃晚饭的时候,顾老师就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事不能来学校,希望我帮忙代几天的课。” 舒晴的心一下子顿在那里。 不是生病了,也不是一节课不能来,是代好几天的课。 如果他有急事,为什么昨晚不告诉她?系主任说的是吃完饭的时候,顾之就打了电话,那为什么不联系她?她的手机是在十点左右才掉的,按理说要是他想得到她,再怎么也会在那之前就告诉她了。 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恐慌一起袭上心头。 没心思上课的舒晴借了秦可薇的手机,给那个已经背得下来的号码发了条短信: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来上课? 可是九十分钟的上课时间过去了,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晚自习也过去了,舒晴一直霸占着秦可薇的手机,可是纹丝不动的屏幕只能令她更加焦躁不安。 他从来就不是不回短信的人,哪怕她说一句晚安,他也一定会回她一句同样的问候,更何况这样担心的询问? 两天了,整整两天不联系她,这意味着什么? 一直到熄灯之前,她都在等待顾之的短信,可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上床之前,舒晴忽然想到前一条短信她忘记了加上自己的名字,而这是秦可薇的手机,也许顾之不知道短信其实是她发的? 虽然理由很牵强,但好歹给了她一丝安慰,于是又一次打开手机发了条短信:我是舒晴,发生什么事了吗?看见短信请速回复。 可是这样的等待一直持续到埋怨她霸占手机的秦可薇都睡着了,也不见对方有只字片语的回应。 舒晴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其他人均匀的呼吸声,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 那天晚上他不是回应了她吗?不是吻了她,还牵着她的手放在胸膛之上,说她一直在他心里吗? 如果真的一直在他心里,又怎么会整整两天想不起她呢?不止想不起,甚至连她的短信也不回,这代表什么呢? 她努力回想着那天晚上两人的所有对话,他吻了她,说是告白被她抢先一步,然后是那些温情脉脉的言语,和她在一瞬间升至顶点的喜悦。 可是她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不论她如何绞尽脑汁地去想,也没有想到他有过任何关于承认两人从师生关系进步为恋人关系的只言片语。 难道说那些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游戏,事实上是她自己想多了,而他根本没有接受她的意思? 舒晴笑自己太荒唐,认识顾之这么久,他什么时候会做那种离谱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卑劣到这种地步呢? 可是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在问她:你也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他,不过是个平凡到扎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女生罢了,真的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吗?就算他真的对你有兴趣,可是一整夜的深入思考以后,难道不会有后悔的可能吗? 他是一个如此敬业的老师,怎么会忽然毫无缘由地请假这么多天? 胡思乱想之际,舒晴又想起了余治森说的关于顾之的那些事,他是一个好心到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若是真的后悔了,也许会因为怕伤害到她,所以不敢直白地告诉她,更不愿意就这样放任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也许这才是他逃避的理由,不回短信的理由,以及……忽然间人间蒸发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多年后,回想起顾之人间蒸发的那几天,舒晴还会很幽怨。 她坐在沙发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看英剧,瞥了眼正在电脑前专心工作的人,“喂,当初你害我伤心死了,打算怎么补偿我?” “当初?哪个当初?”顾之头也不回地问她。 “就是你人间蒸发那几天啊!我以为你在变相地拒绝我,难过了好几天,黑眼圈都出来了!” “纯天然烟熏妆,多好。”他漫不经心地随口拈来。 舒晴很生气,一个抱枕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键盘上,笔记本十分脆弱地躺枪,顿时蓝屏一片。 顾之顿了顿,“舒晴,我的文档没有保存。” 声音很温柔,但是一字一顿,听上去不太妙。 舒晴:“……” 顾老师微笑着转过头来望着她,“很伤心,需要补偿是吧?” “……” “还记得当初我说什么了吗?一个欲求不满的男老师对纯洁善良女学生的猥亵行为。” “……” 说话间,顾老师优雅地起身,风姿绰约地坐在了舒晴身旁,然后缓缓掀起棉被。 “你要干什么!”舒晴想跑,怎料大男人瞬间钻进了棉被,轻而易举捉住了她的小裤裤。 “你跑啊。”顾之悠然地笑着。 “→_→你不放手我怎么跑?” “你可以选择裸奔。” 大冬天的,顾之的手因为长时间敲击键盘而变得冷冰冰的,抚在肌肤上有种别样的刺激。 他温柔地笑了,“亲爱的,我这就补偿你。” …… 听说从那以后,只要舒晴有抱怨,顾老师就无怨无悔地自愿服务补偿她,务必做到“身体力行”,“鞠躬尽瘁”。 写完小剧场由于时间关系,红包名单比较简略啦,前两章送出的红包如下: Mia要像快乐温暖的太阳花 开心忧忧 梦幻银水晶 璃光 苏晗伊安 顾时光 夫空 元世天一 另外感谢给我投霸王票的姑娘们: 秋末沫若薰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4 23:12:15 1448149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4 23:21:29 夏麟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2-15 02:37:56 夏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5 02:38:49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5 09:07:38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5 09:12:23 默小菇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5 18:07:19 夫空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6 13:11:58 妈蛋要一个独一无二的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2-16 22:12:57 妈蛋要一个独一无二的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2-16 22:13:13 妈蛋要一个独一无二的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2-16 22:13:41 妈蛋要一个独一无二的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2-16 22:13:56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17 09:39:38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自从那天早上在校门口分别,整整四天过去了,舒晴再也没有看见过顾之。 周六的时候,舒晴在寝室里对着电脑发呆,企鹅在右下角闪了又闪,她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失神。 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除了一个手机号码,她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联系他的方式。 秦可薇在旁边跟她念叨着下周又要交班费的事情,她却猛地站起身来,拿起挎包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里?”秦可薇在后面叫她,“我就随便抱怨一下,你该不会去找班长打一架吧?” 公交车站人很多,因为是周六,大家都不愿宅在寝室。 舒晴在排队等车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重重地拍了她一下,她正在发愣,冷不丁被这么吓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 宋予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倒是没想到舒晴会这么大反应,看她一下子变了脸色,赶紧老老实实地认错,“不好意思,下手太重了。” “重点在于力道吗?”舒晴惊魂未定,没好气地瞪他。 “要不然呢?触摸的部位不对?”宋予在她身上瞄了几眼,顿时遭到一个杀气腾腾的白眼,于是赶紧眼观鼻鼻观心,不再乱开玩笑。 这时候车来了,出人意料的是两人居然都是乘坐同一辆,舒晴也没话说,理所当然地和他坐在了一起。 宋予问她:“你去哪儿?” 舒晴略微顿了顿,才说:“去二环路的超市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需要去二环路的超市才买得到?” “……除湿剂,我认准了那个牌子。”舒晴信口拈来个幌子,看宋予略微诡异的表情,“怎么,有意见?” “没意见,就是在**丝堆里过习惯了,骤然间见到要用除湿剂的高大上白富美,肃然起敬而已。” 舒晴笑了,但笑容里却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成分。 她去二环路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顾之的家住在那里。 今天是第五天了,与其悬在半空,整颗心都喘不过气来,倒不如找他问个清楚。 千刀万剐毕竟比一箭穿心要痛苦得多。 结果公交车停在顾之住的小区外那个站台时,舒晴发现宋予和她一起站了起来。 “你在这儿下?”宋予也有些吃惊。 “嗯,我就去前面那个超市。”舒晴随手一指,跟他一起下了车。 “八班的陈明你知道吧?他的手机忘在寝室了,我给他送过来。”宋予有些迟疑地叫住了她,“我上去把手机给他之后就会下来,不然,一起回去?” 舒晴本来已经挥了挥手,打算先去超市溜达一圈,然后再来找顾之,听他这么一说,只得摇头,“我可能要耽误挺长时间的,你先回去吧。” “二十分钟的车程,一个人也无趣,我可以等你。”这是宋予的回答。 见他执意如此,舒晴沉默了片刻,正在思考该如何拒绝,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不确实太不给他面子。 宋予却忽然走近了两步,一把拉过她往旁边躲了躲,原来路边有摊积水,汽车经过的时候溅起了一堆水渍,险些溅到她身上。 舒晴踉踉跄跄地往他那边倒去,好在他及时扶住她,颇为关心地往她衣服下摆上瞧,“没溅到吧?” “没。”她稳住了身形,却在直起腰来时忽然看见那辆汽车停了下来。 宋予眉头一皱,对着那辆车就喝道:“怎么开车的?没看见路边有人吗?” 那车是往小区外的停车场开的,此刻忽然停在路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司机要下车和他们理论。 舒晴怕起冲突,就拉了拉宋予,“算了,司机又看不见地上有积水,别——” 话音未落,骤然卡在嗓子眼里,因为开了车门走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顾之的好友,李宣然。 英镑的腐甲是顾之治的,但后来复发了一次,舒晴再去宠物医院时,接待她的就是李宣然了。这个医生很健谈,比顾之有亲和力,话里话外也透露出了两人的关系,从读书的时候起就是好友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顾之是否把他们的事告诉过李宣然,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叫了声:“李医生。” 李宣然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没看见路边有积水,开得鲁莽了点,不要跟我计较啊!” 熟人?宋予原本板着的脸也缓和下来,却有些看不惯李宣然嬉皮笑脸的模样,听到“李医生”这个称呼,猜想大概也不是什么很熟的人,于是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把舒晴略微护在身后,似乎是在显示她是有保镖的。 “鲁莽驾驶不是什么好事。”宋予有些敌意,却又没有发作。 而就在这个时候,舒晴注意到李宣然没有说话,只是十分微妙地朝车里看了一眼。 心里顿了顿。 下一刻—— 吧嗒一声。 副驾驶的车门开了。 那个男人西装革履,白色的衬衣浆得挺括整洁,连一丝皱褶都看不见,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更显得他身形修长、挺拔英俊,而衬衣领口开了颗扣,也令他显得不那么呆板严肃。 只可惜那张面庞之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冽,就这么静静地走下车来,站在原地看着舒晴和宋予,面无表情。 舒晴瞬间静止在原地。 宋予一愣,前一刻的敌意顿时烟消云散,笑着喊了句:“顾老师?” 顾之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舒晴面上,此刻默不作声地下移了些,注视着宋予下意识握住她手腕的姿势,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回了她的面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宣然的表情变得十分意味深长,笑吟吟地问了句:“呀,今天周六,你们俩来约会的?” 几乎是一瞬间,三道视线齐刷刷地朝他扫射而来。 宋予是有些惊喜,舒晴是有些惊吓,而顾之……顾之的眼神的确称得上是扫射。 “路上碰到的。”舒晴赶紧解释说,怕宋予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不敢说自己是来找顾之的,但同时又怕顾之误会。 她这种忐忑不安又矛盾的表情尽显脸上,顾之定定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重新上了车,然后按了按喇叭,催促李宣然上车。 舒晴简直是头脑空白地看着那辆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听见宋予那句“咦,顾老师也住这里?”,仍旧毫无反应。 “你不是要买东西吗?还不快去超市?我也进去送手机了,一会儿在这里等你吧?” “你烦不烦啊?”舒晴忽然朝他吼了句,“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啊,谁让你等我了?” 她忽然怒气冲冲地转身往超市走,任由宋予在后面喊她的名字,理都不理。 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迁怒于人,可是整整五天不见面,她压根没有料到再见面时,那个人会这么冷漠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她做错什么了? 走到超市门口时,她犹自没有缓过气来,回头一看,宋予已经走了,于是立马又调转方向,朝着小区里走。 地下停车场有电梯直达公寓,她知道这段时间里,顾之肯定已经到家了,于是气冲冲地一路奔到他家楼下,按下了门铃。 对讲机里传来他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上来再说。” 像是完全猜到了她的心思,连问都不问就知道来者何人。 不待她答话,对方已经挂断了。 于是舒晴又一路冲进电梯,直达十一楼,顾之的门已经开了,门口摆着她常穿的那双米色拖鞋。 她几乎是穿了鞋就直奔客厅,结果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你在哪里?” “等我一下。”他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舒晴压根等不急了,立马就往卧室冲,想都不想就把门推开了,“你——”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屋里的人已经褪下了西服,白衬衣的扣子也已经全部解开,因她忽然间闯入,有些猝不及防,怔了片刻后立马又开始系扣子,淡淡的问她,“我不是叫你等我一下吗?” 舒晴压根没想到他在换衣服,当下面上一红,怒气生生吞了一半,“……我去客厅等你。” “不用了。”顾之系好了扣子,跟着她踏出卧室,一路走到了客厅,伸手从茶几上捞过遥控器,打开了空调,然后转过身来望着她。 舒晴本来有好多话要说的,想问他这几天去了哪里,是真的有事还是在逃避她,如果是因为那天的亲密举动而后悔,只要告诉她就行了,没必要这么拖下去……可是眼下看着他沉默地望着自己,像是在等待自己的解释,顿时就喉咙一紧。 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联系她在先,对她不闻不问在先,人间蒸发五天没有任何消息在先,现在摆出这种脸色给她看又是什么意思? 舒晴觉得胸口堵得慌,眼眶也酸涩得难受,而他冷眼看着她的尴尬与无措,这真是喜感又悲伤的一刻。还赖在这里做什么呢?难道这还看不出他的意思了?消失这么多天,一句解释也没有,还这么冷漠疏离地旁观她的失态。 这种事态发展可真他妈的莎士比亚,简直融会贯通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文学性与戏剧性,狗血天雷到要是莎士比亚看见都会忍不住爬起来鼓掌欢呼。 她干脆重重地从他手臂旁擦了过去,二话不说开始弯腰换鞋。 她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看上顾之,天底下最没良心的就是法语老师!这种狗屁个性,绝对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就算娶到了不出三天绝对离婚! 可是弯腰的瞬间,眼泪也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倒贴上门就算了,还这么不顶用,哭个屁啊哭,全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个男人,刚才她不是还赶走一个对她有意思的吗? 顾之终于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给激怒了,倏地走到门边,一把拉起她,沉声道:“你干什么?” “我滚蛋,行不行?”她超级凶恶地还嘴过去,一把甩开他的手,“这是你家,我又不能叫你滚,我自己滚你也有意见?” 顾之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叫你滚了?” “你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我滚,特别是这张脸!” “少无理取闹。”顾之眉头一皱,瞟了眼她的手,“把鞋子放下,进来好好说。” “说个屁!”她又开始闹。 “谁教你说脏话的?” “教个屁!” “舒晴,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顾之的眼睛微微眯起,显而易见的怒气正在聚集。 “挑战个屁!”舒晴仍在作死。 下一刻,顾之夺过她手里的鞋子,十分果断地仍在地上,然后拉着她的手略显粗暴地走入客厅,一把将她推到沙发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清醒一下,清醒完了之后,不要让我看见你这个样子。” 他动怒了。 他发火了。 他失去了惯有的从容,终于爆发了。 舒晴看着他这副“生人勿近,内有狂犬”的模样,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涌,干脆缩在沙发上开始哇哇大哭,“你滚!快滚!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良心被狗吃了的负心汉!你欺负无知少女,诱骗他人感情,滥用教师职权,限制人身自由,胁迫无辜学生……” “舒晴。”从来都没有如此动怒过的顾老师终于青筋爆起了,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念出她的名字,下一刻,一把将她捞了起来,粗暴地吻上她的唇。 “罪名这么多,多一条猥亵良家妇女也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昨天的第二章你们很多人都霸王我,不留言,但是我还是对你们爱得深沉。 所以打算用激情一点的戏份炸你们出来,如果这招管用→_→来,冒个泡吧,高次的姑娘们! 上章红包名单: 卿相 顾时光(长评加持大红包) 啪嗒(长评加持大红包)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顾之的力道很大,一把拉起舒晴就吻了上去,双臂紧紧箍在她的腰间,唇齿相依间少了几分温柔,却多了几分无法按捺的情绪。 舒晴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得他这么霸道?干脆胡乱挣扎起来,撇开头去离开了他的唇,气急败坏地吼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话到一半,忽然发现不对,于是立马闭嘴,狠狠地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想要挣脱出来。 顾之的情绪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若是平常,就算是看见舒晴和宋予在一起,顶多也就人面兽心地在言语上和她周旋一番,今天却不知为何一声不吭地发作起来。 见舒晴反抗得厉害,他加重了力道,纹丝不动地将她箍在怀里,又一次吻上她的唇,势必要让她在这样无声的攻势里妥协下来。 他已经没有力气和她争辩,也没有心思用那些饱含深意的话语暗示她什么。 舒晴又急又气,却又没办法推开他,索性重重一口咬在他的下唇上,顾之眉头一紧,终于松开了她。 紧抿的薄唇被她咬出了一道口子,有温热的血液渗出,舒晴怔了怔,在鲜红色的血珠衬托之下才忽然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素来润泽好看的嘴唇也略显苍白。 刚才双唇相贴之际,下巴隐隐冒出的胡茬甚至刺到了她。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 可是不论如何,他不联系她在先,人间蒸发在先,如果不是她亲自找上门来,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躲着她了? 舒晴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与他擦肩而过,转而去拿屋子里的药箱。 再出来时,顾之还站在原地,沉默的表情里带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舒晴也不说话了,把药箱放在茶几上,拿出上回他抹在唇上的药膏,就这么抬头看着他,顾之于是缓缓走到了沙发旁边坐了下来。 她把药膏挤在棉签上,一声不吭地替他擦药,动作轻柔而小心,只是才刚抹一下,又是一颗眼泪滚落下来。 顾之沉默地看着她,也看清了她眼睑下面的淤青,显然这些日子都睡得不好。 “舒晴。”他开口叫她。 舒晴还是不说话,只是机械地替他擦药,眼里泪水一直没断过。 见她不理他,顾之终于身上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望进她眼里,“你在气什么?” 她在气什么? 舒晴眨了眨眼,简直想笑出声来。 整整五天音讯全无,如今终于被她堵在家里,他居然反过来问她在气什么? 舒晴霍地站起身来,把棉签往垃圾桶里一扔,“不好意思又把你咬伤了,没事的话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委屈,愤怒,受伤,自卑……很多的情绪一起涌上来,而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最可怕的只有两个字,失望。 当她远远地喜欢他时,会为他的一举一动而欣喜不已,于是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是当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站在他身边时,才发现过去朝思暮想的喜悦里还夹杂着不曾预期的杂质,而因为毫无准备,她只能措手不及地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走了没两步,忽然有人从身后牢牢地抱住了她,修长的双臂环过她的腰间,带着温柔又不容置疑的意味。 顾之与她毫无间隙地贴在一起,低低地说了句:“别走。” 那个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舒晴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他素来都是那个沉稳从容的顾之,无论面对什么境况,都永远闲庭信步一般不慌不忙。 然而此刻的他连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就好像整整五天没有合过眼,如今已经精疲力尽,而这句“别走”里也似乎带着些脆弱的成分,不复以往的冷静睿智。 气还没消,心里却又有了一丝迟疑,舒晴定定地顿在了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也就在这个时候,顾之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我给你打了五天的电话,全部都是关机状态,我很担心,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前天打给系主任的时候,问了班上的状况,她说一切良好,没有任何人缺课……”顿了顿,语气渐低,“今天我赶回来,原本想去学校找你,正在绞尽脑汁想个不令人生疑的好借口时,就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你和宋予。” 舒晴蓦地转过身来,怔怔地望着他,“你打过电话给我?”下一秒,她又沉下脸来,“我的手机掉了,当然不知道你打没打过,可我用秦可薇的手机发过短信给你,一共两条,你一条也没有回过。” “我没有收到任何短信。” “你的意思是中国移动专门屏蔽了我们之间的信号?为了维护世界和平,还是拯救迷恋上老师的迷途少女?整个A市连4G网络都覆盖了,偏偏就你连两条短信都收不到?”舒晴明知道顾之不是会找这种蹩脚借口推脱的人,却因为情绪使然,开始争锋相对、话里带刺。 “我不在A市。”顾之沉默了片刻,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医院有个刚动了开颅手术的病人要转去北京,我负责随行,因为家属不顾医嘱,执意要转院,他在一路上病情急剧恶化,到了北京之后立马就进了急救室。我在北京待了五天时间,今天才赶回来。” 舒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问了句,“那,手术成功了吗?” 顾之没说话,原本环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地松了开来,最后才摇头道:“路上耽误太长时间,病情恶化严重,进了手术室不到半个小时就停止呼吸了。” 窗外是个阴天,屋内的气氛却比外面更加压抑沉闷。 顾之站在那里,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与沉重。 “三年以来都坐在电脑前面策划手术方案,也许是太久没有进过手术室了,突然之间亲眼目睹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一下子有点懵。”他笑着回过头来,可是舒晴却完全看不出一点笑意,“我还以为学医那么多年,回国也动过那么多手术,早就该看惯生离死别了,结果今天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舒晴的满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转而怔怔地望着顾之,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一向微笑得像是无坚不摧的男人突然间就这么扔下了从容冷静的面具,转而流露出最真实最平反、甚至略显脆弱的一面来,眼眸里带着无措与苦涩,像个大孩子。 他说从医数年,早就坦然接受生死,可是今天却还是无可避免地陷入那个医者不得不面对的境地。 气氛一时之间僵持在那里,顾之的手机却忽然响了,李兆那件事还有后续,张主任要他赶紧去医院一趟。 舒晴打算先回学校,等他忙完再说,顾之却打了个电话给李宣然,让他带舒晴去吃午饭。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忙完医院的事就回来。”他伸手替她把一缕耳发拨到耳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就算还有气,等我回来再发,好不好?” 舒晴点头,很快听见门铃响起,李宣然笑眯眯地站在门外,对着打开门的顾之说:“快滚快滚,美女留给我。” 顾之回头又对舒晴笑了笑,拿起大衣出门之前,低低地嘱咐李宣然:“好好照顾她。” 李宣然露齿一笑,“放心,她跑不掉的。” * 饭是在小区外面的餐厅解决的,李宣然和顾之不愧是同门师兄弟,虽说后来专攻兽医这一行,但对养生之道的执着不懈绝对和顾之有得一拼。 桌上摆着绝佳的荤素搭配,四菜一汤,不见油腻。 舒晴却有些食之无味。 李宣然一直笑眯眯地和她说着话,性格里天然就带着一股亲和力,幽默又随性,只可惜舒晴有些心不在焉。 吃到一半,他忽然问她:“你在担心顾之?” 舒晴一愣。 看她这表情,李宣然就知道顾之肯定把去北京的事跟她说了,但以他对那位凡事“留一手先生”的了解,这事肯定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省略了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 唉,自从认识顾之以后,他好像就多了个技能点,总要跟在顾之后面擦屁股。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陪一个刚动了开颅手术的病人去北京,结果手术失败,病人死在手术台上了?” 舒晴点头。 “就这些?” “还有别的?”她的筷子没有再动。 看吧,他就知道。 “那个病人在一院动手术的时候,手术方案是他策划的,结果主治医生在开刀过程中出了点意外,被迫停止手术,等待下一次再继续进行。但是病人家属对遗嘱有异议,争执以后,坚持要不听医嘱转院。顾之受托随行,结果病人在路上病情恶化,不断进行紧急抢救措施,期间那个病人还醒了几次,拉着顾之的手哭着念儿女,求生**很强烈,一直求顾之千万要救活他,他还有好多话要跟家人说。”李宣然停在这里,忽然问她,“你应该知道顾之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吧?” 舒晴点头,催促他,“然后呢?” “然后?然后病人死在手术台上了,家属全部跑去北京和医院理论,又是骂顾之没有在路上照顾好死者,又是一口咬定医院出了医疗事故,但是转院之前他们签过了协议,所以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他们自己的责任。顾之留在那里处理完了所有事情,也代表第一人民医院进行了家属慰问,只可惜死者的两个儿女当场就遗嘱问题争执起来,竟然谁也没有为去世的人感到难过,完全钻进钱眼里了。” 李宣然看了眼冷掉的饭菜,幽幽叹口气,“那家伙一向喜欢忽略细节,虽然不说谎,但是凡事只讲三分,你要是不去深究总会被他忽悠……可怜我连顿热饭都吃不上。” 拿起筷子继续吃,冷菜也无所谓。 而舒晴多一口也吃不下了,午饭之后拿着顾之留下来的钥匙回了他的家,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发呆。 李宣然的老婆大人出差回来了,赶着上楼之前,他忽然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对舒晴说:“对了,医院里的人都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以顾之这种性子,不像是会为这些事情耿耿于怀的……不过也难说,自从有了心理阴影连手术台都放弃之后,他好像不怎么能接受有人死在他面前这种事,更何况这回病人还是一路在他的照看之下去世的。” 舒晴猛然一愣,“你说什么?” “啊,老婆催我了,你自己看着办啊,好好安慰安慰,实在不行就身体力行!”李宣然又开始不正经,笑眯眯地上楼迎接老婆大人了。 屋里又只剩下舒晴一人,她喃喃地咀嚼着李宣然那句心理阴影,一时之间心神不宁。 什么叫做因为心理阴影放弃了手术台? 在顾之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言的奥秘在于,普通的医生他就是个医生,小言里的医生就一定是身怀绝技、医术高明、如魔似幻、秘密重重的医生。 顾老师:现在你们知道了,其实我有过一段难以启齿的往事,求温柔的爱抚。 佛曰:不狗血,何以炸出霸王? 因为红包功能要下线了,所以从今天起,每章选出五条评论送红包,为了不让学生党因为时差关系失去抢红包的机会,所以不限时间,只要字数超过25字,萌萌的或者很欢乐,都有机会获得红包。 听说长期冒泡的姑娘吃再多都不长胖→_→以后的男朋友会比顾老师高大上很多哟。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下午的时候,顾之打过电话回来,说是医院的事情有点复杂,可能要晚上才回得来。 “我会让李宣然带你去吃饭,其余的时间你可以自己安排,书房里有书,也有影片,电脑的密码是我的法语名,另外橱柜里有咖啡和牛奶……”他的声音温柔清冽,从电话那端清晰地传来,其间还带着点浅浅的回音。 舒晴猜测他是在医院无人的走廊上给她打电话的。 “不用担心,我会自己安排的。”她拿着座机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后迟疑地问了句,“你那边……还好吗?” 手术是顾之策划的,现在病人死了,恐怕那群蛮不讲理的家属会继续纠缠不清。 顾之笑了,悠悠地问了句:“打电话之前,我还在想你会不会余怒未消,直接挂断的……怎么,现在不气了?” 舒晴面上一烫,胡乱说了几句,最后嘀嘀咕咕道:“回来再跟你算账。”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从书房里找出了《队列之末》,又一次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而另一边的医院里,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顾之收起手机之后终于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知道有人还在家里等着他,这种经历是前所未有的。 顾之到家的时候,电视上还在放英剧,暖黄色的灯光下,舒晴歪歪斜斜地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空调开着,室内很温暖,他把大衣挂在衣架上之后,轻声走到沙发前面。 大概是几天都没有睡好,他的小姑娘困倦地闭上了眼睛,连开门的声音都没能惊醒她。 外面天都黑了,顾之犹豫片刻,关了电视,抱起舒晴走进了客房,把被子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之后,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坐在床沿看着她。 走廊上的灯朦朦胧胧地照进来,不够亮,却足以看清她的模样。 秀气的面容,右脸有一颗浅浅的小痣,不仔细看的话就难以发现。醒着的时候总是露出生动又丰富的表情,骂起人来尤为厉害。而今这样安静地睡着,却多了几分柔软,少了几分张扬。 顾之伸手替她整理好了落在面颊上的几缕发丝,终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岂料才刚转过身去,床上的人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他诧异地回过身来,却看见前一刻还在熟睡的人已然睁开眼睛,无比清醒地看着他。 “装睡?”他挑眉。 “本来是真睡,不过你抱我的时候动作太笨,我就醒了。” “困了就睡吧,其他的明天再说。”他很体谅。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你布置家庭作业的时候可没有宽容大量到允许我拖上一天。”舒晴很理直气壮。 顾之哑然失笑,于是如她所愿坐了下来,舒晴把枕头立在身后,和他坐在一起,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他没有躲,问她:“怎么了?” “胡茬冒出来了,以前都没有看见过,真神奇。” “……”顾之顿了顿,“你觉得一个男人会长胡茬有什么神奇的?还是说,你在暗示我什么?” 她哈哈笑起来,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伸手在他下巴上磨蹭了两下,“想不到顾老师也会长胡子,这样看起来有男人气概多了!” 顾之沉默了两秒钟。 朦胧的光线里,他对舒晴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够有男人气概?” 舒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某种不太熟悉的光芒,忽然察觉到了危险的讯号,于是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超级man的!” 怎么听都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顾之干脆迅速贴近她,伸手一捞,然后“温柔”地用带着胡茬的下巴去蹭她的脖子,“来,我让你好好感受感受我的男子气概。” 舒晴从小就怕痒,被这么一作弄,整个人都笑倒在了床上,而顾之发现她怕痒这个特点以后,就更加从容不迫地继续实施“酷刑”,那些细小的胡茬扎在细皮嫩肉的脖子上,简直要命。 “我错了!你很man,真的超级man……”舒晴边笑边躲,可是顾之钳制着她的手脚,根本就逃不开,“喂,不带这样的,我受不了了……啊,别碰那里!不准碰!啊哈哈哈……别、别来了,真的,我不行了……” 她的声音里略带颤意,比平常要娇气一些,整个人滚来滚去,像个孩子,只可惜不论怎么滚,都还是在顾之的管辖范围以内打转。 顾之终于停了下来,微微支起身子,神情莫测地看着她,“舒晴,你总是习惯这么说话吗?” “什么意思?”舒晴犹自气喘吁吁的,因为刚才闹腾了一番,一张脸也绯红绯红的,双眼犹带泪光地看着他。 ……显然是被折腾坏了。 顾之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你求饶的声音未免太令人浮想联翩了点。” 那眼神饱含深意,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于是舒晴浑身一僵,赫赫然发现此刻两人的姿势,似乎好像大概也许……真的有点令人浮想联翩。 眼下,她毫无形象地躺在凌乱的被子上,而顾之的身子几乎有一半都压在她身上,四目相对,两人面孔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四厘米。 昏黄暧昧的光线,凌乱不整的衣衫,以及维持着这种姿势一动不动的两人。 舒晴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子里涌。 而就在气氛僵持到她几乎快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跟有人在里面打鼓似的时,终于开口打断了这样尴尬又诡异的沉默。 她是这么想的,随便说点什么,只要开口就好。 于是—— “我今天晚上吃了超级多。” 顾之没动,“所以呢?”在他的预料里,为了逃避这种暧昧又令人心悸的状况,舒晴的下一句台词很可能是“所以我想拉屎”。 不过这次舒晴还暂时没想到那里去,赶紧又说:“我的意思是,你吃晚饭了吗?这么晚才从医院赶回来,肯定没吃吧?” “……所以呢?” “所以……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先起来?这么压着我挺难受的……虽然没吃晚饭,但是体重也没少个几斤……” 顾之默默地看了她片刻,然后翻身倒在她旁边,在昏暗的光线里含笑悠然说道:“不急。” “什么不急?” “证明男子气概这件事,来日方长,不用心急。”他像是在安慰自己。 舒晴侧过头去看着他英俊好看的侧脸,嘀咕道:“就是随便开个玩笑嘛,干嘛那么较真?” ……呵呵,开玩笑都开到他的男性尊严上来了,能不较真吗? 顾老师温柔地看着她,含笑不语。 所谓不急,是要等到水到渠成之日,身体力行,徐徐图之。 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舒晴去洗漱完毕之后,这回换顾之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五天她只是睡不好,他却连觉都没睡上多少,李兆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要处理医院之间的交接,要应付难缠的家属,来回赶路也累得够呛。 舒晴也不忍心叫醒他,让他去自己的卧室睡,于是迟疑了片刻,飞快地去卧室里把他的被子抱了过来,然后笑眯眯地爬上了床,先替他盖好被子,然后拉过自己的被子盖上。 她离他只有几寸之遥,寂静的空气里仿佛也因此染上了一丝喧哗,好一会儿她才发现,那是心跳的声音。 等到明天早上,她一定会死不认账,然后就说自己睡着以后,他居然偷偷摸摸爬上了她的床! 这么想着,她笑眯眯地轻声道:“晚安,顾先生。” 不是顾老师,而是顾先生。 睡在她身旁的睡美男,顾之先生。 她想了整整一下午,翻来覆去地思考着要如何开口询问他关于李宣然所说的心理阴影,可是最终作罢。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往事,不是因为矫情地想要隐瞒过去、保持完美的形象,而是有的事情不去触及就不会难过。 那些都是遇见她之前的事情了,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遇见了她,今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伤痛。 一片黑暗里,她安心地闭上了眼,却没发现面前的男人与她先前的反应如出一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唇角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惬意放松,顾之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明亮。 晚安,我的小姑娘。 遗憾的是,第二天早上舒晴睁开眼睛时,身旁已经空了。 顾之的那床被子也被抱回了房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她错愕地走到客厅,却发现顾之系着格子围腰在厨房里忙碌,热腾腾的小米粥香气四溢,餐桌上还摆着煎蛋和小菜。 顾之听见脚步声,头也没回地对她说:“再等一下就好,你先去洗漱吧。” 舒晴欲言又止,郁闷地去了洗手间。 他居然这么淡定地早起了!然后抱着被子撒手走人!她想象的自己抱着被子悲痛欲绝地要他负责任的那一幕到哪里去了? 完全没戏了! 走到一半时,厨房里的人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忽然回过头来温柔地提醒道:“下次我再在你的床上睡着,记得叫醒我回房去睡,兽性大发、毁人清白的事情还是要防范于未然。” “……你在告诉我要提防你?” “不,我是在提醒你要学会克制自己。”顾之的眼神一派悠然自得,似乎对昨晚她默默地爬上床和他同床共枕的事情了如指掌。 舒晴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默默地爬走了。 顾之回了学校以后,系主任不用再帮他代课,一切又恢复正常。 舒晴小心翼翼地保守着和他之间的秘密——周一到周五,他还是她的顾老师;周六到周日,如果有空,她会去他家呆上一阵子。 A市也就这么大,就连一个小区里也有熟人,舒晴不敢缠着他四处乱跑。 那天和宋予发火以后,舒晴其实挺愧疚的,然而面对他不时发来的短信,舒晴掐掉了最后一点和他道歉的念头。 不如就这么误会下去吧,最好让他明白她没有一点和他发展下去的意思,早死早超生,挥剑斩情丝。 只可惜宋予的决心似乎很强烈,终于在又一次的法语课上课前,拿着书坐到了第一排——他和舒晴旁边的女生说了几句话,对方一脸笑意地点头和他换了座位,对此,舒晴简直震住了。 “你干什么?”她的表情有些尴尬。 宋予看着她,“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 “……” “舒晴,你讨厌我?”他一字一句地说,直言不讳地看着她。 舒晴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回应,又发现后排的女生都在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们,简直如芒在背,只得低声道:“有什么事情课后单独说,你先坐回去,不然大家误会了——” “误会什么?”宋予从容不迫地打断她的话,然后微微一笑,“她们没有误会,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后排的窃窃私语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他们。 舒晴的脸瞬间扭曲了,只得勉力维持镇定,微笑道:“先上课,课后再说。” “我等不及了。”宋予用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看着她,眼神里充满自信和坦荡,“接受不接受,几个字的事情,不过就算你不接受,我也不会轻易放弃。舒晴,我一定会追到你。” 整个教室都爆发出一阵欢呼,不知道是谁先起哄,大家齐声叫道:“在一起!在一起!” 一声接一声,响亮而惊人。 事情简直发展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舒晴已经彻底震在原地了,正在绞尽脑汁想个办法既不伤人又能解决现状时,教室门口已然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顾之大老远就听见教室里的闹腾声了,跨进教室的时候唇角含笑地问了句:“有什么好消息吗?” 下一秒,他看见自己的小姑娘面红耳赤地和那个眉清目秀的男生坐在一起,全班齐齐发出的那声“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响彻教室。 前一刻还微微上扬的唇角顿时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僵在那里。 呵呵呵,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会慢慢跳过大学时光,直奔都市言情,当然,过程中必须有突发事件来搅局╮╭。 作者:请问顾老师,你打算怎么处理舒晴被人告白的状况? 顾之:重操手术刀。 作者:你打算弃教从医,然后公开和她在一起? 顾之:不,我打算实践一下人体阉割的手术。 ┑┍我知道你们都爱上了潜水运动,可是这么冷的天潜水真的炒鸡不好,快粗来冒个泡! 红包名单: 苏晗伊安 妈蛋要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Mia要像快乐温暖的太阳花 星玖 使乌因为红包马上要下线了,所以没有继续送经常中奖的姑娘,并不是你们的留言么么不喜欢,我一如既往地爱着你们!!! 第40章 第四十章 顾之拿着手里的书,从容不迫地走到了讲台上,而全班还处于激动状态,毕竟在这样粥多僧少的外国语学院,这种激情四射的告白场景还是很少见的。 宋予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望着舒晴,等待着她的答复。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的时间,他很笃定自己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他都有足够的自信去迎接舒晴的回答,毕竟他在外院也算是条件非常好的男生了,向来不乏追求的女孩子。就算是舒晴现在拒绝了他,也不代表会一直拒绝下去,他有那个勇气和信心。 而在宋予这样热切又专注的眼神之下,舒晴却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讲台上的那道目光,顿时有一种浑身都要燃起来的错觉。 本意是不希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宋予难堪,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十分礼貌地说了句:“对不起。” 大家的情绪很明显低落了点,颇有些看不成好戏的惋惜。 宋予的情绪低落了一点,然后问她:“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了。”舒晴的脸微微有点红,目不斜视地看着宋予,坚决不去理会讲台上的人。 “就我所知,你并没有跟哪个男生走得很近,余治森除外。”宋予还是专注地望着她,“如果是因为不愿意接受我,你可以告诉我我还不够好,没有达到你的期许,不过我不会轻言放弃,我会一直追下去的。” 他还没有说完那些动听的话,可讲台上的顾之已然扫了眼手表,淡淡地说:“还有两分钟,今天提前上课,下课也会提前两分钟。”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下课之后有事,下不为例。” 算是解释了提前上课的原因。 宋予没有离开,仍然打算坐在舒晴身边听课,只是低低地说了句:“你会看到我的行动。” 不过舒晴更为关注的一个问题是……如果下课有事的话,提前两分钟真的有意义吗? 顾之照例打开了电脑,然后表情淡然地在电脑启动的过程中翻开了课本,“首先找人温习一遍上节课的课文。” 听到这句话之后,舒晴条件反射地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十分自觉地举起手来。 这一招叫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顾之挑眉,理所当然地点了她的名,不过在她书拿着刚念了没两句的时候,忽然又微笑着补充一句:“忘了说,是背诵。” “……” “还是按照你们系主任的规矩来吧,错一个动词变位,抄十遍,两个的话——” “二十遍?”有人替他补充。 顾之含笑摇头,“十的平方。” 这一招叫做:不好意思,罪无可恕。 舒晴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目光望着他,事后顾之问起来,“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答曰:“我想甩你一脸shi的意思。” 宋予告白的日子是周一,下课之后舒晴本来想心虚地主动和顾之说说这事,只可惜课后有不少人问问题,舒晴磨蹭半天,还是在秦可薇的再三催促中走了。 手机掉了,新的还没买,想发短信、打电话什么的也比较麻烦,毕竟老借秦可薇的也说不过去,于是这事只得暂且作罢,留待周末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再说。 只可惜这周剩下的两节法语课也是格外难熬。 宋予是铁了心要表示出自己的诚意与决心,不知从哪里搞到了舒晴他们班的课表,每天早自习天不亮就跑到教室送早餐,于是舒晴每回急匆匆地赶到教师之后,总能在第一排她的专属座位上发现一瓶牛奶、一盒蛋糕。 偏偏她不知道宋予在哪个教室上自习,开头两天还真没法还回去。 在班上同学的调侃之下,她尴尬地借秦可薇的手机先打给余治森问到了宋予的电话,然后发了条短信给宋予:早餐我自己准备了,你在哪个教室?我拿过去。 二十秒后,宋予回复了:不用了,今后你的早餐都由我来准备,我说过了,会让你看到我的行动。 舒晴急了,这人怎么说不听啊?你说要是你未娶我未嫁的,追求一下还有那么点意思,她都表明了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这人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呢? 她走到走廊上,打了个电话给宋予。 对方接起来的时候,语气还挺开心的,“舒晴?” “你在哪里?” 从她的语气里猜到了她的台词,宋予无奈地说:“我说过了,我在追你,给自己喜欢的人送早餐有什么不对的?你只要安心接受就好,不用——” “等一下。”舒晴打断了他,“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就好。第一,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给过你错觉,让你觉得我也许对你有好感、会接受你,如果确实是我给你的错觉,那么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没有这样的事。第二,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你的权利,但是拒绝我不喜欢的人也是我的权利,你现在这样给我造成很大困扰,我不希望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你不听,浪费你的心意,当然也浪费了我的口水。” “舒晴——” “你别打岔,听我说完。宋予你很好,不说放在外院这种阴盛阳衰的地方,就算是放在其他学院,也一样是个好男生,上进、幽默、性格好、更别提家庭条件也很棒,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在我这里一头栽进来。我之前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为了敷衍你,是真有其事。” 这回宋予沉默了一会儿,舒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她这么说虽然是为了快刀斩乱麻,但也毫无例外地伤到了对方的自尊心。 她想了想,“这个时候说什么‘你很好,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之类的话难免显得矫情做作,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冷静一段时间,以后见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好半天,就在她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中箭太深、悲伤至极时,宋予才说:“舒晴,我能说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吗?” “……”尼玛她刚才说的话他究竟听进去了吗?! “早餐可以不送了,如果你觉得有负担,我会尽量低调行事。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舒晴在对方坚定不移的表露爱意的过程中,默默地说了句再见,挂掉电话走近教室。 秦可薇从她的脸上看出了端倪,咧嘴一笑,开始唱起了《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 舒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甩你一脸shi?” 周三下午去辅导员办公室值班的时候,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她一人。 顾之在自己的桌后看了眼手表,起身走到了隔壁办公室。 舒晴拿着本《英国文学选读》在看,也没注意门口什么时候多了个人,直到那人已经走到了书桌前面,忽然开口道:“交作业了。” “什么作业?”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结果正好撞上顾之悠闲从容眼神,顿时心跳一滞。 在学校这种四面楚歌的地方单独和他相处时,总会有种偷鸡摸狗的错觉,紧张又刺激。 神奇的是如果两人真的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也就算了,可是因为心里有鬼,就这么面对面都会心跳加速。 舒晴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脸皮实在不能跟这人相比,太羞涩太淑女了果然不是件好事。 顾之望着她,温和地解释道:“动词变位,周一你一共错了三个,十的立方遍。” “你来真的?”舒晴惊悚了。 “我向来不在课上开玩笑。”顾老师表示他是一位很有原则的人民教师。 “不带这样的!”舒晴压低了声音拆穿他,“你这是公报私仇。” “是么?”顾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舒晴涨红了脸,又怕声音太大被办公室以外的人听见,只得霍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对他说:“又不是我让他当众告白的,有本事你去罚他啊,就会挑软柿子捏。你这么无耻,小心我狗急跳墙!” “你还想出墙?”抓住了关键词,顾老师的笑容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慢慢地向她靠近了一些,四目相对间,别有深意。 舒晴语塞,这理解力真是超凡脱俗了! 也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同年级的学生来申请教师,正察觉到办公室的气氛似乎不太对时,顾之已然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来,在对方一句“顾老师好”的招呼下微微点头,临走前,回头对舒晴友好地笑了笑,“日常作业计入期末的平时成绩,下次记得多注意,不要犯错了。” 是犯动词变位的错,还是招蜂引蝶的错? 总之,顾老师说得语重心长,令人回味无穷。 最终舒晴还是老老实实地抄写了动词变位,但是没有达到顾之所谓的“十的立方”。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晚上就有顾之的课,舒晴借着在办公室的剩余值班时间抄写动词变位,其间系主任进来拿资料,好奇地问她在做什么。 舒晴苦着脸说:“背课文的时候错了三个动词变位,顾老师说要贯彻你的政策,罚我抄写十的立方遍。” 系主任笑得哈哈哈的,“那只是吓吓你们罢了,哪会来真的?行了行了,我看顾老师也就是想你长点记性,哪里会真罚你这种酷刑?” 临走前,她头顶天使光环地对舒晴说:“象征性地抄个十遍就行了,顾老师那儿我去说说。” 舒晴禁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过当她值班结束后,经过顾之的办公室时,系主任头顶的光环就被恶魔的犄角取代了。 当时她探头探脑地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结果刚好看见系主任笑靥如花地站在顾之身后,弯腰和他一起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什么,有说有笑,还不时伸手在屏幕上指指点点的。 系主任今年有二十八了,比顾之还大了两岁,听说早早地结过一次婚,只是不到一年就离了,如今带着个三岁大小孩子,说起来舒晴还在办公室见过一次,是个小女孩,长得粉嘟嘟的,很可爱。 因为对方比顾之大,又是结过婚的人,所以舒晴就算看见系主任对顾之总是客客气气又温柔亲切的样子,也不会多想。 可是这种一派和谐的景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踮脚看了眼,最可恨的是顾之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目温柔,唇角弯弯。 …… 舒晴一边往食堂走,一边暗暗骂了句,招蜂引蝶的分明不止她一个人好吗?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当晚法语课上,宋予还是坐在舒晴身旁,时不时回过头去小声说几句话。中途舒晴转笔的时候,不留神把笔给掉在地上了,宋予立马弯腰去捡,又因为笔在舒晴脚下,所以两人的距离难免离得太近,颇有些尴尬。 宋予的头几乎要枕在舒晴的腿上了。 舒晴的脸也轰的一下充血了,然而面对宋予的好意也不能直截了当地骂过去,只能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了句:“谢谢,下次请放着我来!” 教室里的人都知道宋予对舒晴是什么意思,当时就有人小小的偷笑了一下。 而顾老师正讲到下半节课学习法语电影赏析,看见这一幕时,微微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说:“看电影的同时,我会在教室外面一一抽人来进行动词变位的测试,测试结果不算入期末总成绩,但是错误太多的人依旧会有相应的抄写惩罚。” 下半节课开始后,教室里开始放电影,而走廊上的顾之果然开始一一抽人进行测验。 秦可薇感慨道:“顾老师真是我见过最负责任的大学老师了!” 舒晴默然不语。 果不其然,第一排的人一个一个出去了,排在舒晴前面的自然是宋予。 走之前,他笑眯眯地回过头来说了句:“我前几天刚好都复习过一遍了,前两课动词背得滚瓜烂熟。” 然而不出三分钟,那个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战场的人十分悲催地铩羽而归。 宋予一脸无语问苍天的表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他抽的是上学期的动词……” 秦可薇十分不厚道地笑了出来,舒晴咳嗽两声,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顾之的目的性似乎有点令人起疑啊,正欲开口安慰两句这个因为自己而中枪的家伙,顾之却忽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他还是挂着那种若无其事的表情,公事公办地说了句:“下一位,舒晴。” 到嘴的安慰顿时僵住,舒晴默默地站起身来。 还是别担心别人了,她有预感她会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中的人都是蛇精病,顾老师也不例外。短期内来个小小的活动,章节留言达到100条的话,加更一章,活动从这章开始。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头顶是昏黄的灯光,那个男人身姿挺拔地立在教室门口,待舒晴走出门后,带着她转身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室外阳台上。 从这个角度可以俯瞰到一片寂静的夜景,小道上有路灯招摇,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其中散步的情侣。 舒晴没说话,站在他身后,心头有些打鼓。 顾之背对她,望着寂静的夜色,“开始吧。” 舒晴立马挺直了腰,“行,你抽吧,我背得还是挺熟的,上学期的假期复习过,这学期的早读时也练习过,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要——”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啊?” 沉沉夜色里,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我是想问你,宋予的事情打算怎么处理。” 舒晴顿时虎躯一震,“这算是滥用职权?不是说好要抽动词变位的吗?” “不好意思,我好像说过我心眼比较小,有的事情实在不能忍。” 初春虽然已经到了,但冬日的余寒还未褪去,夜风吹在脸上仍然有些冷。 舒晴看着眼前的男人低头望进她的眼里,带着些许无奈和某些似乎刻意抑制住的情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说:“还以为长相不够惊艳的对象往往会比较靠得住,哪知道这年头流行心灵美,处处都是慧眼识英雄的伯乐。” 舒晴立马反驳他:“你的意思是宋予是伯乐,我是马?” 顾之微微一顿,失笑伸手欲惩罚似的弹弹她的额头,然而转念之间便收了回来,原因是这里是学校,很多事情都有所顾忌。 他低下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舒晴,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 舒晴心头一跳,听见他缓缓地说出了那四个字:“我在吃醋。” 一瞬间,夜风都静止了。 这样寒冷的夜晚,她却觉得空气都燥热起来,那么冷静又平和的人竟然如此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他在吃醋。 她有些脸红心跳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是顾老师啊。”顾老师应该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平静强大的存在,吃醋这种接地气的事情绝对和他沾不上边。 这有什么直接联系么? 顾之悠闲地将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可你好像忘了一件事,除了是你的老师之外,我还是个男人。”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仔细听了听走廊上是否安静得没有任何人出没,然后才上前一步,忽然拉住舒晴的手,从容不迫地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舒晴怔怔地抬头望着他,听见他用低沉如水的嗓音说道:“告诉他,不好意思他晚来一步,你早就被人提前预定了,今后住在这个人心里,哪儿都不会去。” 舒晴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里时,秦可薇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你也壮烈牺牲了?” 宋予急忙安慰她,“没事,上学期的单词谁还记得啊?正常正常,反正也不计入期末成绩,顶多抄写几遍。如果你不愿意抄的话,我可以发动寝室里的人帮你抄。” 舒晴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回到教室门口望着她的人,缓缓地对宋予说:“下节课,你还是坐回以前的座位吧。” 宋予神情一僵,哪怕说过不会轻易放弃,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拒绝,自尊心也会受伤。 舒晴低头看着课本,用只有宋予能听见的声音说:“人都有虚荣感,你说喜欢我,证明我还是有引人注目的地方,我应该感谢你的肯定。可是对我来说,感情不能只是一个人单方面地喜欢另一个人,或者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就要坚持不懈地用行动来表示心意,那不叫坚持,叫固执。” “宋予,你觉得我性格爽朗、说话耿直,那确实是我的一个优点,但是我们接触的次数少之又少,你看见的都是我闪光的一面,真正的我其实你并不了解。” 她也有缺点,有很多旁人没有看透彻的硬伤,比如性格里带刺的一面,比如虚荣强势爱炫耀的一面,比如冲动幼稚常常犯错的一面,再比如偶尔还会因为家庭琐事做作矫情……她就是个普通又平凡的女孩子,这一点顾之也看得见。 “宋予,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在身边遇见一两个看对眼的人,这种好感来得很容易,但并没有深刻到非他不可的程度。你以为你对她念念不忘,但其实她只是恰好经过你心上,真正值得你念念不忘的人不是这种远远地看见就产生好感的人,而是在看到对方的缺点和不堪后还能让你心甘情愿分享喜怒哀乐的人。” 舒晴的目光朦朦胧胧地扫过教室门口那个注视着她的人,然后又回到了宋予的脸上。 “幸运的是,我已经遇见这个人了,他目睹了我的失意和难堪,清楚我的平凡和缺点,可是令我惊讶而且庆幸的是,他依然认为我是独一无二的。” “对不起,也许我这么说让你感到很难堪,可是我觉得有的事情要是不一次性说清楚,难堪的就会是三个人。” 教室门口的人带着下一个背动词变位的同学走了出去,舒晴也在这个时候完成了她的深刻剖析。 宋予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很遗憾我来晚了一步。” 舒晴真心诚意地对他笑了笑。 不是你来晚了,也不是他来早了,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哪里有确切的时间可言?不过是你在平凡的日子里遇见了一个不平凡的人,于是那一天那一分那一秒都变得不寻常起来。 重要的不是相遇的早晚,而是心动得恰到好处。 * 周五晚上的法语课,宋予坐回了原来的座位,其中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有人觉得他的热情来得快,去得更快,也有人觉得是舒晴眼高于顶,连宋予这种优绩股都看不上,实在是自信爆棚了。 秦可薇不无遗憾地说:“听说宋予他妈是政府高干,你说要是你俩今后结婚了,我也能跟着沾沾光,说不定考上公务员了还能蹭蹭关系进政府大楼坐坐。你倒好,看不上人家,害我将来只能站在政府大厦楼下悔不当初,没把你俩给硬撮合在一块儿。” 舒晴咧嘴一笑:“还有个办法,你可以自己嫁给他,将来不止能去政府大楼坐坐,躺着睡睡也没人理你。买张双人床,还能和他一起睡,抱团取暖不怕冷。” 秦可薇捂脸,羞涩地捧着小心脏指责她:“舒晴你好黄暴!”然后津津有味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说真的,政府可以搬床进去?就算搬进去了,那得要多结实的床才不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 与秦可薇的反应比起来,顾之算是很淡定的。 他踏进教室那一刻就注意到了舒晴身旁的人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女生,顿了片刻,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到讲台上面后,打开了电脑。 这一次没有直接开始讲课,他微微一笑,“上课之前,先给大家欣赏一首法语歌。” 那首歌的名字叫做J’arrive à toi.(我终于来到你身边) J’arrive à toi par miracle Après de longues années Après des siècles d’obstacles et des lundis Des lundis tristes à pleurer 我奇迹般地来到你身边 历经漫长年华 历经重重世纪 以及那些被泪水浸渍的悲伤周一 …… 顾之的视线几乎是漫不经心地扫过教室里每一个人,却只有舒晴能理解到那个眼神背后的含义。 带着笑意和些许喜悦,像是卸下了大包袱。 他甚至是带着微微笑意讲完整堂课的,温和如昨,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轻快语气。 课后,舒晴正欲和秦可薇一起撤离,却听顾之忽然点了她的名,“舒晴留下来,上回的动词变位错得太多,今天重新来过。” ……胡说,上回他假公济私,她压根没背过动词变位。 舒晴与他对视一眼,看出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藏着只有她明白的秘密,终于在人去楼空的教室里对他颇为无奈地摊摊手,“顾老师,想和我单独约会就直说啊,老这么假公济私可不是办法。学生我品学兼优,结果你三天两天留我背动词变位,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智商有问题,多损形象啊!” 顾老师若有所思,说得也是,教室里并不是个绝佳的约会地点。 于是在舒晴收拾好书包和顾老师一起回家享受家庭影院的这天晚上,顾老师回过头来对正在专心致志看电影的舒晴说了句:“明天我们出去约会吧。” 舒晴的嘴巴没来得及合拢,吃惊地回过头来,“啊?” 便听他又重复了一次,“明天出去约会吧,老这么困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可是要是碰见熟人了怎么办?”舒晴在惊喜了一刹那之后,就开始忧心忡忡。 顾之显然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十分笃定地摇头,“不会的,地点我定,没有遇见熟人的可能性。” 舒晴于是眉开眼笑,“好啊,那我们去哪里?” “电影院。” “……” 所以,下一次的约会地点虽然有变,但变化之处仅在于从家庭影院搬到了电影院? * 而事实就是,在第二天早上被顾之叫醒以后,舒晴照例吃了他亲手做的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然后便和他一同踏上了第一次室外约会之旅。 她以为他挑在电影院是因为那里黑漆漆的,就算有熟人也不容易被发现,不过一路上还是颇为担忧地问东问西,比如要是遇见学校里的师生也去看电影了怎么办,或者他的朋友撞见了他俩怎么办。 顾之但笑不语,趁着红灯的时候,伸手从后座拿了袋零食给她。 舒晴郁闷了,他的意思是嫌她话多,所以要用这些塞住她的嘴么? 顾之看出了她的无语,只是含笑地对她说:“我以为你应该对我的智商感到放心的。” 舒晴呵呵呵,“那当然,倍感放心,连吃醋这种事情也能通过假公济私来完美体现,我绝对相信你的高智商。” 然而汽车一路开向了她不熟悉的地方,就她所知,市中心的几个大型电影院都已经过了。 两旁良好的绿化带开始逐渐消失,热闹的商场也不见了,公路两旁越来越冷清,到最后一路伸展向郊区。 “我们去哪儿?”舒晴不死心,第无数次问出这个问题。 顾之一如既往地回答说:“到了就知道了。” 这种时候,舒晴总会怀疑他是情报局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简直滴水不漏。 结果最终,因为前一天晚上执意要把电影看完才睡,舒晴终于困得靠在座椅上闭眼打起盹来。 顾之没有吵醒她,只是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从后座拿来薄毯给她盖上,又暖气开大了点,这才继续开车。 当然,他没有察觉到睡在一旁的人睫毛微微动了动,然后唇角慢慢地弯了起来。 她很惊醒,所以总是会在对方的一丁点小动作里就从睡梦中醒来,就像上回在沙发上睡着一样。可她就是不愿意睁眼,因为很多时候,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更轻易地察觉到这个男人不动声色的温柔。 他的温柔不是什么惊天动地又轰轰烈烈的浪漫行径,而是细水长流却又无微不至的体贴入微。 当然,最后舒晴还是睡着了,谁叫顾之的车开得太平稳了呢?一不留神还真的睡了过去。 待她睁眼时,车已经驶入了市区,只是对她来说,这里依然属于全然陌生的地方,来A市读书这么久,爱玩的她也跟着秦可薇和余治森跑遍了大半个市区,却仍旧不知道这是哪里。 顾之把车停在了一处老旧的居民楼外,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到了。” “这是哪里?”她掀开薄毯,摇下车窗,诧异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这是一处比较老式的家属区,没有市区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几乎席卷A市的电梯公寓,而是那种最朴素最老旧的住宅。 楼房只有三层高,楼与楼之间距离很近,所以太阳几乎照不到楼下这块空地。抬头望去,户型是那种通走廊的,也就是每一层从第一户人家到最后一户人家都共用一条走廊,家家户户都是绿漆门,就算隔着远远的距离,也看得出斑驳掉漆的痕迹。 舒晴跟着顾之下了车,失笑道:“我还不知道A市什么时候有这种地方,一直以为到处都被改造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顾之笑了,“谁说我们在A市?” 舒晴一愣,却见他好笑地望着她,“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已经跨市区了。” 他从容不迫地迈步朝楼上走,舒晴赶紧跟上,“那这是哪里?” “杨县。” 杨县? 这个名字很耳熟,舒晴想了半天,只记起这是靠近A市的一个小县城,别的就不知道了,毕竟A市是省府,而这个所谓的杨县似乎并没有任何特色。 “不是说去电影院吗?”舒晴跟上了他的步伐,侧过头去,“难道你所谓的不会被人发现,就是跨越市区,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想象力不错,但是没有新意。”顾之带她在三楼尽头的那户人家停了下来。 舒晴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电影院。 而顾之却拿出钥匙开了门,房门开时还发出了吱呀一声,细长悠远。 屋子里很干净,只是应该很久没住人了,因为推开门的一刹那,阳光透了进去,舒晴分明看见空气里有很多飞舞的细小尘埃。 房子不大,顶多也就六七十平米,进去先是客厅,沙发上还蒙着一层白色外罩,电视机是那种笨拙老式的非液晶式,就连靠墙的展示柜也是很朴素老套的那一款——舒晴只在爷爷家看到过。 顾之随意地把钥匙放在同样罩着布的茶几上,回过头来对她说,“随意参观。” 舒晴这一次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十分坚定地问他:“我们在哪里?” “杨县。”他刻意卖关子的举动遭到了舒晴严厉的白眼冲击,于是终于无奈地笑道,“好吧,我说,这是我十二岁以前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都在讲述舒晴的家庭,舒晴的童年,舒晴的故事,而顾老师仍然处于一片迷雾当中。 于是亲妈果断决定开始讲述顾老师的故事,且听么么夜谈男神是如何养成的。 下一章大概讲述一下顾老师的童年趣事,重点还是会放在这一次的约会之上,说实话我犹豫了好久,斟酌两人的第一次约会应该是怎样的,是去看电影,还是喝咖啡,可是任何普遍寻常的约会场所都不尽如人意,哪怕可以写萌,但总归觉得不够惊艳。 剧透不能太多,但我希望这次的约会能令大家满意,它也许不够轰轰烈烈,但是一定温柔又特别,是顾老师的独门高智商约会策划方案。 然后温柔过后,会有第一个炸弹般的突发事件袭来╮(╯▽╰)╭快听,作者正在桀桀地笑……大开杀戒前的征兆。 最后不好意思更新晚了,作为补偿,以及答谢上章冒泡留言的诸多姑娘们,周末双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十二岁以前,顾之都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 杨县是个很小很不起眼的地方,就算是放在地图上也不容易被人注意到,顶多是沾了A市的光,偶尔会被人连带着一眼扫过去。 他的父母算是比较争气的,读完高中以后就去了A市工作,虽说早期支付不起昂贵的房价,不得不把顾之留在杨县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但是后来通过奋斗,也在A市安定下来,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 那一年,顾之十二岁,告别了十二年来生活的小县城,也告别了爷爷奶奶无微不至的关怀,开始学会很多过去不曾接触过的事。 舒晴站在橱柜前,隔着玻璃去看里面的东西。 最下面的一层摆放着很多奖状,什么“三好学生”,什么“优秀中队长”,包括一些数学竞赛的奖状,还有一堆已经褪色泛黄的小红花。 看来高智商的基因从孩提时代就已经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 她凑近了去看最靠边的那一张,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小字,而非印刷体,因为隔了太长时间,所以字迹都有些模糊了,“小便射程大赛……一等奖?” 最后一个字出口,舒晴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比赛好吗?小便射程大赛…… 顾之镇定地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了那张奖状,然后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空空如也,想必是把这种有损他一世英名的东西给毁尸灭迹了。 舒晴不给面子,“奖状呢?藏起来也没用啊,我都看到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呢,小便射程大赛……”说到这里又开始笑。 顾之的表情没太大变化,只是黑眸微微眯起,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一群天真无知的小孩子聚在一起玩的游戏罢了。” 一副“老子当年只不过是陪那群蠢孩子玩玩而已”的表情。 顿了顿,他又添了句,“不过这也足以说明身体素质和某方面的能力从孩童时代起就能初现端倪了。” 舒晴顿时沉默了。 顾之从橱柜上层拿出了相册给她看,两人坐在沙发上凑拢一堆,舒晴一张一张地指着问,顾之就一张一张耐心地给她解释。 “这是我七岁生日那年,父母也回杨县来了,全家人聚在一起给我过生日。” 画面上的顾之稚气可爱,带着那种老式的纸皇冠,脸上被人涂了不少奶油,笑得乐不可支。 “那这张呢?你穿的是什么?校服?” “嗯,小学校服。” “胸前花花绿绿的是什么?” “……”顾之没说话。 舒晴凑近了点,十分努力地去分辨上面画了写什么玩意儿,最终发现……那是七龙珠里的人物…… 想象一下天真无邪的顾之小朋友在干净整洁的校服上画上了花花绿绿的动漫人物,然后一手拿着溜溜球,另一手还抓着块大饼啃得正欢,整个人还摆出了一个发大神功的姿势……舒晴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你这是什么造型?” 顾之静默了片刻,平静之中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却听舒晴咧嘴一笑,自问自答地来了句:“我好像刚好知道,大概是……发龟派气功的造型。” 下一刻,顾老师抽走了她腿上的相册。 “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出去走走。” 有人恼羞成怒了。 从三楼再往上就是楼顶了,顾之把那扇木门推开,外面的阳光一下子倾泄而入,刚适应了黑暗的楼道,舒晴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那几级台阶有点高,不像是现在房子的楼顶,所有台阶都是统一高度,这种老房子的房顶是被人开发出来的,修筑的时候并没有这些台阶。 顾之伸出手来,稳稳地牵着舒晴走了上去。 木门之外,别有洞天。 入目所及皆是大片大片的低矮花坛,由水泥修成了长方形,每一个都种着不同的植物。 过道有些积水,舒晴跟在顾之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明知道应该仔细看路,却忍不住移开视线去瞧那些道旁的植物。 她虽是理科生,学过生物,但对植物并不了解,毕竟生活在大城市里,从小见过的植物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盆景,叫得出名字来的屈指可数。 那些花坛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有的花坛还混杂地种有好些种类,正值初春,花朵竞相开放,清新亮眼的色彩几乎叫舒晴挪不开眼睛。 而最终,顾之带她停在了楼顶尽头的那个花坛前面,花坛中间种植着白色的月季,周围则是一些绿色的低矮草本植物。 那种白色像是最纯洁的水晶在阳光下散发出来的光泽,带着一种洗涤人心的力量,毫无杂质。 春风带着日光的气味,吹拂着整个屋顶的植物,那些招摇的花朵和惬意舒展的枝叶顿时飒飒作响,像是一曲咏叹调。 每一个毛孔里都钻进了春天的味道,暖洋洋的,还要些难以言喻的震撼。 舒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在这样老旧又平反的家属区里,骤然登顶,得以瞥见了城市里最难得的一种景致。 顾之含笑辣手摧花,折了一朵月季递给她。 舒晴心虚地看了眼周围,虽说没人看见,但是—— “要是被人抓住你偷花怎么办?” 顾之认真地想了想,“那就拿你来抵押。” “这么轻易就把我拿来抵押了,我有那么廉价?” “啊,对。”他歉意地摇摇头,温柔地说,“我都忘了,你没这么值钱。” 大眼瞪小眼之际,顾之终于笑起来,一边把花塞进她手里,一边说:“这是我的花园。” 他的……花园? 顾之拉着舒晴在花坛边上坐了下来,有些懒洋洋地望了望晴朗的天,被太阳给照得略微眯起了眼,然后语气轻快地开始说童年的一些事情。 “以前这楼上本来是一块空地,大家都在这里晒被子。当时我奶奶喜欢种些东西在家里的阳台上,爷爷嫌她的花花草草太占地方,经常念叨几句,后来我就把阳台上的花草都给搬了上来,这里阳光充足,植物生长得也要好很多。” “只是奶奶腿脚不好,每天爬上来浇水也比较麻烦,我就替她承担下了这个任务,每天都爬上来照料一会儿。后来又有很多邻居也把植物给搬了上来,大人们比较忙,我就秉承了红领巾少年的传统美德,帮着他们照料,之后每次写作文说起这件事,都会引用那句至理名言:低头看着胸前的红领巾,觉得它的颜色更加鲜艳了。” 红领巾的故事把舒晴逗笑了,“我也在作文里用过这句话,记不清是小学几年级的事了。” “后来有一次下暴雨,有的盆栽被吹到了楼下,其中一盆是奶奶最喜欢的昙花,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爷爷就带我一起在这里修了几个花坛,虽说粗糙简陋,但把植物种在里面就要安全得多。再后来,又帮着别家的人修了这些花坛,只可惜大家搬走的搬走,去外地的去外地了,这些花坛渐渐地也没人打理,就成了我的独家秘密。”他的语气很温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怀念,像是透过这些植物清楚地看到了当年的场景,“不过那时候我就在想,虽然爷爷每天都在念叨奶奶一天到晚就会摆弄花花草草,毫无意义,但是真正最关心花草的却是他自己。” 舒晴低头看着手里的月季,替他补充完:“因为他关心的并不是花草,而是会把花草放在心上的奶奶啊。” 她说得自然而又不假思索,却令顾之为之一顿。 他从未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舒晴说的这样简单明了,哪怕他自诩聪明又早熟,却没看明白舒晴一语道破的事实。 舒晴抬头看他,催促道:“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她想当然地认为顾之也和她想得一样,浑然不知自己在无意中已然击中了对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顾之忽然说不出话来,只能失笑地抬手摸了摸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我好像捡到宝了。” 杨县这附近的房子都是比较老旧的居民房,低矮简陋,年久失修,从房顶上可以看到这一片的大致景象。 有大雁从远处的天际飞来,盘旋在头顶的苍穹,整个县城带着宁静又质朴的气息。 舒晴坐在楼顶看着这样的场景,深吸一口气,喃喃道:“真不明白这里的人怎么会舍得离开这里。” 为了富裕的生活,抛下了宁静安详的家乡。 她笑着打趣:“说不定是我自己胸无大志,没有做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顾之平静地摇摇头,“你只是知足而已,这样的人往往会活得很开心。” “你不嫌弃我没志向?我妈就经常批评我,说我这样以后没法子大富大贵,还总拿张亦……拿别家小孩跟我比。” 顾之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不需要大富大贵。” “……请注意一下措辞啊,顾之同志,你的嫌弃之情未免表现得太直白了点。” 他失笑不语,却没有说出口,有他在,还需要她发什么大财养家糊口吗? * 从房顶下来之后,已经是十一点了,顾之带着舒晴去居民区后面的菜市场买了些东西,打算在家里简单地做点吃的。 “第一次约会,憧憬的大概都是些高级西餐之类的,委屈你吃我的家常小菜,会不会不高兴?”顾之走在她前面半步的地方,因为市场拥挤又堵塞,有时候行人之间难免发生点肢体接触,推推搡搡的。 舒晴和他一起停在卖花菜的摊前,还在思考是该打击他还是说实话,却听那个拉开塑料袋的老板娘笑眯眯地说:“这个点才来买菜的多半都是你们这些青年小夫妻,爱睡懒觉,起来之后也赶不上早市了。” 小夫妻? 舒晴顿时精神一振,脸上莫名红了,瞄了眼专心致志捡花菜的顾之,支支吾吾地笑过去了。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还悄悄对舒晴说了句:“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的,还陪你来买菜,小姑娘好幸福啊。” 舒晴的脸一路红了很远,买完简单的材料之后,两人终于踏上归程。 顾之问她:“刚才买花菜的大妈跟你说什么了?” “啊?”舒晴虎躯一震,摸摸自己的脸,“她说我长得花容月貌,天仙下凡。” “……那她确实年纪大了。”顾之若有所思。 “喂,你什么意思?好歹也是你自己看上的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不止那大妈一个吧?有本事你重新挑个长得漂亮的,这时候嫌弃我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顾之笑得很诚恳,“都已经是一起睡懒觉的青年小夫妻了,悔之晚矣。” 一路斗嘴回去,可是走在他身旁,看他一个人拎着那些大袋小袋的蔬菜肉类,舒晴忽然觉得连心窝都热了起来。 他从来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美好过、不真实过。 不是因为他穿着这样温暖的针织衫走在拥挤的菜市场里,也不是因为他的气质和周围吵闹的人群有多么格格不入,而是因为他做的一切都太简单、太平凡,接地气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所以才会显得不真实。 她曾经仰望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男神好像正以光速走入她的世界,从遥不可及的天边,到真真切切的脚踏实地。 他正在以自然又熟稔的方式向她展示他的过去,以平凡温馨的方式陪她一起经历现在,哪怕他不是一个擅长许诺、说些山盟海誓的人,可她也显然从他郑重又沉稳的态度里看见了他所勾勒的未来。 有顾之的未来,光是想着都已经闪闪发光而又迫不及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撒狗血以前的温馨时刻。 昨天有姑娘私戳我,说梦见了顾老师,并且还梦见自己怀了顾老师的孩子…… 舒晴让我一定转告你:今晚十二点,梦里相见,请自备菜刀,以免大家说她恃强凌弱。 今晚十一点左右还有一章,有点晚,等不到的妹纸们就明天再来看吧~ 接下来是剧情与激情并进的时刻! 穿越校园走向都市,从小清新走向大狗血╮(╯▽╰)╭ 周末就在码字中结束了,我感到十分悲伤,接下来要出去吃烤肉了,发泄一下。 晚上见!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顾之做饭的时候,舒晴就帮他打下手,无奈自告奋勇切菜的行为终因笨手笨脚而被人直白地拒绝了。 顾之看着舒晴用那双肥爪子小心翼翼地以错误的方式拿着刀,然后十分生涩地把一颗好端端的土豆切得坑坑洼洼的,整颗心都随着她的姿势晃晃悠悠的,最后把那颗土豆从她手下抢救回来,“还是让我来吧。” 舒晴不死心,不愿意一个人站在旁边凑热闹。 顾之淡淡地说:“就算是医生,手术失败至少也给病人留个全尸,你这么糟蹋蔬菜,把它切得连旁边的土豆都认不出它是同类,想过它的感受吗?” …… 于是这顿饭由顾先生一人完成,除了医术高明、精通法语以外,舒晴发现了他的第三个技能:好厨子。 酒足饭饱之后,她喟然叹曰:“今后谁娶了你,当真好福气!” 顾老师看她一眼,“暂时没有入赘的打算。” 她就乐呵呵的坐在沙发上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房子很久没住人了,那你爷爷奶奶呢?” 话刚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顾之笑了,“别乱想,他们还健在。我父亲有两个姐姐,如今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家境都不错,想着老年人年纪大了,就这么一直住在杨县没有儿女照应,也挺孤独的,就说好三姐弟一人照料两老一段时间,也趁他们还能走动的时候,带他们四处玩玩。” 这样的家庭令舒晴欣羡不已,她靠在沙发上叹口气,“真好。” 因为是周末,只放两天假,要是两人住在杨县,还要铺新的床单和被套,仅仅一个晚上而已,这么麻烦也不划算,最后还是决定在晚上赶回A市,左右不过一个小时车程。 临走之际,顾之开车多绕了一圈,到舒晴去了一些地方。 他就读的小学模样未变,只是多了些绿化植物,门口的大字翻新了一遍。 他经常吃的那家炸酱面店还在,只是店内装潢全部换了,唯有那对年迈的夫妇恩爱不变。 最后经过了杨县的那家古朴戏院,外面有几个孩子坐在青石板上玩石头,笑嘻嘻的,而老旧的戏院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声,舒晴听不懂,却也觉得别有意境。 墙头有些许垂柳从院子里探了出来,新绿初露,枝芽茂盛。 她摇下车窗,看着这样平淡又悠远的场景,忽然喃喃地说了句:“春天来了。” 生在城市,总会因为忙碌的生活节奏而遗漏了四季交替,亦或身边那些不起眼的景致,而在杨县,她终于找到了那种平和的心态,头一次体会到过去忽略了的美好。 可是绝对不能让顾老师太得意,免得他本来就爆棚的自信心一路奔向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舒晴在返程的路上问他:“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看电影吗?原来只是个幌子?” 一副“哟原来顾老师也会撒谎以后他说啥都当他在放屁”的样子。 顾之开着车,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以为,我已经把我的童年变成电影放了一遍,可惜唯一的观众似乎不太满意。” 舒晴忍不住低头笑了,抬起头来却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这么可爱,他聪明又稳重,温柔而美好,真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够得到他。 在这样一瞬不瞬的注视里,从容如顾老师也慢慢地感受到了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于是很快添了句:“当真不满意?” 回应他的是一个很轻很短暂的亲吻,舒晴靠近他,在他右脸上飞快地触碰了一下,正笑眯眯地探回身子时,汽车却猛地一下停在了路边。 顾之转过头来望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这么说来,是很满意了?” 舒晴假意皱眉思考,“还行吧,不过仍然有进步的空间。” 顾之扬起唇角,忽然伸手吧嗒一声,解开了她的安全带,然后温柔有力地扣住了她的腰,在接近她的过程中,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既然觉得满意,那我就不客气地讨要观影费用了。” 下一刻,他的面容挡住了她眼前的所有光线,随着阴影一同袭来的还有他铺天盖地的清冽气息,以及柔软轻薄的嘴唇。 夜色正好,月光温柔。 于是舒晴的脸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车程里,一直保持着充血状态,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终于到了A市时,顾之在她下车前若有所思地说了句:“这点程度都不习惯,以后还怎么深入?” ……深入?舒晴的黄暴细胞开始作祟,顿时脸更红了。 看着顾老师修长挺拔的背影,和那一看就是正经人的气势,舒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告诉自己一定是她想多了。 之后的日子还和以前一样,多数时间花在专业课上,少数时间奉献给了顾老师的法语。 四月份的时候,舒晴和外院所有大二学生一起参加了专业四级的考试,只是考试过程中发生了一个小意外。 当时所有人都才刚拿到考卷,忽然间察觉到地面开始摇晃,监考老师脸色一变,“地震了!” 有个学生立马开始往外冲。 舒晴也惊慌了片刻,但察觉到地面的震动还是比较轻微的,也就没有太惶恐。 六年前,舒晴经历过一场大地震,虽说A市不是震中位置,但同在一个省内,震感自然也是很强烈的。 那之后一直断断续续地经历了一些余震,震着震着也就习惯了。 监考老师立马出面维持现场秩序,“没事的没事的,大家继续考,如果实在觉得没办法考下去,可以交卷离开,但是希望大家把握机会,毕竟专四只能考两次,这次机会放过了,之后就只能孤注一掷了。” 专四不过,毕业证都拿不了,在场的没人离开,都是忐忑不安地继续埋头做题。 同一时间,在走廊巡考的顾之立马走向了另一头,在轻微且持续不断的余震里出现在了一间教室门口。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看见他,低声说了句:“一切良好。” 顾之点头,视线却在教室内扫视一周,最后与靠边第三排且正抬头朝这里看来的人对上了目光。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四个月后,成绩出来了,省内最著名的Z大因为多数考生弃考,所以过级率很低,而舒晴所在的C大除了极个别的学生以外,几乎全体考生都坚持在余震当中参加了考试,并且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过级率在全国高级院校英语专业都名列前茅。 而其中,舒晴是上了九十分的十一个人之一。 她向来不是擅长语法和笔试的人,可是在之前那几个月里,有一个顾之陪着她沉下心来学习。 那么多个周末,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里,他做他的手术策划,她刷她的模拟题,哪怕一句话也不说,气氛也莫名和谐。 拿到成绩那天,舒晴迫不及待地拿出余治森奉献出来的旧手机给顾之打了个电话,几乎是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就笑着欢呼道:“我专四考了九十一分,是不是很厉害?请我吃饭!” 顾之其实早就知道她的成绩了,外国语学院的办公室都在一条走廊上,专四成绩一出来,所有老师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这十一名高分通过的学生自然也美名远扬。 听见舒晴的名字时,顾之很难抑制住嘴角上扬的趋势,最后还是由它去了,垂眸轻轻笑起来。 系主任笑着打趣,“呀,之前法语专四过级率创了新高时,也没见顾老师这么开心,今天怎么替英语专业的高兴起来?” 顾之笑着回答说:“感同身受。” 别有深意的四个字,听在别人耳朵里是一回事,而在他心里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时光一直这么从容舒缓地流过,那也算是件好事,只可惜事实总是不如意,意外频频。 大三之前,舒晴遇见了大学以来最手足无措的一件事。 又是接近期末的时刻,燥热的暑气已经在预示着暑假的来临,坐在教室里人也纷纷拿着扇子或者书本扇个不停。 离下课只剩十来分钟了,舒晴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她在抽屉下面看了眼,屏幕上是“妈妈”二字。 她掐断了电话,打算下课再回。 结果一分钟后,手机又急促地震动了一下,这一次舒妈妈是发的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爷爷病危,速回电话! 看到短信的一瞬间,舒晴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教室里大家拿着书本哗啦啦扇风的声音骤然消失,窗外的蝉鸣倏地不见,就连顾之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 全世界只剩下短信上触目惊心的四个字:爷爷病危。 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一旁的秦可薇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担心地问她怎么了,舒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紧紧地拽着手机冲出了教室。 她站起来的姿势太过突然,吓了大家一跳,正在讲课的顾之也微微停住,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出了门。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课本,“我们继续。” 而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一直到下课铃响起时,舒晴都没有再回来。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瞬间,顾之就停止了讲课,嘱咐了一句“课后及时复习”,然后就走到了走廊上,左右搜寻。 空无一人。 他的眉头微皱,毫不迟疑地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室外阳台。 才刚靠近,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哽咽急急地说:“……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直身体很好吗?爷爷自己也是中医,怎么可能连自己患有心脏病都不知道?……我不信,我要马上回来……” 顾之的脚步猛然一顿。 而舒晴也在同一时间挂断了电话,急匆匆地转身往外走,结果险些撞上了他。 “怎么回事?” 他关切的声音让她一下子红了眼睛,但她没有哭,努力维持镇定地说:“爷爷心脏病突发,被送进医院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是情况危急……” 最后几个字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顾之的眉头微微蹙起,果断地说了句:“我送你回去。” 舒晴惶然地点头,表情颇有些慌乱无措,大晚上的早就没有回去的大巴了,所以妈妈也让她明天再请假赶回去。 还好,还好有顾之。 怀着上下起伏的心,舒晴忐忑不安地坐上了顾之的车,心急如焚地朝爷爷赶去。 她只知道爷爷生病了,眼下情况危及,却浑然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一场怎样的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来了,爷爷病危不是重点,重点是家庭纠纷与闹剧。 听说本次事件里,张亦周会和顾老师有对手戏。 然后我要哭诉,我的双更也换不回你们的真心,前两章的留言创了历史新低!你们真的要这么虐我吗?狗血都来了,你们还在沉默什么……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算起来,舒晴自从春节以后就没有再见过爷爷了。 四个月的时间里,老人家因为年纪大了,身体迅速显出疲态,有一回上三楼花了整整二十分钟,但他性子倔,谁也没说。 后来庄莉带着聪聪来看他的时候,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见他神情恹恹的,强打精神也仍是老态毕现,便催促着他去看医生。 爷爷眉头一皱:“看什么医生?我就是医生,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结果话音刚落,拿着水壶倒水的手因为一时乏力,热水瓶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内胆顿时炸裂开来。幸好水壶里没多少水,只是打湿了他的脚背,红了一片而已。 聪聪当场就吓哭了。 讳疾忌医的毛病大多数老人都有,总觉得病就是看出来的,那么多癌症病人在确诊以前过得毫无异样,而一旦进了医院,短时间内就迅速消瘦下去,然后一命呜呼。 庄莉头上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四个儿女都劝过,无奈老爷子压根不听。 而这回终于被来势汹汹的突发性心脏病打倒,进医院的时候直接被送进了抢救室。 舒晴跑进医院的时候,顾之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臂,“爷爷现在情况不明,你要镇定,所有人都很担心,不缺你一个。” 他在告诉她,这种时候绝对不可以乱了阵脚,否则就是火上浇油,引发所有人的慌乱情绪。 舒晴咬牙点头,和他一起快步走入电梯。 爷爷已经被抢救过来了,现在在重症观察室里,家属们纷纷做在门外的长椅上。 舒慧颖看见女儿竟然连夜赶来了,急忙站起身来迎向她,目光却停留在了顾之身上,有些诧异。 “这是……” 舒晴压根忘了这回事,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当下心中一跳,心慌意乱地说:“这是顾老师,教我法语的,这么晚了没有大巴,我就麻烦他送我回来了。” 顾之顿了顿,微不可察地看了眼舒晴僵硬的姿势,礼貌地跟舒慧颖点头道:“你好,我是顾之。” 他穿着挺括洁白的衬衣,看似简单,但袖口和衣襟处的扣子都刻有繁复优雅的花纹,在医院的白炽灯下闪耀着淡淡的银色光华,简单的休闲西裤,还有一双考究而不失时尚气质的皮鞋。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他周身流露出来的从容气质,好似玉石一般温润内敛,不露痕迹却又令人无法忽视。 舒慧颖愣了片刻,感激地对他说:“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顾之等在走廊上,舒晴也没来得及和那些人打招呼,急急地拉着舒慧颖,开始追问爷爷的病情。 暂时的抢救措施之后,爷爷的状况很不好,现在还要观察几天,但据医生所说,应该免不了动一场手术。 舒晴一边听妈妈讲,一边隔着冰冷的玻璃窗看着病床上毫无知觉的人,视线很快模糊了。 那个从前每回见到她都笑得和蔼慈祥的人破天荒地没有对她笑,而是静静地躺在白得刺眼的病床上,脸色和身上的被子一样苍白。 “既然迟早都要做手术,为什么不立马进行?”她趴在玻璃上,努力忍住眼泪。 舒慧颖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实说了:“医生说爷爷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不太好,如果做了手术,就算最后成功了,也很有可能醒不过来,所以观察的这几天里他们会做出一个手术评估,最后会尊重家属的意愿,看是否接受手术可能造成的后果,再决定要不要动手术。” 舒晴死死咬着嘴唇,在控制住情绪之后,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他是怎么发病的?之前不是还很好吗?就算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不至于心脏病突发吧?” 在她的观念里,引发突发性心脏病的原因要么是喝酒,要么是抽烟,而爷爷的生活习惯良好,从来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又怎么会跟心脏病扯上关系? 舒慧颖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冷冷地越过舒晴,落在庄莉身上,“这个就要问问你小姑姑了。” 几乎全家人都在,舒慧颖这么一说,庄莉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声音尖锐地问道:“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医生,问我有什么用?” 舒慧颖没说话,反倒是舒晴的大姑呵斥了一句:“你还说!要不是你三天两头吵着闹着要爸重分财产,他至于心脏病突发吗?” 舒晴心跳蓦地停了,转过身来盯着大姑,“重分财产?” 大姑没说话,她就扫视了一圈走廊上的人,除了大姑以外,二姑夫妻俩和儿子聪聪都在,庄敬伟和李欣带着张亦周也来了,除了大姑父,全家人几乎到齐了。 舒晴的目光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还是庄敬伟神色黯然地说:“前阵子你爷爷市中心那套老房子要拆迁了,政府的意思是在新城区赔偿我们三套房子、两个门面,以前你爷爷说过会把房子留给你,但是现在多出来了……” 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舒晴的脸色越来越来难看,终于冷冷地盯上了庄莉,“所以你就去找爷爷,要他把房子留给你和郭聪?爷爷不答应,你就三番两次地找他吵,是不是?” 她的语气带着嘲讽和恨意,一字一顿,简直像是刀子一样往庄莉脸上戳。 庄莉何曾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小辈这么指责过?当即站起身来,把聪聪往怀里一拉,对舒晴怒道:“你什么意思?怎么,当初你爷爷说了把房子留给你,你以为所有东西都该是你一个人的了?是,我是找他闹了,那也是应该的!你妈当初带着你离开庄家,连姓都给你改了,你爷爷是好心好意可怜你那么小就没了爸,跟着你妈过苦日子,所以才那么说,你还当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得到那些东西了? “现在有三套房子、两个门面,凭什么给你一个人全占了?你是他孙女,聪聪也一样是他孙子,我也不说什么重男轻女的话了,至少这些房子里有一半也该是聪聪的吧?再说了,这房子如今加上门面一共五套,我们一家一套也说得过去,你怎么不想想你爸爸用那点可怜的工资还养着张亦周和李欣两个人,要是你独占那么多房子,良心过得去吗?亦周还要出国,比你有出息,也比你该用钱,你拿这些房子还真是拿得心安理得啊!” 张亦周?又是张亦周! 舒晴终于被她逼得怒不可遏,“你还是不是人?为了房子,逼得爷爷心脏病突发,现在住在重症监护室里奄奄一息,你还有脸在这里跟我理论房子的事?” 愤怒,悲痛,失望,仇恨,很多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舒晴简直恨不得给庄莉一耳光。 大姑也是又气又怒地看了眼庄莉,咬牙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李欣和张亦周没资格参与这事,只能坐在那看着,庄敬伟好像很疲惫,却还是开口道:“晴晴,这时候别说这些了,等你爷爷——” “我跟你说话了吗?”舒晴蓦地转过身去,语气森冷地打断父亲的话,然后又一次扫视一圈在场的人,“爷爷早就身体不好了,你们身为儿女不闻不问,任由他发展到今天这种状况——” “我们怎么没问了?晴晴你也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我们劝过,只是你爷爷他根本不听。”二姑欲争辩。 舒晴忽然冷笑道:“劝过?当然,你们有理由,说爷爷讳疾忌医,说他不愿意进医院,说他老来固执、不听劝,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这件事,你们也就不再提了,是不是?” 她的眼睛红得酸痛难忍,模糊的视线里只有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看都看不清了。 可声音兀自强硬又尖利,“爷爷过得有多省,你们不是不知道,要不是过年过节我们去家里看望,他连水果都舍不得买,去年电热毯坏了,他大半个冬天都那么将就着过来了,冷得脚上全是冻疮。而你们呢?大姑父在政府上班,在市中心买了三套房子了,大姑你是外企的人,每年奖金比我妈半年的工资都要高;二姑父做木材生意,每天打麻将都是一百玩起,一圈下来就可以输出去好几千;我爸就不说了,再看看小姑姑和小姑父,两个都是国企的中干,不说工资多高,至少过日子是温饱有余了。你们问问自己每年去爷爷那儿看了他几次?” 整个走廊上鸦雀无声,舒晴死死捏着手心,只觉得痛心又绝望。 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奶奶,外公外婆又去世得早,从她记事起就只有一个爷爷,爷爷自己省吃俭用,但什么都愿意给她,小时候每个周末都是在爷爷家过的,感情比和父亲还要深厚许多。 可是如今,那个疼她爱她的老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明明四个儿女,却一个也没有真正地尽到子女的义务。 聪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庄莉脸色难看地冲儿子喝道:“哭,哭什么哭?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又不是你,你哭个屁!人家早虽然不姓庄,但是大义凛然得很,说起损人的话来那叫一个缺德,不带一个脏字也能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她对舒晴尖酸刻薄地笑了,“哎哟,现在当然要好好护着你爷爷了,他那么爱你,房子家产什么都愿意留给你,你当然要掉几滴鳄鱼泪了!也是啊,我们这些虽然为人子女,聪聪也是他孙子,只可惜他眼里只有你一个,既然都把我们排斥在外了,孝敬他老人家的责任自然落在你一个人头上了!” 庄敬伟霍地站起身来,对她怒喝道:“庄莉,说话之前好好想想自己在说些什么!” 二姑也用力拉了她一把,“少说几句,爸还在里面!” 舒晴却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大起大落,指着庄莉骂道:“我爷爷白养你那么多年,一心一意就惦记着他的房子,你就不怕你儿子看到你这张唯利是图的小人嘴脸,以后也一样对你不敬不肖么?” 她看着聪聪,一字一句地说:“郭聪,你看清楚你妈的心是什么样子,不懂孝道、冷血无情,装的只有钱。你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记住你妈教你的这些,然后统统回报给她!” 走廊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她毫不认输的讽刺与怒骂,回荡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显得有几分凄厉。 护士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出来,远远地说了句:“病人还在昏迷之中,你们小点声,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 舒慧颖急忙走上前欲拉住舒晴,却忽然被顾之伸出手拦住,于是诧异地抬头看着这个年轻人。 顾之低声却坚定地说道:“不用担心她,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懂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也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舒慧颖一时有些怔忡,从顾之漆黑平静的眼眸里,她似乎看见了什么非同寻常的情绪,可是待她仔细探查时,却又发现那种情绪稍纵即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舒晴已经受不了这种氛围了,转过头去嘱咐妈妈,“你先回家去休息,我送送顾老师,一会儿就回来找你。” 然后转过身去看着庄敬伟,“你和大姑二姑商量一下,看看这几天晚上怎么安排,每晚都要人守在医院,我今天有事处理,明天来守,要是我走之后爷爷醒了,立马通知我。” 她走得毅然决然,生怕再迟一步,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张亦周霍地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担心又焦虑的眼神从头到尾都被她忽略了,那个陪同她来的顾老师却十分自然地拔腿跟了上去。 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没有他插足的空间。 就在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忽然咬牙追了上去。 “亦周?”李欣诧异地站起身来叫他,可他只是坚定地一路小跑过去。 电梯的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只手蓦地卡住了门缝,阻止了两人的离去。 门开了,映入他眼帘的第一幕便是舒晴突然间倾涌而出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打湿了面颊。 他丝毫没有去理会旁边人的反应,只是一步跨入电梯,一字一顿地沉声道:“舒晴,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撒狗血了╮╭好激动! 张亦周同学要以卵击石了,顾老师面对情敌兼舒晴的初恋,该如何应对?! 顾老师:呵呵,我需要应对吗?你看他全身上下燃烧的每一颗丝细胞都在呐喊着要对我跪地唱征服,用得着我出手吗? 作者:我觉得你太欠虐!不能忍!!!!!下章更激情,明晚继续,么么大家,这两天有空会一一回复留言,所以美人们,不要大意地调戏么么吧!!! 第45章 电梯里,三人静默而立。 舒晴看着面前变化的数字,也没去擦眼泪,只说:“我没什么好跟你谈的。” 张亦周很平静,“我有,如果你不想说话,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说就好。” 像是猜到了舒晴会有的反应,他抢在她再一次开口以前,很快补充了一句:“就当我还是以前那个张亦周,住在你楼上,别无其他。如果那个时候你把我当成过朋友,那就给我一点时间。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强求你改变对我的态度。” 顾之的视线停留在正对视线的那张海报上,女明星精致艳丽的妆容很是刺眼。 叮的一声,一楼到了。 舒晴在走出电梯之前,头也没回地说:“在大门口等我,我先送老师。” 外面夜色正浓,夜风里也带着夏日的燥热。 朝停车场走了好一段路,顾之淡淡地回头扫了一眼医院门口静静站着的人,那个少年面容精致,眉眼之中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老练,沉默寡言的时候也自有风骨。 而他一直定定地索视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过舒晴。 顾之回过头来,“明天早上给辅导员打个电话,先把周四周五的假请了,今天太晚,暂时不方便打过去了。” 顿了顿,他说:“需要我留下来吗?” 夜风很静,草丛里有断断续续的虫鸣声。 他没有问“你还好吗”,也没有说“我想留下来陪你”,只是一句简短普通的问句——需要我留下来吗? 不需要刻意说明,舒晴知道他没有把她当成一个需要人时时刻刻照顾着的孩子,从刚才阻止妈妈来拉住她,到现在这样询问她的意见,这并不只是他表明立场的行为,更是对她的相信与尊重。 舒晴说:“不用了,你还有课,况且留下来也只是耽误你的时间,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我每天晚上都给你打电话,把爷爷的情况告诉你……有个医生在身边好像也挺不错的,至少可以替我分析他的病情。” 说到这里,她扯开嘴角笑了笑,哪怕眼里隐约还有些泪光浮动。 顾之却忽然停□来,毫无征兆地伸手替她抹去了面上的泪痕,“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能强求,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事情尚未发展到最坏一步时,不给自己留遗憾。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管爷爷最后是好起来了,还是……你都要学会接受这个事实。” 在舒晴又一次模糊的视线里,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也许真的不太合适,换做别人也许会好言宽慰,告诉你爷爷会好起来……” 可他是医生,爷爷这种情况有多么严重,好起来的几率有多么小,他再明白不过,就算一时好起来了,以他的身体状况,做完心脏手术之后又会有多少时日呢? 与其在宽慰她之后又一次面对她的崩溃,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为她做好心理准备。 “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好好陪着爷爷,这就够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周五晚上上完课之后,再来找你。” 舒晴没有拒绝,她觉得这种时候要是说“这样太麻烦,你还是别来了”简直是矫情又做作。爷爷的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惶恐之际,她真的很希望这个男人能够陪在身边。 他的冷静和从容都是一定强心剂,令她得以暂时消解那些茫然与恐惧。 她点点头,终于停在了他的车旁,努力克制住不舍的情绪,“你快回去吧,开夜车要小心点,到家了给我发短信。” 顾之笑了,“这么急着赶我回去?” ……才怪,她是怕再过一会儿就舍不得让他走了。 寂静无人的停车场里,舒晴朝前走了一步,轻轻地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被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还有衬衣上清冽温润的气息,和他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温度。 她吸了吸鼻子,“周五你要早点来,下课就来。” “好。” “别吃饭了,我也不吃,等你来了一起去。” “好。” “晚上不许关机,不然我打电话给你找不到人怎么办?” “好。” 她又顿了顿,像是在思索还有什么能叮嘱的,这样才能不着痕迹地多留他片刻。 顾之却低低笑起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介意告诉我那个苦苦等在医院门口的人是谁吗?之前你去李宣然的宠物医院时,他也在门口等过你。” “……你还记得?” 顾老师没说话,黑漆漆的眼眸里盛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那是自然,身为一个智商情商都把常人甩开一条街的优秀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身边一公里以内的雄性生物都有着超凡卓越的感知力,只要对方的一个眼神,他就能从中嗅到荷尔蒙的气息。 而那个叫张亦周的……顾老师眼中很快闪过一丝了如指掌的精光,哼,荷尔蒙远在十米开外就弥漫过来了,简直堪比发情期的野兽。 他微微叹口气,“好了,先回去吧,电话里再说。” 医院里有供病人散步的花园,现在都将近十点了,附近也没什么人。 舒晴和张亦周一起走在石子小道上,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张亦周没稳住,“我知道爷爷出了这种事情,你很难过。” “如果你是要安慰我,大可不必,因为我认为那些话并不会起到什么实际性的作用。” 张亦周被她说得一顿,然后才苦笑了几声,“舒晴,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这么和我说话?” “呵呵。”舒晴毫无笑意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要是没说这是最后一次谈话,你以为我还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张亦周,不要浪费时间了,相看两生厌也不过如此,你又何必老给自己找罪受呢?你嫌我说话带刺、态度不好,我看着你就心烦意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以后尽量避免见面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世界和谐岂不大欢喜?” 这样咄咄逼人的舒晴和他印象里那个总是天天笑着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有时候张亦周会无可避免地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想起失去父亲之后,每天看着母亲辛辛苦苦地奔波在工厂和学校之间,把他接回家后,做完饭自己都来不及吃上一口,就又匆匆跑到酒店去上夜班。 单身母亲养孩子毕竟不容易,张亦周又争气,考上了Z市的国重中学,学费也没有辜负这所学校的名气。李欣的父母都是退休工人,没法帮她,她要是不拼命赚钱,压根没法支付儿子的学费。 所以她白天在工厂里上班,晚上就去酒店前台值班,张亦周知道母亲舍不得花钱出去吃饭,经常趁着酒店领班不在的时候,趁着晚上偷偷跑去送饭。 有一次天气降温,怕母亲第二天早上回家的时候会受不住,他大半夜的拿着大衣往酒店跑,结果刚好看见母亲因为太困了、一不留神打起瞌睡来,被那个趾高气昂的领班抓到后,尖酸刻薄地挖苦了一顿。 其实一个领班也没多了不起,只是年轻了点,漂亮了点,和副总经理的关系耐人寻味了点,于是仅以高中学历就轻而易举从小小的服务员爬到了领班的位置,并且获得了高高在上、数落他人的资格。 那个时候张亦周就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很多时候人们梦寐以求的安逸生活并不来源与脚踏实地,也有可能来源于别的途径。 你没有资格去嫉妒眼红,因为这个年代拼的不是勤奋,而是下限。 后来在和舒晴走到一起之后,张亦周觉得日子好像也变得好过很多,母亲的工资涨了很多,晚上也不需要去酒店工作了,而舒晴是一个如此神奇的存在,带给他无限惊喜和宽慰。 在她眼里,他不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可怜少年,而是一个有才华、有思想,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人。 他经历过的挫折令他过早地成熟起来,沉默寡言又神秘的天才少年——这是所有同龄人对他的印象。 而那个时候的舒晴就是这样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并且因为得以接近他、分享他的秘密而感到无限欢喜。 张亦周想到过去的那些场景,只觉得现在的舒晴令他感到窒息。 他忽然停下脚步,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对她说,“如果我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道歉,也为我妈的行为道歉,只要你愿意,今后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帮你办到,这样的我值得你再施舍一次和解的机会吗?” 他说:“我曾经以为在失去父亲、又看见我妈艰难地为了我挣扎赚钱而受尽白眼后,只要能得到片刻的安稳生活,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了。所以后来我发现她和你父亲在一起了,虽然时间并不比你早几天,但是我仍然保持沉默了,我以为庄叔叔和你妈妈过的并不开心,而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却开心很多,所以我自私地隐瞒了真相,希望我妈能有个依靠。” 他说:“可是后来看见你的家庭破裂,我还是有了愧疚之心,我以为我早就可以为了利益和安稳日子摒弃别人的情绪了,然而看见你哭得那么伤心,却还拼命维护自己的母亲时,我觉得……很无力,很羞耻。” 月光很亮,照在那张年轻的面庞上,却照不进他眼底密密匝匝的复杂情绪。 他说:“之后的几年里,我再也不敢见你,我一直记得那天你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挫骨扬灰。我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口不择言地伤害了你,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想找你,却又害怕看见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这辈子都会把我当做最大的敌人。” 隔了一会儿,他低低地笑起来,“是啊,抢走你父亲的是我母亲,说直白些,我就是小三的儿子,不仅如此,我还是个帮凶……你又怎么会原谅我呢?” 张亦周的话把舒晴带回到了那些难熬的记忆里,她沉默了很久,呼吸都有些沉重。 而最后,张亦周终于停了下来,很小心地想要去触摸她的手,可是指尖动了动,最终也没有伸出去。 他说:“可是我不甘心,我知道不是所有的过错都值得被原谅,但如果因为那一次的错误永远错过了你,我也同样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月光下的少年说出了舒晴很久很久以前无比渴望甚至做梦都想梦见的那句话:“舒晴,我喜欢你。”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是那个在她手足无措地站在河堤上茫然发怔之时,宛若天神降临一般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替她捡回文具袋的人。 这是那个分享她的喜怒哀乐整整三年时间,并且见证了她所有的愚蠢幼稚却还仍将以沉默的温柔包容她的人。 这是她藏在心底很久的少年,深刻的初恋,维系着少女时光与所有隐晦的年少心思。 如今,终于等到了他的告白。 她眨了眨眼,觉得睫毛都有些湿润了,不全是因为他的这番话,还因为那段很久都未曾开启的时光。 张亦周的声音带着苦涩,却又无比坚定。 “我知道口头道歉完全无法挽回我的过错,也没办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可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们还年轻,我愿意用今后所有的时间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舒晴笑了,低低地说:“可是张亦周,如果弥补过错和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混杂在了一起,那还是爱情吗?” 你爱一个人的同时也在忏悔,两个人的位置该是多么复杂可笑呢?不平等的爱情能有什么结果? 更何况…… 更何况她已经有了顾之。 在这个神似梦境的夏夜,星光璀璨,虫鸣温柔,清隽美好的少年说出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告白话语,带着信誓旦旦的真诚与坚定。 可是这样的时刻来得太晚,她已经不需要了。 “关于道歉这件事……”她的情绪终于回复平静,甚至是带着释怀的轻松愉悦,抬头望着张亦周,“时间也过去那么久,现在你们过得很好,我和我妈也不缺什么。其实你说得对,我爸和你妈在一起很开心,而离婚之后,短暂的失落之后,我妈也终于振作起来,家里不再有争吵,她也活得更轻松。离婚究竟是好是坏,我们谁也说不清,可是任何伤痛都是短暂的,没有走不出来的困境,至少现在这样的状况很好,对大家来说都是最满意的。” “张亦周,我接受你的道歉,至于告白……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十分勤奋地早早更新完了,自己都感动了一把。 张亦周的告白还是强势来袭,我知道愤怒的姑娘们也许又要开始攻击小三母子了,宽容的姑娘们也许会觉得张姓少年还是很无辜很软的。 老师表示:抢老子的女人就得死!!!不管他好还是不好,顾、Cv,厂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舒晴和张亦周一起回到医院里时,走廊上只剩下庄敬伟、李欣还有舒慧颖了。 庄敬伟和李欣似乎有些尴尬,舒慧颖还好,只是淡淡地望着玻璃窗里的人,不言不语。 舒晴走到母亲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临走前,似乎迟疑了片刻,舒晴侧过头去看了眼张亦周沉默的容颜,还是对椅子上局促的两人说了句:“爸,李阿姨,我和我妈先走了,今晚就麻烦你们在医院守着了,明天早上我来送饭。” 李欣受宠若惊地真起身来,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大老远赶回来,多休息休息,明天我去下面的食堂打点饭上来就行的……亦周,送送你舒阿姨和晴晴。” 舒慧颖看了舒晴一眼,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动怒。 舒晴婉拒了李欣的好意,最后看了张亦周一眼,和舒慧颖一同走了。 电梯合上的那一刻,她低低地问了句:“妈,你怪我吗?” 电梯里的四壁光亮如镜面,反射出舒慧颖浅浅的笑意。 “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多少年的事了,你都看得开,我又怎么会看不开?” 镜面里的女人虽然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皱纹,鬓发里也有不少银丝,可这一次的笑容发自真心,竟真有那么几分温柔美丽。 她叹口气:“我只是不甘心,不愿意承认自己也间接造成了这段失败的婚姻。”顿了顿,她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不过不管过去多少年,我还是会对庄敬伟耿耿于怀,要是离婚了再找李欣,那是一回事,婚内出轨绝对是他的责任!” 舒晴义愤填膺地帮腔,“嗯!他的责任!必须的!” 舒慧颖笑得有些无奈,看着女儿终于松口气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酸楚。 作为一个女人,她不是圣人,哪里那么容易原谅给自己带来这么大伤害的人?那是言情剧,不是现实。 她仍然无法释怀,无法原谅庄敬伟和李欣当初背着她有了瓜葛的行为,那是对她的自尊和傲气最大的伤害。 可是庄敬伟也是舒晴的父亲,夹在自己和他之间,舒晴已经两头不是人很多年了。他或许是个失败的丈夫,她自己也是个失败的妻子,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失去了完整的家庭,难道她还要逼舒晴必须在父母之间选择一个、完全摈弃另一个吗? 她或许做不到原谅庄敬伟,可是绝对不会狠心到不允许女儿原谅父亲。 顾之的短信抵达手机时,舒晴正在洗澡。 舒慧颖看了眼茶几上响了几声的旧手机,皱眉念了句:“看吧,自己不小心丢了手机,活该用人家剩下的!” 一边这么说,一边还是走近卧室,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数了几千块钱出来,打算这个周末给女儿重新买一个。 舒晴在抹沐浴露,听见外面唠唠叨叨念她丢三落四的声音,厚着脸皮假装没听见。 舒慧颖把钱放在手机旁边的时候,拿起手机顺便看了一眼,手机开启了自动预览短信的功能,最上面那一排自动出现了短信内容。 “顾老师:我到家了,你早点睡。” 舒慧颖顿了顿,大着嗓门问了句:“你老师给你发短信了,说他到家了,要我帮你回一句吗?” 舒晴已经开始冲澡了,水声太大,压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胡乱应了几句,还以为这是唠叨的后续。 于是客厅里,舒慧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上去:好的,谢谢老师,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顾之正在喝酸奶,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指尖随意地拨动了几下,看见短信内容的时候,微微一顿。 半分钟后,舒慧颖这边收到回复:不客气,看你对外人内人都如此懂礼貌,为师甚感欣慰。 舒慧颖嘀咕了句:“这老师还挺平易近人的啊。” 然后又一字一句地回过去: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正准备发送,看着对方的回复那么多,自己的这么少,似乎有点不礼貌,于是她又加了一句:我会好好学习,以优秀的成绩报答老师。 顾之还以为是舒晴和他闹着玩,比谁更官方,隐约为她的心情好转而感到欣慰,于是又回道:区区成绩就想报答我的大恩大德?我这个人比较实际,又视金钱如粪土,非美色不足以贿赂。 发完这条短信后,他全身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奇怪的是那头的人一直没有再回短信了。 就在他看了眼漆黑的屏幕,站起身来往洗手间走时,忽然来电话了。 顾之唇角微扬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几乎是饱含笑意地拿到耳边,低沉温柔地发出一个单音:“喂?” 舒晴还在厕所里穿衣服的时候,忽然听见妈妈打电话的声音,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还以为你是好心好意的中国好教师,没想到是个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 心里顿时一惊,她还没穿好睡衣就裹着浴巾急匆匆地奔了出来,“妈,你在跟谁说话?” 舒妈妈义愤填膺地还在朝着电话那头破口大骂:“我警告你,离我女儿远点!别以为谁都是你可以乱来的对象!你要是敢打我女儿的主意,姓顾的我跟你没完!” 姓顾的? 舒晴几乎是跳起来抢走了舒慧颖手里的电话,果断地挂断了,然后又急又惊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舒慧颖的表情愤怒得出奇,“你知不知道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顾老师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人模狗样的东西!我就知道现在的人多得是道貌岸然的禽兽,打着保护学生的旗号,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你抢什么电话?难道还怕他不成?我告诉你,他要是敢打你的主意,我就是找到学校去也要让他身败名裂!” 舒晴傻眼了,好半天才找到舌头,“他……他怎么就人模狗样了?” “我不过就是说了句你会好好学习报答他的传授之恩,结果他呢?你自己看短信!”说是这么说,手上却是毫不含糊地又从舒晴手里夺过手机,然后一字一句包含怒气地念道:“区区成绩就想报答我的大恩大德?我这个人比较实际,又视金钱如粪土,非美色不足以贿赂。” …… “美色?这说得够直白够明显了吧?真他妈不要脸!我呸!”舒慧颖气得脏话都出来了,浑身直哆嗦。 舒晴的脸从毛孔深处的细胞一直红到了汗毛尖上,简直是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头疼又忐忑。 看来她妈完全没有往两人之间的感情上想,只十分主观地认为顾之想占她便宜……真不知道是觉得她这个做女儿的魅力不够,还是顾之看起来确实太像禽兽。 舒晴无语凝噎地看着妈妈又骂了好半天,终于十分肯定地抓住她的手,“妈,好了好了,顾老师这个人最爱开玩笑,口不择言,没有下限,他绝对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他都这么说了,还叫没有恶意?我告诉你,你就是太单纯了,不知人心险恶,这个社会上人面兽心的东西多了去了,前几天我看报纸还看到那什么地方有个中学男老师,不止性-侵学生,下手的还是个小男孩……” 越说越离谱了,舒晴简直是面红耳赤地跳起来,十分笃定又真诚地望着妈妈的眼睛,“妈,听我一句,我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很多,要是顾老师真是那种人,我绝对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来了!我向你保证,他都教了我们快一年了,风评十分好,平时也不跟女学生接触,喜欢他的人简直可以装一卡车每天跟在他后面了,他要是真想找个床……找个那什么女伴,也绝对轮不到我!” 又是一番好说歹说,舒慧颖终于半信半疑地收回了那些愤怒的措辞,转而问了句:“那要真是个玩笑,我把他骂了一顿,你以后在学校的日子会不会不好过啊?” 舒晴顿了顿,“不会不会,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不行,那我还是打个电话跟他说清楚,他要真是坏人,我再骂他一顿才解气,要真是个玩笑,我就帮你道歉,说我做家长的爱女心切,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舒慧颖念念叨叨的又要打电话了。 舒晴哪里还敢让她打过去,干脆把手机抢了过来,“我来我来,我来打!” 那边的声音蓦然消失以后,顾之神情莫测地盯着手机半天,站在客厅里没动。 他刚才做了什么? ……调戏小姑娘不成,调戏到了丈母娘? 生平第一次,顾老师体会到了一种想要胸口碎大石的冲动。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好几个念头,比如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道歉,或者找点什么借口改变对方的看法,要么直接到了Z市再解释,要么……他顿了顿,眼神微眯。 今天送舒晴回去,看到她的父母时,虽说没想过这么快就要抵达见家长这一个步骤,但总归想着是个开始,留个好印象对今后两人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也是有帮助。 谁知道舒晴把两人撇得干干净净,只说他是个好心肠的法语老师。 笑话,哪个法语老师这么义不容辞、肝胆相照地不远千里送她回家?那个人若不是他顾之……某人眼里寒光一闪,有的心思不言而喻。 万籁俱寂中,有电话拨了进来。 顾之低下头来,看着屏幕上的舒晴二字,沉默片刻,才淡淡地拿到耳边,“喂。”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1.顾老师在丈母娘面前的第一次印象被我毁掉了╮╭ 2.张亦周和顾老师的相爱相杀即将来临。言情3.听说大美人们最近不爱留言,作者她很蛋痛很忧伤_(:3」乙_的行为你们造吗?,潜水是很不高尚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喂?”舒晴的声音十分紧绷,虚着眼睛看了眼神情严肃的妈妈,很不淡定地问了句,“顾老师吗?” 顾之沉默了两秒钟,“不是,你打错了。” 舒晴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手机,上面写的是顾老师三个大字没错,刚才那声音也确实是他,于是又凑到耳边,“没打错啊,我直接翻的记录。” 顾之又顿了顿,声音很冷静,“既然是翻的记录,你觉得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 有人恼羞成怒了。 故事的结局就是,舒晴十分虚伪地不断跟电话那头的人道歉,表情真挚,语气诚恳,差点就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了。 “不好意思啊顾老师,我妈妈不知道你喜欢开玩笑,所以误会了你,说话也说重了点,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谁说我在开玩笑了?” 舒晴瞄了眼妈妈紧张的表情,恍若未闻地继续说:“我妈她就是爱女心切,以为你是那种道貌岸然的假正经,你别怪她,现在社会上人面兽心的人太多了,她看多了那些负面报道,所以就自动脑补很多,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看起来很禽兽吗?” “啊?什么?你没放在心上?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耿耿于怀呢,我妈也是,知道你是开玩笑之后,生怕你心里堵得慌,既然你没生气,我妈也松口气了——” “舒晴,你当我在放屁吗?” “嗯,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你也别放在心上。谢谢顾老师,还有啊,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舒晴——”阴测测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与此同时,舒慧颖在用嘴型跟女儿说:“让我跟他道个歉。” 舒晴心头一惊,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抬头对妈妈如释重负地一笑,“不用了,顾老师说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还让我好好学习,不用担心那么多。” 舒慧颖还有些犹疑,舒晴赶紧拉了拉身上的浴巾,留下一句晚安,心虚地溜回卧室了。 一直从门缝里瞧见客厅的灯暗下来,舒晴才松口气,躲在被窝里给顾之打电话。 那边的人很快又接起来了,还是那种低沉的声音,“喂。” 舒晴刚说了一个字,不料这时候门被推开了,她赶紧一把将手机塞进被子里,乖乖做出准备睡觉的姿态,舒慧颖却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妈妈温柔的声音,“别担心,爷爷会好起来的。” 舒晴前一刻还狂跳不止的心骤然寂静下来,这个话题太沉重,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松开了握住手机的手,慢慢地坐起身来,抱住了妈妈的脖子,像儿时的小姑娘一样,依赖地靠在母亲怀里。 她说:“妈,你放心,不用担心我,不管爷爷怎么样,至少我知道我们都会陪着他,这样就够了。” 在舒慧颖的一时无言里,她在妈妈怀里蹭了蹭,笑着撒娇,“别把我当成小孩子,马上都要二十一岁了,很多事情都该学会独立面对了。” 舒慧颖笑了,“是啊,都能登记结婚了,那天办公室里的张阿姨还在跟我说呢,说是你和她家儿子差不多年纪,她从小看着你长大,还挺喜欢你的,要是你俩能发展发展,倒也是件好事儿。” 舒晴一顿,哭笑不得地又从她怀里钻出来,“妈,我才多大啊,你们都盘算着给我相亲了?”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最后还是舒慧颖担心她连夜赶回来,身体疲倦了,这才叮嘱了几句,走出房间,替她关好了门。 隔了片刻,舒晴确定妈妈已经走远了之后,这才拿起电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几声敲击键盘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片沉寂。 “喂?”她小声地呼叫那边的人。 “嗯。”顾之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你在干嘛?” “查资料。” “什么资料?” “去民政局登记需要带齐哪些资料。” “……查这个干什么?” 对面的人沉默了两秒钟,“你妈都要带你去相亲了,我提前做点准备。” “……”舒晴语塞,然后嘀嘀咕咕地说,“我妈也就是开个玩笑,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顾之的声音带点笑意,“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你以为我真想带你去民政局拿红本本?” 舒晴恼羞成怒,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像唐僧念经一样碎碎念着,念他往自己脸上贴金,念他自作多情,念着念着,终于被无可奈何的顾之打断。 “我在查关于心脏方面的资料,爷爷的病情比较特殊,我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不过心脏手术这方面我并不是很擅长,所以还要多看看案例。” 还在碎碎念的人忽然一下没了声音,好半天才低低地叫了声,“喂。” “嗯,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温柔又低沉悦耳的声音,舒晴一下子红了眼,她想不通自己这样一个平凡又不起眼的女生怎么会遇见这样一个优秀又美好得无可名状的男人,他对她好,为她奔波,把她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上,并且总是这么毫不计较地帮她。 相遇未到一年,他对她的好却好像已经融入骨髓。 这是否太快了一点?要是哪天失去了这份无所不在的关爱,她会不会不习惯? 想了想,她缩在被窝里,轻轻地说:“我想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情。”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他带她看了一场关于童年的电影,而今,轮到她坦诚相待了。 “好。” 舒晴的父母在离婚之前,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舒慧颖强势,嫌弃庄敬伟没有上进心,几十年了也还是个普通职工,所以家里长期硝烟弥漫——这些都是顾之之前就知道的。 而关于舒晴没有提到的那一部分温情脉脉的故事里,爷爷占有很重要的比例。 对于舒慧颖和庄敬伟的情况,爷爷也是知道的,所以对于这个两头受气的小孙女,他心疼得不得了。 庄敬伟的大姐二姐都生的儿子,后来四妹庄莉也生了聪聪,家里只有舒晴一个女孩子。小时候的舒晴活蹦乱跳的,会撒娇,还爱唱歌跳舞,很逗人喜爱,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爷爷几乎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她。 每逢周末,舒晴都会被送去爷爷家,爷爷是老中医,和街坊邻居相处很好,经常帮人看看病、把把脉,而街坊邻居们便把感激之情统统回报给了他的小孙女。 那些大妈大婶们经常做些好吃的东西赶在周末的时候送来爷爷家,每一个都爱去摸摸舒晴的头,笑眯眯地说:“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呀,真漂亮!” 这时候爷爷就会笑得合不拢嘴,大着嗓门儿叫她,“来,晴晴,给婶婶唱首歌!” 然后舒晴就会拎着那身亮丽的花裙子,十分有范儿地站起来,先双腿交叉鞠个躬,然后就又唱又跳地表演起来,“我们打从阿拉巴马来,还带着五弦琴,我们到路易斯安那州去探望朋友们……” 在爷爷家,远离父母的争吵与冷战,有的全部都是满满的爱。 那个老人孤独又慈祥,几乎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她充满活力,朝气蓬勃,像是一串五彩的小风铃,在他老来孤独的人生里串起了斑斓的音符。 有一次舒晴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流了点血,爷爷给她抹药的时候,看她嘤嘤直哭,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简直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安慰她。 而直到她停止哭泣,看着被抹得红红的膝盖时,爷爷的眼睛都湿了。 舒晴一口气说了很多,顾之也就一直安静地听着。 “爷爷他很节约,因为奶奶去世得早,他一个人拉扯着四个儿女,所以养成了过度节俭的习惯。小时候,我每回去他家,不是看着他穿着破了洞的袜子,就是放了好几个水桶在厕所里接水龙头里的水滴,他连那点水费都要节约,却在有我在家的时候买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有一回我看见楼道里有人放了几个芭比娃娃在那里,就趴在那儿玩,结果那些娃娃是楼下的小姑娘的,她去买吃的了,回来以后把娃娃拿走了,还特趾高气昂。” “结果爷爷看见了,二话不说把我抱下了楼,走了好几条街,逛了好些个商店,最后才在商场里买到了那种娃娃。那是进口的芭比,很贵,爷爷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超过一百块钱的衣服,却为了我花了好几百块钱,后来我才听妈妈说,爷爷之后的半个月都没舍得吃点好菜。” 这些都是繁琐的小事情,也许每个人都经历过,这样的爱并不一定来自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可能是别的人。 而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同样的被溺爱的时光,当我们还是稚气孩童,总会有一些人毫无保留地为我们无私付出,而即便长大之后,当我们明白了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也同样因为它们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视之为最独一无二的快*验。 舒晴低低地笑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题大做?这些事情很平常,你小时候也一样经历过,就我还在这儿长篇大论地碎碎念。” 顾之想了想,“有的事情之所以弥足可贵,并不是因为它们多么轰轰烈烈,而是因为在经历它们的时候,我们的心情平静又温柔。” 在这个物欲横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利益驱使着逐渐趋于冷漠趋于公式化的世界里,最需要的真的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只会发生在小说和偶像剧里的情节,而是这样一颗平和温暖的心,和这样默默关心爱护我们的人。 谁都没有再说话,电话两头都沉默了。 顾之坐在沙发上,早已经把笔记本放在了茶几上,此刻电脑已经自动休眠了,屏幕也暗下去。而舒晴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心里却被很多无形的东西充斥着。 她曾经读过泰戈尔的一句诗: 顾之的话让她无端想起这样一句话,心头缱绻着满满的暖意。 她低低地说:“不然,挂电话了?你今天来回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 “没事,我不困。”他猜她其实很不希望他挂电话,所以轻轻地笑了,“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挂。” “这样浪费电话费真的好吗?” “我乐意。” “真浪费,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居家男人。”舒晴嘀咕。 那头的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舒晴,你还没嫁进门呢,这么快就开始管起我的存折了?” 舒晴的脸唰的一下火了,不再说话。 这一夜,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顾之才放下了酸痛的手,挂断电话。 窗外是一片明亮的夜景,车灯华彩不断,心头却平静又安稳。 他竟然不知道一向追求高效率的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刻,只是听着对方逐渐入睡的呼吸声,都会觉得平和又美好。 半晌,他摇头笑起来,顾之啊顾之,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吗,从前有一群读者总爱潜水,后来她们的男朋友都潜水了。 顾老师已经开始挥舞内裤求留言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周五下午,顾之四点半至六点的时候有一堂大课,课间十分钟坐在教师休息室里,目光瞥向窗外抽出新芽的柳树。 系主任也刚下课,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顾之的侧脸,唇角轻抿地叫了声:“顾老师也在啊?” 沙发上的男人回过头来,礼貌地一笑,“何主任。” 然后便没了多余的话语。 何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边把手里的包放在身侧,一边说:“最近怎么没见顾老师骑赛摩来了?” “冬夏一般不骑,要么太冷,要么太热。” “骑摩托也方便,汽车限号的时候至少不用挤公交,校园里也多一道风景线。” 顾之没说话,唇角划开了一抹笑意,何琳顿时被惊艳了一小下。 外国语学院女老师居多,男老师简直凤毛麟角,而谁都知道法语专业的顾老师更是凤毛麟角中的首屈一指。 虽然何琳和顾之一直都是一个办公室的,但顾之除了上课之前会去办公室拿点必要的教材,或者开会的时候会去办公室坐一坐,其余时间很少留在学校,再加上他表面上看似温和礼貌,但客气里带着疏离,神秘又矜贵,很有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何琳年纪轻轻就力压那些资历比她老上好些的老师们当上了法语专业系主任,自然在为人处事方面有一套,而只有顾之始终给人一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感觉,哪怕他在对你笑,你也总觉得那只是礼貌使然,并非发自真心。 何琳说:“今天也是开车来的?” 顾之点头。 “我的车今天限号,所以早上是坐公交来的,不知道等会儿下课以后,顾老师方便载我一程吗?” 以前顾之也不是没载过她,他住二环路,她住新城区,也不过是多开十来分钟就到了。 然后这回顾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不顺路。” 何琳表示理解,打趣道:“是我要搭顺风车,我都没不好意思,你干嘛不好意思?”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顾之很快拿起了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棵柳树,低低地喂了一声。 何琳看着他的背影,估计得有一米八,身材挺拔修长,穿着简单的素色白T恤和深蓝色休闲裤,普普通通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顾之很认真地听对方说话,片刻之后又说:“六点下课,然后就直接开车去找你。” 声音很低很轻,稳稳的,却隐约带着点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轻快愉悦。 “放心,饿着肚子的,连午饭都省了,就等着晚饭你请客。”他一手随意地插在长裤口袋里,一手持着手机,“好不容易你请客,不吃够本太不划算。”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饱含笑意地说:“饿着肚子开车来找你,你就打算请我吃一顿自助火锅?……不嫌弃,怎么敢嫌弃?好了,还有半节课,你先回去照顾爷爷,我大概七点的时候会到。” 最后一句话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别硬撑。” 挂断电话,他转过身来正对上何琳探寻的目光,何琳问他:“女朋友?” 他笑了笑,没说话,恰好上课铃十分巧合地响了。 何琳比他晚一步离开教师休息室,回想着刚才顾之从窗前转过身来的瞬间,面上那种还未消失的浅浅笑意,忽然有些失神。 他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吧? ……女老师们聊天的时候常常提起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情报声称他一直单身,摸不清到底是眼光太高宁缺毋滥还是别有隐情。 何琳忽然有点惊悚,听刚才那语气,莫非是……男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惜了,她不无遗憾地叹口气。 * 关于顾之会来Z市这件事,舒晴对谁都没有提过。 像舒慧颖这种强势又保守的人,舒晴表示师生恋这三个字在她面前压根提都不敢提,以前高中的时候买过一本师生恋的言情小说,被她妈翻了翻,义正言辞地把她从书房拎到客厅前教育了一顿。 “小小年纪不学好,看什么师生恋?这种言情小说都不可信,老师是你的长辈,哪里是你胡思乱想的对象?书我收了,你给我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尽想些有的没的。”这是舒慧颖的原话。 从那以后,舒晴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师生恋三个字,更别说如今和顾之发展出来的这段“禁忌爱情故事”。 爷爷在周四晚上醒了过来,身体很虚弱,连坐起来都得靠人扶着,和舒晴印象里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完全不同了。 他醒过来之后,看见坐在病床边上的庄敬伟,问的第一句话是:“晴晴呢?” 庄敬伟赶紧先按了床头的按钮,把医生叫来了,然后就打电话给舒晴。 舒晴下午还在医院守着,七点的时候回家吃晚饭了,当时饭都没吃完,就接到了这个电话,于是立马放下筷子坐出租车赶到医院。从那天晚上到周五顾之来以前,她一直守在爷爷身边。 爷爷说话有点吃力,大多数时间也是睡过去的,偶尔醒来了就给她说几句话,无非是不用担心他,或者不用担心房子的事。 有一回他试图抬手摸摸舒晴的脸,结果没举起来,只能笑着说:“你放心,爷爷说过会把房子留给你,就肯定不会给你小姑姑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爷爷虽然老了,但有的事情看得比谁都明白。” 谁最爱他,谁最在意他,他兴许老眼昏花,但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不是不爱聪聪,也不是真的想在时日不多的时候和儿女闹矛盾,实在是儿女们的日子都过得舒坦安逸,而舒晴跟着母亲一直就过得比较辛苦,放假还出去打工,那些房子对她来说是真有需要,好歹将来嫁人了也有点底气,不至于叫人看不起。 他没有说那么多,只是絮絮叨叨地念几句,又是说她不到周末就赶回来了会耽误学习,又是说自己压根没事,大家都小题大做了,说着说着,又闭眼睡了过去。 舒晴看着他忽然之间老了很多的面庞,还有迅速消瘦下去的颧骨两侧,慢慢地握住了那只骨瘦如柴的手。 医生说了,爷爷是自然老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是正常的,至于突发性心脏病则是雪上加霜,来势汹汹。 哪怕经过大人们的示意,医生没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可从那种表情和语气里,舒晴也听出了些端倪。她没有多问,他们想要保护她,而猜透实情的她也以假意不知来保护他们。 顾之说得对,这种时候不需要她来添乱。 舒慧颖的效率很高,眨眼间就给舒晴换了个新手机,舒晴还不太习惯新的铃声,所以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时,她还愣了一下,这才掏出来接。 今晚她该回家休息了,昨晚守了一晚上,中途挤在小沙发上打了盹,谁也没睡好,脸色都有点苍白。 听见是顾之的声音,低沉的心情也有了些许雀跃,“我爸和二姑吃完饭就来接班,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准备出门了,你再等我一下,估计十来分钟我就能下来了。” 果然,挂断电话还不到十分钟,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舒晴回头去看,居然是二姑和张亦周,当时就愣了愣,“……怎么是你?” 张亦周说:“我怕庄叔叔连续在医院熬夜会受不住,就来替他。” “你也请假了,这几天不上学?” “这段时间我在准备考雅思,去不去学校都一样。”他面色不变地说谎了。 事实上,学校里的事情多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了准备下学期的出国事宜以及申请学校的相关手续,导师几乎天天都在找他。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犹豫了,不只是因为最疼舒晴的爷爷病得厉害,很可能没有多长时日了,更因为这一出国可能就是好几年的事,等到他回国,一切都会物是人非,更何况是舒晴那颗本来就不再靠近他的心呢? 理智冷静如张亦周,清楚地明白这几年的时间与空间上的距离代表着什么,也许他会错过很多事情,比如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安慰她的机会,比如在她原谅他之后能够拉近距离的可能,再比如之后几年她最年轻最适合谈恋爱的年纪。 他觉得要是自己就这么放手离开,很可能再回国时,舒晴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舒晴惦记着医院外面的顾之,和二姑说了几句话,又对张亦周点点头,很快走了。 “我明天早上就来,爷爷要是醒了,告诉他我回去睡个觉,很快就回来。”她都走出门了,又不放心地回来叮嘱一句,“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立马打给我,我会赶过来的。” 她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爷爷,压下了不安的情绪,奔向了安定她所有彷徨的力量源泉,下楼梯时连蹦带跳,毫无形象可言。 而她走了不过半分钟时,二姑忽然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呀,这傻姑娘连手机都忘了拿,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丢三落四的!” 张亦周接了过去,“我去追一下,应该还没走远。” 刚才看着舒晴有些逃避的眼神,像是对他避之不及,他很有些压抑,眼下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忽然松了口气。 感谢她忘了带手机,给了他一个追上去的机会。 张亦周牢牢地握着手机,很快出门快步追了下楼。 舒晴脚步轻快地朝着医院大门外走,浑然不知后面也有人在以更快的步伐朝她追来,都已经看见医院大门了,她忽然停下脚步,想要掏出手机照一照现在的模样。 从昨晚到现在,睡眠时间严重不足,肯定很憔悴很难看。 结果一摸包,居然没找到手机,这才想起临走的时候过于匆忙,好像忘了拿。 “舒晴!”张亦周就是在这时候叫了她一声。 而在她回头的时候,等在医院门口的顾之也从打开的车窗里听见了这个声音,朝着窗外望去。 张亦周走到舒晴面前,把手机递了过去,在舒晴的手触及手机的同一时间,他忽然牢牢握住了舒晴的手——连同手机一起。 舒晴一惊,抬头看着他,“你干什么?” 张亦周沉默地看着她,眼里是波涛汹涌的情绪。 他想赌一次,赌她仍然记得从前的一切,他们曾经朝夕相处,曾经彼此喜欢,哪怕横亘着家庭矛盾和那些错综复杂的你伤害我我刺痛你,他仍然希望在舒晴心里还留有过去的哪怕一丝半点蛛丝马迹。 “舒晴,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你先放手。”舒晴急了,“这里是公共场合,要闹别在这儿闹!” 张亦周的手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只定定地看着她,“暑假之后,我就要出国了。” “你出啊,我又没拦着你!”舒晴想甩开他,可是男孩子力气比她大很多,压根就甩不开。 “出国以后,三年之内我都回不来。”机票不是白菜价,庄敬伟工资不高,李欣又因为身体不好早就辞职了,现在没有收入来源,他顿了顿,眼里的情绪呼之欲出。 他很想留下来,如果…… “如果你肯给我这个机会。” 舒晴被他这种神经病的行为给弄得心烦意乱的,原本急着赶去见顾之,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得压低了声音朝他怒道:“张亦周,我以为前天晚上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发什么神经病?快放手,别拉拉扯扯的!” 她这种急于撇清关系的态度令张亦周心头荒芜一片。 他要走了,她毫不挽留。 他觉得很可笑。 曾经她每日追在他身后,笑得没心没肺地张亦周长张亦周短,而今换做他追在她身后,可她却比他还要绝情一千倍一万倍,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巴不得他走。 那种绝望和自尊心受挫的感受一起涌上心头,张亦周忽然把她拉进怀里,给了她一个毫不温柔的拥抱。 他说:“舒晴,你不要这么绝情行不行?我不要求你像以前一样喜欢我,至少尝试一下也不行吗?我——” 舒晴已经懵了,听着他这些外星语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被凭空出现的另一种手猛然拽了过去。 张亦周的绝望告白才进行到一半,忽然被人打断。 那个前后一共见过三次的男人从他怀里抢走了女主角,以一种占有者的姿态将舒晴护在身后,一手尚且拉着舒晴的手腕,一边面色冷淡地盯着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张亦周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医院里再次遇见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怎么是你?” 顾之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更加森冷……怎么,站在她身边的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断在这里心头十分爽快╮(╯▽╰)╭没错,我就是为了报复你们潜水,所以故意停在这里的! 【明日新闻头条:123言情作者容光由于报复社会,卡在关键时刻,被愤怒的读者乱刀砍死……】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面对张亦周那句诧异的“是你”,顾之的回答就比较无情了。 “不好意思,你哪位?” 他说得很客气,但无论是眼神还是姿态,都跟客气二字沾不上边。 舒晴从他身后尴尬地探了个头出来,“那个——” 他十分从容淡定地又把那颗脑袋按了回去,“有人欺负你?没事,我帮你欺负回来。” 语气温柔,面带笑意,但是眼神里分明带着杀气,舒晴默默地把脑袋缩了回去,小声嘀咕道:“没人欺负我,帮我送手机下来而已……” “这年头送个手机就需要以身相许、深情相拥了?” “……” 这下子张亦周就是再蠢也看出两人是什么关系了,何况他压根不蠢,面色难看地看着舒晴:“我记得上次你说他是你的老师。” 舒晴尴尬地点头。 张亦周定定地看着顾之拉着舒晴的手,半天才问道:“舒阿姨知道吗?” 舒晴心里咯噔一下,“你别告诉我妈,这事我会自己跟她说!” 看她又急又认真的模样,张亦周心里像是被人刺了一刀,忍不住就直言了,“你真的想清楚了?他是你老师,高高在上,受人景仰,你一时迷恋也正常,但他跟学生确立关系,明显就是师德有问题!你也不小了,清楚这个社会上伪善的人很多,不要自己也一头栽进了别人的陷阱,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顾之淡淡地说:“我很高兴你这么替她着想,不过很抱歉,你多虑了。所谓的师德如果只是一味地压制自己的感情,容我庆幸一下,因为我早就没有任何师德了。” 他用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眼神看着张亦周,语气清晰、从容不迫地说:“你说得对,舒晴不小了,懂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了,而在我看来,她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善于做出选择。陷阱也好,伪善也好,都是她的选择,与你无关。” 他拉着舒晴的手,一路朝停在医院外面的沃尔沃走去。 张亦周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人果然不能犯错,他一直以为当初犯的错导致的结果无非就是错过了她的几年时光,如今看来,恍然大悟,错过几年和错过一生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重要的是,他错过了她心动的那一刻。 顾之的侧脸绷得紧紧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好似在认真开车。 舒晴偷偷瞄他,谄媚地把新手机掏出来给他看,“我妈新给我买的。” 顾之目不斜视,继续开车。 “鉴于你大老远地跑过来,我良心发现,打算请你吃顿好的,不吃自助火锅了。”她继续谄媚。 顾之掀了掀嘴皮子,“刚才那个也是良心发现的附带礼物?” “……那个是不可控外力因素,非主观能控制的,所以你不能怪到我头上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嘴皮子功力见长啊。” “那还不是老师您教导有方,名师出高徒?” 顾之倏地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河堤边上,回过头来看着她,“舒晴,不要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一会儿出现个新欢宋予,一会儿又来个旧情人,而我……”顿了顿,他嘴角微扬,定定地看着她,“你打算让我当多久的顾老师?还是一直都这样隐姓埋名,当你的地下情人?” 舒晴一慌,辩驳道:“可是现在我又没毕业,这种事情说出来对我们两个都有影响啊。总不能昭告天下我们师生恋吧?社会是开放了没错,但是人的观念哪里可能一下子转变过来?前几天我还看了新闻,新的出版法规定的第一条就是有关师生恋的小说不许出版了,所以——” “所以连你最好的朋友也要瞒着,最亲的家人都不能透露。”顾之替她补充完整,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舒晴的脸色不太好看,顾之淡淡地望着前方天色渐晚的夜景,“还是说,其实你一直就对我没信心,觉得这段感情不会长久,与其说出来让人看笑话,不如烂在肚子里,这样就算日后分手,至少没人能揭你的伤疤?” Z市不如A市,不是省会,马路没那么宽,也不够笔直,从车内看去,像是无限绵延的灯海,只是车也没有A市那么多、那么堵。 汽车停在河堤边上,那么凑巧,恰好是从前张亦周跳下去替她捡文具袋的那里。 舒晴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发现顾之说得完全正确,一语道破她逃避已久的事实。 平凡如她,每时每刻都在为遇见一个顾之而欣喜雀跃,可是爱情里总有患得患失的部分,她也有自己的自卑与担忧,虽然一直以来都很好地隐藏在乐观和勇敢之后。 她仰望过张亦周,后来事实证明她不够好,不然张亦周也不会在她那么绝望无助的时候捅她一刀,终结了她可悲又可笑的初恋。 而今她遇到了更好的顾之,哪怕自己没有深思过,却也无端产生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因为她不知道这个馅饼何时会跑掉,又会不会像张亦周一样只是匆匆过客。 她用信誓旦旦的陈词告诉自己,不公布关系是为了两人好,可是秦可薇呢?余治森呢?他们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人,并且一定会理解她、支持她,可她仍然隐瞒下来了。 因为顾之说得对,她一直在担心这份天降惊喜会消失不见,为了维护她的自尊,她选择了不告诉任何人。 而敏感聪明如顾之,又岂会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也许发现很久了,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来证明他的认真与坚持,而今终于到了摊牌的一刻。 舒晴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相处这么久,她不会不明白他也习惯于把情绪隐藏在冷静的外表之下,而他放在方向盘上微微曲起的指节却泄露出了他的心声。 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微泛白,一如他沉默的表情。 “我……”她艰难地开口,最终在手机上拨通了秦可薇的电话,车内清晰地响起了对方的声音,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忽然开口道,“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秦可薇的声音很欢快,“说啊,什么事?” “其实我和顾——” 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顾之忽然伸手拿走了她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舒晴,你真的以为我是在跟你追究公不公开关系这件事吗?” “如你所愿,我告诉身边信得过的人,这样也不行吗?”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忽然放大音量,情绪激动地朝他吼着。 顾之的脸色何止不好看三个字能形容?他又一次挂断了秦可薇回拨进来的电话,猛地把舒晴拉进怀里,堵住了她的唇。 秉承外科医生的快准狠,他吻得毫不留情,几乎堵住了她所有的空气来源,攻占得彻彻底底,来势汹汹。 他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滚烫的温度沾染上了她的肌肤。 夏日的燥热被车内的空调压了下去,可是这一瞬间,另外的一种燥热情绪攻入他的心底,他甚至有些失控地用前所未有的强势令她头昏脑涨、满面绯红,轻薄的衣衫完全无法抵挡肌肤相贴的迹象,在亲吻之间,两人的身体也牢牢镶嵌。 舒晴觉得自己软成了一滩浆糊,毫无力气地被他揽在怀里,呼吸紊乱、无法自制。 而渐渐的,箍在她腰上的手似乎钻进了她的衣衫,用一种令人颤栗的姿态抚上她光-裸的背部,滚烫的手掌在她细滑的肌肤上缓慢移动,带着一种慢得令人焦躁的触感与速度。 舒晴已经无法思考,而她面前的男人也是,眸色深幽,瞳孔里似乎有些抑制不住要倾泻而出的东西。 他像是这方面天生的好手一般,轻而易举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只听轻微的吧嗒一声,她的胸前顿时一松。 下一刻,他修长的手指已然在衣衫之下绕到了她的胸前,轻轻覆在她饱满的少女曲线上,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了她,令她全身颤抖。 掌心之中是光滑柔软的触感,顶端还有细嫩如初绽蓓蕾的小小存在。 舒晴攀着他的脖子,颤颤巍巍地抬头,无助地叫了声:“顾老师……” 也就是这声称呼瞬间唤醒了同样失去理智的人,顾之全身一震,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了顿,已然抽身而出。 夜色已经完全低沉下来,河堤上没什么人,汽车停在一颗很大的梧桐之后,更没有人看见车内的场景。 顾之看着前方的沉沉夜色,用更加低哑暗沉的嗓音说:“我在外面等你。” 不待她做出反应,他已然打开了车门,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舒晴也从刚才的意乱情迷里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扣好内衣扣子,花了好几分钟才鼓起莫大的勇气,开门走了下去。 顾之站在河堤上的护栏前面,看着一群盘旋在河水上方的白鹭,沉默不语。 舒晴走到他身侧,面上是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绯红如花。 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平和,可是微皱的眉头和孑然一身的姿态却让她看出了端倪,他很焦躁,甚至有些束手无策。 “顾之……”她开口叫他的名字,濡濡软软的,带点惊惶尴尬的意味。 “对不起。”他打断她,回过头来看着她,顿了顿,才说,“情难自已,一时失控。” 八个字,成功地令舒晴虎躯一震,面上的红色又出现加剧的状态。 而也在这个时候,顾之继续说:“我一直很擅长从容不迫地分析很多事情,然后掌控大局,因为学医数年,这是所有医生都应该具备的能力,不管在手术台上遇到多么险峻的情势,都要静下心来思考最快最保险的解决方案。” “你的犹豫和怀疑对我来说就是一颗毒瘤,像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我秉承那种分析的惯例,希望给你时间慢慢地丢开疑虑,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可是事与愿违,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法冷静从容,反而急功近利了。” 有几只白鹭在河里捉到了鱼,呼啦一下振翅飞起,洁白的色彩在夜色里显得醒目而辉煌。 时间正好,河堤上的一排欧式路灯忽然间全部亮起,昏黄的光芒在地上投下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因为角度问题,影子靠得很近很近,几乎毫无缝隙。 舒晴抬头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顾之说:“大概感情的事情总是和手术不一样,因为毫无前例可循,而我没有任何经验,只凭感觉行事。” 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这一次,地上的影子终于紧密相贴。 “对我有信心一点真的是很难的事情吗?还是说,我是一个不能给你安全感的男人?” “不是这样的……”舒晴嗫嚅着,声音细微又惶然,“不是你的责任,是我没有安全感,对自己没信心,总觉得和你离得太远,很多事情都不真实。” 而哪怕被他感动得死心塌地的,也总怕这样的真实会溜走。 她的经历令她敏感多疑,父亲的背叛与张亦周的背弃无可避免地对她造成了一定影响,哪怕她从前没有清醒地认识到,如今也发现了。 顾之又怎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他的手臂揽得紧了一些,“这样会近一点吗?” “不够……” “那这样呢?”他的唇覆在她的额头之上。 “不够……”她还在低喃。 面前的男人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要多近才有安全感?舒晴,别让我觉得你在暗示我做些更成熟的事情。” 更成熟……的事情…… 舒晴的脸又红了,想到刚才车里的那一幕,把头埋在他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你打算做好心理准备,英勇献身?” “!!”她愤愤地抬起头来,“是做好心理准备,对我们有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算神马?肉渣? 看完这章,大家有木有爱上张亦周同学?没有他,哪里来的激情片刻╮╭? 所以说本章又名:论炮灰男配的重要性or师德尽失、丧心天良的顾老师。 顾老师:!!!!今天睡了个懒觉,码字的时候激情澎湃多了!霸王们快粗来!长评快粗来!撒个花,推动么么的激情吧! 第59章 第五十章 Z市的夜晚不如A市那样热闹非凡,却充满了宁静的味道。 一场小风波平息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顾之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牛奶,和舒晴一起坐在河堤旁的靠椅上吃晚餐。 “让你大老远的跑来吃这些,感觉很委屈你啊。”舒晴咬了一口菠萝包,又喝了口牛奶,倒是吃的自得其乐。 顾之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菠萝包,明明和她手里的毫无两样,却不知为何就是没她的好吃似的。 他拉过舒晴的手,就着她手上的面包咬了一大口,然后又拉过另一只拿着牛奶的手喝了一小口,终于心理平衡了。 被他幼稚的行为取悦到的舒晴有些得意,“你是不是想说我咬过的东西比较好吃?” 对于她这种看多偶像剧后的不要脸行径,顾之十分淡定地道出事实,“我只是想说,我一直以为只有猪科类动物才会吃什么都很饥渴,毕竟能把这种平凡无奇的东西吃成天下第一美味,也是种本事。” 舒晴一口面包卡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还是在顾之的帮助下喝了口牛奶咽下去的。 她早该知道顾老师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你要是指望他能有点小言男主的正常反应,那真是想象力过于肥美了。 吃完简单的晚餐之后,两人在上次住过的那家酒店订了房间,舒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是今晚会在朋友家留宿。 舒慧颖想着女儿因为爷爷生病的事情压力很大,大概也想找人倾诉一下,所以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弥补一下没吃成大餐的遗憾,舒晴拉着顾之去了电影院。 电影是舒晴选的,为求刺激,还特意选了部恐怖片。 因为是周末,电影院人不少,舒晴早早地拉着顾之进了场,坐在靠后的角落里,以免碰到熟人。 只可惜电影放映了不到半个小时,舒晴就靠在舒服的椅子上睡了过去,任凭前后的少女们如何尖叫,电影里的鬼怪如何可怕,她顶多迷迷糊糊地睁眼瞧一下,还没看清就又闭上了眼皮子。 她在医院守了一夜,半夜里爷爷醒了几次,她又去陪着说话,手机的闹钟每隔半小时震动一次,因为担心点滴用尽,如果不及时更换的话,血液会回流。 这么忙了一晚上,中午也只打了个盹,哪里还有精神看电影呢?之所以提议来电影院,不过是为了陪顾之罢了。 顾之的左手边也坐了一对情侣,每每有惊悚画面出现时,女孩子就小声尖叫着,不断往男朋友那边凑,男孩子就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小声说:“没事儿,我在呢,不怕啊。” 他顿了顿,侧过头去看着睡得十分安稳的舒晴,忍不住低声笑了。 左手边的女孩子在剧情进行得比较平缓的时候,惊奇地问他:“你女朋友怎么睡着啦?你不叫醒她吗?” 显然是对看恐怖片还能打瞌睡的人表示不理解。 顾之摇摇头,只是伸手把她朝一旁歪去的头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舒晴顺势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动了动,又继续睡。 接下来的时间,他再也没有动过,只是稳稳的坐在那里,以免惊醒熟睡中的人。 电影散场时,影院的灯骤然亮起,舒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这才发现已经结束了。 人群都走得差不多了,就他们俩还坐在原地,她顿时脸一红,坐正了身子。 “醒了?”顾之没有生气,反而低笑着望着她,“醒了就走吧。” 舒晴跟上了他的步伐,略微忐忑地问他:“你生气了?” 他没说话。 通往出口的长廊灯光昏暗,两旁的墙壁上挂着五彩斑斓的灯光橱窗,光怪陆离的电影画面像个梦,而她跟在他笔直修长的身影之后,越发觉得自己还没醒过来。 进入大厅时,明晃晃的白炽灯终于把一切昏暗都照亮了。 顾之停住脚步,把手递给她,示意她拉住自己。 就这么走出影院,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程,略显燥热的夏夜里,清风徐徐,温柔得像个梦。 她听见顾之语气轻快地说:“累得连看恐怖片都能睡着的人怕我无聊,赏脸陪我看电影,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牢牢握着她的手,低低地笑了,“原以为要等到你对我有信心那天,会经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过程里我会很急躁,很不安……不过现在一想,任何美好的事物在到来以前,都会经历这样一个漫长的等待。” 重点在于那件事、那个人是否值得你付出这样的精力和耐心。 周末那天,医生对于爷爷的身体评估已经出来了,因为身体很多器官都出现了衰竭的现象,手术风险很大,就算是百分之百成功了,爷爷能醒来的几率也不大。而主治医生坦言,哪怕醒过来了,老人家的寿命恐怕也不会长过一年,医院不建议进行手术,更倾向于保守治疗。 舒晴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决定今后的每个周末都会回来陪爷爷。 顾之说得对,她阻止不了生老病死,至少还能做到不留遗憾。 周末晚上,她收拾好了东西,坐顾之的车一起返回学校——当然,舒妈妈肯定是不知道的。 秦可薇和余治森在步行街的烧烤店等她,顾之把车停在步行街口子上,目送她进了那家店,然后才离开。 三人凑在一起,其余两个自然开始询问爷爷的身体状况,然后好言安慰舒晴。 面对这样两张担忧又不敢明说的面庞,舒晴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在爷爷的事情告一段落时候,坦白了自己和顾之的事情。 那一晚上,这两只都处于凌乱状态。 一直到晚上熄灯之后,舒晴已经钻进了被窝,秦可薇从脚那头慢慢地爬了过来,推了推她,十分小声地在她耳边问道:“那什么,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啊,你真的没开玩笑?” 舒晴给她让出一个空位,“第二十一次了,麻烦你能不能问点有建设性的问题?。” “可是这也太震撼了。”秦可薇躺在她旁边,“那是顾老——” 舒晴一把捂住她的嘴,拿出手机,在上面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然后递给她:不要声张,被人听到就完蛋了。 秦可薇叹口气,一边坐起身来,一边悲伤,“男神恋爱了,对象不是我……居然是我朋友……” 舒晴顿时语气森冷地盯着她,“你可以试试横刀夺爱。” 秦可薇捂着受伤的心脏又忧伤地爬回了自己的床。 此后一周,舒晴的耳边人工循环播放着同一首歌:“哦!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歌声最终在一次暴力事件中结束了。 大三的时候,所有人都面临实习这条必经之路,舒晴在大一的时候参加了学校的党校培训,大三上期正式成为了一名党员,这也就意味着她要接受党员的顶岗工作。 所谓定岗,是身为党员的师范类大学生需在实习期间进入一些条件比较艰苦的乡村学校进行教学工作,别的学生可以选择实习的学校,但党员却不能。 教学安排下来的时候,舒晴得知自己被分去了省内唯一的高原地带,从盆地迅速上升到高原,这跨度不是一般的大。 辅导员找她谈了一次话,大意是这个安排是学校下来的,如果她不满意,还是可以适当变动一下。舒晴家的状况辅导员也是知道的,表示如果她能出示一份申请,自己这边可以尽力为她争取一下,最好能在离A市比较近的乡村学校顶岗。 舒晴顿了顿,摇头谢过了她的好意。 “当初入党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顶岗的职责,那个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重点在于,顾之曾经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法国,克服语言和生活障碍取得了优秀的成绩,而她尚且还是一个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如果一直因为家庭特殊而活在他人的保护之下,也许一辈子都独立不起来。 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学会对两人的未来有信心,她也该同样付出足够的努力去跟上他的脚步。 结束课业那天,舒晴在寝室里收拾行李,秦可薇拿着份文件急匆匆地奔了回来,十分兴奋地递给她,“瞧瞧,快瞧瞧!该不该请我吃饭?” 舒晴以为她申请到了去A市的什么好学校实习,边笑边接过来看,结果一看之下,顿时震惊了。 “你怎么也要顶岗?” 不光是顶岗,还和她一样跑到了条件最艰苦的高原上去…… 秦可薇也开始从桌子下面搬行李箱出来收拾,“还说呢,你要去那么艰苦的地方,我却跑到最骄奢淫逸的贵族学校去实习,叫我这种正直善良的人如何接受?当然要舍命陪基友了。忘了说,余治森和我一样都递交了申请,刚好有的党员家里有关系,又在想方设法地申请不去顶岗,名额很顺利地就给了我们,这下子要麻烦您老人家多忍受两个不请自来的损友了。” 舒晴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意识到,原来所谓的友情对她来说如此重要。 从小学到大学,很多昔日朝夕相处的朋友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最终和她渐行渐远,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过了,很多人来去匆匆,仅仅留下一段相伴的时光作纪念。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理所当然”的陪伴,她只觉得眼睛都有点酸胀。 秦可薇的余治森的决定并不单单只需要一点义气,更需要勇气。因为顶岗的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尤其是舒晴去的地方又是高原地区,天气状况、生活条件以及吃穿住行,样样都有很大的问题。 后来三人碰头时,余治森说得很轻松,“就当去旅行了,长这么大很少出盆地,这下一出就去了高原,洋气!” 秦可薇笑得毫无形象,舒晴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睛却红了。 大学四年,如今已然只剩下一年时光,遇见一个顾之,遇见两个一心为她的好友,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里奔向大都市了,转折点。 另外: 虽然很不想提到关于盗文的事情,但是这几天同步搬文导致订阅和留言同时急剧减少的情况还是让我很沮丧。 我说过这篇文不长,总体也就几块钱的事,如果看盗文的侧浪真的认为我的心血连这几块钱都不值,其实我不建议继续看下去。最后还是要真心感谢一直支持正版支持顾老师的你们,现在只有留言能治愈我了,_(:3」乙_大家冒个头抚慰一下受伤的么么吧。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对于女儿要去高原顶岗的事情,舒慧颖费了很大力气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最后只说了句:“多久出发?我来A市送你。” 舒晴赶紧摇头,哪怕妈妈压根看不见。 “别别,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秦可薇和余治森都在呢,我们仨说好了,这次要完全独立,不需要家长送的。这周六就出发,只待两个月,放暑假就回来。” 舒慧颖顿了顿,才说:“那周五我来一趟,一起吃顿饭。” 说到底,舒晴虽然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但一直被她保护得很好,这次要去离她很远的地方实习两个月,条件前所未有的艰苦,她哪能放心呢? 可是不放心也得放手,因为她也明白,舒晴不可能一直活在她的羽翼之下,小太阳要发光发热,就要经历暴雨洗礼,学会自己突破横亘在眼前的厚重云层。 周五晚上有法语课,舒晴和秦可薇因为是顶岗实习,所以比别人离校得更早,也就不去上课了。 站在学校门口等舒慧颖时,那辆黑色的沃尔沃停在了她面前,顾之摇下车窗,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起一个盒子,伸出窗外递给了她。 “什么东西?”舒晴接了过来,摇了摇,挺重的。 “复习资料,怕你实习的两个月里把我教过的东西忘完了,所以……”剩下的不言而喻,顾之知道她在等妈妈,看了眼手表,唇角弯弯的,“玩开心点。” 车窗被他升了起来,沃尔沃在舒晴的注视之下开进了学校。 步行街的餐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舒晴倒是很庆幸环境很嘈杂,不利于妈妈长篇大论地抒情。 她挑了些高兴的事情说,比如大四的学姐顶岗归来,说是顶岗虽然条件不如城市里的学校,但是教学机会远远大得多,你可以独立教课、管理班级,教师技能可以得到很大的提升。而在城市里,你只能跟在班主任后面屁颠屁颠地打杂,说好听点是实习老师,说难听点就是个保姆。 舒慧颖看出了她在宽慰自己,只撇嘴说:“就你这火爆脾气,但愿当了老师之后不要误人子弟。前几年不是有个新闻吗,说是有个老师一气之下把不听话的学生扔出窗外了,你给我收敛点,不该做的傻事千万别做……说到这儿,你到时候能申请个楼层低点的教室上课吗?” 舒晴:“……” 话唠母女凑在一起,一顿饭吃得特别欢快。 舒慧颖临时决定要陪女儿在步行街口子上的那家酒店住一晚,也能好好叮嘱些必要的事情。 饭后两人在校园里散步,舒晴看了眼时间,正在祈祷别碰上顾之,就听妈妈忽然咦了一句,“那不是你们顾老师吗?” 顾之正从左边的教学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法语书,微微侧过头来,就看见了停在原地的母女俩。 顿了顿,他远远地朝两人点了点头,舒慧颖却忽然快步走了上去,叫了声“顾老师”。 她略带歉意地为上次在电话里误会他的事情道歉,然后提到舒晴每次回家都很努力地学法语,要不是遇见了这么个好老师,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动力。 顾之的唇角泛起一抹好看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舒晴,“不敢居功,是她自己努力,有上进心。”看到舒妈妈一脸笑容,他顿了顿,又说,“我听说舒晴要去顶岗实习,她一直很独立,对教学也有很大的兴趣,一定会是个很棒的老师。虽然那边的条件比不上A市,但是更能锻炼人,也是种很好的工作经历和生活历练。” 来自老师的夸奖令舒慧颖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笑着道谢,最后看着顾之离去的背影,她对舒晴叹口气,“要是今后你的男朋友有你们顾老师一半好,我就放心了。” 舒晴心头一惊,严肃地点头,“没错,顾老师真是个好男人,谁嫁给他,这辈子就有福气了。” 妈妈点头。 舒晴又补充了一句:“你看他这么温柔善良、和蔼可亲,肯定也会孝顺丈母娘的,所以丈母娘也有福气,对吧?” 妈妈再点头。 舒晴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颇有深意地笑了。 这一夜,舒慧颖和女儿同床而睡,在黑暗里絮絮叨叨地念了很多。 第二天在校门口分别时,舒晴笑得很灿烂,朝着大巴车上的人挥手,舒慧颖也笑着跟她说再见,而大巴终于发动,在女儿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做母亲的忽然泪如雨下,把旁边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她一面擦泪,一面又止不住地呜呜哭着,同时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可就是控制不住眼泪。 后座的人忽然站起身来,和她旁边的那个男生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男生欣然站起身来和他换了座位。 于是舒慧颖正哭得伤心时,一包纸巾忽然递了过来,她一愣,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却赫赫然发现昨晚那位被她称赞过的“好男人”正默默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关切的神色。 顾老师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纸巾放在他的修长好看、指节分明的手里,而他用一种低沉悦耳、柔和动听的声音问道:“你还好吧?” 都说人悲伤的时候最不应该听人安慰,越安慰越觉得委屈,根本停不下来。 舒慧颖哭得稀里花啦的,伸手接过那包纸巾,一边擦泪一边开始说自己的担心,女儿从来没有离她那么远,哪怕是来读大学,也离她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 她说舒晴性子倔,就算是在外面吃了苦也不愿意告诉她,宁愿自己忍着,自己想办法解决,她不是不相信女儿的能力,实在是没法不心疼。 她说:“顾老师你不知道,我家情况特殊,舒晴她从小就没了父亲,我这人又强势,很多时候做不到温柔地对她,动不动就是中国家长的老式教育,可我打心眼里疼她,舍不得她吃苦。你想啊,在家我都舍不得让她多做点事,现在她要去那种条件艰苦的地方,我怎么放得下心来呢?”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哭。 顾之又从纸巾里拿了一张出来,递到她手上,等她情绪稳定了,才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把她想象得太脆弱了?舒晴不是小孩子了,在我看来,很多事情她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更勇敢、更坚强,你认为因为特殊的家庭原因,所以应该给予她更多的关爱和保护,但事实上也许正是这些因素让她比别的孩子都早熟,也更早的学会了如何去应对一些挫折和逆境。” 看着舒慧颖顿时忘了擦眼泪的动作,他微微一笑,“其实在我看来,她已经足够勇敢足够优秀了,也有足够的能力去过自己追求的人生。辅导员给过她机会,她原本可以选择留在就近的学校,但最后执意要接受学校的分配,去那种环境艰苦的地方实习,这就说明其实她对自己是有信心的。既然她都有信心充实地度过这两个月,你又何必太担心了呢?” 舒慧颖回味了半天,终于破涕为笑,“顾老师不愧是有大智慧的人,经你提醒,我茅塞顿开啊。” 一路上舒慧颖和他变换了话题,终于没来得及为舒晴的事情感伤了。 “顾老师成家了吗?”舒慧颖笑眯眯地问。 “还没。”顾之顿了顿,微笑道,“正在进行中。” “啊,有女朋友啦?看顾老师条件这么好,肯定对象也很漂亮了。”舒慧颖表示理解,“家境应该也不错吧?前几年看了部《裸婚时代》,我就开始劝我们家舒晴,说是找个条件好的,小夫妻少奋斗十年,日子也过得没那么辛苦。顾老师本来自身条件就出类拔萃的,女方肯定也不是普通家庭吧?” 顾之若有所思地笑了,“我不是太看重这一点,婚姻幸福与否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经济条件可以暂且忽略。”顿了顿,他补充道,“在我有能力照顾好家庭的状况下,也不希望她太辛苦。” 双方的家庭条件是一回事,将来的日子又是一回事,他虽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但作为一个男人就应当担负起家庭责任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舒晴的家庭条件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她的未来被他放在心上,就绝无可能在经历过去的一切。 舒慧颖越跟他交谈,越觉得这是个稀有的好青年,有教养有礼貌,有思想有深度,重点是长得也赏心悦目,她叹口气,“顾老师的女朋友真是好福气,找了个这么英俊的帅小伙,你看看,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顾之默了默,终于发现了舒家母女的共性——这独特的口才可真有辨识度。 接下来她要坐车到汽车总站,然后才转车回Z市,顾之陪同她一路到了总站,然后目送她离开,这才又坐上了返校的车。 他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司机惊奇地看着他,“你不是才下车吗?怎么又上来了?错过长途汽车了?” 顾之笑了笑,“送人而已。” 返校的路上,他给舒晴打了个电话,舒晴一接通后,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我妈走了?她是不是哭了?你安慰她了没?” 一连串问题朝他袭来,他低低地笑出了声,“你说呢?这种向她老人家展示良好形象的大好机会,我又怎么会错过?” 他简略地把舒妈妈的担忧说了一遍,然后表示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舒妈妈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转而对女儿的未来充满希望。 舒晴在那边笑得很欢,眼睛却不知不觉红了。 “谢谢你。”她蹲在宿舍走廊小小的角落里,听着他那边的声音,有汽车鸣笛声,有行人交谈声,有公交车报站声,可是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不了他那低沉悠扬如大提琴般的嗓音。 他说:“如果我说,我是在不遗余力地向未来丈母娘示好,这句谢谢是不是可以省略了?” 她顿时一惊,屏住了呼吸。 那头的人笑得温柔又漫不经心,“舒晴,谁说我是在帮你了?” 他不过是在帮自己罢了。 虽然这个未来也许还很远很漫长,但顾老师的人生准则第一条:未雨绸缪,万事周全。 笑话,丈母娘在手,老婆我有!这道理他岂会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调整了一天,我又威武地振作起来了! 我想了个大狗血的情节,务必在舒晴实习之后炸得你们里焦外嫩╮╭ --小剧场-- 问题1:请问顾老师,这世界上有什么你不会做的事吗? 回答1:来月经,生孩子,干坏事。 问题2:能具体说说干坏事是什么事吗? 回答2:……偶尔也做坏事。 问题3:能列举一下吗?比如说?你可以拿我做个试验的,我可以当模特。 回答3:嗯,对,有人色诱我……没错,快来吧,再晚一步内衣都解开了。 三分钟后,舒晴拿着菜刀冲过来了。vv,,顾老师转向镜头,微微一笑:欢迎勇敢的记者继续采访,生命需要冒险,你值得尝试。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从A市到实习的学校,一共花去八个小时的车程。 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都市逐渐切入了林木茂盛的荒野,汽车一路颠簸,秦可薇中途还下车吐了两次。 出发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汽车因为引擎过热,全车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等待引擎自然冷却。 已经进入高原地区,入目所及皆是茫茫草原,夏日的暑气在这样的海拔上不复存在,只剩下一轮壮丽的夕阳横亘天边。 舒晴和余治森陪秦可薇一起下车透透气,坐在低矮的草原上,沉默地望着天边寂静的辉煌灿烂。 秦可薇长舒口气,“能看到这种景色,不枉我大吐两场。” 余治森咧嘴笑了,“你的糙汉子形象随海拔升高而呈现降低趋势,能见你如此娇弱羞怯的一面,我也不枉此行。” 舒晴偷偷往旁边挪了挪,趁着两人斗嘴之际,从包里拿出手机,给顾之打了个电话。 顾之正和李宣然在后街的酒吧里打发时间,看见舒晴的来电之后,走到走廊上去接电话。 李宣然饶有兴致地开着门,倚在门框上听冰山美人顾老师温柔低沉的嗓音,一边感叹舒晴完全激发出了他禽兽肉麻的一面,一边又暗暗地觉得舒口气。 和顾之做了师兄弟很多年,看着他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医科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那个曾经骄傲的男人终于在经历了对他来说相当致命的打击后,变得沉默而疏离。 岁月带走的不仅是那个会为了一台手术彻夜不寐的机器人,还有那个永远带着冷静从容的目光走向手术台的顾医生。 李宣然必须承认,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心目中那个前途辉煌的顾之会走下手术台,从此再也不操刀。因为在那之前,几乎所有教授和同学都以为顾之会创造一个神话,只可惜他开了这个头,最终留下一个令人遗憾的结局。 唯一欣慰的是,在四年之后,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舒晴,那种久违的情绪波动和冲动时光也终于随之再次出现。 李宣然这才恍然大悟,顾之并不是在历经挫折之后丢失了年轻时的和激情,只是把它们都埋了起来,舒晴就是这个触发器,一旦按下开关,那些关闭已久的情绪全部汹涌而出。 顾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声音朦胧而温柔。 他的背影看上去很放松,李宣然能够想象得到那张脸上会是怎样的神情,带着几分宠溺,几分难得一见的柔软。 隔壁包间出来个醉醺醺的年轻女人,进洗手间补妆出来以后,看见了李宣然,摇摇晃晃地经过他身边,用那种娇媚动人的声音说:“帅哥,一个人?” 帅哥没说话。 美女又笑道:“真巧,我也是一个人。” 李宣然忽然露齿一笑,用下巴指了指站在走廊尽头的人,“我是有妇之夫,那个才是黄金单身汉,小姐,你要是想找个伴,去他那儿试试。” 穿着黑色抹胸裙的女人醉醺醺地朝走廊尽头看去,第一眼就被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吸引住了,朝李宣然比了个飞吻,她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舒晴正在跟顾之说着草原上的景色,忽然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干嘛站在走廊上啊?进屋一起喝酒啊。” 舒晴声音一滞,“谁在说话?” 顾之皱眉看了眼面前那个醉醺醺的女人,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简短地跟舒晴解释:“不认识的人,应该是喝醉了。” 那女人不满意地嘟囔着:“什么喝醉了?你们男人都喜欢把女人灌醉,我可告诉你,我没那么容易醉,所以你要是想对我做点什么……”她的手骤然攀上顾之的胸膛,凑得极近,化着精致眼妆的大眼睛微微一眨,“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决定勉为其难接受你。” 顾之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几乎是立马后退一步,神情冷淡地说:“不好意思,没兴趣。” 他抬腿毫不迟疑地与她擦身而过,一眼看见了倚在门口的李宣然似笑非笑的表情,当即眼神微眯,又停住了脚步。 那个女人还站在原地,顺着顾之的离去转过身来,看样子头晕眼花的,快要晕了,那神情楚楚可怜,好像在求谁去帮她一把。 顾之挑眉看着李宣然,“大医生,不去帮帮忙?病人已经快要醉死了。” “抱歉,我是兽医。”李宣然露齿一笑,“你才是替人治病的。” 顾之不置可否地从他面前走近包间,“谁摆的烂摊子谁解决。” 李宣然翻了个白眼,走到那女人身边,“小姐,你没事吧?” 女人扶着墙,看样子越来越迷糊,李宣然赶紧扶着她,“你哪个包间的?我送你回去。” 就在此时,忽听几步开外传来咔嚓一声,李宣然抬头看去,只见顾之极为悠闲地倚在门口他刚才靠着的位置,手机的闪光灯一晃而过。 顾之含笑把屏幕朝他晃了晃,“挺引人遐思的,你老婆看了,今晚肯定和你好好激情一番。” 李宣然:“……” 舒晴在那头一头雾水地等了很久,然后才听到顾之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可以继续了。”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交流感情。” “和谁?” “李宣然。”顾之的声音饱含笑意,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看了眼一脸幽怨的李宣然,语气悠闲又轻松,“他和老婆今晚要吵架,我打算陪他一起回家作证。” “做什么证?” “他老婆以为他在外面胡来。” “所以你是去劝架的?” “劝架?”顾之诧异地挑眉,“怎么会?我是去插刀的。” “……” 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草原上的温度很低,哪怕学校是在镇上,夜风也呼呼的刮着,不留情面。 学校很破旧,规模也小,完全没法和A市相提并论。 舒晴和秦可薇住在一间宿舍里,同房间的还有另一个A市的女生,她是A大教育学专业的学生,这次也参加了顶岗实习。 长途赶路都累了,三人把床铺好后,得知要去学校的另一头打热水,都有点不想动,最后干脆就这么钻进被窝里睡了。 舒晴闻着被子略微潮湿的霉味,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裂纹和水渍,想象着明天会面对怎样的一群学生,隐约有些期待。 而当真正面临教室里的学生时,舒晴才明白贫困山区的孩子在教育条件上与城里的孩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负责的班上一共有二十七个孩子,最小的十一岁,最大的十七岁,那些脸蛋因高原气候而变得红彤彤的孩子用一种新奇喜悦的目光看着她,在那句“上课”之后,用带着地方口音的不标准普通话响亮地喊道:“老——师——好——” 声音拖得很长,一个个都很激动。 舒晴一开始还有些忐忑紧张,可是渐渐的,面对那么多求知若渴的目光,就慢慢平静下来了。 她曾经想过要当翻译、去外企、出国留学……这个专业能考虑过的全部可能性她都考虑过,唯独没有想过要当老师。 而今,在长达两个月的时光里,她忽然发现自己也在渐渐喜欢上这个职业。 每晚她都轮换着给妈妈和顾之打电话,讲着在这边遇到的各种事情。有时候顾之晚上有课,她就在午间休息的时候跟他说几句。 有天中午正在打电话的时候,班上那个最小的男孩子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的,舒晴顿了顿,让顾之等一下,然后笑眯眯地站起身来,“高逸,你找我?” 高逸今年才十一岁,是班上的国宝级生物,长得虎头虎脑很可爱,性格也很活泼。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脸红红地点点头:“我来送点东西给老师。” 舒晴朝他招招手,待他走近以后,才注意到到他手里拿着一个盖得紧紧的铁杯子,笑着摸摸他的头,“这是什么?” 高逸献宝似的把杯子递给她,害羞地说:“是我和爷爷一起做的青稞酒,想给老师尝尝。” 舒晴笑着逗他,“怎么办,老师不喝酒的呀?” 高逸一愣,黑漆漆的大眼睛无措地转了转,然后停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泛起了泪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好像受了无可比拟的创伤。 舒晴吓一大跳,赶紧接过杯子,打开盖子喝了一大口,被苦涩的酒呛得边咳边说:“老师逗你呢……咳咳,很好喝……” 高逸顿时被她面红耳赤、边咳边笑的滑稽模样给逗乐了,眼泪一下子缩了回去,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他一边笑还一边凑到舒晴耳边,用不太标准的英语生涩地说:“Sibyl,Iloveyouch,sososonuch!” 舒晴到来以后,他第一次上了英语课,这个年轻的老师很爱笑,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他们的各种问题,向他们描述那个陌生的国度里,说英语的人们都过着怎样多姿多彩的生活。 有年纪大点电话孩子不愿意上英语课,赌气说:“反正我们以后也用不上英语,住在这里也不会接触那些人,浪费这些时间做什么?” 那节课上,舒晴第一次停止了讲课,开始认真地给大家讲一些题外话。 她说他们虽然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许在很多方面没有城市里的孩子有优势,但是未来是任何人都说不准的,重点在于你想不想改变现在的状况,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说了钱学森的故事,说了童第周的故事,几乎是绞尽脑汁把以前读过的名人故事都告诉了大家,最后还唱了一首英语歌,Stronger。 Whatdoesn’tkillyouandalittletaller. 那节课,孩子们似乎学到了很多,年纪最小的高逸甚至一下子喜欢上了舒晴,喜欢上了英语。 他连续好几天,每天下课都来问舒晴几个词语怎么用英语表达,舒晴也就教了他。 而今,他这样红着脸在她耳边说出这句话,舒晴才骤然明白前几天他为何要问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词语。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忽然一下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摸摸高逸的头,笑着对他说:“SodoI.” 高逸眨眨眼,“什么意思啊?” 舒晴也朝他眨眨眼,“不告诉你,想知道意思,以后就努力学英语。” 高逸又羞又开心地跑开了。 再次接起电话,舒晴那声“喂”都变得有些低沉朦胧。 顾之顿了顿,好似在分析她这语气里的感情成分,最后淡淡地说了句:“看了我的小女朋友到了哪里都是桃花朵朵开啊。” “他才十一岁啊顾老师!!!”这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十一岁?”顾之不置可否,“十一岁就明白Iloveyou了uch不够,还sosuch,看来对舒老师你已经情根深种了啊。” “你也知道他才十一岁,所谓的Iloveyou还不就是随口说说,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十一岁……确实不太明白。”顾之的声音陡然一转,冷静犀利地指出,“那你呢?二十一岁了,sodoI的意思应该明白吧?” “……”舒晴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两秒钟之后,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我说,顾老师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从容不迫地说:“我去洗碗,就这样。” 嘟——通话终止。 舒晴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发了条短信过去:你家不是有洗碗机吗?→_→难道是我记错了? 顾之的脸微微一热,淡定地回道:嗯,你记错了。 回头扫了眼好端端的洗碗机,顾老师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在舒晴回来之前,把那家伙送到李宣然家里去。 洗碗机:T-T关我什么事?我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要说:留个言吧! 什么?不留? ↓↓↓ 顾老师:舒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实习进行了将近一个月时,舒晴因为不适应高原气候,嘴唇也裂口了一个月,每天喝稀饭都会疼得眼泪哗啦啦的。 唇膏和多喝水压根不管用,听本地的老师说,只要在这里生活上几个月,就会适应这种气候,只可惜舒晴待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只能默默地继续忍受下去。 最严重的那几天,舒晴甚至连说话都有困难,一张嘴就会拉动嘴唇上的口子,钻心的疼。 她不是娇气的女孩子,不会因为晒黑了或者吃不好睡不好就抱怨,但是这样的疼痛持续了一个月,她也受不了了。 晚上给顾之打电话的时候,她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了眼,一边说:“……你都不知道,血口子张得很开,都看得见里面血肉模糊的样子……我上课的时候只要一说话,就痛得不行,有时候说上一阵子还会流血……” 人一旦遭遇挫折,就变得娇气起来,特别是心知肚明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我忽然开始后悔当初拒绝辅导员的提议,坚持要来这里了,真的很难受……”她其实压根不是这么想的,却因为对方是顾之而难得地撒起娇来。 顾之安静地听着,最后淡淡地说了句:“舒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去学校之前应该就明白一切不会如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 “所以呢?”舒晴心一凉,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嘴唇又开始流血的人,忽然觉得这样的回应有点出人意料。 顾之说:“所以不要抱怨,秦可薇也忍下来了,不是吗?” 舒晴从镜子里看了眼趴在床上玩手机的秦可薇,对方的嘴唇好端端的,虽然有些干燥,却并没有倒裂口子的程度。 隔壁班的老师告诉她,这种情况也要因体质而异,可能是她比较不适应这种干燥的气候,而秦可薇的适应能力要好很多。 舒晴忍了忍眼泪,生硬地说:“我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跟你抱怨一下,难道你连这点小事都不允许我诉下苦?你不要老是站在老师的高度来教育我,偶尔安慰我一下会怎么样?” “舒晴,我没有教育你,只是在跟你陈述事实,不希望你产生后悔或者想放弃的情绪——” “那就安慰我,安慰就够了,我不需要这些冷漠又高高在上的说教。”舒晴的声音大了点,连续一个月的嘴唇干裂已经让她吃不消了,“疼的是我,之前一直没有抱怨而已,现在只是疼得受不了,所以才找你寻求安慰,你有必再说我一顿吗?” 语气里带着委屈和失望,还有她小小的受挫的自尊。 顾之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说:“你现在情绪不好,就这样,等你想通了我们再说。” 舒晴震惊地消化了片刻这句话,赌气地挂断了手机,把自己狠狠地埋在床上。 秦可薇吓了一跳,坐起身来看她怎么样了,结果却发现她把头埋在被子里,还以为她在哭,赶紧过去安慰她:“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打个电话就哭了?” 舒晴猛地坐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说:“谁哭了?我就是恨自己看上个冷血无情的人民教师,永远站在道德的高度来教育我,一点也不理会我的心情。” 她哪里是真的为来顶岗而后悔了?不过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疼得束手无策,所以希望他能开口安慰几句罢了,谁知道他会这么冷淡? 这根本不像那个温柔成熟的顾之,她以为他至少会好言宽慰,给她一点信心和坚持下去的勇气。 结果她错了!!! 尔后的两天,她赌气似的没有再给顾之打电话,而出乎意料的是,顾之竟然也没有回她电话。 整整四十八小时,手机屏幕一直黑着,好不容易铃声响了一回,结果却是妈妈打来的。 舒晴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夜里睁着眼睛看着斑驳的天花板,开始问自己,究竟是她太无理取闹,还是顾之太无动于衷。 余治森和秦可薇夜里拖她出去绕操场,高原的夜风呼呼地挂着,温度也很低,三人喝着高逸送来的青稞酒,火辣辣的滋味一路烧到了肚子里。 舒晴恨恨地说:“谁稀罕他的安慰?撒个娇而已,他不是天才吗?不是最会察言观色了吗?凭什么把我偶尔的撒娇当成是抱怨?凭什么把我当做遇到挫折就会哭着叫着要反悔的小孩子?” 余治森想了想,“可能是你平常太man了,没人想象得到你会撒娇。” 秦可薇默默地停下脚步,果不其然,舒晴恶狠狠地掐住了余治森的脖子,“有本事再戳我痛处!” 余治森艰难地指着天上,“喂,流星!” 舒晴看也不看,冷冷地说:“是吗?那我许个愿好了,我希望我的朋友余治森早日入土为安。” 余治森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那我的遗言一定是‘请把舒晴捉来替我陪葬’。” 秦可薇开始没心没肺地笑,舒晴也跟着笑,笑完以后又是一片惆怅。 余治森说,顾之肯定是这两天太忙,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她闹翻呢?那也太不成熟、太不符合顾老师的风格了。 舒晴顿了顿,苦笑道:“但愿。” 她开始承认是自己太娇气,可是哪怕再坚强再独当一面的女生也不会希望吵架之后,男朋友保持冷战,不主动联系——何况她根本不确定两人算不算是吵架。 又隔了两天,顾之依旧没有打电话给她,这一次,舒晴终于彻底失望了。 她拿着手机看着顾之的名字发了很久的呆,犹豫了很多次,最终也没有拨过去。 委屈,不解,失望,心寒……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原来这就是恋爱里的痴男怨女吵架的心情,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似的。 高逸好几次在午休的时候来办公室找她,都看见她一脸愁容地坐在那里,对着手机发呆,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舒老师,你在干什么?你不开心吗?” 舒晴摸摸他的头,勉强笑了笑,“老师没事。” 后来有一天,高逸干脆搂着她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然后小脸通红地说:“他们说老师是失恋了,舒老师你不要难过,等我长大了,我来当你男朋友好不好?” 舒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谁教你这些的?” 高逸眨着眼睛,“大胖说不许我出卖他的,我不能说的。” “……”大胖要是知道你这么呆萌,会哭死的好吗? 然后舒晴又陷入一片茫然,原来连班上的孩子都看出她的不开心了。 第五天晚上,她难得地上了一次手机Q↓Q,没一会儿却看见陈念念发来的聊天消息:哇,好难得,舒老师也上线了! 她回了句:哟,陈老师也在线上呀!幸会幸会。 随意聊了聊双方的近况,陈念念忽然八卦地问她:喂,你知不知道外院最近出了个轰动的新闻? 舒晴:什么新闻?我与世隔绝了一个多月,今天才第一次上Q↓Q,能知道什么东西? 这一回她等了很久,陈念念才把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字体发过来:听说系主任和顾老师谈恋爱了,我前天才听法语专业的刘淑说的。她说她那天回学校交实习表,结果刚好看见顾老师和系主任有说有笑地走出办公室,中途系主任回办公室拿外套,顾老师就帮她拎着包,关系可亲密了。这还不算啥,最振奋人心的是刘淑在办公室请系主任签字的时候,听到她在跟女儿打电话,说什么中午要和女儿还有女儿的爸爸一家三口好好吃顿饭。结果当天中午又听人说看见顾老师和系主任带着女儿一起在市中心吃饭,这下大家都知道两人的恋爱关系了!你说劲爆吧? 陈念念一个人说得很激动,最近寝室里的人都在实习,难得有空聊天,好不容易逮住舒晴,她就开始大说特说。 她还说:虽然说系主任结过一次婚了,但毕竟长相和条件都在那里摆着的,和顾老师一样都是聪明人,要是他俩走在一起,那也算般配,不过顾老师还是吃点亏,你说呢? 令人纳闷的是,陈念念正等着一向能说会道的舒晴和自己一起好好探讨探讨这个八卦,五分钟之后,那个头像却忽然灰掉了。 舒晴以僵硬的姿态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色,她住在三楼,对面就是居民区,低矮破旧的民房每个窗口都闪耀着昏黄的光,隐约透露出一股温馨的意味。 她看见楼道里有一家三口正在往上走,每走上一层楼,就点亮一盏灯,看不起那个蹦蹦跳跳的孩子是男是女,却令她无端想起了系主任何琳的女儿。 那个三岁的小姑娘长得像个洋娃娃,与何琳如出一辙。 舒晴觉得这个消息太可怕也太虚假,可是猛然又想到了这几天顾之的异常表现,以及……她呼吸一滞,终于记起了大二下期曾经在办公室外面看到过的一幕场景。 那时候,顾之坐在椅子上,何琳站在他身后,俯身与他一起看着电脑上的什么东西,两个人的表情都是笑吟吟的,带着和谐又美好的意味,当真是佳偶天成。 因为何琳结过婚,又有孩子,舒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和顾之有什么,如今被陈念念一语点醒,那些记忆忽然翻江倒海地涌来。 顾之……和何琳? 谈恋爱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人味十足的姑娘,却拥有自己敏感的一面,这时候再回味起当初何琳的表情来,忽然就琢磨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何琳很美,五官很精致,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小的酒窝,有时候看起来真不像个二十八岁并且生了孩子的女人。 她曾经无数次看见何琳对着领导、对着老师、对着学生笑过,可是似乎任何一次都比不上对顾之笑得那几次,眼神亮晶晶的,像是一个妙龄小姑娘。 然后舒晴终于想起来,那种神态她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向衣柜上的那面镜子,镜子的人此刻愁容满面,带着震惊又茫然的情绪,可是一个月前,她分明也曾露出过何琳那样的表情。 那种对着心仪的人笑得春风满面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小狗血来了,大狗血还会远呀C二、厂?谁说给我留言和霸王我看不见?T一丁我都看见了的,一直忘了感谢啊,明天晚上我来慢慢回复!!!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舒晴坐在床上愣了很久,最后还是秦可薇上完晚自习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发呆的样子,出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你干嘛啊?一个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吓死个人。” 舒晴茫然无措地抬头看着秦可薇,“怎么办,我好像……和顾之吵架了。” “我以为你们已经吵过了,现在都冷战好几天了好吗?” “之前不确定,不过现在看来……”舒晴沉默了一会儿,才在秦可薇的追问下说,“刚才陈念念跟我说,学校里面在传他和系主任的八卦,说是系主任和他带着女儿一起在市中心吃饭,还有人看见他们很亲密的样子。” 秦可薇一愣,“怎么可能?……那你相信了?” 舒晴摇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那不就行了?”秦可薇坐在她旁边,把手机拿过来看她和陈念念的聊天记录,然后边笑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院的那群人,男男女女都八卦,看到风就是雨的,一起吃顿饭怎么了?你还和宋予吃过饭呢,难道就有一腿了?再说了,所谓的亲密又是个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咱们还和余治森亲密呢!” 秦可薇一个人唠唠叨叨了一大堆,最后拍了拍舒晴的肩膀,“行了,顾老师一看就是从一而终的人,你别瞎操心。实在不行,这回回去以后就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哭着闹着要他负责任!” 舒晴笑了出来,看见秦可薇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再晚一点的时候,同寝室的刘思也回来了,她是个很外向的女生,洗完澡之后就窝在床上玩手机,过了一会儿,忽然心血来潮地问舒晴:“你有男朋友吗?” 舒晴点头。 “那你男朋友玩游戏吗?” “不玩。” 刘思长叹口气,惆怅地躺在枕头上,“真好,我男朋友三天两头玩游戏,总也不陪我,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想找他陪我出去逛街,他就说我爱乱花钱,他倒好,省吃俭用把钱拿来充游戏点卡,难道这就算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了不成?” 秦可薇从厕所走出了,一边吹头一边说:“最不喜欢这种玩物丧志的人了,为了游戏把你晾在一边,你还跟着他干什么?” 刘思说:“可是我喜欢他啊,当初追了好久才追到的。” “你喜欢他哪点?” “他个子高,长得帅,又是学音乐的,说话都跟唱歌似的,嗓子可好听了。”刘思说起来的时候很骄傲,“当初好多人追他,最后都因为他难追又不搭理人而放弃了,就我坚持每天在他早晨练完嗓子之后送酸奶去,风雨无阻。你知道音乐学院的人每天都起早练声,我不用起早,但是为了给他送酸奶,每天都定好闹钟起床,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秦可薇瞪大了眼睛,“你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所以费了这么大劲儿去追他?” 刘思坐起身来,理直气壮地说:“哎呀你不知道,当时我才刚进大学,他比我们高一级,代表高年级的学长给我们致词,当时往台上那么一站,直接迷死下面的一片人。然后他拿起麦克风说了一句话,下面一群死过去的立马又活过来了!我从小就喜欢声音好听的男生,何况又是个帅哥?当时就立志一定要追上他!” 舒晴听着秦可薇言辞犀利地在那里给刘思分析,最后刘思幽幽地叹口气。 “其实我知道他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对我,他接受我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从大一进校开始,他一共交过四个女朋友,我追上他的时候他才大二诶!四个女朋友!身边的人都劝了我,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承认我肤浅,一开始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所以就迷恋他,可是开始追他以后,我发现他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责任心?”秦可薇夸张地打断他,“你确定这三个字是用来形容他的?一个为了玩游戏把女朋友晾在一边不闻不问的人可以称之为有责任心?” 秦可薇得出的最后结论是,刘思应该好好斟酌一下这段关系,如果男方真的对她一点心思也没有,她根本用不着花心思在那个人身上。 临睡前,刘思说:“我早就知道和一个跟自己不平等的人在一起就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他高高在上,我平凡普通,可就是忍不住要去试一试。” 她惆怅地翻了个身,在黑暗里轻轻地说了句:“越是知道不可能,越要去飞蛾扑火,大概只有我是这样了。” 舒晴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发呆很久,才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低低地呢喃道:“何止你一个呢?” 她毫不怀疑顾之那样一个有责任心又冷静从容的人,就算是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也一定会告诉她,不会这么背着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是同时,她也确定自己从系主任的表情里看出了对顾之的钟情。 而听完刘思的故事,她忽然开始思考一件事情,在顾之沉默着不联系她的这些日子里,他都在想些什么? 她为自己做的决定抱怨愤懑,还对不知情的他乱发脾气,而今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成熟又温柔的何琳……这样的对比难道不是很鲜明吗? 他会不会认为她其实幼稚又任性,对自己的决定不负责任? 舒晴忽然发现,原来恋爱里的人真的都很矫情,爱一个人胡思乱想很多。 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勇敢,没有办法无所顾忌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喜欢他,他光芒万丈,他风姿绰约,他像是随身携带着上帝的金手指,随时随地散发出无穷魅力。 而她其实暗暗自卑了很久很久,哪怕看上去总是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的温柔他的好,可心里也一样在打鼓,那么优秀的他如何会看上这么平凡的她? 那现在呢?这么久不联系,是不是代表他后悔了? 舒晴一个人在黑暗里想了很久,直到刘思和秦可薇的呼吸声均匀的响起,她才慢慢地拿着手机坐起身来,就这么穿着睡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可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就这么睡过去,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顾之隔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声音略微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暗哑。 他说:“怎么了?” 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久违多年了,舒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她慢慢地蹲下-身来,低低地说了句:“顾之你这个王八蛋。” 一秒钟后,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她就迅速挂掉了电话。 想了想,最后干脆把机关了。 要任性,干脆任性到底好了,如果连这点任性都无法包容理解,这个男人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下去。 舒晴觉得,与其委曲求全,倒不如我行我素,毕竟真正的勇士不惮于直面高冷的顾之。 顾之很快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坐起身来,回拨过去,只可惜那个疏离客气的女声重复地告诉他: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坐在灯光里看着发亮的手机,伸手揉了揉眼睛,手背上隐约可见几个针孔,显然已经扎了不少针了。 一周之内,感冒和发烧同时来袭,他连课都上不成,只能去医院打点滴。 说来可笑,作为医生的他竟然不愿意去医院,要不是李宣然拖着他去输液,恐怕这会儿他还病得卧床不起。 顾之低头看着她的名字,低低地叹口气。 三天前,李宣然还在骂他:“你明明担心得睡不着觉,跑出去吹冷风还病成这幅模样,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当时他只是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她自己都那副德行了,还能让她替我瞎操心?” 李宣然骂骂咧咧地走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推门回来补充了一句:“我真是服了你,这种老好人的性格居然也敢用在恋爱里,你不知道谈恋爱和别的事情不一样吗?你那么担心她,那就安慰她啊,装什么假正经,还在那儿教育人家!我看你什么时候被人甩了还会温柔善良地祝人家幸福美满、早日寻得新欢!这就叫贱骨头!” 顾之躺在病床上,森冷地看他一眼,“慢走不送。” 这一眼的第二层意思是:给我等着,病好再战。 台灯下,他静静地坐了好久,最后才发了条短信过去。 “还剩十天。” 等你凯旋。 在顾之小的时候,顾妈妈总是对他很严厉。 比如顾之八岁那年从很陡的斜坡上骑自行车冲下来,结果连人带车翻了两个跟头,摔得膝盖上血肉模糊,被送去医院缝了整整十一针。 当时顾妈妈赶到医院,看见他的膝盖就开始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爱逞能,说他没脑子,说他成天就爱胡闹,说他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顾之当时忍着眼泪没有解释,只倔强地抬着下巴,一言不发。 后来顾妈妈才听把顾之送来医院的路人说,这个孩子骑着自行车,手里还拎着一盒小蛋糕,一脸兴奋地从坡上冲下来,结果因为单手按了刹车,导致冲力过大、车轮受力不均,这才连人带车摔得很惨。 顾妈妈当时就愣住了,因为她忙得都快忘了那天是她的生日。 后来顾妈妈身患癌症,硬是倔脾气发作,不然顾爸爸把实情告诉儿子,也因此,她的去世成了顾之心头最大的遗憾,一辈子都是心上的一块难以愈合的伤疤。 当时顾之的难过谁都看得出来,法国医学院的教授甚至特地批准了这个他中意的高材生在家休息一周,可是第二天,顾之跟个没事人一样来了医院,又继续淡定从容地执起手术刀进了手术室。复杂的手术被他以精准迅速的手法完成了,事实证明,母亲的去世没有对他的医术发挥造成一点影响。 可是晚上回家之后,李宣然打了电话给他,从顾之与往常不同的声音里听出了端倪——到了法国滴酒不沾的人居然喝了个酩酊大醉,几乎是哽咽着叫出了母亲二字。 可是当第二天李宣然打电话去安慰他时,酒醒之后的顾之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昨晚做梦了。” ……死也不承认自己受了伤。 李宣然很是恨铁不成钢地跟老婆嘀嘀咕咕地念着顾之的这些陈年旧事,“你也知道他妈走得早,在那之前一家子都是这种闷葫芦性格,对人好都爱藏在心里掖着,表面上永远是说教,跟个糟老头子似的,我告诉你,别说舒晴了,这世界上就没人能受得了他!看着吧,时间长了准得分手,谁叫他无趣又道德高尚,生活规律一沉不变,简直是个机器人!” 李夫人把手里的书往床头柜上一放,淡淡地看了眼李宣然,“谁说这世界上没人能受得了他?你不就受得了吗?结婚三年了,我每天都能从你嘴里听到顾之这两个字,我要不是你老婆,恐怕都会怀疑你的性取向有问题了。” 李宣然:“……” 他也很委屈好不好?谁叫他这么正义这么善良这么正直这么乐于助人?身为兽医,看见脆弱又可怜的小动物就忍不住想要救死扶伤,顾之那货还不就是刚好吃死了他的好心肠?! 不知道顾老师要是知道此刻李宣然的心声,会做出什么反应。 两个月的实习期很快到了,临走前的那一晚上,校长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给实习老师们组织了一次篝火晚会。 那群孩子围坐在火堆旁边,高声唱着感谢老师的歌,融融火光照亮了孩子们稚气的面庞,舒晴忽然有些热泪盈眶。 高逸跑过来,红着眼搂住她的脖子,“舒老师,我舍不得你……” 舒晴摸摸他的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顾之的声音低沉悦耳,穿破了沉沉黑夜,直达耳底。 “舍不得也没办法,她要跟我回去了。” 舒晴全身一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 只见几米开外,顾之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然后迈开长腿从容地走了过来,视线微微定格在高逸搂住她的手臂上,十分有礼貌地说:“请问能稍微挪一挪吗?我猜你的舒老师太久没见到她心爱的男朋友了,也许会想要扑上来给我一个见面礼,你这姿势不太方便她行动。” 高逸被男朋友三个字震在原地,却没有松开手,而是带着敌意盯着他,“她是我舒老师!” 顾之点头,“她也是我女朋友。” “大胖说舒老师失恋了的!”高逸的声音很大,手臂牢牢地揽着舒晴的脖子,“等我长大,我要让舒老师当我的女朋友,没你的份!” 顾之笑了,“等你长大?”他似乎是思量了片刻,然后才温柔地说,“可是怎么办啊,等你长大之后,你的舒老师都嫁人了呀。” 高逸的脸开始涨红再涨红,紧接着眼睛也红了,转过头去望着舒晴寻求帮助。 舒晴的心情简直已经翻腾不止了,可是尽管如此,她也只是坐在那里,好似漫不经心地亲了亲高逸的额头,“别听人瞎说,老师哪里会那么轻易嫁人呢?觅得如意夫君之前,嫁人这种事纯属扯淡。” 而随着那个轻柔的吻落在小男孩的额头上,某个男人的脸瞬间拉长了数倍。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1.刘思的事情是个伏笔,大家别嫌我啰嗦╮╭。 2.一开始的老好人顾老师像男神,渐渐的老头子本性就冒出来了。 3.不解风情的说教行为很欠虐对吗?╮╭请期待么么酝酿已久的大戏:《顾老师受虐记》。 明天同一时间独家首播,阴谋一环接一环。 想知道顾老师是如何被调-教成激情四射的好男儿的吗?想知道面对情敌的顾老师是如何情绪失控的吗?想知道顾老师和系主任约会的真相吗?想知道顾老师和系主任约会的时候被舒晴抓住的现场是如何撒狗血的吗?最后,想知道顾老师与手术刀相爱相杀不得不说的故事吗? 咳咳,广告时间到,让我们跨入都市部分,暂时告别温情的校园时代,来到激情四射的成人世界╮╭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大家,以及投地雷票的爱人们!看着那名次蹭蹭地涨,心里那个激动!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809:07:39 软烟罗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2-2809:08:19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820:54:53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2-2821:04:29 diditut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107:15:02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109:05:55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109:06:29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109:07:09 孤单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116:18:52 夫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121:27:31 西米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207:33:08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209:49:37 孤单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307:57:37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311:37:07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313:21:04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315:16:46 软烟罗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3-0315:21:23 夏麟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3-0318:00:38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519:51:37 掷时间:2014一03一0609:03:21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投卿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一03一0622:49:15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众人目送舒晴与那个风姿卓绝的男人一起离开了操场,刘思诧异地问秦可薇:“她男朋友?” 秦可薇点点头,又撇嘴嘀咕道:“一样都是学生,为什么就我跟蚊子一样可以直接被忽略掉?” 刘思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可薇立马噤声,笑嘻嘻地把身旁坐着的学生搂在怀里,把话题岔开了,“来来,小不点儿,给老师唱首歌听!” 刘思还在看两人离去的方向,沉沉的夜色也难以掩盖那个男人温润如玉的气质,她忽然想起前些天的某个晚上,自己还曾经在寝室里盛誉过男朋友陈骞是高富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下丢人丢大了。 舒晴跟在顾之身后,隔着一两步的距离,沉默不语。 那个背影好像瘦了些,明明已经两个月没见了,她却觉得好像昨夜才经历过这样的一幕,看见过这样的背影。 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明明想过要在见到他的时候大发雷霆、无理取闹一番的,可是原计划回A市吵架的方案忽然被他打乱,因为他竟然不远千里跑来了这个几千米高的地方,告诉高逸“她要跟我回去了”。 于是那些怒火和委屈一时之间哽在喉咙里,再难抒发出来。 顾之停在破旧低矮的教学楼前面,微微抬头看着这栋建筑,“不带我参观一下吗?” 舒晴沉默地带他走进了大门,一路经过灯光昏暗的走廊,两旁的墙壁斑驳发黄,间或挂着一些孩子们亲手画的画作,幼稚粗糙,却又不同于普通学校里的名人肖像。 顾之走得很慢,偶尔停下来看着墙上的画,目光很柔和。 其中一幅画让他停留了很长时间,画面上是一位母亲拿着棍子在教训儿子,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母亲眼角的泪珠。 画的质量并不好,可是作画的人很认真,顾之看了眼右下角的名字:严厉的爱。 他纹丝不动地凝视着画作,忽然开口问舒晴:“嘴唇好了吗?” 舒晴顿了顿,才说:“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压根没放在心上呢。” 她的语气稀疏平常,却又带着他熟悉的尖锐敏感,虽然从前的她也常常露出这一面,但针对的人从来不会是对他。 顾之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舒晴,“你认为我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舒晴没说话,盯着墙上斑驳的痕迹,表情很是倔强。 顾之伸出手来拉她,她触电般地缩了缩,然后顾之又拉,她又躲,这么来回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被顾之紧紧地拽住了。 舒晴终于抬头瞪着他,“你牵我干什么?” 这一抬头,瞬间望进他漆黑一片的眼眸里,那片像深海一样不可预知的情绪如同潮涨一般蔓延而出,令她有些怔忡,甚至忘了抽身而出。 在这样的静默里,她听见顾之说了一句:“我在尽我所能控制自己立马跑来把你带走的冲动,舒晴,我不比你轻松多少。” 这样一句话,要是用一种动听的方式来说,它可以是:“其实我很心疼你,可我希望你更独立更负责任地去面对自己的人生,所以不得不忍住把你带走的冲动。” 或者朴实一点,他可以解释清楚自己的初衷,只可惜顾老师一向言简意赅,终于激怒了舒晴。 半个月的杳无音信,唯一得知的是他和何琳谈恋爱的消息。 某个深夜的情绪爆发,最终换来的是他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还剩十天”。 她还以为平等的爱情就是她偶尔发牢骚的时候他能放□段安慰一下她,只可惜她吃多猪脑,练就了一种脑补的技能,而事实证明他们从来就没有平等过,顾之压根没有放下过老师的身段,一如既往地把她当做一个幼稚冲动的学生。 如今见面了,她看在他大老远地跑来接她的份上,终于忍住了没发火,可他居然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对她说:“舒晴,我不比你轻松多少。” 几乎是一瞬间,舒晴脱口而出:“既然那么不轻松,何必跑来找我?八个小时的车程不容易吧?何不好好在家放松放松,免得为了一个任性又不知好歹的人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呢?” 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备战状态,可是面对被人尚有勇气一战,面对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爱慕已久的人,却失去了僵持的勇气。 她索性转身就走,却被顾之一把拉住了手腕。 被迫回过身来的瞬间,顾之刚皱眉想要让她冷静一下,却骤然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以及……哪怕灯光昏暗,这样近的距离也足以他看清她嘴唇上的口子了。 她很痛,痛了两个月。 打电话给他是想要寻求一个安慰,因为怕妈妈担心,所以她绝对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舒慧颖,唯有找他。 很多细节顾之压根不用想,就能全部猜中,可是猜中是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他觉得自己是在为舒晴做最好的打算,就好像老鹰要让小鹰学会飞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推下悬崖。 可是这样亲眼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嘴上模样可怖的裂口,心下仍然一紧。 舒晴最恼怒的就是脆弱的一面被他看到,当即狠狠地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可无奈对方把她握得死死的,一点也不肯退让。 “放手!”舒晴咬牙切齿地怒道,因为太过用力,嘴唇上的口子被猛地扯动了,她的表情瞬间紧缩了片刻,从那道口子里又流出些鲜红的液体。 顾之一僵,终于松开了手。 舒晴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却在走了没几步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对不起……” 脚下一顿。 顾之站在那里,慢慢地开口说:“只一心想着要你坚强起来,学会坚持自己的选择,所以没有开口安慰你,是我不对。” 她的脚下似是灌了铅,沉得迈不动步子。 “生怕自己听你多说几次疼,就会忍不住动摇,忍不住动用关系把你带回去,所以干脆连电话也不打给你,是我不对。” 她的表情有些呆滞了,不知哪里来的心情居然有空去想还好此刻她是背对他的,他就看不见她这副蠢样了。 “忽略你的情绪,把你当成一个需要人正确引导的小孩子,而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吝啬给予,是我不对。” 顾之的声音在空旷悠长的走廊里显得低沉又轻柔,还带着一点回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他顿了顿,才说:“可是从头到尾,我都把你放在心上,没有哪一刻抛开过。关心则乱,如今我也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看着那个小姑娘愣愣地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头顶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也让她显得有几分单薄。 然后慢慢地,舒晴转过身来,眼睛红红地瞪着他,“谁要你关心我了?谁要你引导我了?谁要你一直在我面前充什么人民教师了?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误会我后悔自己的选择,让我一个人在高原上孤零零地没人安慰没人搭理,你——” 顾之几步走上来,伸手抚上了她泛着血渍的嘴唇,指腹的温度明明不够烫,却惊得她顿时声音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抱怨又像是呢喃一样定定地看着她,“我都说我错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那是一种近乎耍无赖的神情,来自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顾老师,成功地令舒晴又是一震。 时间正好,负责关电闸的老教师在控制室关闭了整栋教学楼的电源,几乎是一瞬间,走廊里陷入一片黑暗。 舒晴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顾之那里靠了靠,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顾之的手慢慢环住了她的腰,在她耳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气够了没?” 舒晴的腰也开始发烫,却暗自庆幸黑暗里他看不见她的脸。 “如果气够了,那就不要动。”他低低地对她说,声音像是掺杂了催眠术一般,叫人动弹不得。 他几时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过?舒晴浑浑噩噩地想着,于是果真没有乱动。 寂静的时光被无限拉长,就在她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一束手电筒的光线忽然照了过来,走廊尽头传来秦可薇的声音:“喂,你们两个!教学楼要关了!赶紧出来!” 舒晴触电一般飞快地往后跳了一步,面上立马滚烫得无法言喻,然后尴尬地朝秦可薇那里快步走去。 顾之的唇角微微一弯,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因为猎物落空,也自热而然地垂了下来,眼里流露出不知是遗憾还是欣慰于来日方长的目光。 手机里还好端端地留着李宣然的那条短信:小师弟,党和国家教育我们,男儿当自强,为爱要投降,女人得靠哄,偶尔宠一宠。但使龙城飞将在eonbabydon’tbeshy! 顾之十分唾弃这种毫无文化底蕴的东西,但是落到实处时,竟然完全贯彻了兽医先生的叮嘱。 他看着舒晴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柔和了几分。 偶尔投降……好像还是不错的。 回到A市以后,两人的第一次小争吵似乎就此落下帷幕。 有时候想起来,舒晴会觉得自己很没骨气,该争面子的时候不去争,被顾之吃得死死的,可秦可薇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恋爱里谁还要脸?就为争口气,你俩一直冷战,我倒想看看最先难受死的是他还是你!” 舒晴默默地想了想,顾老师那种铁石心肠、千百年来雷打不动的法海转世,最先死的肯定是她。 于是也就欣慰了。 而随着实习结束,关于就业的问题也开始困扰诸多即将大四的学生了。 顾之问舒晴今后想做什么,舒晴一片茫然,在这个英语专业的学子遍天下的时代,要想脱颖而出找到好工作,实属不易。 她想了想,“不然我读研吧?读了研再考虑工作的事情。” “在哪儿读?” “本校。” 她想的是,至少读研的两年里,她有充足的的时间去考虑将来要做什么,还有就是本校读研的话,她还能继续赖在顾之身边。 考研之前的几个月里,年级上开始通知关于保研的事情,全年级共有十二个保研名额,按照平时成绩和干部经历来分配,被选中的人不需要参加研究生考试就可以直接留校或者申请更好的大学读研。 舒晴的专业课成绩一直很不错,干部经历也很充分,按理说是可以申请保研的,并且有很大可能会入选。 她和顾之商量以后,决定争取保研的名额,免得为了考研复习几个月,只可惜有句古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不如意的并非是她没能申请上保研的名额,而是在那个名单下来之时,她终于遭遇了大学以来的头一次惊天大灾难。 灾难并不是一天之内发生的,而是由几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小事件触发,然后终于形成大爆炸了。 第一件事是刘思来C大参加教育学专业的研究生面试,理所当然地联系了舒晴和秦可薇,而三人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身旁也坐着舒晴他们寝室的人。 刘思在吃饭途中忽然问了句:“诶,舒晴你男朋友呢?” 室友们齐齐顿住。 舒晴还没来得及阻止刘思,她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他是干什么的?我要没记错的话,他叫顾之是吧?” 有一瞬间,舒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室友们。 第二件事情是舒晴向寝室里的人解释了自己和顾之的关系,并且好说歹说求得原谅之后,还以为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只可惜在她毫无察觉之际,流言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在周围的人群里蔓延开来。 只是大都是捕风捉影,毕竟前段时间还有人说顾之和系主任谈恋爱呢,人红是非多,所以这个流言也没有真的形成什么大风波。 第三件事情是辅导员找舒晴谈了一次话,说是学校最近在做一个优秀研究生留校当辅导员的项目,如果舒晴顺利保研留校了,还是可以争取将来留在C大做一名辅导员的。 事情本身是好事,只是当时顾之恰好来办公室找辅导员拿会议资料,辅导员跟他说起这件事,顾之点了点头,“机会难得,可以争取。” 这话是对辅导员说的,也是对舒晴说的,本来只是很客观的一句话,却不知怎么被站在门口的同学听见了,联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谣言,再看见顾之和辅导员交谈的背影,那个法语班的女生神情复杂地盯了眼一旁舒晴,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而最后一件事情则是两个月后,保研名单张贴出来那天,舒晴的名字赫赫然位列其中。 按理说就算辅导员喜欢她,也不可能在成绩上作假,顶多干部加分那一栏多给了点分,但成绩却是舒晴自己的真实水平。 只可惜她还高兴了不到半天,那个大灾难终于一触即发。 “你知道吗?英语专业的那个舒晴凭着和顾老师不清不白的关系顺利给辅导员施压,拿到了保研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 你们不是想看两人激情四射地吵架么!我成全你们!因为我也想看嘿嘿嘿。 然后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我的男人》正在筹备签约出版当中,如无意外,几个月之后会有实体书和大家见面。 感谢一直陪我以及顾老师和舒晴的诸多爱人们,另外,请放心不会停更。 愉快!弓r?~周末下面是么么的专栏,点进去收藏一个吧,爱人们!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谣言仍然是陈念念第一个听说的,她是校记者团的干部,人脉广,消息灵通。 中午和一群记者吃饭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一个物电学院的人问她:“你们学院是不是有个叫舒晴的女生啊?” “有啊,怎么了?” “你还没听说啊?今天早上保研名单不是公布了吗?那个叫舒晴的也在上面,听说她和你们外院的一个法语老师有一腿,凭着这个才拿到保研资格的。” 陈念念当场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那个女生很诧异,“大家都这么说啊,我去看名单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物电学院和外院的办公室同在一层楼,所以公告栏也紧挨在一起,这个消息如此火爆,身为邻居的物电学院自然也很快就听说了。 陈念念筷子一扔,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舒晴打电话。 寝室里的六个人都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围在一起商量这件事,舒晴沉默地坐在凳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陈念念性子急,直接说:“给辅导员打电话吧,让她把保研成绩公布出来,平时成绩、专四专八分数都摆在上面,叫那些人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什么是真相!” 秦可薇皱眉,“名单都贴出来了,谁还会再去看后来补上的内容?恐怕就是看见了,也会装作没看见,毕竟谁不想保研?羡慕嫉妒恨的多了去了,谁管你真相是什么。” 刘姝点头,“况且舒晴和顾老师在一起是事实,这一点才是大家攻击的对象。” “那干脆让顾老师出面澄清绯闻啊,就说这是个误会,舒晴并不是他的女朋友。”陈念念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反正除了我们,别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刘姝说:“可是之后呢?舒晴还要在学校读两年的研究生,两年里他们在学校不能有任何接触,否则就是自打耳光,你觉得这现实吗?” “那不然怎么办?难不成就让别人这么一直传下去?”陈念念看了眼舒晴,迟疑道,“连别的学院都知道了,要是不解决这件事,以后可怎么办?总不能在学校读研的两年都被人指指点点啊。” …… 众人都在商量办法,舒晴却忽然站起身来,“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顾之这几天去上海参加一个法语联盟的研讨会了,自然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舒晴还是想要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她一个人干着急好。 只可惜还没走出门,辅导员的电话来了。 去办公室的一路上,舒晴遇见了不少熟人,每一个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有几次她甚至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从他们口中冒出来。 电梯出门就是公告栏,前面仍然围着几个人,这一次,她再清晰不过地听见了一个声音:“靠着男老师爬上名单也不嫌丢人,今后还要在学校待两年呢,她倒是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骂她不要脸。” 有人看完名单转身欲走,一眼就看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舒晴,赶紧拽了拽说话那人的衣袖,那人不明就里地转过头来,看见舒晴时,眼神一下子变得难以琢磨起来。 舒晴目不斜视地走向了辅导员办公室,哪怕看上去毫无异样,却也无可避免地因身后传来的清晰可闻的议论纷纷而捏紧了手心。 同是一个年级的人,哪怕并不熟知,但四年下来见面总还会打个招呼,如今就因为保研这件事,忽然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对方那种轻蔑又暗含嫉妒的眼神表露无遗。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桌后是辅导员为难的脸。 她还很年轻,毕业不久,也因为没有太多的经验,所以对学生很温和,一点也不苛刻。几年以来,舒晴一直当干部,为她做了不少事,两人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才犹豫着说:“你应该也听说了那个传言吧。” 舒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为难和担心,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那不是传言。”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在辅导员惊异的目光里,舒晴缓缓地说:“我不想瞒你,不过我和顾老师确实不只是师生关系,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个传言有一半属实。” …… 如果舒晴和顾之毫无关系,辅导员自信还有这个能力站出来斥责一些造谣生事的人,毕竟舒晴和她亦师亦友,她也不希望看见这个女孩子在今后的两年里都面对他人非议。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坦白说来其实和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大学里比初高中多了点复杂的人际关系,却又比真正的社会缺乏了些更为现实的利益牵扯,爆炸性消息匮乏,所以这种师生之间耐人寻味的传言才会格外受人瞩目。 舒晴很简略地把和顾之的关系说了一下,辅导员怔了好半天,才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是……认真的?”这是她最后才想出来的台词。 舒晴心里一凉,这才相信事情真的糟糕到了极点,“连你都这么问了,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想。” 顾之的为人如何,跟他共事的老师应该是最清楚的了,只可惜连辅导员都怀疑他的真心,其他人的反应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年轻单身的男老师和涉世未深的女学生,这样的字眼烙在两人身上,怎么看都有些触目惊心。 辅导员也要花时间思考这件事,最后只能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你也跟顾老师商量一下,看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舒晴点头,欲往外走,却又被叫住。 “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站在你的角度上,我希望你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辅导员斟酌了又斟酌,才选择了合适的言辞,“你还年轻,在这个年纪上做出任何不明智的选择,都可能会影响到你今后的人生。舒晴,人言可畏,你好好考虑考虑。至于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的表情很慎重,目光很诚恳,舒晴心里一动,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她面对别人毫无保留的关心时常有的反应,当下只能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路过法语办公室,因为知道顾之不在,所以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去看里面。 都快走到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时,那间办公室却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出声叫住了她。 舒晴回头一看……法语系主任。 何琳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生,她比自己小了整整八岁,年轻的面庞上犹带稚气,穿的衣服是那些自己早很多年就不会买的品牌了,素面朝天,并没有什么令人惊艳之处。 相比而言,何琳自己简直就是从杂质里走出来的人。 从学生时代开始,她就一直知道该如何突出自己的优势。凭借先天的条件和精致的妆容,她看上去漂亮又出众,加上口才好,能言善辩,很快脱颖而出,大学四年都担任着年级以及学院的主要干部。 毕业之后,她顺利成为了法语专业的老师,更加懂得该如何利用出色的外表和长期以来练就的交际手腕。 她穿着那些很可能一套就花掉一个月工资的名牌套装,口红腮红一应俱全,五一不是商场第一层的专柜里那些昂贵的国际名牌。 副院长暗地里追求过她,后勤处的主任向她暗示过愿意和老婆离婚,他们甚至不介意她还有一段离婚的历史和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女儿。 可是何琳懂得如何周旋,哪怕委婉地拒绝了对方,也不会令人觉得自尊心受挫。她在巧笑言兮之间轻易化解了很多麻烦,同时用出色的工作效率爬上了现在的位置,而在男性稀缺的外国语学院,她唯独看中了那个温润清雅的男人。 只可惜她素来硕果累累的战绩到了顾之这里竟然破天荒地被颠覆了,无论她如何示意,甚至主动展开攻势,顾之都无动于衷,一如既往的礼貌而疏离。 三个月前,舒晴还在实习的时候,她曾经约过顾之一起去吃饭,只可惜顾之礼貌地笑了笑,婉拒了。 她还多次以车牌限号为理由,坐过顾之的顺风车,这一点顾之倒是没说什么,她也绞尽脑汁地在短短的路途里施展出个人魅力。 甚至有一天,她在学校为即将出国的交换生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拜托过顾之替她去幼儿园接一下三岁的小女儿,顾之当时是想拒绝的,可是看她实在无法抽身,又诚恳地说家里的人都不在A市,于是终于点头答应。 那天中午,为了感谢顾之,她自作主张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订了位置,而顾之在约好的地点等着把小姑娘交给母亲时,被何琳好说歹说地劝去吃了一顿饭。 顾之何等聪明,从何琳的种种表现中已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只是碍于两人是同事的关系,不便于直说罢了,于是假意不知,只礼貌又客气地吃饭,客套地应酬着。 而在何琳巧妙地打探他的心意时,问了句:“顾老师到现在还没成家,家里人没催你吗?” 顾之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有女朋友了,只是时机未到,还可以再等等,家里人尊重我的意见。” 何琳顿时一惊,“我以为你……学校的老师都说、说你是单身啊!” “估计是我比较低调。”他说了句玩笑话,而何琳却再也笑不出来。 这个男人低头切牛排的时候,动作优雅好看,修长的手指托着银色的刀叉,仿佛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中世纪贵族。他穿着白衬衫、黑色风衣,因为不在学校,所以领口那颗扣子被解开了,看起来多了几分随意,可是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女儿见他动作那么熟练,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推,嫩声嫩气地说:“叔叔,你也帮我切一下好不好?我切不动!” 顾之从容不迫地放下刀叉,目光柔和地伸手替她把牛排细心地切成小块,面上的线条优美又令人屏息。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看似去竟像是有些细碎的光点在跳跃,就连黑发末梢都隐隐发出光芒。 无可挑剔的男人。 只是在这样的评语前面,也许还该加上一句:不属于她的,无可挑剔的男人。 而回忆部分到此结束,何琳看着面前的年轻女生,忽然间回想起了从前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比如一向待人礼貌疏离的顾之为何独独罚舒晴抄写那么多遍的动词变位,比如连专业课的学生都不太敢亲近他,为什么舒晴却能够受到他的眷顾,不仅拥有了他免费提供的法语原装影碟、书籍,还会因为作业上的错误被他略微严厉地批评一番。 过去她曾以为是舒晴的优秀令顾之刮目相看,就像她也曾经喜欢这个在语言上颇有天赋的女生一样,所以没有生疑过,而没能引起重视的另一个原因,也许就是潜意识里她也不相信这样平凡的小姑娘会打动那个高高在上优秀内敛的男人。 她用一种平静的目光审视着舒晴,尽量用自己最和气最稀疏平常的语气问道:“你和顾老师之间真的和大家说的一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十分嘚瑟地开新坑了,文案里有,这儿也来一发,大家可以进去瞅瞅,最好能收藏一个,支持么么。 新坑会在这篇完结之后开始更新,应该是四月份开始,风格完全不同,男主角尤其是神属性,从文名文案就可勘一二。 于是我开始挥舞内裤求支持求收藏了!我知道美人们都比较高冷,所以我已经准备好明天继续挥舞内衣了。未来一周内,我会跳着脱衣舞等你们!!!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何琳用一种平静的目光审视着舒晴,尽量用自己最和气最稀疏平常的语气问道:“你和顾老师之间真的和大家说的一样吗?” 与其说这是一个疑问句,倒不如说是她的求证。 而事实上,聪明如她早在听闻这个传言的第一刻就猜中了答案,问这样的问题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一切可能只是个误会。 舒晴沉默不语,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后面隐藏的探寻和焦虑。 在她的印象里,何琳一直是笑吟吟的大美女,交际手腕好,姿色气质好,遇事不骄不躁,是从事行政管理的不二人选。 只可惜遇到了感情这回事,涵养再好的人也难免破功。 她从容地望着何琳,礼貌地说:“这件事,我建议你去问顾老师。” 何琳一直以来对她都还不错,而今两人从师生变成了情敌这样尴尬的身份,确实挺棘手的。 而聪明如何琳,从这样并非直接的否定中就听出了端倪,原本还带着些许希冀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默了默,才努力克制住情绪,用一如既往的好听声音说:“站在老师的角度来看,这件事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顾老师来说,都是一件很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 舒晴没说话。 在之后何琳长达十分钟的个人演说里,舒晴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些台词都很耳熟,不是以前在小说电视里看过听过,就是一个人闲着无聊胡思乱想的时候想象过。 她清楚师生恋也许会给她带来的后果,所以很多事情都提前想过,那些教条和说辞、批评和忠言,她都了然于心,所以还算平静。 何琳大约也看出了她的无动于衷,所以说完那些该说的话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她从手边的一摞文件里抽了一本复印件出来,递给舒晴。 装订整齐的一叠文件,封面印着几个加粗了的大字:外国语学院新学年行政安排。 “直接看第三页。”何琳淡淡地说。 舒晴依言照做,却惊讶地发现那一页上几乎都是关于顾之的内容。 顾之的文凭很高,又在法国待过好几年,就拿过法国政府颁发的奖学金这一点来说,已经在国内的法语界出类拔萃了。而在C大教书的这些年,他教出的学生成绩斐然,去年毕业的那一届里有三人进入了A市的法国领事馆,两人去了法国继续学习,其余的学生也有好些进入了高级院校教授法语。 外院很重视他,现在的一些比较大型的全国性会议都是派他作为代表出席的,而这些年来外界对顾之的反馈也非常好,所以新学年的行政安排里,领导有意要重用顾之,把他往行政管理方面安排。 男教师稀缺的外院里,往行政方面发展就是沿着主任走向副院长,最后是院长。 …… 舒晴合上文件,对上了何琳的视线,对方问了一句:“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觉得恋爱大过天,可你想过对于顾之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吗?” 舒晴没说话,何琳又继续说:“顾之出于什么原因放弃医学,转而从事法语教学,我不得而知,但是既然他选择了这一行,就一定不会希望一直停留在一个普通法语教师的岗位上。你也知道大学老师工资不高,没有职称、没有升职机会,哪怕他再优秀,也不过是个月薪几千的普通男人。而我问你,你觉得在你眼里,顾之的人生就应该局限于此了吗?” 何琳把话说得很明白,舒晴几乎立马就猜到了她的下文—— “领导的意思摆在这里了,但并不意味着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你觉得要是他和你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开了,这件事请还会那么顺利吗?” “感情的事和工作的事何必混为一谈?和谁在一起是他的权利,难道你们会因此否定他在工作上的成绩?”舒晴很努力地保持平静。 何琳却猛地笑了出来,双手环于胸间,用一种惊讶的语气问她:“舒晴,你该不会天真到了这种地步吧?这个社会什么时候要是如你所说这般公平又客观,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 一直到舒晴离开办公室之前,何琳都始终站在一个老师和领导的角度关心学生、关心下属,言辞之间滴水不漏。 舒晴临走之前,何琳这样说了一句:“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考虑的不只是爱情,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面包和爱情哪个更重要,你自己好好想想……况且那究竟是爱情,还是一时冲动,我们谁也说不清。就算你真的喜欢顾之,也该为他考虑考虑,他的前途可以很好很辉煌。当然,如果你要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童话,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只是偶尔想一想我,你就会发现这个前车之鉴有多可怕。” 那一晚上,舒晴失眠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琳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说这番话的,于公于私各占一半。只是就算冷静下来思考,她也不得不承认何琳的话至少在很大程度上是有道理的。 顾之的人生不应该只局限于一个小小的法语老师,他那么优秀,那么出色,可以拥有更好的前途。 如果是因为这样渺小平凡的她,他失去了平步青云的机会,就算他不说什么,她自己也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如果按照何琳的意思,那她要怎么做? 脑子里已经出现那个眉眼精致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后冷静从容地替她分析的场景了,“舒晴,你能做的做好的事情就是离开他。” 是啊,离开他,因为她这样渺小的女孩子不适合他,还会耽误他的前途。 那个模拟的何琳还在自信满满地对她说:“你看,我就不一样了,要是我和他在一起,所有人都会祝福我们,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比你更适合他。” 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大半夜的,舒晴忽然爬起来打开电脑,一条一条地浏览年级群里的共享资料和校网上面的信息,最后打开邮箱,认认真真地填了很多表格,一直忙活到天快亮了,才爬上床去打了个盹。 上午的时候给顾之打了个电话,被他挂断了,五分钟之后收到他的短信:在开会,怎么了? 想到那位看起来严谨又认真的顾先生一边神情肃穆地开会,一边低下头来给她发短信,舒晴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想了想,回了一句:没事,早点回来。 她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要是你以为她会和偶像剧里的圣母女主一样,为了男主角的前途就忍痛割爱放弃他,舒晴这两个字就该倒着写了。 而那边的人没有再回复,只是略显疲惫的面容忽然放松了一点,目光也柔和不少。 法语联盟的会议开了将近一个星期,大致是关于中国高校法语教学的相关事宜。舒晴偶尔会给他打电话,却并没有提到关于谣言的事情,她有了她的打算,希望等到事情有所眉目之时,再告诉他好消息。 顾之回来那天,正好是舒晴收到答复之际,她当时还在寝室里扫地,接了手机之后,只听了一句,就扔下扫把奔出了寝室。 电话那边是个声音悦耳的年轻女人:“很高兴通知您经过了我们公司的初试,您的履历很漂亮,总监觉得也很适合我们公司。面试的时间定于下周三上午十点钟,希望您能准时参加。” 舒晴一边答谢,一边觉得世界豁然晴朗起来。 事实上,那晚爬起来忙活了大半夜不为别的,就为给自己找条新出路。 她本身也不是特别想读研,不过是因为对前途有些迷茫,又想要留在顾之身边,所以才做出这个选择,而转念一想,其实她并不一定只有留校一条路可以走啊。 她擅长口语,各种证书也都拿齐了,如果能顺利进入A市的外企工作也是个很棒的选择,既能留在这里和顾之在一起,又能不影响顾之的发展。 反正她没什么大志向,这辈子注定也就平平淡淡的过了,不过好在有个他,所以一切都变得不平凡起来。 舒晴觉得那谁谁说得好,为了爱情总要做点牺牲嘛,瞧瞧他们家顾老师多优秀?她这就叫做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反正顾老师有出息了,今后养她这个米虫也不成问题嘛!何况她才不是米虫呢,瞧瞧,这不就算是一只脚踏进外企了吗? 那可是NewDirection!全国两百强呢! 顾之是下午回来的,打电话给舒晴的时候,舒晴兴高采烈地奔到了校门口,打算坐他的沃尔沃和他一起回家去。 只可惜顾老师到达的时候,她才傻眼,因为那个男人居然是拉风地骑着摩托来的……问题是她穿着一条十分小清新的碎花裙,坐上摩托一飞奔,白花花的大腿肯定得在风中自由飞翔。 顾之说:“车辆限号,没法开车来。” 舒晴低头看了眼没过膝的裙子,微微有些窘迫地说:“那我回去换身衣服。” 才刚转身,就被身后的人拉住,顾之把外套脱下来,递到她手上,“用这个搭一下就好。” 于是舒晴坐上了他的后座,小心翼翼地用他的外套把双腿给包得严严实实的,正欲抬头说准备就绪时,忽见路边有三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她。 一个是法语班的,另外两个是英语班的,其中一人正是在前几天她去辅导员办公室时骂她不要脸的那一位。 舒晴的动作微微一顿。 “好了吗?”顾之问身后的人,却没听见任何回答,于是转过头来,就看见舒晴冷冷地盯着路边的三个女生。 视线落在那三个人身上,顾之发现其中一个还是他法语专业的学生,于洛丹。 三个女生走近了些,于洛丹甜甜一笑,叫了声:“顾老师好。” 另外两个似笑非笑地看看舒晴,又看看顾之,其中一人问于洛丹:“怎么就喊老师好,不喊师母好呢?” 她的面上饱含笑意,眼神里带着揶揄和嘲讽。 于洛丹吃惊地说:“少瞎说,这不是你们专业的同学吗?什么师母不师母的,前几天不是还在保研名单上看见她了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她冲着舒晴笑了笑,“你应该是叫舒晴吧?” 方才说话的单眼皮女生又插嘴进来,“想起来了,不就是大家传的那个靠着跟男老师上床所以拿到保研名额的人吗?” 顾之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却察觉到身后的人忽然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我们走吧。” 舒晴的表情很平静,动作也很自然,似乎全然不在意这样的亲昵会给她带来多大的流言风暴。 她甚至对那三个女生慢慢地露出一抹不可一世的灿烂笑容,“我知道你们也巴不得这种好事落到你们头上,可惜就算你们想,也不一定有人看得上。” 三人的表情猛地一变,却还未曾开口,就见顾老师忽然发动摩托走人了,留给她们一片飞扬的尘埃。 舒晴紧紧地抱着顾之的腰,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在大声地说着什么,但是摩托的速度很快,把她们甩得很远,所以具体内容不得而知。 她把脸慢慢地靠在顾之的背上,虽然有他的身体替她挡风,但又没能挡住全部的风,以至于她的头发在半空里肆意飞扬。 然后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当你把所有的嫉恨和争锋相对都看明白时,就会发现所有的不友好都来源于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因为你得到了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所以也就承受着别人所没有的万千敌意。 一些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的针对,换一个无数人都仰望崇拜的顾之,值了。 然而摩托很快停在了离学校没多远的一条林荫道上,顾之以脚撑地,把头盔取了下来抱在怀里,定定地望着站在身旁的舒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表情冷静从容,眼里却带着一些不太寻常的冷意,显然是被刚才那几个女生的言辞激怒了,只不过出于良好的涵养,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会随意插手。 舒晴言简意赅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保研名单公布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说我是因为和你有超越师生的关系,而你又去给辅导员施压,所以才有了我的保研资格。” 她说得十分委婉,只字不提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然而顾之不是傻子,不会想不到这种事情所引发的轰动效应。 他的眼眸漆黑一片,此刻微微眯起,被树叶间隙投下的阳光一照,显得有些深邃,琢磨不透。 “上车。” “啊?”舒晴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顾之没说话,戴好了头盔,只等着她反应过来、上车之后,手腕一转,摩托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又倒了回去。 几乎是几分钟之内,舒晴又一次看见了刚才离开的学校大门,顾之毫不迟疑地开了进去,一路穿过学校的主干道,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载着舒晴来到了教学楼下面。 这时候正好是下午两点,几乎所有学生都在朝教学楼进发,路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道上却是两个姿态亲密、共骑摩托的绯闻核心人物。 舒晴:“……”顾老师你果然好样的=_=!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本要出版,所以今天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部分是暧昧的部分,后面在一起了,总觉得笑点变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平淡,毫无虐点,所以留言也越来越少。 反思了一晚上,还是痛定思痛,决定后面好好努力。 然后就是每条留言都回复了,美人们要是还不出水,我就伤心死了TT。 最近的章节字数好肥好肥,→_→怎么没人夸我? 接下来继续挥舞内衣求包养,新坑啊新坑,绝对洋气的新坑。 不用担心这篇文,还有一个月呢,一个月会慢慢完结掉的,不会草率。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正在往教学楼进发的师生们停住了脚步,食堂门口扫地的员工停下了扫把,小卖部的阿姨搅拌关东煮的勺子也停止了移动。 顾老师在第一个路口停下了摩托,回头看了眼舒晴,“怕不怕?” 他的表情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是要做一个对他来说十分艰难的抉择。 舒晴摇摇头,面上是视死如归、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于是一向绅士有加的顾老师忽然以糙汉子的形象转动着手中的把手,在赛摩低沉沙哑的轰鸣声里以一种不急不躁的姿态往前驶去。 舒晴在极为缓慢的进行速度里,看清楚了每一个驻足观看的行人那种如同吞了牛粪的表情,其中有外国语学院的熟面孔,也有在教学楼里常常碰见的老师。 顾之的唇角甚至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从容不迫地对她说:“抱紧我。” 舒晴于是默默地环住他的腰,赛摩的轰鸣声中,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教学楼下面。 要是一路走回去,舒晴甚至觉得她能看见掉落一地的下巴。 然后摩托停了下来,顾老师站在她面前,干脆利落地将头盔取下来,略微凌乱的黑发令他显得有些狂放不羁,可是那种表情又是如此安定平和,好似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他。 他微微低头,定定地注视着她,“这种事情,你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又不是什么大事情。”舒晴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我一个人也能摆平啊。” “那你摆平了?” “……差不多了。” “一点也不在意?” “不在意。” “被人当面侮辱过?” “算不上。” “没人找你麻烦?” “基本没有。” “那辅导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我还小——”话刚出口,舒晴倏地一顿。 下一秒,两人同时开口。 “我靠,你怎么知道她找我了?” “不是说没人找你麻烦吗?” “……” 顾之凝视着她,淡淡地问了句:“她说什么了?” “她……”舒晴迟疑了片刻,“她问我你是不是认真的。” 顾之笑了,“看来我确实长了一张禽兽的脸,大家都以为我在玩弄你的感情。” “你认不认真我知道就行了,何必去管那些被社会阴暗面腐蚀了思想的人?他们说什么我都当是在放屁。” 看着她故作轻松的表情,顾之没有笑,“他们说你什么了?” “……” 不说他就猜不到了?顾之淡定地分析道:“和老师上床?以色侍人?寡廉鲜耻?还是不要脸?” “……”全中=_=、 顾之的条理十分清晰,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见舒晴一直沉默不语,他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远远地有人围观,指指点点的动作很清晰,法语专业的顾老师本来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如今这么招摇过市地载着舒晴在校园里溜了一圈,就算是没听说过那个流言的人如今也亲眼目睹了这段师生恋。 舒晴有些窘迫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走了走了,别傻站在这儿给人当猴子看。” 顾之没动,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转身朝办公楼走去。 踏进大门时,正对门的电梯刚好开了,外院的副院长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顾之牵着个女孩子往里走,顿时震惊了,“顾,顾老师?” 顾之喊了声:“刘院长。”略一停顿,拽住了那只正欲抽出的手,又添了句,“这是我女朋友。” 原本还欲挣扎的手终于停止了徒劳无功的反抗。 舒晴:“……”这种时候,挣扎也没用了。 在刘院长震惊的表情里,顾之牵着她一路踏进电梯,又有几名师生在电梯合上之前走了进来,看见顾之牵着一个女学生,没有吃惊,看来都听说过那个传言了,一个个都带着尴尬又若有所思的表情。 舒晴甚至从电梯光亮的墙壁上看见了那些看似目不斜视的人实则从镜面里打量她的眼神,脸慢慢地红了。 然后顾老师就这样拉着她的手,从一楼到了五楼,毫不避讳地走进了辅导员办公室。 办公桌后的年轻女人诧异地抬起头来,看见两人十指紧扣的姿势猛地僵住了,连招呼都忘了打。 舒晴正欲尴尬地开口说句话,却听顾老师一字一句、声音清冽地说:“我是认真的。” 辅导员愣住了,舒晴愣住,从办公室门口瞥见顾之一晃而过的身影因此追出来的何琳也愣住了。 顾之的身姿宛若荒野上的一株白杨,那种坚定又无人能撼动的姿态深深地扎入眼里,像是生根一般,再也拔除不了。 他转过身来,再一次牢牢地握住舒晴的手,“走吧。” 她一直在催促他走,而说完他想说的话之后,他这才如她所愿。 舒晴愣愣地被他牵着往来时的路走去,与何琳擦身而过时,顾之目不斜视,而何琳涨红了脸,忽然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句:“顾之,你确定这就是你要的选择吗?” 顾之没停步,而她又继续说:“我不是没告诉你领导的意思,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对得起你自己吗?为了一个平凡得扎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小姑娘,你要拿你的前途开玩笑?” 这个一向自诩冷静优雅的女人忽然动了情绪,用那种劝服力十足的语气对着他的背影不顾一切地自说自话,顾之的脚步倏地顿住。 一片寂静的走廊里,很多办公室里的人都屏息不语,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后,等待着顾之的回答。 而顾之缓缓地转过身来,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何琳,“对不对得起,恐怕只有我说了算,什么对我来说更重要,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替我回答。” 何琳咬住艳若桃花的嘴唇,“那你的前途呢?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顾之忽然笑了,平静的表情,好看的笑颜,只可惜眼神里是彻底的冷漠疏离,他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前途?早在好几年前,我就放弃了你难以想象的辉煌前途,如今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上就算要坚守和舒晴的感情,他也没有必要这么针锋相对的,何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迟疑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果不其然,顾之临走之前忽然对她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是那些聪明用在不适合的人身上,只会石沉大海。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底线。” 那个男人牵着他的小姑娘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何琳的身子忽然晃了两下,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了。 也对,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呢? 她是什么样的人,又如何会把握时机动摇人心,他再清楚不过,舒晴一个星期以来独自面对流言蜚语,丝毫没有跟他提起过,少不了她出的一份力。 于洛丹是她的得意门生,无缘无故为何眼巴巴地等在学校门口讽刺舒晴,少不了她的一番暗示。 而那个前后两次辱骂舒晴的单眼皮女生……哪怕顾之只在办公室见过她一次,也清楚地记得当初她叫了何琳一声“干妈”。 这么多的巧合,顾之不是傻子,不会猜不到这个女人为了自己是怎样不遗余力地妄图动摇舒晴的决心。 电梯里,舒晴低低地问了句:“眼巴巴地跑到五楼去,就为了说句你是认真的?” 顾之不置可否地盯着那个变化的楼层数,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幼稚呢?都说了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只要我知道你认不认真就行了。”舒晴看着他,明明觉得这样的顾之脱离了以往的冷静从容,显露出了一些幼稚和冲动的迹象来,却又无可抑制地觉得这样的他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叮——到一楼了。 电梯门缓缓开启的同时,顾之侧过头来,平静又专注地看着她,“因为我知道你很在意。” 好比初相识之后,她会为了他对她的误解再三纠缠追问;好比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之后,她气急败坏地冲去找宋予算账,然后急于澄清谣言;好比流言传开以后,她虽说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躲闪的目光和不安的表情处处透露出她的口不对心。 “舒晴,要是你觉得两年过去,我还不了解你在意什么,不在意什么,恐怕这样的男人还是尽早离开你比较好。” 她说过她是个虚荣的女生,在意别人的目光,做不到清心寡欲、无动于衷。 而他所了解的全部,就是她虽然勇敢,但最怕自己在意的人也不相信她。 带她四年的辅导员对她来说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如果连这样的人都怀疑他的感情,她会有多么沮丧?得不到祝福的理解的感情,她就算继续坚守着,也难免惴惴不安。 舒晴一时忘了踏出电梯门,门外站着的一群人一见电梯里这对手牵手的绯闻师生恋人,都是尴尬又震惊地立在那里,忘了进门。 而顾之目不斜视,神情自然地拉着舒晴的手,“回家了。” 回家二字,成功地把两人的关系从“恋人”上升到了“同居”的高度,众人的眼神更加扑朔迷离。 舒晴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忽然握紧了他的手,昂首阔步地走出了电梯,红光满面,双眼放光。 苍天啊,她家顾老师脸皮厚起来的样子真的帅爆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问:顾老师你肿么可以这么帅!!! 答:因为有掉节操的作者反衬我的高大上。 鉴于顾老师越来越不要脸的不认亲妈的行径,我决定在这段甜甜蜜蜜的爱情里加点阴暗的调料。 即将给顾老师上的这一课名字叫做:作者不是你想骂,想骂就能骂。 听说昨天留言数量终于达到了一周以来的巅峰,我觉得以挥舞内衣内裤的方式来勾引你们是十分明确的选择。 今天我打算以抖胸舞来迎接新一轮的留言新高,小伙伴们,在我无与伦比的节操面前颤栗起来吧! 还有啊,大家的地雷成功把我砸进了前600,已经幸福得想要抖胸一天一夜了。 夏麟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902:08:34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910:12:54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911:09:02 浮云梦酣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10:30:16 diditut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11:02:35 diditutu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3-1011:02:51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14:34:16 最后继续宣传新坑: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周三上午的面试进行得很顺利,相对于笔试来说,口语才是舒晴更拿得出手的。 负责面试的主考官是New Dire的销售总监,业内大名鼎鼎的ABC(出生在美国的华人),经常在媒体面前以一当十地从容应对那些刁钻又容易让人上钩的陷阱,反而把素来口齿伶俐的记者说得哑口无言。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做Eric,中文名叫什么舒晴记不清了。 她曾经在财经新闻上看到过他几次,如今对上他冷静又锐利的目光,一副金框眼镜令他显得很有距离感,舒晴忽然一下有点紧张了。 New Dire是一个全球性的品牌,以奢侈的化妆品和旗下的女装品牌享誉全球,因为是新兴的品牌,前后上市不到二十年时间,却以黑马的姿态迅速窜入全球女性产品前十大品牌,又被一些同行称为是业内的暴发户。 舒晴坐在明亮的房间里,面前是三个考官,Eric一直没说话,倒是另外两个考官问了些比较基本的问题,比如“你对New Dire有什么了解”,“销售翻译需要特定的专业知识,你觉得你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这项工作吗”,都是舒晴事先思考过的,她勉强松口气,十分流利地作答了。 而两个考官把一些没什么水准的问题问完以后,Eric这才开始提问。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背微微挺直了些,手指随意地转着支圆珠笔,看了眼桌上的表格,然后礼貌地问道:“Since you interpreted so much about our brand, Isee you’ve really prepared well. So...”他的眼神以一种平静而审视的姿态对上舒晴的眼睛,“What do you think of the judgement of New Dire from our rivals” (你对我们的品牌做出了很详细的诠释,显而易见,你为此做了很充分的准备,那么……请问你如何看待我们的对手关于New Dire的评价?) 他的嗓音带着点慵懒的味道,听上去令人觉得很舒服,然而过快的语速和连贯的发音也很容易令人一晃神就错过了他的关键信息。 哪怕明白了他的意思,舒晴也没能很好地领悟他这个问题究竟有什么用意,于是顿时紧张起来,说了句:“Pardon ” Eric顿了顿,才换了种方式直白地说:“I ur niame - the Newly Rich” (我的意思是,你如何看待外界给予我们的昵称——暴发户?) 舒晴瞬间被这样犀利的问题给震住了,打死她也没想到对方会直言不讳地提起这个外号。这就跟个大胖子把体重挂在嘴上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紧张地斟酌了好一会儿,她酝酿了一肚子杂七杂八的废话……没办法,这个问题完全杀了她个措手不及,能胡编乱造一气已经很不容易了。 然而她抬头时,忽然看见窗j□j进来的阳光在Eric的金框眼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忍不住眯了眯眼,也就在这一瞬间,一片混乱的脑子里豁然开朗。 她想起了《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那个历经艰辛从一个穷小子成为一代神秘富商的男人是如何站在海边,一手紧握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一手勾勒着海对岸的那道绿光,眼里充满迷离的光芒。 舒晴忽然平静下来,几乎是带着一点点的笑意,用一种略带狡黠又不失认真的表情望着Eric,仅用一句话回答了他的问题。 “Actually, I’ys admiring Gastby.”(事实上,我一直都很欣赏盖茨比。) 拿New Dire来与盖茨比做对比,言下之意,了不起的盖茨比也可以换成是了不起的New Dire,通通都是她所仰慕的对象。 而同时,这样一句简短的话并不只有一层含义,因为盖茨比所代表的并不只是一个不懈努力的暴发户,更是身为ABC的Eric所熟知的美国梦——只要经过努力不懈的奋斗便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即人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勤奋、勇气、创意和决心迈向繁荣,而不需依赖于特定的社会阶级和他人的援助。 New Dire正是克服了外来的敌意与重重困境,如盖茨比一样不依赖任何外力,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舒晴曾经在课上做过关于《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读书报告,如今不过是把当初的迷你演讲拿出来再做一次,底气也就足了很多,关于盖茨比的奋斗史和美国梦对于企业发展的启发侃侃而谈了将近五分钟。 Eric的目光在她身上定格了一秒钟,一个浅浅的笑意倏地从唇角蔓延开来,他取下金框眼镜,随意地放在桌上,“舒小姐很聪明。” 短时间内想出一个简短明了的答案,然后条理清晰地陈述出来,既没有长篇大论地啰嗦些废话,又兼顾了他ABC的身份背景,采用美国梦来说服他,确实有点意思。 另外两个考官就跟没长脑子似的,见他笑了,也忙不迭地跟上了他的节奏,十分欢快地对舒晴笑起来。 而舒晴还在为那三张流光溢彩的笑脸微微晃神时,Eric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我代表New Dire欢迎你进入公司。” 这一次,字正腔圆、珠圆玉润的普通话。 * 与负责新人交接的吴秘书讨论完什么时候上班以及实习期的具体注意事项之后,舒晴被告知在办公室外的椅子上等待五分钟,吴秘书要打电话通知人事部一些具体细节。 舒晴见附近没人,就拿着手机走到了偌大的室外阳台上,一边从三十七楼的高度俯瞰整座城市,一边打电话给顾之。 几乎是那边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说:“今晚准备请我吃海鲜吧!我被New Dire录取了!New Dire哦!大名鼎鼎的New Dire!就是我们每回去商场在第一层的奢侈品专柜看见的New Dire!不是New Balance1也不是ar2,是New Dire!”(注:1.运动品牌 2.香水品牌) 安安静静的教室里,顾之站在讲台上,台下一片正在埋头做题的学生在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的一阵欢呼声里古怪地变了脸色,既想抬头看他的反应,又不敢光明正大地挑衅顾老师的权威,憋尿一样的隐忍表情被顾之尽收眼底。 顾之顿了顿,走出了教室,“你不读研了?” 舒晴开始解释,说她之所以憋到现在才告诉他,是因为不想他空欢喜,如今最后一关面试也过了,这才松口气,把好消息告诉他。 她的情绪很激动,一个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原以为顾之会和她一起高兴,岂料过了好半天,那头的人深吸一口气,忽然问她:“是因为我吗?” 她一顿,“什么?” “明明说好读研的,现在不读了,还这么快投了履历,是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何琳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别人跟我说了什么,我自己原本也不是很想读研,与其浪费时间和家里的钱,倒不如出去工作,反正也是在A市,不会离你很远,我都事先想好了的。”舒晴赶紧解释。 “真的想好了?”顾之的语气有些隐忍,换了只手拿电话,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眉来。 舒晴因为他而妥协退让这件事请令他有些无所适从,习惯于掌控全局的顾老师如何能让一个小姑娘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舒晴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好,立马低声下气地说:“我也不是故意要先斩后奏的,我就是怕你担心我嘛。你放心好了,我绝对没有任何委屈自己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选择才是两全,你想想,那可是New Balance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机会?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她没有察觉到阳台的门口有个男人因为过于困倦,想要出来抽支烟,结果却因为素来专用的阳台被人占领而立于门口,没再踏进来。 她还在心虚又难得温柔地试图转移话题,“……那我要是开始上班了,回学校就太远了,到时候还要求您老人家收留收留我,你可不能管我要房租啊!” 她听见那头的人似乎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对她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同居?” 眼看着顾老师的情绪就因为这么一个提议迅速好转,舒晴急忙信誓旦旦地点头道,“没错没错,我想和你同居,很想,非常想!” 然后两头都没了说话声。 最后还是下课铃结束了这场开始和结束都很诡异的谈话。 舒晴松口气,拿着手机转过身去,然后瞬间钉在原地。 门口有个男人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子两边,慵懒舒然地站在那里,没了金框眼镜,他看起来褪去点严肃,多了几分随意自然。 Eric微微一笑,念出她的名字:“舒晴?” 舒晴一边抽搐着对他笑,一边回想着自己刚才和顾之说了些什么,当她迅速回忆起自己那句主动而强烈地表达着要和一个男人同居的台词时,脚下顿时一软。 ……Eric能不能接受公司员工乱搞男女关系? 在办公室一边填表,她一边小声问看起来很和善的吴秘书:“总监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吗?我刚才在阳台上打电话,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门口,他是不是很凶?我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有点……” 她在努力思索出一个合适的词语。 “就是那种看起来好像在对你笑,事实上心里一点也没有对你笑的意思……” “笑里藏刀?”身后传来一个慵懒悦耳的嗓音。 吴秘书没说话,表情尴尬地望着门口,舒晴头皮一麻,浑身僵硬地回过头去——只见Eric玉树凌风地站在门口,面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简直要风中凌乱了,这是刚被录取就要被开除的节奏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简介: 1.都市的节奏你们看到了么!!! 2.情敌艾瑞克先生出现。 3.同居生活开始。 4.你们猜猜接下来的狗血高大上么╮(╯▽╰)╭ 这次我发现我的内衣内裤都甩过了,胸也抖过了……【抖了一天都下垂了好吗?!!!】 明天我只能幽怨地……抖顾老师的内裤了……【顾老师:盯——】 盯泥煤,你以为盯就有用了?霸王那么多,哼,盯霸王们去! 然后小伙伴们在我的贱萌抖胸舞中又砸了数颗地雷!!!你们真的这么爱我卖节操么!┑( ̄Д  ̄)┍!一群没节操的家伙! diditutu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3-11 07:11:39 浮云梦酣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1 11:47:02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1 16:55:36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1 16:55:44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1 16:56:33 第60章 第六十章 程遇森走出公司的大门时,看见舒晴站在路边还没走,不知是在等人还是等车。 昨晚下过雨,地面有积水,她穿着黑色的高跟小皮鞋,一只脚十分欢快地在积水里慢慢地划来划去,浑然不觉这种幼稚的举动和整座辉煌大气的建筑物有多么不搭。 他朝地下停车场走去,开车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一辆黑色沃尔沃停在了路边,那个女孩子笑嘻嘻地上了车,一关上车门就开始叽里呱啦地跟旁边的男人没完没了地说起来。 驾驶座的男人看起来气质不俗,也不说话,只是温和地听她说着话,然后递给她一瓶酸奶,开车离去。 程遇森挑眉,男朋友? 看上去像是精英骨干型的男人,像这种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子是如何找到这种优质男人的? 回想到在阳台上听到的那句话,怎么看都觉得是女方在倒贴。 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要的不过是一个聪明的员工,私生活如何他可管不着。 放在车座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戴着蓝牙,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喂”了一声。 那头的人用娇滴滴的声音叫了一声:“Eric,猜猜我是谁?”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说了句:“Lucy,Mary,or Caroline?”(露西,玛丽,还是卡洛琳?) 一连猜了好几个,那头的女人似乎有些生气地嗔怒道:“Eric!” “抱歉,猜不着。” 女人恨得牙痒痒,“都约会好几次了,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是Penny!Penny!” 这边的人低低地笑了两声,还是那种慵懒的声音,“约会好几次了,还不知道我的禁忌,我想我也没什么必要记住你的名字了。” 女人急了,赶紧放软了声音,“Eric!” 只可惜这头的人已经没什么*继续说下去,挂电话之前,他淡淡地说了句:“请叫我程遇森。” * 舒晴在寝室里收拾行李时,把衣柜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统统往行李箱里塞,可惜装得太满,拉链拉不上。 秦可薇十分镇定地让她站一边,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箱子在臀部的重力下立马乖乖地合拢了。 舒晴感叹:“屁股大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秦可薇一个抱枕朝她扔了过去。 陈念念站在寝室的窗边往下看,顾老师站在车边等待,身姿笔挺,安静从容,丝毫不受外界的流言蜚语所影响。 她撇嘴,“法语专业的男神生生被你拿来当搬运工了,舒晴你下楼就准备挨砖头吧。” 秦可薇点头,“秀恩爱,死得快!” 舒晴十分欠扁地装无辜,摆手道:“我不让他来的,他非要来,说是行李这么多,挤公车不方便嘛。” 又一只抱枕从窗边朝她砸来,“滚滚滚!少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单身女人面前炫耀!” 行李箱是室友帮着抬下楼的,舒晴留恋地看了眼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想到今后就要踏入社会,再难体会到同住一个屋檐下苦乐与共的时光,忽然感慨万千。 室友们回了寝室,在窗口朝她挥手,斑驳的红墙,挂满衣物的阳台,以及那五张灿烂的笑颜……很多过去不曾驻足太久的画面忽然间令她无比怀念,因为知道哪些细碎斑驳的时光即将永恒消失在她的人生里,从此唯有在记忆里才能寻到。 果然是离别方知不舍,怀念才懂珍惜。 还在伤感之时,宿管阿姨把她拦了下来,“同学,大件包裹出门要登记,麻烦出示证件。” 舒晴一拍脑门儿,糟糕,学生证在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而挎包现在在顾之的车上…… 她努力地朝大门外探了探头,顾之离得有点远,不方便大喊大叫的。 于是她用手机给顾之打了个电话。 顾之看见号码,没有接,径直走到了大门口,就见到宿管阿姨正在念叨舒晴:“我说你们现在这些同学,一点也不知道阿姨的艰辛,每天守门不容易,还老要叮嘱你们登记啊带学生证啊别忘了锁好门啊记得按时交电费啊什么的,你说说,带个学生证有这么困难吗?我们也不好做啊……不行,不出示证件不能放行,否则有了一次就有二次。” 舒晴一副窘迫尴尬的样子,只得以求救的眼神望着顾之。 顾之挑眉,淡定地以食指轻抚下唇片刻,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舒晴的脸倏地红了个透彻,然后咬牙切齿地点点头。 顾之笑了,十分客气地走到宿管阿姨面前,温和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学生,因为走得匆忙,忘了带学生证,下不为例可以吗?” 宿管阿姨回头一看,哟,这脸孔挺熟的,貌似开会的时候是看到过几次,于是挥挥手,客客气气地放人了。 舒晴上车以后,目不斜视地催促顾之快开车。 顾之淡淡地扫了眼她微红的脸蛋,好整以暇地靠在座椅上,“你好像忘了点什么。” “啊,对!”她赶紧系好安全带,“这下行了,开车吧。” 顾之挑眉,“你耍赖?” 舒晴递给他一个疑惑的表情,天真无邪地望着他,意思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刚才你答应我什么了?”顾之的手再次抚上嘴唇,意有所指。 舒晴恍然大悟,“哦哦,你说这个啊?” 她从后座的挎包里掏出唇膏,十分细心地替他抹上,“天干物燥,容易上火,还是多抹点唇膏保湿的好。” 顾之看了她三秒,也不拆穿她,只不置可否地发动汽车,驶离校园。 熟悉的场景一幕一幕闪过眼前,舒晴很认真地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过去曾经忽略的风景竟然令她无比留恋。 仿佛昨日才踏进大学,而今却要背上行囊,奔赴远方。 旧日好友各奔东西,同行四年,终于走到了岔道口。 她看见食堂外面一波又一波的人流在涌动,学霸们一如既往地手不释卷、边走边读书,球场上的体院男生还在挥洒汗水,情侣漫步林荫道,十指紧扣的姿势青涩又美好。 路边的梨花树又开了,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地上,像是冬天的雪,只可惜身在其中的人无心观看,这一切也就成了摆设。 她过去也是无心人中的一员,如今到了永远离开的这一天,才恍然记起这个生活四年的地方原来也是一个世外桃源。 毕业论文,终期答辩……前几个月忙忙碌碌,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而在这个离去的日子里,她又矛盾地不愿离开。 顾之看着她定定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也就放慢了车速,察觉到她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他猜到她已经红了眼眶。 一只温暖修长的大手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她惊讶地回过头来,只看见顾之专心开车的侧脸,清隽细致,宛若高山逶迤、春风十里。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那种沉稳又温润的声音对她说:“人生里很多人或事,虽然只会和我们相伴一小段,但那段时光却会化作一盏小小的灯笼,陪着我们走过今后的很多时光。哪怕前路漫漫,灯盏的光芒微弱,无法照亮整个人生,却足以在一路上温暖我们日益孤独的心。” 他在书上读到过类似的话,而今把它们送给他的小姑娘。 顿了顿,在舒晴愈加沉重的呼吸声里,他握紧了那只有些冰凉的手,“再说了,你还有我。” 我会陪你走完今后的人生,成为你的生命里永不褪色的风景。 * 顾之把行李箱拎进了屋子,舒晴十分自觉地推着箱子往客房走,边走还边说,“我跟我妈说的暂时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再过段时间,等我转正以后,就把咱俩的事儿告诉她,到时候再考虑别的……” 她蹲下去准备开箱收拾,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容不迫地拎了起来。 “哎?”她一头雾水地被他拉起身来,却在猝不及防之际被他推至客房的门上,下一刻,他欺身而上,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她的唇。 熟悉的气息倾涌而入,萦绕鼻端,稍纵即逝。 他将她抵在门上,以缠绵的姿态与她呼吸交缠,唇齿相依。 正值初春,天气还很凉,舒晴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之上,正面却被他温热的体温所覆盖,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在他有条不紊又绵延不断的攻势里渐渐失去了节奏,却又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两人紧紧相贴、起伏交加的身体,好像连心跳都已融为一体。 舒晴的脸慢慢地红得简直胜似枝头的红杏,顾之在她的双眼都蒙上一层水雾之际,才微微离开她的唇,一边以食指轻抚,一边望着娇艳润泽的唇瓣,眼眸逐渐氤氲起来。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下次还跟我耍赖吗?” 舒晴眨了眨眼,瞬间清醒不少。 喂喂,顾老师你很记仇哦! 她瞧准了顾之好看的薄唇,倏地凑过去咬了一口,见他吃痛地皱了皱眉,她才得意洋洋地笑道:“就耍赖,你能把我怎么着?” 面前的小姑娘带着水雾的眸子大而明亮,闪烁着狡黠生动的光芒;唇瓣因他的折腾而变得娇艳欲滴,宛若剥去外皮、晶莹剔透的石榴;她的面颊艳若桃花,仿佛轻轻一抹,指尖都会沾染上那种美好的色泽……顾之忽觉喉咙一紧,眼眸终于完完全全变得幽深一片。 他仍旧将她抵在门上,嘴唇落在她滚烫的面颊上,然后一路亲吻,力道不轻不重,宛若蝶翼颤动,一路来到了她的下巴,接着是……光滑细嫩、带着牛奶沐浴露香气的脖子。 舒晴怕痒,只能缩个不停,一边躲闪一边哈哈笑,“别别别,好痒,真的好痒……啊哈哈哈……” 可顾老师看着修长清瘦,其实一点也不瘦,只要稍稍用力地禁锢着她,她就完全没法挣脱出来。 舒晴一路讨饶,最后终于气喘吁吁地认错:“好了好了,我再也不耍赖了,再也不耍了!” 顾之慢慢地停了下来,用那种令人心悸的目光看着她,低声道:“舍得认错了?” 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忙不迭地点头,“舍得舍得,我真的错了!”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仿佛迟疑了几秒,这才微微离开她的身体,唇角微扬,张扬跋扈地留下一句,“我最喜欢明知故犯的学生了,这位同学,下次还请继续努力……”笑意愈浓,他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老师很期待。” 舒晴:“……” 而平静的外表之下,顾老师的内心其实是这样的:这么冷的天洗冷水澡……这真的科学吗? 他十分从容地走到了浴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某个部位,然后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修长灵活的右手。 ……忽然有种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与五个小伙伴共同作战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1.如大家所见,我开始把顾老师往猥琐的方向带了,没错,床戏什么的绝对在计划当中╮(╯▽╰)╭。 2.Eric真的是个超级强劲的对手,他的魅力会在稍后给顾老师狠狠一击。 3.那神马,我坦白,有一个一点点虐的小波折即将来临……抱头,不要打我…… 今天我给大家准备了一段夏威夷草裙舞,具体操作是一边跳一边脱,下面的观众,准备好接住衣物了么!!! 然后就是,感谢又一轮霸王票袭击,还有啊软烟罗妹纸你真的是太破费了好吗!!! 我已经看见你对我掉节操的行为是多么赞赏了(?Д`) diditutu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3-11 07:11:39 浮云梦酣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1 11:47:02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1 16:55:36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1 16:55:44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1 16:56:33 顾时光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3-12 08:50:53 开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12:39:09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14:58:33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14:58:53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14:59:03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14:59:10 软烟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14:59:25 软烟罗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3-12 15:0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