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让五个大佬俯首称臣》 001 三爷爷！ 科研所的一株珍贵植物丢了！ 消息传到三年级e班的时候，陆斐刚刚回到教室。 还没坐稳，就有人进来叫她。 “是陆斐同学吗？” 陆斐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 她心里一数。 障眼法果然失效了。 “植物研究所叫我来喊你去b区五栋的306办公室。” 陆斐闻言笑了一下。 她生得一双丹凤眼，这么小心地笑着，眼尾微垂，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一笑，粉唇皓齿，色若春华，又在楚楚的韵致上添了一层动人的稠艷，一时间竟让来叫人的同学有些不敢直视。 她怯怯地笑着，细声细气地问：“怎么了呀？” 呕。 用力过猛了。 呕呕呕。 幸好旁边没别人看到，不然她非得立马变回原型离开新世界。 那位同学看着她，慢慢就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的，你别害怕，就是问一些小问题。” “好的，谢谢你。” “没，没关系……” 她款款地站起来，迈步出门。 费尔学院的校服是仿军服设计，通体呈纯白色，布料挺括，穿在她身上格外夺目。那背影，纤腰束出细弱的弧度，好像轻轻一折，就断了。 扎起的马尾左右摆了摆，露出一节比衣服领子还白的后颈。 来叫人的同学原本就觉得脸红，此时再一看，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斐同学长得可真好看…… 他心里胡乱想着。 就是可惜了，怎么是个废物呢。 …… b区五栋306办公室。 陆斐琢磨着，努力回想这是在哪儿。 早知道就把那个小同学拉上了。 好在陆陆续续有学生回了教学区，陆斐站在路边，拦住一个同学。 “打扰一下，您好，请问b……” 同学轻蔑地看她一眼，走了。 再一看，周围的学生对待她简直像对待什么病毒一样，离得远远的，留出一块真空地带。 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又出名又不太招人待见啊。 陆斐感叹一声，环视一圈，盯住一位游移在这些学生之外，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您好，打扰一下？” 女孩规规矩矩地抱着书，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看到陆斐叫她，还有一点懵，小声回应：“你……你好……” 真可爱。 陆斐轻声问：“请问你知道b区5栋306教室在哪里吗？” 女孩子懵懵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有悬浮器吗？” 陆斐轻轻“啊”了一声。 她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这么一段描述。 悬浮器是费尔学院城市内部的装置，是一种呈圆盘状的光能代步工具。 听起来很像她之前玩过的御剑飞行。 “你看……”女孩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一座小型的悬浮器驿站。 “谢谢。” 陆斐礼貌地道了谢。 她将手伸到背后，修长白净的指节轻巧翻动，再出来时，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花。 将花递给面露惊喜的少女面前，陆斐说道：“你比它还要可爱。” 声音是低沉的，略微带点近乎病弱的沙哑，像一把把小钩子，在听者耳膜中鼓噪。 “谢……谢谢……” 女孩子小心接过。 蔷薇茎上没有长刺，柔软的花瓣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色。 女孩子看着看着，就想起陆斐朝她微勾起来的唇的颜色。 她的脸红了红，再抬头看，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 陆斐快步走到驿站前。 驿站的门似乎是有感应效果，她刚靠近，就有一枚悬浮器自动飘到眼前。 圆盘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显示屏，需要输入乘坐人的学号和希望到达地点。 陆斐一一输入，小心坐上去，系好上下式的安全带。 悬浮器缓缓上浮，到达了离地面十米左右的空中轨道，这才沿着轨道匀速前进。 这体验很是新奇，她观察着悬浮器银白色丝毫看不出接口的表面，很想整一枚回去研究一下。 对陆斐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她来自万年前的修真时代。 在她的记忆里，不过也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天地都变了。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新奇而陌生，哪怕陆斐附在这具猝死的身体里，接受了身体的所有记忆，也仍旧无法理解很多东西。 但她丝毫没有觉得恐慌，反而跃跃欲试。 陆斐从来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呸，植物。 她是一株木天蓼。 一株刚刚睡醒，从费尔学院植物科学院的研究室里逃出来的木天蓼。 b区里的建筑物都很奇特。 说是几“栋”楼，实际上，这些高楼的外观都呈现出树状排列，一棵就是一栋，并没有整体。 银白的特殊金属吊链将一间间办公室悬吊在半空，门朝外，外观具都闪烁着金属光泽。 整个b区，二十多棵“树”，汇成一片钢铁森林。 陆斐的悬浮器带着她停在一间办公室前。 悬浮器靠在门边暂停，她则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侧开门缓缓打开，陆斐礼貌问好：“老师？” “嗯。” 应答她的是一道年轻的成男音。 音色明亮，波澜不惊，带点被人打扰的不悦。 陆斐抬头一看，果然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年轻男人。 下摆悬在膝弯上的白大褂将对方颀长的身形衬托得越发挺拔，衣领敞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银白色长发的发尾随着清浅的呼吸散在锁骨的皮肤上。 他靠在书架边查阅资料。 从陆斐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弦月眉，桃花眼，鼻梁高挺，唇角抿直。 像一只不太高兴的猫咪。 陆斐被自己突然的联想弄得愣了一下。 他可能是有些痒，也有可能是不耐烦，轻轻皱着眉。 更像了。 这是一间私人办公室。 看起来应该属于面前这位青年。 陆斐向他点了点头。 对方正脸看过来，表情在看到她时瞬间有些微妙。 嗯？ 陆斐心道，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她自己肯定是没见过的，于是只好分心去翻看这具身体残余的记忆。 一边还能条理清晰地说：“有同学说植物研究所的人让我来这间办公室。” 青年眼神一顿，表情更微妙了。 他走近了几步。 陆斐刚好看到对方胸前佩戴的铭牌。 金属制，食指长宽，上头端端正正地纂刻了三个字。 ——陆玉签。 陆斐看着他越来越微妙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 她思索了一下，对着人家嫩得说是十八岁都有人信的年轻脸蛋叫道：“三爷爷！” 然后就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白皙的面容被这脆生生喊出来的称呼震了一下。 啊呀。 还真是。 002 失策 陆玉签，陆斐的曾祖父二十年前捡回来的养子。 单论辈分，确实大得出奇，陆家所有直系和旁支加起来大多数人，不是喊他叔叔爷爷，就是更过分的曾爷爷。 陆玉签不太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所以小辈通常都是喊小陆先生。 ……叫完“三爷爷”之后，陆斐才想起来这个忌讳。 立马改口道：“陆老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 陆玉签的不高兴还没发泄出来，就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看陆斐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探究、审视，陆斐面不改色，坦然接受着他的打量。 这个世界的人，没有修仙体系，但是粗略可以划分为精神能力者和体质能力者。 两者的等级划分都是从高到低（双s+——e），精神力更高则为精神能力者，反之亦然。 陆家是一个相当体面的大家族，家族内的直系子弟，基本都在十八岁成年时破了评级b。 只除了陆斐。 陆斐是个在人类联邦上流阶层都十分有名的，废物。 去年刚满十八岁，不论是精神力还是体质都毫无寸进，永远维持在“e”等级上。 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又没了爹妈，从小的生活环境就不好，长大了更是怯懦无比。 陆玉签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虽然是养子，但是作为放眼整个世界都少有的精神力ss+的天才，平时连见陆斐一面都难。 偶尔在老宅里碰到一两回，对方也一直都是怯怯诺诺的。 他还从没见过陆斐这么冷静淡定的模样。 原本想的一个学生基本不可能和h-804植株的丢失问题有关系。 此时却因为这份反常而产生动摇了。 陆玉签眯着眼睛，眼角轻轻巧巧地暼过陆斐。 这是一种带有威慑性的打量，眼神里充满了漫不经心和不屑，像是在看什么蝼蚁。 与此相伴的，还有一道试探着袭来的精神力。 传说sss的精神能力强者，能够将精神力具象化，也能使它变成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不过那都是传说，星际目前还没有出现过那种级别的强者，而ss+，最多也只能做到精神压迫。 如果压迫对象等级实在是太低的话，这种压迫也会毫无效果。 陆斐按捺住了反击的冲动，仍旧一脸平静，对对方的负面情绪和试探照单全收。 陆玉签也就随手一试，并没有渴求结果，见状淡淡地坐回办公桌后，敲了敲桌子，道：“坐。” 两人面对坐着。 陆玉签按了一下手边某种仪器的按钮。 陆斐猜测那可能是某种测谎机器，就像她原本生活的时代的一种真言天平。 “今天早上，机甲系的导师组织三年级全体学生参观了植物研究所，你也去了，对吧？” 不对。陆斐心道，我不是去，我是出来。 但她面不改色，说：“是。” 陆玉签调出一段监控录像。 是研究所遗失的那株植物。 植株整体都浸泡在装满营养液的无菌透明容器里，无花无叶，光秃秃的，只有藤状的枯黄的茎。 这是一个独立的房间，里面只有这么一棵丑兮兮的藤条。 这株丑兮兮的植物，就是陆斐的本体。 木天蓼，一种古地球植物，陆玉签五年前得到的它，编号为h-804。 这是现存最后一棵可被确定为古地球特有类型的植株。 学生们穿上特殊的无菌服，一个一个进来参观这来自人类本源星球最后的小生命。 陆斐所在的e班，是最后一批进来的。 陆斐也是这一批的最后一个。 她就像其他人一样，穿衣服，走进来，远远地小心看一眼，走了。 在此期间，容器里的营养液甚至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陆老师，这是何意？” 陆斐假作不知，疑惑问他。 陆玉签没答话，只是将监控视频放了十倍速，最后定格在陆斐离开这间房子的四十分钟之后。 透明容器里的植物在视频中明显闪烁了一下，就这么消失了。 陆玉签一直在关注陆斐的神情。 她在看监控的时候，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这反而更加不对了。 因为正常人面对自己的录像时，往往会有一种自然流露的细微表情。 而陆斐那张漂亮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略带微笑的样子，漆黑的眼睛直视监控录像，瞳孔中只有一点折射光的变化。 她竟然连一丝情绪都没有透露。 就算是最后植物离奇消失，这人也只是眨了眨眼，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至今不曾知道h-804是如何凭空消失的，又是如何通过研究所的层层设卡被，藏在了何处。”陆玉签收回视线。 笑话。陆斐心说，你要是知道了，你现在就得把我拷起来切片研究。 还有，她的名字叫木天蓼，这个研究所居然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但是我们发现了这个。” 陆玉签打开另一段录像。 录像里是学校一个偏僻的角落，画面里的陆斐喘着粗气，面色青紫，倚靠在墙上挣扎着想要向前走，却还是缓缓软倒在地。 她似乎已经没了生息，但没过几分钟，居然又自己爬了起来，神色如常地离开角落，仿佛刚刚的画面都是虚假的。 陆玉签圈出时间，陆斐苏醒的时候和研究所里植物丢失的时间完全重合。 “所以呢？”陆斐也确实没想到，监控摄像头居然没有死角，把这具身体原主人死的全过程完完整整拍了出来。 但是她依旧一丝破绽没露，平静、甚至有些好笑地说：“这又能证明什么？” 陆玉签深深地看她一眼，突然提高声音，站起身体，双手撑在陆斐肘侧，眼神颇具压迫感：“说！你的同伙是谁？！” 这是审讯中常用的手段，通过突如其来的假设与笃定来诈一诈犯人的反应。 陆斐可不吃这套，陆玉签离得太近了，她都能嗅到对方身上清淡的柑橘香。 干脆地放松下来，朝后靠着椅背，说：“陆老师，我进门时已经做好给这次对话全程录音的准备，您确定还要继续进行这样毫无证据的指责吗？” 陆玉签表情一凝。 测谎仪纹丝不动。 失算了。 没想到这人这么棘手。 003 挑战 她直直地盯着陆玉签翡翠色的眼眸。 在陆斐原本的世界，这种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瞳色都是妖物的象征。 她从前就有这么一双眼睛，清透的翡翠色。精力不支时就会暴露出来。 现在看着，突然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陆斐弯唇一笑，握住陆玉签的衣领，慢条斯理地说：“当然了，您毕竟是我的三爷爷，威胁长辈这种事情，我可是做不来的。” 这么放肆又嚣张，和从前见过的怯懦模样完全不一样。 哪怕什么证据都没有，陆玉签还是觉得h-804失踪事件和她脱不了干系。 他不怒反笑，低头看着陆斐漂亮又显得极其陌生的脸，笑道：“我从前真是看错你了。” 不，应该说所有人都看错她了。 “行了，我确实没证据，你先回去吧。” 陆斐闻言一顿。 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平静道：“陆老师与其纠结这种悬案，不如去查一查研究所有没有丢失什么有毒植物。” 言罢也不看陆玉签的表情，转头走了。 她坐在悬浮器上，细细地梳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说“有毒植物”那句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而是这具身体的死因，大概率就是植物的汁液或者香味中毒。 陆斐是今天早上才清醒过来的。 她睡着前还是修真时代，她一个草木成精，为了活命到处流窜，生怕被某个修士逮到以后炼成丹。 在最后一次流窜中，陆斐误服了一枚宝珠。 那枚宝珠没让她直接毒死，而是就地陷入沉睡。 这么一睡，再醒来时，陆斐的整个世界都变了。 这里的摆设很奇怪，来来往往的人妆容打扮也很奇怪，她被关在透明的容器里，只能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白大褂动作。 陆斐原本的打算是，小呆一段时间看看情况，也了解一下这里的基本状况。 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上天馈赠，陆斐醒来没多久，费尔学院机甲系的导师就组织着学生来参观了。 而且更巧合的是，陆斐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感觉到了同出一源的气息。 她虽然虚弱，但这方面还是辨认得清。 同出一源，这代表她呆在对方身边能够借由她的气息和灵力来蕴养自己。 陆斐抓住天赐良机，用不剩多少的灵力瞬移出来偷偷藏匿在小姑娘衣角，吸取着她身体里逸散出来的微弱灵气。 但又害怕给人家惹麻烦，还用了障眼法，务必保证自己的“丢失”不会给小姑娘带来过多的困扰。 然而刚出研究所没多久，小姑娘就被人毒死了。 陆斐当时消耗了全部精力来在研究所的各种检测仪器面前隐藏自己，正是累得头晕眼花的时候，结果刚缓过来，准备吸两口灵气缓缓神。一扭头，小姑娘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她一度十分懊恼。 她只看到害人的人一个背影。 身材略显纤细，穿着校服，大概率是个女生。 就在陆斐想要跟上去查看的时候，已经死去的小姑娘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吸力，陆斐一时不察，被吸了进去。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附身在这具尚未凉透的躯体里，了解到了这具身体所有记忆，知道了最巧合的是，小姑娘也叫陆斐。 不过不是和她一样的植物，而是一个实打实的人类。 陆斐毕竟是草木成精，对方给“陆斐”下的毒还残存在身体里，她一感觉就知道是一种植物毒素。 这种毒毒性强烈，但毕竟是植物，于她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但“陆斐”可是个普通人类，根本撑不住烈性的毒素，因而在陆玉签播放的录像里，她十分痛苦，面色扭曲地挣扎了好几分钟，才渐渐没了声息。 也正是因为这种毒素，小姑娘的身体被破坏得支离破碎，陆斐只好撤了障眼法，将全力用来温养这具身体破碎的内脏，不至于在别人面前暴露。 她摸了摸上衣口袋。 口袋角落里放着她蜷缩成小小一团的本体，一点精神也没有。 陆斐的表情垮下来了。 不高兴：( 刚刚接受了“陆斐”的记忆，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以后，她还觉得稍稍有点安慰。 因为这个世界严格来讲，是没有真正的“人类”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修真时代变成了历史，人类似乎经历过很长一段肉体孱弱的时期。 在成功发现外星文明，离开地球以后，这种孱弱的身体对人类来说简直是悲剧和苦难的源头。 他们经过一段被奴役，被压迫的屈辱历史，好在人群中总不缺乏先进者，有学者实验成功，将动植物的优势基因融合给了人类。 猫科动物的灵活机敏、犬科动物的充沛精力……甚至是飞禽游鱼，它们的优势基因被无限放大并融合进人类的基因中。 这种融合技术越来越成熟，人类靠着它和自身进化出来的精神能力与体质能力，成功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站稳了脚跟。 融合技术发展到现在，因为遗传的原因，已经不需要再做类似的手术，人类婴儿刚一出生，就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 ——就像陆玉签银白色的头发和翡翠绿的眼眸，简单来说，在当今这个世界，大家都不是人了！ 这就代表木天蓼成精的妖怪陆斐再也不是异类，也不会因为身份问题被人追杀——前提是她没有被牵扯进莫名其妙的事件里。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问题。 一是陆玉签绝对会继续盯着她。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陆斐和这件事有直接关联，陆斐先前也就是因为这个而有恃无恐。 但离开时陆玉签的神态表情，明显是怀疑上她了。 陆斐不怕被怀疑。 但她担心陆玉签会做出什么限制她行为的举动。 二是……有人想害“陆斐”。 这人仍在暗处，她只知道对方应该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女性，而且大概率是今天去过植物研究所的三年级机甲系学生或者导师。 而且对方竟然能在监控底下这么明目张胆地下毒，还没有被拍到，要么是有什么屏蔽设备，要么就是ta甚至能替换费尔学院的监控片段。 如果是后者，那麻烦就更大了。 但是…… 陆斐垂眸笑了一下。 这样才更有挑战性。 004 废物 “陆斐”生前究竟有什么仇敌？ 陆斐粗略过了一遍记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个时代人类一共有三大组织鼎立。 人类联邦、西蒙帝国和卡洛夫共和国。 陆家就是归属于人类联邦的一个大家族。 这个家族里大多数人都是精神能力者，精神能力者往往会从事学术类、艺术类之类的职业。 陆家正是如此。 陆家家族里或是攀附的学者占了人类联邦学术界的大半壁江山，和掌控着军事的盛家、医学专攻的林家、把控经济的蔺家共同撑起了联邦的上层阶级。 “陆斐”是陆家的直系，她的父母在她五岁时因为一场实验事故，直面遭遇爆炸而身亡。 她自己则受到了事故的波及，被辐射干扰，原本还算优秀的精神力和体能等级瞬间降到e级，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进步。 在这里，双e级被判定为三级伤残。 这个时代有一种东西叫做“星网”，人们在虚拟世界里可以自由逛街、运动甚至驾驶机甲。 星网的准入等级是双d级以上，否则访客根本无法承受脑电波链接星网造成的压力。 “陆斐”就是一个连星网都不能登入的废物。 她父母双亡，外公外婆也在多年前去世，爷爷又是个薄情寡义的，小陆斐在这种没爹没娘没人疼爱的情况下长大，性格慢慢变得十分怯懦。 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提出任何要求，因为从小她就被陆家其他小辈欺负到大，严重时甚至食不果腹，衣不保暖。 可怜偌大一个家族，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一把。 好像在这里，「废物」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了。 当然也不会招惹什么仇敌，更不至于被人嫉妒，直接出了死手，想让她稀里糊涂地没了生息。 总不能是杀错人了？ 不，不可能。 哪有人会处心积虑，行动缜密，却连这个都能认错？ 陆斐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这件事先放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不怕对方再来一次坑害，就怕ta不来，露不出马脚。 悬浮器带着她抵达了位于费尔学院a区的机甲系教室。 陆家多少还是不想让一个废物为家族蒙羞，因此在“陆斐”义务教育毕业以后，就把她送来了这里。 费尔学院，人类联邦最高学府，六年制军事化管理学院。 这里最出名的就是机甲系，和作战指挥系，费尔学院机甲系的学生基本都会在五年级的时候被各大部队看中，直接带回去培养。 这些“基本”里，不包括陆斐所在的班级。 机甲系分为a、b、c、d、e五个班级，光听这划分名字就知道e班是最差劲的一个班级。 e班里的，都是废物。 大多数都是天赋不好的，偶尔也有天赋一般不至于太差的。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通过自己绝对考不上这种最高学府，大家基本上都是被好面子的家里人塞钱送进来的。 e班只每届招收三十个人，每个e班都是费尔学院一笔不菲的进项。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天才。 这个班有和其他班水平不相上下的老师，所有的公共设施全是条件最好的，哪怕是宿舍，都是单人单间，内里还配备了星网登录设备。 但这些优待反而更像是一种讽刺。 因为机甲系的学生都默认未来是要上战场的，别人在读书期间都开始接受军事化教育，e班却醉生梦死，这算是怎么回事？ 因此所有年级的e班都被视为“垃圾”、“蠹虫”，在别的学生眼里就是一群只能靠着家族荫庇的废物点心。 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就是因为家族脸面被送进来，根本没人重视的“陆斐”简直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像陆斐之前问个路，都没人愿意靠近她。 简直像是在对待某种病毒，害怕她的废物体质会传染给他们。 陆斐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笑话，她之前人见人打，个个都觊觎草木成精的药性，恨不得把她拆成一件一件好好利用。 这些人仅仅只是瞧不起、漠视而已，又不会危及生命。 陆斐到的时候，三年级e班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从研究所回来了。 这个班里很少有人穿校服。 一眼望进去，穿着花花绿绿的学生们散漫地或坐或站，三三两两凑坐一起胡天侃地，讲台上老师也乐得不用上课，靠在椅背上打开光脑，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见陆斐回来，大多人毫不关心，偶尔有百忙之中投来一个眼神，陆斐一一回望过去，嘴角带着笑。 哦豁。 没人搭理她。 真爽。 陆斐讨厌麻烦和不必要的社交。 她走向记忆里的位置，还没坐下，就看到一位少女款款地走了过来。 女孩穿着夸张华丽的红金色洛可可风大裙子，领口是蕾丝荷叶边的一字肩，长发梳起，白皙修长的手戴着蕾丝手套，抓着一把装点金片的白羽毛扇。 她黑发碧眼，五官深邃。这么摇曳生姿地走过来，还真有种年轻贵族少女的意味。 陆斐想起与她有关的记忆。 这位少女很特别，虽然生着一副西蒙帝国人的面貌，但却是在人类联邦长大，是蔺家的长女，惯爱这一类夸张漂亮的打扮，肆无忌惮地彰显着自己的青春美丽。 陆斐朝她一笑：“蔺小姐，有什么事吗？” 蔺云念“啧”了一声，上半身稍微凑近，右手抓着羽毛扇挑起陆斐的下巴，嗤道：“笑得真恶心。” 陆斐记得这人身上最显著的优势基因是乌鸦。 难怪这么敏锐。 她没生气，长睫微敛，发尾柔柔地垂下来，又笑：“怎么了呢？” 少女眯眼盯着她，仿佛想要看透这副虚伪的外表下真实的内心。 陆斐不偏不倚，直视着对方。 半晌，蔺云念站直身体，拍了拍陆斐的肩膀，轻抬下巴，说：“长得倒是不错。” 又摇曳生姿地走了。 陆斐在心底失笑。 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她们两人这么对峙着，教室里早就有几个偷偷看戏的，此时见只是低声说了几句话，纷纷失望地收回视线。 陆斐这才坐回座位上。 她动作隐蔽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小纸条。 这是蔺云念拍她肩膀时送进来的。 005 小心蔷薇 ——小心蔷薇。 ？ 这是什么意思？ 陆斐凤目微眯，心中一时觉得有些古怪。 且不提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说蔺云念为什么要给和自己没有任何来往的她递纸条？ 是好心提醒还是暗中挑拨？ 陆斐垂眸看着这张字条上娟秀的字迹，余光瞥见穿着华丽裙装的少女正娇笑着和身边人谈笑风生，仿佛完全不在意这张纸条。 小心蔷薇。 陆斐咀嚼着这四个字。 蔷薇她知道，是一朵花的名字，之前她为了报答那位帮助她的小姑娘，就曾用一点点灵力凝结出了一朵蔷薇花。 不论抱着什么心思，蔺云念都绝对不会是让她小心蔷薇花。 那么就是它背后的隐喻。 但是在“陆斐”的回忆中，似乎并没有与“蔷薇花”有关的人。 而死前的那几分钟，或许是因为太过痛苦，那段记忆很模糊，陆斐只知道自己看到的那人的背影。 再者还是先前那个思路。 “陆斐”作为一名懦弱的、胆怯的女孩子，不太可能与人结仇，更不会招人妒忌。 那么这种情况下，她被害的原因大概率只有两种。 要么对方是个变态杀人狂，嗜杀成性，要么就是……“陆斐”曾经撞破过别人的秘密。 如果是前者的话，先不提在校生是否有这种能力，就说一般而言的杀人狂，更享受的是虐杀的过程。 而陆斐依稀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她精力受损，也就是缓了一会儿，前后可能都没有几分钟时间。 就在这几分钟里，凶手将“陆斐”引入一个偏僻的角落，给她注射或者嗅闻了植物毒素，如果ta还在原地“享受”这个过程，时间上几乎不可能做到。 陆斐更倾向于后者。 所以说，是某个与“蔷薇”有关的人，因为被“陆斐”发现了什么东西而后杀人灭口？ 可是在陆斐接受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与看到什么秘密有关的片段。 嘶…… 真是棘手。 陆斐揉了揉太阳穴，拇指和中指将纸条在手心揉碎。 还有一个问题。 蔺云念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既然能说出这种有明确指向性的提示，她很有可能清楚地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直说。 ——透露这种语焉不详的消息都得依靠纸条。 陆斐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是在之前无数次背叛中磨练出来的。 她觉得蔺云念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 所以说，是因为不想引火上身却实在无法冷眼旁观？ 又或者是…… 有人正在暗中窥伺。 陆斐眼角余光在教室中扫了一圈。 e班应该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在这里的各位虽然都各有各的废法，但是到底非富即贵，还是在同一个班级待了三年。 如果有什么异常，很容易暴露出来。 那么就是…… 陆斐低着头。 她坐在教室最里侧后排靠窗的位置，右上前方和左上前方各有一枚监控摄像头。 思及那人甚至可能能够对监控动手脚，陆斐心底冷了一瞬。 这种暴露在某类恶意视野中的感觉可真是让人不爽。 正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 e班教室外面骚动起来，教室里面却没什么动静。 毕竟大家上课下课一个样儿。 讲台上的老师懒懒散散地站起来，溜达着出门。 陆斐也站了起来。 她有一些事情需要去确认一下。 陆家直系里与陆斐同龄的，还有她的一个堂哥和两个堂姐。 堂姐中有一位因为天资过人，已经提前从学院毕业，进入了人类联邦最顶级的研究所。 另外两位则都在三年级，堂哥是古生物研究系……另一位堂姐名叫陆文澜，正好是机甲系。 在陆家这一代的小辈里，陆斐和陆文澜都是极其突出的存在。 一个是废物突出，一个是叛逆突出。 与被随随便便找了个地方放着的陆斐不同，陆文澜来读机甲系完全是自己决定的。 据说她的精神力等级已经达到了a+，体质也有a，算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是却没有走祖辈铺好的路，而是义无反顾地进了费尔学院机甲系。 而且她也是陆家里为数不多的能和陆斐说上几句话而不会欺负她的人。 这样一个人，很容易就能随便找一个借口把“陆斐”引到那个偏僻的角落，还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一个明晃晃的值得怀疑的对象。 作案时间、手段都完全说得通，只有动机不明，但是这一趟还是必须得跑的。 陆文澜成绩优异，升上三年级时被分配到了a班。 陆斐这次没犯糊涂去找人问路了。 她终于发现现在这个时代有种叫“光脑”的东西，一种手环状的个人终端，上面的搜索引擎能精准为她导航。 e班和a班距离得很远。 这么长的路，路上被人围观并指指点点是不可避免的。 陆斐面不改色，忽视了那些人嘴里朝她说的“废物”一类的词。 反正这个学校里的大家要么非富即贵，要么品学兼优，又不会出现挡她路的玩意儿。 a班和e班果然是两个极端。 离得远就算了，a班的学生，哪怕是下课，教室里也都安安静静的。 他们刚上完一场精密零件理论课，此时还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陆斐进来时静悄悄的，也没人抬头。 陆斐找到陆文澜的位置。 她的这位堂姐只大了她一岁，顶着个干干净净的寸头趴在座位上，此时正沉浸……在梦乡里。 简直和整个教室格格不入。 但是哪怕是睡着了，这人也很机敏，陆斐一靠近，对方立马从梦中清醒过来，抬起头，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只可惜凛然的气质被脸上熟睡压出来红印击碎的无影无踪。 陆斐无声笑了一下。 陆文澜一看是她，讪讪地放下手。 两人一起出了教室，走远一点，陆文澜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陆斐没直接问，而是先扯了另一个话题：“这才刚下课没多久，堂姐你怎么睡着了？” 陆文澜挠了挠头发，心虚地说：“害，听课太专注了，精力消耗太大……” 006 恩情 “今天早上组织参观项目回来的时候，堂姐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事？”陆斐突然问。 “啊？” 突然转变话题，陆文澜有些茫然。 她懵懵地说：“我没参加呀，今天和朋友一起去训练场了。” 她的表情一派迷茫，微张着嘴，眼神纯然，完全不似作伪。 陆斐改口说：“哦，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啊堂姐，刚才睡迷糊了。” 陆文澜身上有种小动物的直觉，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而且…… 面前这个人…… 陆斐察觉到她在看她，微微偏头笑了一下，唇角轻勾，凤目弯弯，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是……和她记忆里总是不爱笑的小堂妹差距也太大了。 难道是小孩长大了？ 她谨慎地道：“没关系。” 陆斐暂时放下了对陆文澜的怀疑。 毕竟陆文澜说自己和朋友结伴去了训练场，那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然去她的班级里随便一问，就知道她早上到底去哪里了。 陆斐皱了皱眉，又很快恢复平静，道：“那我先走了，堂姐。” 陆文澜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拉住了她，略带关心地问：“陆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陆斐脚步一顿。 她知道这具身体的性格因为她改变得很明显，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扮演那个可以说是对她有恩的小姑娘。 毕竟没有“陆斐”的话，她现在还会奄奄一息的像本体一样缩在口袋角落里动都动弹不了。 而不是和如今一样，拥有了一具和自己同出本源的，能够慢慢温养体魄的人类身体。 如果去扮演“陆斐”，如果去用对方的样子自然而然地接受其他人对“陆斐”的情感，陆斐总觉得会有一些怪异。 像是亵渎。 所以陆斐从来没有想过伪装“陆斐”。 所以她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回过头来，茫然地说：“没有呀？怎么了？” 陆文澜其实也不怎么了解她的这位小堂妹。 她们之前其实也没有多少交集，她也只是感觉不太对劲，说不定是自己感觉错了呢。 人家都否定了，陆文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挠着头道：“没事就好。” 陆斐朝她点了点头，走了。 这一趟也不算一无所获。 起码暂时排除了一个怀疑对象。 陆斐回到教室的时候，下一节课已经要准备开始了。 教室里的各位少爷小姐们纷纷收拾东西出门。 陆斐有些迷茫，但表情镇定，一翻光脑，明白了。 下一堂是机甲实操的大课。 机甲系三年级的学生们一周三次的大课，全部班级都需要去训练场参加这次课程。 e班的众人虽然身体素质不到位，上课也懒懒散散不认真听，但是每节课还是都会乖乖去上的。 毕竟学分还是要混的，不然要是毕不了业，家里很难交代。 陆斐没什么可整理的，就率先出了门。 训练场在a区中间的位置。 特制的地下训练场，一眼望去大概有十个标准田径场加起来那么大都不止，光线明亮，装潢整体呈冷硬的银白色，在同样冷白的灯光下显得越发不近人情。 陆斐暗地吃了一惊。 并不是因为这片面积宽广的训练场。 而是因为场地里那一架架三米多高的钢铁巨人。 通体呈漆黑色，外表光滑，转轴处链接紧密，一排排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着实把刚醒来没多久，只从别人的记忆里得到一些相关模糊概念的陆斐惊了一下。 这就是机甲？ 陆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尤其是教官操作的那架，在场地前飞速前进，跨越障碍，高大的体型一点也不显得臃肿，反而有种凌厉迅捷的美感。 鬼斧神工。 简直是鬼斧神工！ 陆斐觉得此时的自己很像个土包子。 不仅在心里连连赞叹，甚至还想上手摸一把。 如果能驱使这种庞大而精密的造物，真也是不枉此生了！ 她刚刚接受“陆斐”的记忆的时候，还觉得这个没有人修仙的时代肯定坏透了。 没想到人类也会有这种惊人的创造。 这里没那么坏，相反，这里完全是一个不输于修仙时代的璀璨世界！ 教官操纵着机甲在三年级学生的大阵列前停下来。 这是位年轻健壮的高大男性，穿着灰绿色的制度，动作干脆利落地跳出机甲舱。 他没拿话筒，足够浑厚的声音却也能清晰传递到各人耳朵里。 “学校前天刚刚换的这一批新机甲。” 教官拍了拍身后的钢铁巨人，笑着说：“r系列081号，一共购入了一千台，足够你们这些小崽子玩了！” “这个型号的机甲普遍以耐抗耐揍出名，r—081号尤甚，我已经提前卸掉了杀伤力武器，哪怕你们在这里群殴起来。对你们，对机甲，对场地，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看得出来这位教官平时也很平易近人，因为阵列里已经有学生小声欢呼了一下，他也没有训斥。 陆斐跃跃欲试。 她一向喜欢尝试新鲜玩意儿，更别说摆在面前的东西让她特别感兴趣。 教官拿着教学用光屏，手指划了两下，粗粗一数，大约有四百多台机甲按照他发出的指使，分成了四个区域，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按照学生编号自己去找。”教官说，背着手看着这些兴奋的小屁孩们。 好哦！ 陆斐正准备去。 左右一看，却发现自己身边e班的各位都没有什么动静。 甚至有好几个原地坐下，打游戏的打游戏，追剧的追剧。 蔺云念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个小板凳，抱着自己的大裙子委委屈屈地坐着，手里拿着个光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等。 陆斐回过味儿来了。 她回头一看，那些机甲确实只分成了四个区域。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她连忙去翻看“陆斐”的记忆。 果然。 操作机甲最低体质和精神力要求是双d。 e班没有人达到这个水平。 而她现在这具身体，双能力都各自只有e。 陆斐：…… 毁灭吧，累了。 007 结婚 “双e驾驶机甲会有什么后果？” “双e真的有那么废物吗？” “如果在保证责任自负的情况下，双e的人可以驾驶机甲吗？” 陆斐在搜索引擎中嗒嗒嗒地点来点去。 最后得到的结果是…… 会死，是的，不可以。 陆斐又搜：“有双e成功操作机甲的案例吗？” ——没有。 陆斐：…… 她收回之前那句话。 这个时代果然糟透了！ 搜索引擎上面的解释是，机甲舱内外有压强差，体质太差的人身体内部无法承受这种压力，可能会导致内脏破碎。 而现在的机甲大多都是精神操纵，需要把自己的精神力通过接驳器链接上机甲的数据流，e级精神力的人因为太过弱小，无法正常驱使机甲动作。 陆斐可以肯定有自己的能力加持后，这具身体绝对不会还是e。 但是体检报告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呢。 除非她再去做一次体检，并将资料提交给学校。 否则还是别想在校内玩机甲了。 陆斐尝试去找陆文澜。 教官此时正在组织其他四个班的学生们抽号码牌对打，陆文澜在这么一群人其中可谓是相当显眼的存在。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出招迅速，往往五分钟之内就能战胜一位同学。 判定失败的要求是机身中招三十下，由此可见陆文澜确实非常适合机甲系。 陆斐只要听围观的学生们嘴里喊的名字，就能得知陆文澜在哪里。 ——围观群众喝彩声最高的那一对里，占上风的那位就是。 她趁着陆文澜重新匹配对手的工夫走过去，敲了敲机甲的外壳。 其实不用敲，陆文澜在内部能看到陆斐的靠近。 敲击的动作完全是陆斐试图研究这机甲是什么材质。 她没看出来，到也没多失望，朝机甲说：“堂姐。” 陆文澜从机甲舱里跳出来，有些疑惑：“怎么了？你不去抽号码……呸！” 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暗骂自己粗心，连忙补救道：“这路上打得这么厉害，伤到你了吗？” 说罢小心翼翼地看了陆斐一眼，生怕她会因为现状感到难过。 陆斐不是很在意，摇了摇头说：“堂姐，我能不能……” 开开你机甲？ “呦，这不是陆废吗？” 正在这时，和陆文澜匹配到的对手过来了。 对方也跳出了机甲舱。 看着是个同龄的女生，身材修长，头发炸成马尾辫，肤色白皙。 女生长相倒是挺清秀，只是脸上表情有种扭曲的意味，破坏了那份恬淡。 她凑到陆斐面前，夸张地瞪大眼睛看她：“哦呦呦，啧，这地方是你这种废物该来的吗？还是说你这是不想活了？故意跑过来碰瓷找死？” 陆文澜立刻沉下脸来，朝对方怒目而视，呵止道：“林明清！你什么意思？” 林明清完全没把她当回事，趾高气扬地笑了一下，“怎么，陆、废、物，被我说中了？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她抱胸对陆斐冷笑。 还想继续嘲讽，却没想到陆斐举了举手。 “那个……”陆斐慢吞吞地说：“我是在想，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噗哈哈哈……” 旁边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没憋住笑，陆斐一脸无辜地看过去。 她是真不知道这女的是什么人，“陆斐”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与这人相关的片段。 换而言之，两人根本没见过。 更别提有什么仇怨了，还值得这人专程跑过来嘲笑？ 林明清被说得一噎，恼羞成怒道：“你都要厚颜无耻嫁到我家里来了！都扒上我哥了！怎么还有脸装傻？！” 一片哗然。 这地方可没人不知道陆斐，让陆家沦为笑柄的双e废物、懦弱、无能…… 总之都是什么不太正面的标签。 林明清同样也还算有名。 不过她出名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哥哥。 林明清的兄长林明谈，是机甲系的学长，四年级机甲系首席生，s级的精神能力者，同样也是费尔学院这届的学生会长。 未来更是内定了联邦元帅盛钺的部队，前途无量。 结果现在林明清居然说，陆斐这个废物要和林明谈那种天骄结婚了？ 这怎么可能？！ 陆斐也有些茫然。 她可以确定，“陆斐”的记忆中绝对没有出现过与林明清和林明谈相关的片段。 那些记忆完整而连贯，应该也不存在缺失的可能。 那为什么林明清要这么说？ 而且这副愤怒的模样完全不似作伪，确实就是一副希望陆斐早死早超生，别去祸害她哥的情态。 陆文澜皱着眉打断林明清，说：“你是不是误会了？” 陆斐也道：“我都没见过你哥几次。” 可惜此时林明清正在气头上，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 她回想起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愤怒。 凭什么要让她哥哥和这个废物联姻？ 她哥难道不是林家最出色的年轻一代吗？ 她哥以后要继承家主的位置的时候，怎么能有这么大一个污点在这里？ 凭什么……这废物她凭什么？！ 她现在一看到陆斐那唇红齿白一脸无辜的模样就觉得生气。 刚刚在机甲上时，真恨不得直接碾过来！ “我误没误会你这个不明白前因后果的人不配询问！” 林明清回怼陆文澜。 又转过头来看陆斐：“你别狡辩了！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要和我哥联姻，你凭什么？就凭这张脸吗？” 陆斐完全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更别说陆斐从来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这人一副笃定的模样，也不解释了，反而冷笑一声，道：“是啊，我就凭这张脸。不是我说，这是你哥联姻，又不是你联姻。你怎么这么激动啊，妹妹。” “来，叫声嫂子我听听？” “哦～不愿意啊，我想想……你该不会是对你哥……” 陆斐意味深长地停顿一下，才说：“不好意思啊，想代替我吗？你没那个条件。” 她可不管林明清是什么想法。 总之对方无缘无故跑过来骂她一通，就不准她胡乱怼回去了？ 008 担保 “你……你……” 林明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废物的性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锐了？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 林明清眼神不善，尖声道：“果然是没爸没妈的孤儿，没爹教没娘养！随口就能在这里血口喷人？！” “哦——”陆斐的目光越来越冷：“原来有爹教有娘养长大的小孩是林小姐这副样子啊，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成为一个以大欺小，张口废物闭口孤儿的泼妇。” 林明清清楚地听到周围有人在闷笑。 她怒火更甚，逼近两步利声说：“你说什么？！” 陆斐：不爽：( 这人居然高了她足足半头！ 陆斐退后一下，不显狼狈，反而比怒火正炽的林明清从容多了。 “怎么。”她淡声道：“说不过就想动手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泼妇。” “都干什么！干什么呢！” 年轻的教官拨开看热闹的学生们，皱着眉拦住正要扑上来的林明清。 “学校内不准私斗！校规都白背了？” 陆斐耸耸肩，一脸轻松地说：“老师，这位小姐莫名其妙跑过来对我一通辱骂，然后还想打我一顿。按照校规，哪怕是念她打人未遂，那也得档案记个小过吧。” 这副冷静的模样显然又一次刺痛了林明清的眼睛。 她怒火中烧，暴躁地呵斥道：“你他妈活该！” “骂什么骂！” 教官连忙挡在陆斐面前，生怕林明清突然出手。 他一人瞪了一眼，道：“这还上课呢！有什么私人恩怨要解决那就上机甲打一架！都是军校生，怎么还要扯辫子斗殴吗？！” 陆斐眼睛一亮。 上机甲？ 还有这等好事？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果然祸兮福之所倚！ 陆文澜却急了，连忙说：“教官，陆斐她不能……” 林明清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也回过味来了。 陆斐就是故意想要激怒她！ 众所周知，费尔学院机甲系出来的学生，未来大多数都是要去各大部队的。 林明清就鼓足了气想要进人类联邦军总元帅盛钺手下最精良的部队。 而盛钺那一支，不仅要考核军事素养和身体素质，对个人性格品质也非常看重。 若是她今天真着了陆斐的道，在个人档案上被记一个过…… 那还想什么成为盛钺的部下？ 她想通了这一点，立刻冷静下来。 冷笑着打断陆文澜的话，说：“好啊，我同意教官的解决方案。都是机甲系的学生，肉搏岂不是太过粗鲁？” “林明清，你别太过分了！”陆文澜面色铁青，她拿出号码牌道：“刚才和你匹配上的对手是我！我和你打！” “替什么替？”林明清吹了吹指甲，一脸不屑：“你是她爹还是她妈？人家都一句话没吭声呢，倒是你，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 陆文澜有些后悔了。 她今天就应该在看到陆斐走过来时直接让她回去！ 不然哪来的这么多是是非非！ 陆斐倒是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兴致勃勃：“教官。我也同意！” 太棒了太棒了！ 这是什么幸福人间！ “等会儿。”教官一看她，这才认出来了：“你是……陆斐？” 陆斐点头：“是我。” “你不是不能……咳，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散了吧散了吧。” 陆斐没想到“陆斐”的名声就连老师都知道。 她思索着说：“我可以保证责任自负。” 林明清也在那里冷眼旁观，狂开嘲讽：“是啊，死了也和学校没关系。” 教官苦着脸，他算是看出来了，陆斐这恐怕是不想活了，想用机甲自杀！ 不然怎么会想不开跑去开机甲？！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陆同学，这个……我是没有权利批准双e……咳，额，去驾驶机甲的，你也知道这个限制要求，到时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出事了怎么办？”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如果有个学生死在他的课上，那他职业生涯就此完蛋了！ “我可以签书面文件，保证责任自负，与学校无关。” 陆斐真诚回答。 她是真的很想尝试一下机甲。 “陆斐”的记忆里又有说，机甲每一台都造价昂贵，像学校里的这种入门款，一台也得八位数，属于一种另类的奢侈品。 而她在陆家完全没有任何地位，小时候连吃饱穿暖都是问题，现在也只能节衣缩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校服都只有两件换着穿。更别说是自己整一台了。 她要是想玩玩，那就得用学校的。 不然短时间内还真没办法完成小愿望。 “这……” 教官为难地说：“我就摊开说了吧，陆同学。” “双e开机甲的前车之鉴不是没有。当时那位同学有学校里一位老师担保，也签了责任自负的证明，最后被批准通过了。” “而在进入机甲几分钟之后，这位同学的内脏因为承受不住压强差而破碎，慢慢的，皮肤也产生了皲裂。” “那过于微弱的精神力链接上接驳器，直接被机甲庞大的数据流冲垮。” “当时啊，一圈人都听到机甲内部传出来的哀嚎……啧，真是让人悚然一惊。” “最后倒是被抢救下来，但人也疯了，从那以后就没有双e的同学来尝试驾驶机甲了。” “你确定还要继续尝试？” 这教官说得声情并茂的，明显是想劝退。 但是陆斐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笑了一下，说：“我确定。” 她不会妄自菲薄，当然也不至于不自量力。 到时候万一真出什么事，只要有一丝细微的不对劲，陆斐立刻就跳出来。 “这个你同意还不怎么行。”教官叹了口气：“还需要一位在校老师担保，起码得是主任级别的……” “我来给她担保。” 身后传来一道耳熟的清冽男声打断了教官劝告的话。 陆斐回头看去，果然是陆玉签。 他银白色的长发扎起一束较高的的马尾，有几缕垂落在肩头，随着行动而微微晃悠。 翡翠色的眼睛则直直地盯着陆斐。 眼里满是兴味盎然。 009 爷爷的乖孙女儿 呦。 这是专门来找她的？ 查到什么东西了？ 陆斐挑眉看他：“陆老师好。” “嗯哼。” 陆玉签笑眯眯地应了。 这人的性格有点奇怪。 分明之前还一副高冷寡言的样子，现在就一脸亲切。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温柔和煦的性格。 陆斐腹诽了一句。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谢谢陆玉签的。 “多谢陆老师担保。” 又看了眼教官。 意思是：担保人这不就来了？ “你……陆先生……哎……” 教官欲哭无泪。 他是真不想让陆斐尝试。 一是万一陆斐出什么事，想都不用想，他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 二是陆玉签。 费尔学院荣誉院长、植物研究所所长、风头正盛的陆家家主指定继承人……这一道道名声压上来，万一陆斐出事，陆玉签怪罪到他身上怎么办？ 到那时候可就不是简单的职业生涯完蛋。 他还要不要活了！ 陆玉签用他绿莹莹的眼睛看向教官。 仿佛洞察他的内心一样，陆玉签抬了抬手：“这位老师，无须担心，我并非是无理取闹之人。” “当然，若是您还是放不下心的话，我也可以单独列一张保证给你。” “哪怕陆斐今天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怪罪你。” 他刻意加重了“死”字，似笑非笑地看了陆斐一眼。 ？ 这人真是，一开口就让人不爽。 什么死不死的？ 陆斐想直接回他，不好意思，听说你们星际人寿命是三百岁？ 太可惜了，三百岁还是我的幼年期。 你后三代死了我也不会死！ 事情看上去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再加上陆玉签的保证，教官犹豫着还是松了口。 他找出尘封在文件夹最底层的免责证明。 说是免责证明，其实就跟生死状一样。 大意是既然同学你想要追求梦想那我们也不能阻止，但是你要是死在这里，亲人朋友可不能来找我们算账！ 和我们没关系的！是你自己找死！ 陆斐：…… 怎么就连个生死状都要诅咒她。 陆斐随意看了一遍，没什么不好的条约。 她签了字，拍视频存证，又交给陆玉签。 免责证明需要上报到学校的系统里由院长亲自签署。 陆玉签作为荣誉院长，从担保签字到通过签字行云流水，一点停顿都没有，直接批准通过了。 他把证明递给教官，对着陆斐意味深长地说：“老师很看好你哦。” 他想看看，这个已经被用了致死植物毒素，不仅没死，反而活蹦乱跳地想要搞事的小孩到底有什么能耐。 “谢谢陆老师。”陆斐乖巧笑。 她发质柔软，一缕头发轻轻散下来，衬得一张小脸又乖又软，完全看不出这样的人有魄力去签生死状。 但是她确实签了，众目睽睽之下，不顾陆文澜善意的阻拦，毫不犹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周围原本正在看笑话的学生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未来都是要上战场的，士兵都要做好必死的觉悟。但是切切实实地问的话，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够这样从容赴死。 是的，所有人都觉得陆斐不可能能撑住体质带来的痛苦。 这样更让她痛快的签字过程显得尤为令人震撼。 陆斐那样冷静，明显不是因为斗嘴中途一时冲动。 那就是早有预谋想要追求梦想…… 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无疑会让这些尚未走出校门的学生感到一种心灵上的震颤。 他们不理解，但是他们尊重。 四周一时安静下来，陆斐无辜地环视一圈。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些同学不会真以为她是来寻死的吧！ 陆斐直接给陆文澜交代：“到时候我要是重伤出来，记得送医院啊。” 她想靠这句话强调自己真不想死。 但是在周围人面前，无疑是这个小姑娘在强颜欢笑，是临死前明明还有些害怕却能够靠自己克服恐惧的表现。 陆斐这张脸漂亮得惊人。 往日只会让人觉得这废物真是除了脸一无是处，但今天，大多数看到都觉得心情复杂。 愧疚、震惊、羞愧、恼羞成怒…… 已经有人心中产生了疑惑。 凭什么一个大众眼里的废物都能从容赴死，你却还为了一些小伤小痛而抱怨？ 你配吗？ 你连废物都不如！ 陆斐发现自己的解释好像起了反作用。 她耸耸肩。 反正她解释了，别人信不信是别人的事。 她只是想玩玩新鲜事物，真不是想死。 周围一圈人里，陆斐最信任性格正直的陆文澜。 陆玉签……不提也罢，这人看上去心情起伏太大了，不值得相信。 所以她把万一自己重伤后的拯救任务郑重其事地交给陆文澜，抬头一看，发现陆文澜也有些难受，眼眶一圈都红了，低说：“陆斐，都怪我以前没好好了解你……” 陆斐：“？” 有人误会大了，我不说是谁。 陆玉签仍然是一副似笑非笑地样子。 他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撑着下巴看陆斐，说：“陆同学真是视死如归啊。” 陆斐：…… 陆斐微笑：“陆老师，这个悬空托腮的动作做下来您一定很累吧，不过我能理解。” 嗯？ 陆玉签饶有兴味：“理解什么？” 陆斐慢慢说，务必保证每个字都能让陆玉签清清楚楚地听到：“能理解您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年轻一点作出的努力，这个动作看起来确实很活泼鲜嫩，辛苦了。” “三、爷、爷。” 陆玉签：“……” 陆斐暗爽，猛踩对方的雷点，心道果然陆玉签不喜欢别人把他叫老了。 难怪人人都喊陆先生。 陆玉签差点被气笑了，一双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顺势改了动作抱胸，笑说：“哎，我的好孙女儿。” 这话说的好像是：哎，爷爷的龟孙子。 淦。 输了。 不要脸！ 陆斐小脸一皱。 干脆眼不见心为净，转头对一直没开口的林明清说：“不耽搁时间了，开始吧。” 她和陆玉签说那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林明清也只能看到陆玉签正在“温柔”地嘱托陆斐什么事情。 这怎么办？ 从陆玉签出现开始，林明清就已经有些慌了。 010 疑问 她和陆玉签说那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林明清也只能看到陆玉签正在“温柔”地嘱托陆斐什么事情。 这怎么办？ 从陆玉签出现开始，林明清就已经有些慌了。 她做事是冲动了点，但不是蠢！ 多少也是和陆家齐名的家族里出来的，虽然她在林家只是个旁系，但因为哥哥的缘故，林家很重视他们这一支。 因此也就明白许多弯弯绕绕。 比如陆玉签的地位绝不仅仅是展露在大众面前的只是个继承人。 事实上，陆玉签已经承担起了陆家大部分对内对外事务，上流阶层知道的都在传，陆玉签已经要把家主架空了！ 这样的陆玉签……从前怎么没听说他和陆斐那个废物关系这么好？ 林明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她有些后悔了。 她和教官的想法差不多。 怕陆斐万一有个什么好歹，陆玉签迁怒别人。 但是很快，这种后悔的情绪就被畅快占了上风。 哪怕是陆玉签……又不是她逼陆斐上机甲的！ 签字是陆斐签的，陆玉签自己通过的！ 哪怕陆斐死在机甲舱里，陆玉签也没有任何理由找她麻烦！ 林明清调整好了情绪，朝陆斐挑衅一笑：“生死有命，废物。” 说完还是有些不放心，悄悄观察了一下陆玉签。 好在对方并没有对此表示出什么看法，仍然笑眯眯地盯着陆斐。 林明清松了口气。 就见陆斐又抬了抬手，问：“请问有没有操作教程？” ？ 你好像在说什么冷笑话。 ——其实不是冷笑话。 陆斐是真不会。 这种东西搜索引擎上也搜不出来。 “陆斐”从前也没有想过玩机甲。根本没有相关知识。 这就导致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陆斐现在完全不知道操纵流程，甚至连开关舱门都不会。 陆玉签的眼神一顿。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孙女儿看着好像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模样，实际上却根本不了解机甲的操作。 教官擦了擦汗，从自己的数据库里翻了半天，找到《机甲操作学：从入门到入土》传输给陆斐。 陆斐：？ 太不厚道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连一本书都要诅咒她。 教官也是一脸尴尬，解释道：“这……这本书还挺浅显易懂的……” 扉页写着著作人：密涅瓦?扎伊切克。 陆斐翻开一看，内容确实浅显易懂，图文并茂，语言直白生动，就差拍个视频一步一步教大家怎么操作了。 “上机篇”的最后，这位著作人先生还颇有兴味地补充了结语：友情劝告达不到准入等级的各位千万不要轻易尝试，否则本人贡献的所有上机以后相关技巧，你们都只能在死后验证。 陆斐：…… he，tui。 陆斐关掉光脑，已经将那些上机步骤记得一清二楚。 林明清见状冷笑一声，根本没有把接下来的对决放在心上。 她没看到围观的学生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只是仍然沉浸在大仇得报的痛快和对陆斐的鄙夷上。 动作利落地踩着机甲腿部关节翻身坐进舱内。 陆斐左右一看，借来了蔺云念屁股底下的小板凳。 蔺云念：？ 就见陆斐踩着小板凳，艰难地翻进舱内。 机甲内部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听声音是陆斐摔了一下。 陆玉签：…… 陆玉签沉默了片刻。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陆斐身上所有表露出来的不同都是哗众取宠。 但是理智压过了这一刻的怀疑。 毕竟陆斐的特殊是显而易见的。 陆玉签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再加上这件事并不怎么隐蔽，不到一个小时，底下人就已经将前因后果都查了出来。 是三年级机甲系某一位女生，暗中勾结了植物研究所的内部人员，从中获取了一支植物毒素的试剂。 这种植物毒素，体质差一点的成年人沾上几毫升就会毙命 监控也修复了干扰片段，陆玉签亲眼看见这女生成功给陆斐灌了毒，扬长而去。 等他的人赶到时，两个罪魁祸首已经用剩下的毒素自尽。 这代表着毒素试剂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而陆斐居然能在倒地不起不久之后安然无恙地重新“活过来”，简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陆玉签隐约察觉到不对，立刻命人销毁除了他手上的所有监控片段。 然后将那段监控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结合同一时间消失的h-804号植株……他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系，但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h-804号植株受到陆玉签重视的原因，除了这棵植株是人类本源星球最后的本土植物，还有更加重要的一点。 这种植株的气味似乎对他有种强烈的莫名吸引力。 所有接触过植株的人，也只有他有这种症状。 陆玉签向来讨厌与他相关的某件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将植株隔绝在无菌容器里，靠营养液培育，还定期会剪下来一节用作研究……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吸引力无孔不入，但是对他的身体并没有造成什么毒害，实在难以捉摸。 所以当植株丢失的时候，陆玉签更多想的是，假如这东西落到别人手上……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按道理来说，陆玉签此时应该要全力去寻找植株的下落，杜绝每一个不安定因素。 但在陆斐说出让他去查查研究所丢失植物毒素这个建议以后…… 鬼使神差的，陆玉签随口吩咐人去查了。 而现在，更是放着h-804的去向不管，亲自过来验证陆斐身上的异常。 陆斐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能够在被灌入足以致死的植物毒素以后还能一副毫无影响的样子？ 为什么她和之前他见过几次的模样截然不同？ 敢当众嘲讽挑衅、思路灵活地回怼林明清。 还敢故意踩他雷点，根本不怕他翻脸不认人。 最重要的是，这样牙尖嘴利，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小孩，在那个女生要灌她植物毒素的时候，为什么反抗那么微弱，好像根本挣扎不开一样？ 陆斐身上的疑问太多了。 多到陆玉签甚至肯放下另一件重要的事，专程跑过来观察她。 011 攻守 陆斐一时不察摔了一下。 ……还好不是头着地。 机甲舱内的活动范围比她想象中的大多了。想来也是，这种通过链接精神力发出指令的东西，不预留足够的空间的话，人在里面会束手束脚。 机甲有两套操作系统。 一套就是现在通用的，通过接驳器链接操作人和机甲数据流的精神操作系统，因为指令下达迅速，几乎没有时间差而深得大众青睐。 还有一套是手动键盘操作，因为大多数人的手速都赶不上机甲的反应速度，已经被淘汰了许多年。 陆斐还挺感兴趣的。 她是藤本植物，意识操纵下每一枝藤蔓都能当一只手用，按键速度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可惜学校提供的机甲里只有精神操纵面板。 她不得不遗憾放弃自己的想法。 两人对峙的地方原本就是陆文澜暂定的比斗区域。 现成的范围，围观的学生也都自觉退后。 陆玉签则带上陆斐垫脚的小板凳，随意擦了擦，纡尊降贵地坐下了。 蔺云念：？ 教官做了暂时裁判，伸手示意两人做好准备。 定好的规则和先前一样，三十次击中对方就算获胜。 机甲没装杀伤类武器，比赛也是点到为止。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陆斐的身体问题。 林明清那边做了个准备就绪的动作，教官于是转头看了看陆斐。 陆斐没动。 教官有些慌了。 他害怕陆斐已经承受不住压力。 但是机甲舱没有发出任何低生命预警，这代表陆斐适应良好。 最起码没有出现太过强烈的排斥反应。 一分钟，两分钟…… 林明清不耐烦地探出头来，道：“没死吧？” 教官擦了擦汗。 他也觉得不太对劲，但是万一陆斐出什么事，机甲是会发出预警的。 就见陆斐的机甲慢吞吞地动了一下。 ——朝前迈出了一步。 教官：…… 这，应该就是……没事吧。 陆斐照着林明清的样子，也比了个准备就绪的手势。 教官的心稍微放进肚子里。 他高举着手，退出场外。 单手骤然落下。 瞬间，林明清就已经弹射出去！ 对方的实力根本不值得她用尽全力，但是若是能以此来羞辱陆斐一顿，林明清也丝毫不介意全力以赴。 像她这种大家族里的小辈，早在学校安排实操课前就已经开始进行这方面的训练了。 陆斐算是个例外。 因此林明清操作起来得心应手，右手紧握成拳，在惯性的强大驱使下狠狠向陆斐机甲的关节链接处砸去！ 陆斐举止缓慢，笨拙地挪了挪，使得这一拳砸在了肩膀坚硬的金属外壳上。 这也算作一分，但好在她没让对方阻断自己的行动能力。 林明清一击不成，顺势变拳为掌，再次拍了过去！ 击中判定区间是除了四肢以外的头部和胸腔部位，她要做的就是先声夺人，让陆斐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毫无转圜地拿下这一局！ 林明清虽然并不如她哥出名，但在三年级生里也算佼佼者，动作干脆利落，拳脚相接，逼得陆斐只能节节败退。 陆斐根本还没有适应机甲的动作方式，就因为这迅猛的攻击接连被击中五次！ 她形容狼狈，左支右绌，表现在林明清眼里完全是一副不敌的样子！ 场外教官看得捏了把汗，一边给陆玉签解释开脱道：“陆斐她到底还是第一次驾驶……不敌是正常的嘛，能够适应机甲内部环境就已经够好了。” 说实话，陆斐能够坚持这么久还没出事，就已经让他足够惊讶了。 “也是。” 陆玉签随口附和了一句。 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已经有些倦怠地阖起了。 适应机甲内部环境吗？ 如果仅仅只能做到这点。 陆斐不值得他接下来的关注了。 围观的学生们也是一阵唏嘘。 倒也不是在嘲笑。 只是他们和教官的想法一样。 陆斐能够在双e的身体素质下撑过这么久，这等奇迹就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了。 再回想一下少女上机甲前那坚毅的气质…… 一种莫名的愧疚在人群中慢慢扩散。 他们有的人已经开始后悔了。 后悔自己的行为，不应该用身体素质简单定义一个人的所有。 他们为之前那个在陆斐面前高傲又不屑的样子感到惭愧。 陆文澜尤甚。 她觉得多少是自家姐妹，她却根本没有了解过陆斐。 甚至她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无情，为什么没有在别人欺负陆斐时拉她一把。 这样的人……不应该受到那么多的指责的非议啊。 很多人都这么想。 这场对决，陆斐几乎不可能赢。 但她虽败犹荣。 陆斐并不知道外界的暗流涌动。 她已经熟悉了这套操作系统，格挡的动作也越发纯熟。 对此感知最清晰的就是林明清。 林明清的动作开始急躁起来了。 她拳拳砸下，每一下都不留情面，每一下都会被陆斐以手肘格挡住。 林明清心念一动，又从斜侧里猛地攻过去！ 原本以为能够打中，没想到拳头还没打过去，陆斐像是侧边则长了眼睛一样，直接防了过来。 林明清虚晃一枪，手上根本没用力，反而左腿抬起，直直地朝陆斐腰侧踢去！ 陆斐微微侧身。 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林明清饱含信心的一击居然也落空了！ 但是她又还是一副举止笨拙的样子…… 动作缓慢，行动滞涩，偏偏每一个格挡都恰到好处，甚至能预判到林明清下一个动作！ 林明清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哪个动作没有处理好？ 她想着，手下也没乱，反而越发凌厉 锵——！ 金属相撞发出或沉闷或清脆的响声，平白惹人心烦。 林明清不断逼近，陆斐疲于防御。 在围观众人看来完全是一副占了上风的样子。 教官也喃喃道：“要输了吗……” 不。 陆玉签在心里反驳。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了刚来时的样子，满眼兴味。 他看出来了。 陆斐并不是疲于防御。 她在以守为攻，以此来消耗对手的精力！ 012 获胜 陆斐确实抱着这样的想法。 她本身并不如林明清多了解机甲驾驶，拥有的一切上辈子的打斗技巧都只是作用于人身，并不能全在机甲上适配。 因此守成并伺机反攻才是最佳选择。 陆斐闭着眼睛。 她觉得这种感觉真是玄妙。 仿佛自己变成了那个高大的钢铁巨人。 挥拳、格挡、战斗。 如臂指使。 但对方击中时，没有任何痛感的身体又让她微微回神。 这就是操纵机甲吗？ 陆斐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笑。 真有意思。 她喜欢。 林明清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老实说，同型号的机甲战斗并不是谁力气大，谁就能打穿对方。 大家的材质坚硬度都是一样的，又因为动能和精神力限制，人力驱使下，她根本做不到给对方留下伤痕。 因此只能瞄准关节链接处，或者见缝插针地击向对手的得分区域。 但是这两者又岂是容易办到的？ 林明清本来以为很容易。 但是很快，她在长期训练下的直觉就让她察觉到了不对。 林明清的心中浮现出一种荒谬的想法。 陆斐的动作看起来……好像比她更游刃有余。 ……不不不，怎么可能！ 对方就是个废物！ 一个上机甲前还要翻书找操作方法的废物！ 陆斐这是第一次操作机甲战斗，怎么可能会比她更从容？ 林明清的心乱了。 步伐和攻击动作也乱了下来。 陆斐抓住这一刻对方的心乱，忽地不在后退，反而迎面而上！ 林明清心中一喜！ 她看出陆斐的破绽…… “滴——蓝方计一分！” 林明清动作一僵。 她是红方，蓝方是陆斐那边。 怎么……怎么回事？ 场外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陆斐方才那个“破绽”，分明就是故意露出来的！ 只见她猛地前突一下，将半个 胸腔暴露在林明清面前。 看起来仿佛是操作失误，实际上她一点也不乱。 看上去好像是因为失误而暴露出破绽，但她动作行云流水，侧身而过，右手正中林明清的得分区域！ 这一套操作简直又大胆又精密！ 教官惊呼一声：“卧槽！这动作……” 他一看坐在旁边的领导阶层，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呸呸呸。 骂什么脏话？ 领导阶层陆玉签慢慢站了起来，根本懒得搭理他。 陆玉签开始正视陆斐了。 一个初学者，甚至今天之前连操作机甲的方式都不知道的所谓“废物”。 不仅成功适应了机甲内部环境，甚至还丝毫不为体质所累，格斗技巧也能看出来为人胆大又心细，又隐约透出一种疯狂的意味。 那个假动作稍微有失误就是自损一千，但是她眼睛都不眨，以惊人的冷静按照预设最优轨迹一往直前！ 这并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她确确实实有这个能力！ 陆玉签缓缓鼓了鼓掌。 真有意思。 这小孩。 接下来的局面，陆斐一改颓势，也不再防御，反而动作凌厉地开始了反攻！ “滴——蓝方计一分！” “滴——蓝方……” “滴——” 林明清原本就在刚才那些无用功上消耗了太多精力，此时竟只能不断后退，还根本抵挡不住陆斐的进攻。 防守者变成进攻者。 场内局势完全调转过来了！ 更差进的是，林明清并没有陆斐先前那种无论对方怎么出手都能百分百预判格挡的能力，因此她根本招架不住！ 围观的学生原本都做好安慰陆斐的准备了。 此时也就眨了眨眼，陆斐居然开始反攻了！ 还反攻得这么漂亮，动作凌厉，出手迅捷，根本完全看不出来是初学者。 三年级生们：？？？ 这他妈是初学者？ 你他妈逗我？？？ 场外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场内林明清越来越招架不住了。 系统的提示音在耳朵旁边滴滴答答地响，不断提醒着她的失败。 她只能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防御上，对方出手迅猛，根本不给她任何预判的时间！ “滴——蓝方计一分！” “滴——恭喜蓝方同学获胜！” 机械的声音落下，像一柄重锤，明明白白地砸在林明清头上，将她砸得一阵眩晕。 我……输了？ 输给了这个废物？ 这个第一次驾驶机甲，只有双e的废物？ 她输得一败涂地。 陆斐艰难地爬上机甲舱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跳下来。 嘶……有点高。 呜呜，脚疼。 还没缓缓，就听场外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卧槽！牛逼啊！！” “陆斐牛逼！！” “从今天起谁骂陆斐谁就是我仇人了！！” 陆斐悄悄点了点地。 她有点想说自己脚疼。 但是好像破坏气氛了。 陆玉签慢慢走上来，拍着手道：“不愧是爷爷的乖孙女儿。” 陆斐：……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因为是陆玉签的孙女，才能打败林明清一样。 陆斐皮笑肉不笑地说：“三爷爷，您既然身子骨不好，那就好好坐在那里。” 她暼了一眼陆玉签坐过的小板凳。 意思很明显。 ——她前后也就打了十来分钟，陆玉签真是年纪大了，才会连十分钟都站不住，还非得坐着。 陆玉签真是对这张嘴的牙尖嘴利程度ptsd了。 正琢磨着刺陆斐两句。 就见陆斐目不斜视地走到教官面前。 道：“我赢了。” “没错，你赢了！太牛逼了！！！”教官兴奋地说：“我的学生！我的学生成功打破常规了啊哈哈哈哈哈！” 倒也不是因为陆斐战胜林明清而开心。 是因为陆斐是目前已知唯一的，能够凭借双e身体素质成功驾驶机甲，还战胜了一名并不怎么差的学生的案例！ 她简直就是个奇迹！ 是专业科研所的人都会想让配合实验的奇迹案例！ 陆斐：…… 倒也不必这么开心。 她还是懂自己真实水平的。 要不是因为规则限制，其实依照林明清的经验和操作水平，大可以用各种杀伤力道具来击破她。 她根本不熟练这个世界的攻击手段。 但是这次规则仅仅只是击中对方三十次，还只能拳脚较量，相当于无限拉进了操作机甲和用自己的身体去和别人打架之间的距离。 而陆斐，她完全可以说，在场所有人里，没有人能靠格斗技巧打过她。 013 他是猫 陆斐“生前”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逃跑。 她是草木成精，极为难得，有着令正道魔道都无比垂涎的药性。 又因为长得太好，还有不少人打着些阴私算盘，想将她囚为禁/脔。 陆斐从被人发现起，就成长在逃跑的路上。 伪装、杀人、跑路……都是她最擅长的。 现在想来，她能来这个时代真是太幸运了。 若不是那枚宝珠，若不是她晕倒的时候呆的地方实在隐蔽，恐怕她要么在追杀中被逼疯，要么被某些人带回去入药。 想想就令人胆寒。 但好在“意外”发生了。 误吞宝珠，晕倒，然后在这个大家都是“妖怪”的时代苏醒。 真是过于幸运。 陆斐一时被扯出些感叹。 但她并不是会因为这种情感而驻足不前的人。 因此她很快将自己回忆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微笑着打断教官的兴奋：“老师。” 她轻声说：“我只想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这位林同学——” 林明清还站在机甲旁边发怔，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抬头。 就听陆斐说：“这位林同学，血口喷人在先，和我比斗又输了，该怎么处理。” 陆斐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指望一个活在别人恶意里的小孩长成真善美的样子，那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她睚眦必报，又特别小心眼。 别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斐心说你放屁，我是小人，我就要现在报仇。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再说了，是林明清没打赢，又不是她陆斐没打赢。 “这……” 教官犹豫了。 林明清啊，那可是林家极其重视的林明谈的妹妹。 他虽然也觉得这件事林明清做得不行。 但是毕竟…… 教官带着歉意的语气提醒陆斐：“陆同学，你也知道林同学她……嗨呀，年轻人嘛，打这么一架也够了吧？” 他本意是想让陆斐好好想一下自己和林明清的身份差距。 没想到陆斐却丝毫不买账，慢悠悠地反问：“哦，事情就这么算了？” 甚至就连林明清也不搭茬，反而自觉道：“事情不能这么算了，老师，该记的过，给我记上。” 教官手一颤。 呜呜，我只是个老师，完全惹不起林家啊！ 林明清看出他的想法了。 所以，教官仅仅能因为林家、因为她哥，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宽恕”她犯下的过错吗？ 她想。 她突然感觉有些羞愧。 尤其是一抬头，就看见陆斐的神态。 那张漂亮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丹凤眼里也一片沉静。就仿佛这种“特权”她见得多了，自己这种程度的，甚至不值得她愤怒。 ——是啊，陆斐是一个因为身体素质就被所有人厌弃的小孩，这种恶意昭彰的“特权”确实见得够多了。 但是她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态度，柔软的樱粉唇瓣开合，吐出坚硬的字句。 林明清就有些不是滋味。 鬼使神差的，她主动接受了惩罚。 比起输给陆斐，会更让她感到羞愧的是用这种手段间接获胜。 陆斐有些意外地看了林明清一眼。 没想到这女孩也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傲，正相反，她的自尊心也很强烈，并且愿意检讨反省自己。 于是陆斐对林明清笑了一下。 林明清看到了，纠结了一下，老老实实过来认错：“对不起，是我没有搞清楚前因后果就来怨你。” 其实说起来，她也只是听到家主和哥哥谈了一句这个。 陆斐既然不知道，那应该只是林家有这个打算而已吧？ 陆斐的笑容更加真切了。 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这种小姑娘最好骗了。 陆斐上前一步，说：“没关系的，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 “啊？” 林明清茫然。 就听陆斐道：“林同学，我可以详细问一下，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和你的兄长结婚？” 她确实挺感谢林明清的。 因为这个情报，陆斐有了新的怀疑目标。 林明谈。 听林明清之前说，林家目前正在商量她和这个人的婚事。 “陆斐”完全不知情。大概是陆家觉得没有通知她的必要。 作为一个废物，哪怕嫁了人了那也是废物，根本不值得多费心思。 这也是陆斐找不到“陆斐”和其他人的牵扯，只能怀疑一个陆文澜。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陆斐心想，动手的是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从林明清那里问来了结果，陆斐心满意足。 这节课的惊喜还真是不小。 除了某个阴魂不散的爷爷辈人物…… 爷爷辈人物被她晾了很久，已经有着不耐烦了。 陆斐回头的时候就见陆玉签一双大长腿委委屈屈地蜷缩在小板凳上，银白色的高马尾轻轻晃动，很不耐烦的样子。 几缕发丝飞起，乍一看好像猫猫的耳朵一样。 陆斐凑近一瞧，心说果然看错了。 她虽说是凑近，但也还是和陆玉签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但是陆玉签却仿佛受到什么惊吓了一样，身体往后猛地一仰。 陆斐：？ 陆玉签表情奇怪地吸了吸鼻子。 怎么回事？ 他刚才怎么又闻到h-804植株那种特别吸引他的味道了？ 那个味道的来源…… 是陆斐？ 陆玉签又前倾了过来，凑近一闻。 鼻尖是陆斐身上一种淡淡的柠檬味洗涤剂味道。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陆斐：？ 你好怪哦。 陆斐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了？” 陆玉签眯着眼睛，逼问她：“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其实他更想问陆斐是不是和h-804植株的失窃案件有关系。 但是硬生生按耐住了。 总觉得要是重新提起这个，陆斐又会对他充满防备。 “没有啊。” 陆斐皱着眉说：“怎么了？” 等等。 陆斐想起陆玉签刚才的表现。 神色微乱，眼眸泛水。 虽然说是后退了，但并不像是讨厌的样子。 反而更像是…… 生怕自己会沉迷？ 陆斐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上辈子就有许多猫类妖兽特别喜欢接近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吸猫体质？ 所以陆玉签…… 陆斐问：“你……冒昧问一下，三爷爷，你遗传到的融合基因是什么？”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陆玉签只看了陆斐一眼，就说了：“是猫。” 陆斐：……？ “缅因猫。” 014 我的私人财产 ——缅、因、猫。 陆斐不知道品种。 但是这他妈也是猫啊！ 难不成这就是陆玉签那么重视自己本体的原因？ 陆斐想起先前那些什么虎豹啊……之类的妖兽，在看到她的本体时表现出来的疯狂。 打了个冷战。 陆斐悄悄离陆玉签远了一点。 拜拜了您嘞。 又差点撞上陆文澜。 陆文澜很关心地扶稳她，迫不及待地问：“你身体没问题吧？” 陆斐摇了摇头。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陆斐”。 单论体质的话，虽然这具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但是在她的灵力温养之下。也应该会比原先的更加强韧。 驾驶过程中，除了动作有一丝非常细微的滞涩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不适。 陆文澜显见得松了口气。 又忍不住叨叨了两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千万别累着了……” 这位堂姐，外表看着直率爽朗，性格里居然有点唠叨。 陆斐一一应了。 然后不得不在旁边陆玉签的凝视之下结束对话。 陆文澜这才顾得上陆玉签。 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三爷……啊不是，陆老师，你找陆斐有事啊。” 陆玉签睨她一眼。 陆文澜连忙说：“那你们忙，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 呜呜呜。 三爷爷的眼神好吓人。 周围一圈学生，眼看着陆斐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正要迎上来。 就见陆玉签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斐跟着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很茫然。 陆玉签要说的是植物毒素事件的调查结果。 两人并没有呆在原地，而是一路回了陆玉签的办公室。 陆玉签在这件事上倒也没有多难为陆斐，直接调出了恢复过的监控录像。 陆斐眯眼看完。 监控录像定格在“陆斐”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上，陆斐不愿意看这里，伸手关了。 然后道：“主谋人不是她。” 一是“陆斐”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女生相关的。 二是，她能看得出来，这位投毒的女生其实并不怎么恨“陆斐”。 她的动作是有一些慌乱和不忍的，仿佛自己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 “我也这么认为。”陆玉签颔首，示意陆斐坐下说话。 和上次相同的座位。 不过也就几个小时而已，两人之间的氛围完全变了。 陆玉签摸着下巴道：“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这是这个女生的资料。” 陆斐看了几眼。 女生名叫朱晓琳，费尔学院机甲系三年级生，和这所学院里大多数人不同的是，她并非贵族出身。 她的家庭只是个普通小家，父母双全，还有个妹妹。 朱晓琳是凭借自己的天赋考上费尔学院的，属于学杂费全免的特招生。 在学校里，朱晓琳性格温和，与周围人相处良好，不攀比，学习努力，有天赋，之前还曾是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人。 按理来说，这样的女孩子，前途无限，应该不至于有什么能够被别人挟持的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驱使，过来投毒害死“陆斐”，并且在这之后也服毒自杀。 “我们顺便也查了一下她的家人。”陆玉签道：“一家子性格都很好，邻里之间风评不错，大概率没有什么仇人。” “而且朱晓琳作出这种事情，家里完全不知情。” 这就难办了。 陆斐皱着眉思考。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前途锦绣的小姑娘不惜毒杀无辜者，甚至在这之后还服毒自杀？ 朱晓琳会不会和她另一个怀疑对象林明谈之间有关系？ 陆玉签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一样，接着说：“查过了，朱晓琳和林明谈除了几次因为学生会主席竞选的辩论演讲以外，没有任何私下交流。” 他没有说概率。 对自己信息网的准确度非常自信。 陆斐揉了揉眉心。 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而她没有任何头绪。 如果朱晓琳没有那些微表情和动作的话，这件事完全可以定性为什么“因嫉妒贵族身份而动手杀害”“畏罪自杀”之类的。 但是朱晓琳没有那么狠心。 这让人确定了她背后一定有主使人。 只是那个人实在太过谨慎。 一点小尾巴都没有露出来。 …… 陆斐强迫自己先把这件事放下。 目前没有任何头绪，再想只是占用自己的脑容量。 她站起来，朝陆玉签鞠了一躬，真情实感的说：“多谢陆老师。” 陆玉签目光一顿。 陆老师。 这叫得不比那什么“三爷爷”好听多了。 他突然感到一种微妙的满足。 抱着这种满足，陆玉签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陆斐以为他要说“谢什么谢”。 谁知道陆玉签来了一句：“口头感谢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 陆斐：…… 她就知道！ 女孩蹙着漂亮的眉毛，唇瓣无意识下撇。 这让她看起来有点委屈。 陆玉签没边没际地想。 就听陆斐道：“三爷爷，您想我怎么报答？” 陆玉签：…… 怎么又叫回来了。 对不起，重来。 陆斐一点也不委屈！ 活该的！ 陆斐继续说，掐着娇弱的嗓音呜咽：“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没爹疼没娘爱的小白菜。三爷爷，您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报答？” 陆玉签：…… 良好的涵养让陆玉签没有破口大骂。 陆玉签眉心跳了跳，硬生生压下那股子操蛋的心思。 他反又一笑，道：“乖孙女儿，三爷爷当然不会欺负你的，也不至于从你这里要什么东西。” 遇上对手了。 陆斐耷拉着眼皮，又委委屈屈地说：“那……那我先走了……” “等等。”陆玉签叫住了她，突然转变话题问：“h-804植株的失窃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什么h-804？ 我叫木天蓼！ 木天蓼！ 陆斐面不改色，道：“没有。” 她这样淡定。 方才装出来的委屈和无辜也消失不见。 眉毛舒展，嘴角平直，清透的丹凤眼一丝情绪也无。 也不装无辜，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说：“没有，和我没关系。” 在陆玉签看来。 陆斐比朱晓琳那个案子更加棘手。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翡翠色的眼眸中盈满了幸灾乐祸。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陆玉签说：“那株植物是我的私人财产，基因里也被植入了我的精神力。” “也就是说……” 他意有所指：“只要它露出一点点小尾巴……哼。” 015 招魂 在陆玉签看来。 陆斐比朱晓琳那个案子更加棘手。 她善于伪装，示弱，并且丝毫不会因为外界的干扰而慌乱，乃至露出破绽。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翡翠色的眼眸中盈满了幸灾乐祸。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陆玉签说：“那株植物是我的私人财产，基因里也被植入了我的精神力。” “也就是说……” 他意有所指：“只要它露出一点点小尾巴……哼。” 什么私人财产？ 你他妈说谁呢？？！ 陆斐差点绷不住了！ 她醒来以后逃跑得太过仓促，根本没来得及检查自己的本体内有没有被动什么手脚。 难不成真像陆玉签说的。 里面被植入了他的精神力？ 这个世界还他妈有这种技术吗？？？ 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面上却还是一点情绪都没有。 微微颔首道：“知道了，和我没关系，再见。” 再你妈得见！ 狗男人！ 老子才不是什么私人财产！ 身后传来陆玉签的闷笑声。 陆斐有理由怀疑对方已经发现了什么。 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和陆玉签说话实在太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冷不丁抛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陆斐讨厌这种人。 虽然她自己也算这种人。 但是她依旧不做任何表情，就连出门的动作也不疾不徐。 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陆玉签一时半会儿不会想到她就是木天蓼。 对方可能只是怀疑自己和“h-804号植株失踪案”有关系。 或者干脆已经判定东西就在她身上。 但是因为思维固化。 他应该暂时想不到事实。 陆斐不敢打包票。 但既然陆玉签放她走了，那就是暂时不准备追究的意思。 拜拜了！ 希望三爷爷出门就闪腰，摔死最好！ 什么私人财产，谁爱当谁当去！ 机甲实操课是今天最后一门课。 陆斐按照记忆的指引，一路回到了宿舍区“陆斐”的房间。 这里的住宿最差也是单人单间，最好的是独栋别墅，还带个花园小院。 陆斐住的就是前者，三十平米大，足够生活。 里面差不多所有东西都是学校备好的。 清一色深灰的床单枕头。 陆斐没钱。 她的钱都用来勉强维生了。 购置不起各种家具。 真不知道陆家安排“陆斐”的人是怎么想的。 觉得把陆斐塞进来就足够了是吗？ 这所谓世家大族的眼界不过如是了。 只记得不能让“陆斐”玷污门庭。 却没有想过，他们陆家这样苛待一个失去父母的直系子孙，会在背后被外人如何指指点点？ 虽然是个废物，但你们陆家偌大一个家族，连一个废物都养不活吗？ 陆斐搞不懂陆家当权人，也就是“陆斐”的曾祖父的想法。 也懒得搞懂。 她此时正在对着记忆里的印象，观察房间的每一处。 柜子被人打开过。 床单被人掀开过。 抽屉被人拉开过。 天花板的四角各有一枚针孔监视器。 床板上粘着监听器。 床头的灯里藏着一枚感应器，不知道用作何处。 陆玉签真是慎重。 把这间房子都能翻过来检查一遍了。 陆斐轻嗤。 动手将自己发现的所有东西都取下来，踩碎，扔到垃圾袋里。 她将垃圾袋放在门口，又把房间再次检查了一遍。 这才安静坐下。 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本体。 本体还是蔫蔫的，因为陆斐本身的情况并不怎么乐观。 今天确实是累到了。 “陆斐”的身体已经被霸道的毒素浸润到了五脏六腑。哪怕陆斐自己并不畏惧植物毒素，但是她毕竟是神魂附体。 根治倒是能根治，只不过需要时间。 书架上摆放着一个花盆，里面是好养活的多肉植物。 陆斐残忍地把它拔出来，倒点水让多肉在旁边自己养养，然后把自己种进去。 她毫无鸠占鹊巢的羞愧，还动手埋了埋土，想了一下，给本体加了一层障眼法。 原本枯黄的木天蓼，慢慢幻化成了多肉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后，陆斐也没急着休息。 她在房间里踱了几圈，然后腾出一片空地，从抽屉里翻出一支圆珠笔，开始在木质地板上绘制阵法。 哎，还真别说，这圆珠笔真好用，一点也不断墨，比起修真时代的毛笔好用多了。 一个招魂阵慢慢成型。 陆斐以手点地，开始注入为数不多的灵力。 繁密精细的纹路随着灵力的注入一点点亮了起来。 最后汇总回原点，一时间房间中光芒大盛。 陆斐其实对这种阵法不太熟练。 她更擅长的是绊缚或者杀阵，招魂法阵只在书上草草看过几眼。 没想到一次成功了。 陆斐想了想，随手拿了根针刺破指尖。 这具身体毕竟是“陆斐”的，血液应当能用来作为阵引。 她将鲜血滴在阵中心。 招魂法阵亮了亮，没反应了。 陆斐也没气馁。 她四处翻找了一下，找到“陆斐”用过的水杯。 水杯里应该还残存着一点体液。 招魂法阵这次连亮都不亮了。 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是她画错了？ 又或者…… “陆斐”已经魂飞魄散。 也是。 自从来到这里开始，陆斐就察觉到。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灵力存在，但是天道的存在已经很微弱了。 在他们那个时候，万事万物运转法则均倚靠天道。 生死轮回自然如此。 现在在这里，虽然天道存在已经那么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弭。 但是一切秩序都没有被打乱。 陆斐本以为没什么影响。 现在一看，也还是有的。 不然“陆斐”才死去没有一天，她怎么会魂飞魄散？ 陆斐叹了口气，伸手一抹，地板上的法阵消失不见。 这里没有念珠，没有蒲团，没有佛寺里的香火缭绕。 但是陆斐从来不是拘泥于形式的人。 她席地坐在地板上，认认真真地给“陆斐”念了一遍往生经。 虽然“陆斐”又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 但陆斐不想随便下定义。 只愿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能早日投胎转世。 至于凶手？ 她一定会找到。 016 今天是个好日子 第二日早起的时候，陆斐还有一些懵。 恍惚间她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还只是那个一边逃，一边把追杀她的人闹得鸡飞狗跳的木天蓼。 但陆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身下柔软的床垫提醒了她，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 今天上午没有课，但是有个讲座。 陆斐对机甲系的各种课程还挺感兴趣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够学到一些新知识。 讲座据说是什么人类联邦总元帅盛钺的，陆斐对此不太感兴趣。 她更想去那个叫“图书馆”的地方，好好学一学机甲相关的知识。 毕竟e班的学风……不提也罢。 老师都不上课的。 所有课程都是自习。 能学到个der。 她顺手把装着满满监控设备的垃圾袋丢到宿舍外边的垃圾桶里。 图书馆离得并不远，陆斐也没去找悬浮器，而是准备步行过去。 一路上时不时还能听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陆斐无意偷听，但是不免被迫入耳了几句。 都是在谈今早的讲座的。 据说那位大名鼎鼎的总元帅盛钺，很少出现在大众面前，更别说是开办讲座了。 这次能够来费尔学院，还是因为院长盛情邀请。 费尔学院是盛钺的母校，他也因此没有拒绝。 “陆斐”记忆中的讲座都又枯燥又无趣。 台上的人兴致勃勃，台下的人昏昏欲睡。 没办法，许多人开讲座讲的内容专业度又高，还玄之又玄，外行人听不懂，内行人听了直摇头。 这记忆连带着陆斐对“讲座”这种事都敬谢不敏了。 图书馆这个时候很冷清。 陆斐猜他们都是去抢那什么讲座的位置了。 正好，安安静静的。 今天的天气真是令人心情愉快。 陆玉签也没有来烦她。 陆斐乐得清闲。 她按照标志，找到了机甲学相关的书架。 还看到十来本《机甲操作学：从入门到入土》。 陆斐：…… 算了，看在这本书的确有用的情况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登机手册：这位置风险太大》和什么《战斗技巧：我才不会告诉你你看了也学不会》以及《武器指南：一刀999，是真男人就来！》…… 陆斐：？？？ 陆斐翻开著作人一看。 好家伙，果然是同一个作者。 就是那位密涅瓦?扎伊切克先生。 这位先生著作还挺多，这种标题的陆棠一眼扫过去能看到七八本。 她粗略扫过一遍，基本都是标题清奇，内容简单直白，相当适合新手小白的书。 陆斐干脆一连拿了七八本，一起抱到座位上。 植物妖怪就是这点好。 书籍的纸张书页都是植物材质，陆斐只需要与这些书页稍稍接触一下，都不需要睁眼看，便能感应到上面都是些什么内容。 为了效率，她干脆枕在一本本书上。 脑海中充斥着庞杂的陌生知识体系，陆斐微微闭着眼，用全部精力去分类记忆。 林明谈进图书馆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少女的面容漂亮得惊人，丹凤眼，黛青眉，白皙的皮肤被图书馆的冷光照得越发光洁漂亮。 她似乎是太累了，双眼微阖，嘴角抿直，枕在书上，脸颊压在书籍的封面上，看起来很软很好捏的样子。 林明谈微微一怔。 这就是陆斐？ 他和陆斐这种人的交集实在是少得可怜。 林家给的资料上，陆斐漂亮归漂亮，但总让人觉得是一种空洞的漂亮，怯懦而害羞，仿佛周身都笼罩着阴云。 没想到实际上却是如此。 她睡在阳光里，仿佛璀璨的恒星都因此更加耀眼。 林明谈今日来，是为了林明清道歉。 顺便同陆斐商议一下，如何才能解除这该死的、莫名其妙附加在两人身上的婚约。 但是他突然有些心虚。 陆斐毕竟是个女孩子。 四年级首席生这样想着。 女孩子，敏感又娇弱。 如果他提出退婚的言辞不妥当的话，对方会不会因此而伤心？ 她会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那双漂亮的眼睛，也会因此氤氲上一层让人看了就揪心的水雾吗？ ……还是算了吧。 婚约的事。 应该也不算太坏。 毕竟他本来就对继承林家无意，也不担心未来的妻子能否提供什么助力。 …… 林明谈为自己的善变而感到羞愧。 今天之前，他绝不是见色起意的人才对…… 不，不行。 不能再想了。 这样子紧盯着一位女孩子的脸看，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林明谈抿了抿唇。 原本打算的是，见了面之后，先为林明清的失礼而道歉。 然后直接同陆斐摊牌。 他不想这么快就决定婚姻大事，也不想未来的婚姻是家族联姻下的悲剧。 但是此时，这位在所有学生看来都性格温和大方、俊逸非凡的四年级首席生，突然感觉到挥之不去的羞愧和局促。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嗨，我觉得婚约也不错，我们可以相处一下试试看”吗？ 那样会不会太冒失了？ 感觉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他的心情乱成一团。 只能勉强保持着镇静。 随后又有了新的问题——他的未婚妻好像睡着了？他要将她唤醒，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 好纠结…… 可惜他没能纠结太久。 因为陆斐本身并没有睡着，只是沉浸在书中的一字一句里。 回过神来喘口气歇歇的工夫，陆斐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五米远的位置，站着一位穿银灰色校服的年轻男孩。 对方黑发棕眼，稍微有些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张五官端正俊逸，眼神清和的脸。 他给人的感觉和眼睛一样，平和而清正，看着是会相当受欢迎的男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傻了吧唧地站在那里一个劲盯着她看。 陆斐没出声。 她轻手轻脚地挪开凳子，走到这位不速之客面前，悄声问：“请问你是……？” “！” 林明谈吃了一惊。 近距离看这张脸，好像更加精致了，丹凤眼总给人以风情的错觉，看着看着就红了脸。 林明谈没脸红。 那样未免也太丢人了。 他动作略慌地退后一点，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林明谈。” 陆斐：？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怀疑对象居然自己找过来了。 017 联姻 陆斐眯起眼睛。 这人就是林明谈？ 据说和她有婚约的、林明清的哥哥？ 同样也是她目前仅有的几个怀疑对象里最有可能动手的一个。 因为被安排婚姻不满意所以下手，或者是因为已经有了心上人而对“陆斐”产生不满…… 动机充足。 陆斐伸出手握了握。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 这人给她的第一印象是，应该不是个坏人。 面色平和，眼神清明，虽然感觉表情有些局促，但是也不是会让人怀疑的表情。 不过这个人是在……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怎么也不像是凶手在面对谋杀对象时的表情。 反而像是什么犯了错的孩子，满是惶恐。 难道说她看起来很凶吗？ 不能吧。 陆斐疑惑地摸了摸脸。 “陆斐”这张脸她见过的，算是难得的美人了。 按理来说，只会让人觉得娇软并因此产生保护欲才对。 怎么也不会是这么慌乱才对。 陆斐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出去说。 这里毕竟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他们在图书馆外的路边站定，陆斐直接开口道：“有什么事吗？” 林明谈抓了抓衣角，总算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从容。 他先是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袋，道：“这是赔罪礼……我妹妹她……被惯的直来直去，冒犯你了。” 陆斐没推辞，收下了。 她也觉得挺冒犯的。 “还有什么事吗？” 怎么不说话了？ 又不说话又不告辞……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的吗？ “还有就是关于我们之间的婚约……” 林明谈略微低头，尽量让自己和陆斐对视，以示真诚：“这是林家家主和陆家沟通的，昨天之前我并不知情，陆家可能也没有告知你，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觉得……” 我觉得我们可以相处一下试试看！ 就听陆斐接口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样才能在两边都不得罪的情况下解除婚约。” …… 这双眼睛睁开以后果然更漂亮了。 这个人好像也更加夺目了。 说话的时候，能从柔软的唇瓣中窥见一点点嫩粉的舌尖。 那么招人。 说出的话却又十分冷漠。 明明是自己来时期望的样子。 但是林明谈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陆斐表情平淡，看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啊，不……本来就是陌生人。 林明谈短暂地暗恋又失恋了。 四年级首席生不禁有些气馁，看着娇娇小小的三年级生，一时之间很想直接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又觉得有些冒犯。 于是只好道：“好……好的……” 总之一时半会儿是不能解开婚约的。 他还有机会！ 陆斐有些茫然地看他一眼。 感觉这人怎么有点不情愿？ 算了，管他呢。 反正他同意了。 再说了，“陆斐”现在对外还是个废物呢，哪怕她昨天表现得非常不错，也不至于能够一下子扭转大众对她的看法。 林明谈这种天之骄子，想必也不会愿意和一个废物结合。 …….总之什么不愿意之类的…应该是她看错了。 既然要详谈，那就不能站在这里了。 陆斐回图书馆将那几本书整理了一下，放回相应的书架。 两人找了一间僻静的教室，对面坐下。 “我可否冒昧问一下，林……学长？”陆斐靠在椅背上，想了个合适的称呼：“你知不知道林家为什么要让我们联姻？” 学……学长！ 叫我的时候说话声音好甜…… 林明谈冷静下来，说出自己的猜测：“林家和陆家应该是想联合起来，以此来逼盛家和大统领后退一步。” 他将这件事详细说了一下。 人类联邦目前的局势，是几个大家族同大统领分庭抗礼。 大统领代表的是官方，身边有盛家的军队作为倚靠，为大多数民众所信赖。 几大家族也因为在各自领域的登峰造极，同样博得了许多民众的信服。 按理来说，这种局面应该会一直这么下去。 分庭抗礼，互不相让，虽然几大家族势力更强，并且把控着人类联邦最为重要的领域。 但是他们平时也如一盘散沙，分开时勉强能与大统领和盛家抗衡。 问题出就出在，盛家出了个盛钺。 联邦总元帅，今年不到一百岁，正值壮年，带领着盛家和大统领的军队于各处征战，不仅收复了从前许多旁落外族的失地，还打开了一大堆有利条款。 盛家的声望水涨船高，连带着大统领也面上有光，隐隐已经有了挟制几大家族的意思。 这几大家族中，林家和陆家最为势弱。 两家的主事人便暂时达成了合作。试图靠联姻，来让大统领认为他们是一家，从而不敢轻易下手。 联姻对象当然不能是自家里优秀的小辈。 所以陆家这边推出来的是陆斐，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林家那边推出来的是林明谈，一个能力天赋过于卓越、几乎要威胁到直系正牌继承人地位的旁支。 两家都很满意。 皆大欢喜。 只除了被迫联姻的两个人。 当然，他们的意见自然是不进入采纳列表里的。 谁会在乎两个弃子的想法？ 陆斐敲了敲桌子，陷入沉思。 盛钺这个名字，她已经听过许多遍了。 人类联邦总元帅、联邦成立以来最具有天才指挥能力的首领、ss+级别的体质能力者…… 现在又多了一项。 间接使她被迫和人联姻的人。 陆斐倒也不会怨他。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随意安排她的人生的是陆家家主，又不是盛钺。 只是觉得这种人实在很传奇。 有些后悔没去讲座看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陆斐琢磨了一下，摊手道：“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们现在的力量太过弱小。” 林明谈感到了微妙的开心。 “总之，哪怕是联姻呢，陆家总不可能直接让我从费尔学院退学。” 费尔学院的校规摆在那里，为了不让多余的事情使学生分心，在校期间不能结婚。 陆家要真因为让她去联姻而退了这个学，那样就是彻彻底底的笑话了。 哦，还要带着林家一起成为笑话。 陆斐道：“起码三年内，这婚约对你我二人都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018 一见钟情 对于陆斐而言，婚约虽然麻烦，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再加上林明谈貌似也不想联姻，而且还非常识趣…… 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反正真正要结婚也得等到三年以后。 三年以后…… 她那个时候说不定都从人类联邦溜掉了。 毕竟陆玉签实在是个隐患，不知道什么才会爆发。 而且这个时代这么有趣，她当然得好好逛一逛。 “嘛，总之这件事对我没有什么影响，不过你……”陆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什……什么？ 啊这…… 一见钟情算吗…… 林明谈心说。 他觉得幸好自己的基因并不是会外露的类型。 不然狗尾巴都要摇摆起来了。 他一脸镇定，道：“没……没有。” “那就还好。” 陆斐摊手：“看，没什么影响了，走一步看一步呗。” 林明谈看着她，突然就有些冲动，结结巴巴地问：“我……我觉得……” 陆斐：？ 陆斐眼神示意他阐述一下自己的观点。 林明谈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狗子做了坏事以后，在主人面前小声叫唤。 又因为主人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叫唤变成了呜咽，再慢慢变成了哼哼声。 “我觉得……我，我们可……可以相处……一下试试看？” 陆斐：？ 陆斐没听清，皱着眉问：“你说什么？” 林明谈鼓起勇气，提高声音，大声喊：“我觉得我们可以相处一下试试看！万一合得来呢？” 陆斐：…… 陆斐捂了捂耳朵。 倒也不必这么大声。 “笃笃笃——” 一道敲门声打断了陆斐回绝的话。 林明谈殷勤地跑过去开门。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门外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性。 他大概有一米九左右，体型修长，穿一身低调的灰色西装，脊背挺直，肩宽腰窄。 头发是短短的寸头，剑眉星目，眼睛是浅浅的金色，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凌厉之感。 裸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漂亮的小麦色，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是个兵。 或者至少当过兵。 林明谈却是认识的。 他连忙退后一步，行了个军礼，道：“见过盛元帅！” 男人回他一个。 浅金色的眼睛淡淡地环视一圈教室，轻描淡写地掠过陆斐。 “在教室里谈话时……”男人低头看了看林明谈，道：“注意一下音量。” 不然一是很容易吓到别人。 二是…… 林明谈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救命！ 妹妹。 你哥我可能要尬到离开这个美丽的星球了。 这是什么事啊。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偏偏又被盛元帅撞到了！ 林明谈觉得自己的尾巴都要耷拉下来了。 太惨了，我。 ——二是被人撞见了会很社死， 这人就是……盛钺？ 刚才还想着可惜没见上一面的人，此时突然出现在眼前。 陆斐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对方。 盛钺的气质是内收的。 不论是他金色的眼睛还是凌厉的目光，总会让人避之不及。 那双眼睛，仿佛高山上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无数道光芒的颜色，又冷又淡，让人一看就能被冻到发一个寒颤。 ——陆斐不是人，所以她没什么反应。 她礼貌性的站起来，也朝这位元帅先生行了个军礼。 元帅先生礼节周全，并没有因为她普通学生的身份而感到轻视，而是像刚才面对林明谈一样，规规矩矩地回了一礼。 随后就说：“再见。” “是，元帅。”林明谈道：“愿荣光与您同在。” “愿荣光与您同在。” 盛钺点了点头，走了。 还怪有意思的。 陆斐心说。 就见林明谈送走了盛钺，长舒一口气。 她道：“我还以为你和元帅先生关系很好。” 毕竟盛钺方才完全是一副礼待下属的样子。 他的外表看起来相当的冷硬。 陆斐从前学过看相。 这人属于那种天煞的相。 倒也不是会克父克母什么的，只是亲缘淡薄，爱情友情一线难得的那种。 而且就算不看相，盛钺这么冷，一眼扫过来都能波及到陆斐。 简单来说，就是看着就不好惹，也不像是那种热心的人。 却还因为林明谈声音太大，而专门敲门进来提醒一下。 “这……这个啊。”林明谈如实道：“盛元帅其实并不像外表那么冷漠。” 他毕竟差不多已经内定盛钺的部队了。 盛钺对他很看重，因此这样举手之劳一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救命。 又想起自己做的蠢事了。 啊！ 【土拨鼠尖叫jpg.】 林明谈咳嗽了一声，准备扯开上一个话题。 就听陆斐不避不让地说：“我觉得吧，我们其实不怎么合适。” 林明谈：…… 会心一击。 陆斐没想给他留一些无谓的希望。 毕竟林明谈这款的确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再加上她本身身份特殊，其实根本没有考虑过感情这方面。 林明谈还有一些小小的希望：“这么长时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合适？” 陆斐皱了一下眉。 原本打算的是，因为林明谈本身并不会对她产生不必要的感情，所以婚约有没有都无所谓。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对方不想放弃，那她就避嫌。 于是站起来道：“我会想办法尽快解除婚约的。” 林明谈：…… 这次不是会心一击了。 这次心脏直接碎成两半。 大狗狗人生中第一次暗恋。 无疾而终。 呜呜。 “一见钟情靠不住的。”陆斐想了想，安慰他：“你只是喜欢我的脸而已，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一见钟情，无非就是你在看到我第一眼时，用我的脸，根据你自己的心情臆想出了一个完美适合自己的假人。” “你喜欢的是一种性格，不是我。” 陆斐耸了耸肩，道：“但是很明显，我不是也并不会扮演你一见钟情喜欢上的那种性格。” 这些道理她原本是不怎么想说的。 毕竟都是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东西。 但是看在林明谈很对她胃口，陆斐干脆摊开了告诉他。 早点认清现实，对双方都好。 019 猫咪 谢谢，受教了。 说的真好，下次别说了。 林明谈坐在一旁怀疑人生。 为什么不能让他再抱有一丝幻想作为慰藉呢呜呜呜。 他倒也不是不明白这些话的蠢人。 只是很多事情明白是一回事，想的通是另一回事。 林明谈目前就处于想不通的状态。 他的对外形象一贯都是温和可亲又从容的。 虽然身上融合的是好动的犬科动物的基因，但是林明谈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一向很好。 这还是第一次品尝到暗恋又当场失恋的感觉。 真不是滋味。 陆斐却没看他了。 礼貌性的道：“那我先走了。” 不给人留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陆斐的性格向来如此。 之前在图书馆借的几本书还没看完，她得返回继续研究一下。 她可能逍遥不了多长时间了。 陆斐对此有种强烈的预感。 无论是暗中下手的某个人，还是陆家不经她同意甚至告知都懒得告知就直接定下婚约，乃至陆玉签强烈怀疑的现状，无一不在告诉陆斐。 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相反，是龙潭虎穴。 她需要尽可能快地吸收必备的知识，哪怕像这种枕书并不能立刻理解贯通，先记下来总是好的。 以后再慢慢消化也不迟。 陆斐在图书馆呆了整整一天。 饿了就买一支最便宜不过的营养液，灌一口，继续阅读。 在别人看来，她只是不停地换一本书，枕上去睡觉。 但实际上，陆斐已经看完了所有机甲系学生相关的教材和入门指南。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图书馆这时候人也不多，四处都静悄悄的，柔和的风光打在女孩子的脸上，映衬出一道轮廓完美的剪影。 她伸了个懒腰，内搭的白衬衫下摆随之揭起一点，露出一线细白的腰肢，盈盈一握。 这具身体还是太差了。 陆斐捏了捏胳膊上的软肉。 这可不行。 给不了一个常年逃亡的人需要的安全感。 必须得找个时间好好练练。 陆斐一边想着，一边溜溜哒哒地离开图书馆。 从图书馆回宿舍，有一条小路。 大路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小路则只隔几米远亮一盏灯，灯光完全无法照亮黑暗，浓重的夜色张牙舞爪，看着就十分瘆人。 哪怕费尔学院的治安完全没有问题，也没有学生往这条小路走。 陆斐一点也没犹豫，一步踏入了小路的黑暗中。 她想要试试，隐藏在暗中的某个人，会不会就这样动手。 袖中已经滑出了一柄小刀。 那是她从宿舍里翻出来的，刀鞘滑动灵活，开了刃，虽然质量一般，也不锋利，但足够用了。 陆斐就握着刀柄，不动声色地前进着。 哒、哒、哒—— 哒…… 缓缓的，不疾不徐，仿佛天真的小姑娘在春光明媚的花园里漫步。 夜色之中，有人没有伪装好，呼吸稍微重了一点。 睫羽之下。 女孩漂亮的凤眼一时亮得惊人。 陆斐没有丝毫犹豫，握紧刀柄，疾步前进，直冲着声音来源处而去！ 她另一只手打开了光脑。 个人终端微弱的亮光能稍微照亮路灯无法顾及的黑暗。 陆斐靠着这点光，拨开路边装饰用的灌木丛。 她握着刀柄的手行动迅速，直直地朝前方刺了出去！ ？ 什么？ 陆斐一个懵逼，又连忙止住。 这是…… 微弱的光亮照出草丛中的人影。 不是陆斐想象中的潜伏在暗处暗杀者。 而是一名成年男子。 她早上还见过对方一面。 那时候对方一脸冷淡，微微颔首，道：“愿荣光与您同在”。 如今却完全判若两人。 盛钺依靠着墙壁，身体微微蜷缩佝偻，在光脑那一点点的光芒照射之下，陆斐能看到对方一张冷硬又英俊的脸上一片绯红。 汗水顺着酡红的颜色滴下来，滴落到草丛或者他的西装裤上，又慢慢隐没渗透。 他以手覆面，薄唇也红得吓人。 唇齿间偶尔会泄出一点点闷哼。 陆斐透过盛钺的指缝，看到对方微微闭上的眼睛。 浅金色的眸光如水。 陆斐：…… 陆斐：？？？ 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副……发q了的样子？ 察觉到有人来，盛钺强撑着站起来，呵斥道：“滚！” 声音又虚又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陆斐无意打扰对方，真诚道：“好的，再见。” 转身就要走。 还没走出几步，手腕就被一个滚烫的手掌握住了。 陆斐背后一个激灵，汗毛都要被吓出来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握紧刀柄，回头道：“盛钺先生，您不如先放开我？” 盛钺缓缓松开手。 眼神迷/离，脚步已经有些软了。 却还是开口道：“别……别走……让我闻闻……” 他软着步子，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想要把脑袋枕在陆斐肩头。 被陆斐避开了。 于是有些不知所措。 但还是贪恋。 只能可怜兮兮地站在原地，小声嘟囔：“我……我就是闻闻……” …… 陆斐现在百分百确认，对方十有八九也是猫咪了。 还是一只正处于发q时期的猫咪。 笑死了。 陆斐冷笑。 你就闻闻不那什么？ 你欺负乡巴佬呢么这不是？ 陆斐道：“再见，不送，拜拜。” 就见盛钺又上前两步，留着短短寸头的脑袋还一个劲儿低下来，想往她手下挤。 陆斐不耐烦地推开。 又挤过来了。 对方眼看着完全不能保持冷静了。 甚至还又上前一步，试图准备不顾她的意愿直接凑上来。 她心说对不住了大元帅，你先不仁别怪我不义。 陆斐手上一点也没留情，趁着盛钺迟钝懵逼的状态，手起手刀落，直接打晕！ 不然万一真等对方完全失去理智跑过来抱她？ 发q状态的猫咪加上木天蓼会发生什么后果？ 陆斐一点也不想去想！ 对方不愧是ss+的顶尖体质能力者，这么打了一下也根本没晕，陆斐反而感觉到一阵手疼。 她黑着脸，又补了两下。 盛钺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哪怕这样都不安分。 梦中也在哼哼。 陆斐一听。 还听到一声极其明显娇气的“喵”。 陆斐：…… 基因改造害人不浅。 看看好好一个人都成什么样了！ 020 苏醒 盛钺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宿舍里。 他在地板上睡了一夜，再加上身体原因，整个人都不怎么舒服。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睡在地板上？ 盛钺捂着太阳穴，皱眉沉思。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身旁的床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盛钺一回头，看到旁边的床沿上落下来一双脚。 这双脚细白修长，指甲盖圆润漂亮，泛着花瓣一样浅浅的粉色。纤瘦的踝骨往上，是一对笔直匀称的小腿。 皮肤光洁柔嫩，床头灯微弱的光扑散在上头，映出柔和的阴影。 明显的属于女性的脚和小腿。 盛钺眼前一黑。 骤然回忆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人类由来已久的基因改造并非没有坏处。 因为优势基因而产生各种并发症是很普遍的事情。 盛钺也有，但是因为身份和并发症的类型原因，对外一直瞒的死死的。 直到昨晚。 他结束了演讲，并且接受了院长提出来的指导课邀请。 完成一天的工作，在准备离开费尔学院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优势基因伴随来的并发症骤然爆发。 拼着最后一点理智，盛钺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把自己藏在僻静的草丛里，然后…… 记忆回想到这里，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双饱含怒火的、明亮又漂亮的丹凤眼。 盛钺：……… 也就是说。 昨天晚上，他不仅失去理智了。 还差点、不是，应该是已经算是x骚扰了一位无辜的女孩子。 依稀记得，最后自己被打晕了。 现在又在人家宿舍里的地板上醒来。 应该没有发生……不好的事情吧？ 盛钺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缓缓出现一丝皲裂。 就听旁边有人道：“喂，醒了吗？” 那双脚嫌弃地踢了踢盛钺的胳膊。 盛钺缓缓坐起来，艰难地点了点头。 “醒了就滚。” 陆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 她现在可懒得管对方到底什么身份，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无礼而翻脸了。 事实上，昨天晚上没让盛钺露宿街头，就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 要不是这人被她拖回宿舍以后一晚上表现得都非常安分，陆斐早他妈把他踹出去了！ 盛钺推开被胡乱披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慢慢站起来。 然后很自觉地低头道歉：“抱歉，昨天晚上都是我的问题。” 他这样低着头，陆斐只能看见绒绒的寸发。 感觉不像猫猫了。 像一只低头认错，知错能改的大狗子。 “不是你的错还能是我的错？” 陆斐不买账。 没挟恩图报都是她有良心。 她现在只想让这人滚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 就听盛钺诚恳道：“我会赔偿你的。” 身材高大的男人抬起头，英俊的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也能让人感受到认真。 浅金色的眼睛和她对视，以显诚意。 “并且也要感谢。” 又补充说。 盛钺观察了一下宿舍的环境，再一看陆斐的长相，终于想起了她是谁。 像他这种人，上流阶层的不论是长辈还是小辈都在脑中过了一遍资料。 再加上陆斐的废物实在是太过出名，脑袋里初醒的混沌过去之后，盛钺立刻知晓了她的身份。 盛钺斟酌着，觉得陆斐应该会缺钱，于是道：“不如这样，陆小姐，我给你五百万，就当是昨天晚上这件事的赔礼和谢礼。” 这五百万当然不只是谢礼或者赔偿。 还包括了封口费。 毕竟外头那些有关盛钺的各种传闻里，可没有一条有提到，盛钺的身体有这种问题。 陆斐没打算从这人身上要钱，原本也对泄密这种事不太感兴趣。 她是不算什么好人，但也没那个曝光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的短板的想法。 不过盛钺给了，她也不会拒绝。 毕竟自己现在可是相当缺钱。 缺钱缺到只要一出校门，没有了免费供应的食堂饭，陆斐连饭都吃不起。 “好。”陆斐即答道：“这是我的卡号，记得打进来，别忙忘了。” “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陆斐翘了翘脚，懒洋洋地说：“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乱传，败坏元帅先生的名声的。” 她明里暗里刺了刺了对方一句，明显是还在气头上。 盛钺没有触霉头。 他敏锐的察觉到，陆斐可能与传闻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至少并不是传闻中的什么“怯懦胆小，孤僻内向”的性格。 他低头看去。 女孩子穿着简简单单的睡裙，细碎的中长发披下来，轻轻扫过凸显的精致锁骨。 修长的脖颈上能看到一张漂亮的脸。 此时此刻，那双满溢风情的丹凤眼里全是不耐烦，柔软的唇瓣微撇，鼻尖轻皱，完全是一副又嫌弃又生气的样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嫌弃地看着他。 盛钺倒没有因此感到奇怪。 只是更加确定了传言不可信。 按照传言中陆斐的形象，她敢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用这么嫌弃地眼神看过来吗？ 这何止相去甚远，简直是完全南辕北辙。 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盛钺默默点了点头。 他没有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想封口什么的，只是立刻打开个人终端，给陆斐报出来的卡里打了五百万。 随后朝陆斐点了点头，面容回复了冷峻。 只不过这个冷峻没能坚持多久。 止步于盛钺无意中暼到的镜子。 镜子映出一张英俊而冷淡的脸。 脸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被地板或者胳膊硌到，压出了一片红痕。 盛钺看着那道红痕，陷入沉思。 …… 威严尽失。 盛钺扭头，委婉道：“陆小姐，可否让我再多修整一会？” 起码得等到红痕消了再说…… 就见女孩一点面子也不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斐笑完了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 她没什么负罪感，甚至还又不给面子地笑了一下。 随后也不说同意不同意，又把自己团吧团吧裹回被窝里。 就当是默许了。 021 白金战役 陆斐收拾好赶到教室时，早晨的第一节课已经快要开始了。 讲台上站着一位精神矍铄，面目清癯的老先生。 老先生手中扶着手杖，穿一身妥帖西装，听到陆斐的声音，一脸不满意地看过来。 陆斐暗道自己就不应该睡回笼觉，一边讪讪的笑了笑。赶紧回到座位。 这位老先生，是e班所有老师中的异类。 他的课堂全称叫《机甲实地操作与战役指挥配合详解》，作为一节公共课，也是e班所有课程里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不像别的老师一样，只是把e班的课当成了休息时间。 正正相反，这位老师对所有班级向来都是一视同仁，在e班的课上也丝毫不放松，一节两个小时的大课，能滔滔不绝，精神抖擞地讲完全程。 而且这位老先生相当守时，一般来讲自己是提前十分钟赶到教室，虽然不要求学生如此，但是也极其反感非正规理由迟到的人。 刚刚翻阅到相关记忆的陆斐：…… 还好没迟到。 难怪班里的大家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上课铃声响起。 老先生“哼”地一声，关了教室门。 自己动作利索地放出ppt和课件，指着上面一排“白金战役中盛钺操作复盘”的字，开始点人：“蔺云念。” 蔺云念暗骂一声，慢慢站起来。 她今日没穿自己钟爱的大裙摆衣服。 而是规规矩矩穿了校服。 事实上，在有这位老先生的课的日子里，e班所有学生都会换上校服。 生怕人家生气。 老先生用教棍点了点黑板。 道：“上次课程结束以后布置的作业——探讨“白金战役”中盛钺元帅操作步骤的合理性与不合理之处。蔺云念，你来谈谈？” 蔺云念心说她哪里懂这个。 嘴上安安分分地道：“我组织一下语言……” 她想了半天，想得抓耳挠腮，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干脆信口胡诌道：“我觉得吧，这个盛元帅的操作真是好啊！……”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白金战役”？ 陆斐回头一想，翻出了昨天看过的相关资料。 大概在五十年前，人类联邦同卡洛夫共和国和西蒙帝国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当时在联邦某一颗与西蒙帝国接壤的小星球上，爆发了一场惨烈的战役。 由西蒙帝国挑起来的，士兵们对这颗星球上所有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痛下杀手。 孩子、老人……无一例外，接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人类联邦在当地的驻军并不强备。 但是他们义无反顾地进行了反击。 周旋最多的战场，是首都的白金广场上。 因此这场惨烈的战役，在战争史上被称为“白金战役”。 盛钺于此次战场上声名鹊起。 他当时仅仅只是联邦派过去的支援先遣小队的队长，原本只有一个探路的任务。 只是事情突发变故，西蒙帝国那边两三天都没什么动静，却在盛钺到达前线的当天晚上发动了猛烈攻击。 老先生说的题目，就是让学生探讨一下盛钺在白金战役中的表现。 因此蔺云念这么吹，倒也有几分小聪明。 白金战役的惨烈程度，是现在的普通人也有所耳闻的。 因为盛钺，白金战役惨胜。 当时突变发生时，这颗星球上的执政官已经被敌方说服并且倒戈。 群龙无首，是盛钺主动站了出来，他在这场战役中不仅是最勇猛的士兵，永远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也是所有谋划的制定者，是心思缜密的代指挥官。 因为有了一个盛钺，无数普通人被救了下来，白金战役虽然惨胜，但到底是赢了。 因此蔺云念其实也不算吹嘘。 而是将自己的理解表达了出来。 陆斐却是陷入了沉思。 她昨天读到这场战役的资料 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此时在看到讲台上的老先生因为蔺云念的回答微微皱眉的样子，就更加确信了。 她再仔细地回忆着种种细节。 “行了行了，坐下。” 老先生道，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又去点别的名字。 无一例外，均是一水儿夸赞盛钺的，痛惜结果的。 老先生听得越来越不耐烦，拄着手杖焦躁地转了两圈。 然后手杖往地上一戳，吹胡子瞪眼道：“你们一个个的，就只会照着前边的人回答的说吗？！” “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 “我是让你们回答，你们这么抄一抄，缝一缝——怎么，来当学生的还是来当裁缝的？！” “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了！没有之一！！！” 我们本来就是最差的班级啊。 大家心中腹诽，面上唯唯诺诺的，一个两个跟小鸡崽一样，大气不出，死死地低着头。 就听老先生又开始点人：“没人回答出花样来，这节课就不讲了！” “你！你来。” 陆斐还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 一抬头，就看到老先生的手杖尖尖指着她。 陆斐微愕，下意识指了指自己：“我？” “不是你还是谁？”老先生记仇得很，敲着地面算账：“敢在我课上踩着点进教室，我谈某人教了三十年学，一个巴掌都能数的出来！” 陆斐：“……” 好在她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也不惧提问。 陆斐款款站起，冷静道：“我个人认为，在白金战役中，盛元帅所犯下的失误要远大于他的功绩。” 陆斐身旁微微有些幸灾乐祸的同学一脸懵逼地看过来。 什么？ 兄弟，乱回答也不能这么乱吧？ 谈老先生却没发火，捋了捋一把苍白的胡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白金战役最终战的开始，原本能够推后到支援军队的到达。” 陆斐走上台，礼貌地问道：“老师，我借用一下战场复原俯视图？” 谈老先生往台下让了让。 陆斐放大了白金广场周边，侃侃而谈：“我们可以从机甲的黑匣子和没有损毁的监控中记录下来的资料观察到这一点。” “当天夜里19：35，敌方一股小分队从这条路口突进，刚好被巡逻而来的我方小队撞上。” “双方进行了一场小规模冲突，在这过程中，敌方小队逐渐落了下风。” “根据当时双方所使用武器的考证和战役记录，当时我方小队共有20人，我方军队普遍配备轻型m-03。敌方小队共有30人，敌方军队普遍装备是火力更猛，更强劲的m-457。当然，这一点也是我方星球驻军在之前没能抵御敌方进攻的原因之一。” “在这场小规模冲突之后，盛钺判定敌方即将进行大规模进攻，先发制人，首先一步部署了战略措施。” 陆斐顿了顿，漂亮的眼睛环视一圈，道：“不考虑体质相关因素，我个人认为，假如敌方这支队伍是开战前的先遣队。那他们必然会配备最精良的装备。” “30人的小队，在有最精良装备的情况下，于20人小队的手中落了下风？” “这件事不太可能发生。” “所以，唯一的原因就是，这支队伍并非是战争先遣队。” “他们或许是巡逻小队，又或许是结伴出来做某些事……” “但是由于盛钺预判失误，错将他们认成先遣队，主动发动攻击，直接导致我方并未等来支援部队，而是在白金战役之中拼死惨胜！”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教室里鸦雀无声。 022 神明 谈老先生没说好与不好。 只是一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手杖敲地，沉稳道：“继续。” 陆斐一看他这表情，心里就有底了。 她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 说出来的东西，都是经过仔细考证的。 而且像这种判断错误的问题，其实并不是那么难看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直至现在，大家还都觉得整场战役如果没有盛钺，就绝对不会成功。 陆斐承认盛钺的优秀。 白金战役复盘中，盛钺所表现出了一个顶尖战士的雏形，他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格斗技巧顶尖，预判也精准得吓人。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好的指挥者。 “对敌人预估错误，这是盛钺元帅失误其一。” “其二，对敌过程中，元帅本人过于依赖，自信于自己的单兵作战能力，忽视团队配合。” “其三，作为实时唯一能够号召大家的代指挥官，身先士卒并不会让他的指挥更加精准，相反，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假如元帅本人的能力稍有不足，最后的结果就是……” 陆棠条理明白，吐字清晰，一连七条，条条切准要害，剖析了整场战役中的各种细节。 “另外……”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继续道：“当然，元帅本人的能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一场战役之中，预判失误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我们无法预料到“如果”是什么结果。” “在白金战役第三次、第四次、第七次……冲突之中，盛钺元帅本人一马当先，死守防线，功不可没……” “……以上就是我对白金战役的全部观点。” 陆斐朝台下鞠了一躬。 她其实隐去了许多话没有说出口。 比如………她觉得以百战百胜著称的盛钺，并不适合做一名指挥官。 并非是说他于指挥一道是庸才。 只是相比于这人强悍到逆天的单兵实战表现，指挥天赋在这人身上，被前者璀璨的光芒遮得完全看不见了。 教室中一时鸦雀无声。 没有人说话。 大家都不是纯粹的蠢货，以往只是被惯性思维影响。 此时这中惯性思维被陆斐一字一句打破，哪怕是最平庸的学生，也能琢磨到一二。 陆………陆斐好像还挺……挺厉害的？ 众人恍恍惚惚地想。 至少他们上大课的时候，从没感受过像在陆斐身上一样，别的班级里，被世人定义的“天才”带来的冲击。 倒是谈老先生率先打破了寂静。 “啪——” 他慢慢鼓了鼓掌。 教室里的众人方才如梦初醒，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汇聚在一起，越来越热烈。 陆斐甚至还听到几个吹口哨的，扛着谈老先生的死亡视线大声喊“陆斐牛逼！” 陆斐回以一笑，随后下了台。 谈老先生虽然严厉，但平时从不吝啬对学生的赞美。 这时候他却没有说别的。 只是简单道：“陆斐同学说得很好。” 然后又对陆斐说：“下课等等再走，我有一些话要和你说。” 陆斐眼神一顿。 这节课下来是没有别的课的。 e班的学生向来不喜欢多待在教室，虽然有好几个想凑上来和陆斐聊聊天，却也因为谈老先生特意嘱咐的话，也都走了。 谈老先生气定神闲地坐在讲台上。 陆斐走上前，他手杖一指，示意陆斐在第一排坐下。 陆斐猜到他可能是要同她说一些白金战役相关的内容。 她试图回忆自己哪里说得不严谨。 就听谈老先生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明显的失误，却没有几个人提起？” “能想通一二。” 陆斐正襟危坐，沉稳道。 谈老先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 他温声道：“讲讲。” “是为了……树立起威严。” 陆斐即答道：“当年那个时代并不太平，国家需要英雄，需要军事偶像。需要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告诉大家，战争并不可怕，我们有活下去的希望。” “以此来安定民心，规避更多不必要的损失。” “盛钺元帅，就是被挑选出来的“英雄”。” “没错。” 谈老先生赞赏地点了点头。 他此刻已经完全把陆斐踩点进教室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满眼都是发现了好苗子的快乐。 一点也不吝啬于解释：“预判失误这件事，盛钺元帅本人在白金战役以后已经作出了检讨。” “但是这件事被上头瞒下来了。” “正如你所说的，那个时候的人民需要一位能够安定信心的英雄，盛钺元帅是很好的人选。” “而此后十几年，无数场战役都证明了，上头当时的选项没有做错。” “盛钺带领人类联邦走向了最终的和平与荣耀。” 谈老先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这件事的出发点，以我们现在的观点去评判对错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我不能接受的是，现在有许多专家、学者、普通群众……已经完全将盛钺元帅捧成了天神，不允许对方犯出一点错误。” 陆斐想起了盛钺昨天来开讲座时，学生们的趋之若鹜。 “这件事有蹊跷。”她皱眉道：“是有人故意这么做。” 谈老先生意外又惊喜于她能联想到这一点，点头道：“是的，某些人的打算……他们想要将盛钺元帅捧上神/坛……但那是不可能的，元帅只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只是一个普通人。” 人不完美，人会犯错，人不会像大家想象中的神那样，一点失误都不会出现。 可想而知，一旦盛钺对外形象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损伤……他将要迎接的反水有多恐怖。 或许更严重一点，人民自以为的“神”犯了错，他们不仅会愤怒地辱骂对方欺骗他们，更甚之……假如有有心人刻意引导……他们会对军队失望，对大统领失望。 谁会管盛钺究竟有没有欺骗大众？ 说到底，大多数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感知到的东西。 谈老先生沉声补充：“这几年来，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引导群众去明白盛钺元帅也会犯错的事实。” 但显然结果并不好。 023 隐晦 谈老先生坦白道：“这种认知转变从学术界开始……还没能成功走出第一步，就碰了壁。” 迫切地想要让大众接受现实，间接保护盛钺的，只有盛家和大统领。 学术界由陆家把控着，他们无从下手。 哪怕是白金战役这种显而易见的失误，也从来没有哪一位学者能堂堂正正站出来，指出盛钺的失误。 “垄断”是极其可怕的东西。 陆斐突然想起来，林明谈先前告诉她，大统领和盛家将要对陆家和林家下手。 原来关窍在这里。 是他们先起了反心，生怕盛钺不出事，又生怕盛钺找他们算账。 还真是…… 恶心。 谈老先生对现状非常无奈。 陆家在人类联邦学术界的地位实在太过根深蒂固，现在的学术界，作为一名学者，如果不加入陆家麾下，最后的结果大多都只能是被整个学术界排斥。 只有零星几个才能不依靠任何人站稳脚跟。 但他们注定是更加受到限制的。 就像是谈老先生这种，对现状不满，却也只能在课堂上暗搓搓地表达。 谈老先生摇头道：“我带的是作战指挥系和机甲系两边的课。这么多个学生，竟然只有你一个敢把这种事情说出口。” 其余的要么是被惯性思维所引导。 要么是隐隐有所察觉，却根本不敢挑明了说。 陆家的势力太大了，只要他们还想继续在费尔学院上学，那就大概率不会往出抖。 直接导致了，虽然在陆斐看来是浅显易懂的事情，却很本没有人敢拿出来说。 大家都怕。 甚至还有人暗暗怨恨谈老先生。怨恨他将这件事摆到台面上。 陆斐：…… 陆斐现在有些后悔了。 她不想赢得太多的关注。 那样只会让自己束手束脚。 谈老先生却很欣赏她坦诚的性格。 当然，更多欣赏的还是她敏锐的直觉和跳脱出惯性思维的言论。 ——完全没有想到，陆斐是因为对记忆还不太熟悉，才这么“出生牛犊不畏虎”。 “你刚才说的，还有所保留吧？” 陆斐没什么被发现的意外，点头承认：“有些话毕竟不是能公开说的。” 比如她个人对盛钺的看法，主观色彩过于浓重。 又或者白金战役中一些更隐晦，说出来就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东西。 为什么援军来得那么迟？ 明明都派出了先遣队。 援军却在那之后三天才到。 为什么西蒙帝国会无缘无故攻击一颗资源并不丰富，战略地位相对而言也没那么重要的边缘星球？ 还有……当天晚上，被盛钺错认成西蒙帝国开战前先锋的那支小队，为什么要轻装出发，他们是想要干什么？ 寻找东西，或者完成某项不可言说的任务？ 这些都是陆斐非常疑惑，但是并没有挑明的东西。 一是说到底，它们和整场以盛钺为中心的白金战役的关系并不大，追根究底终究只是陆斐她个人的想法。 二是……这些问题明显过于敏感了，人多嘴杂，她不能过于高调，那样只会把本就状况堪忧的自己置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因此陆斐一句话都没提。 谈老先生让她讲盛钺。 那她就只讲盛钺。 而且她觉得，谈老先生或许本来就有不想让学生说出那些事情的意思。 因此取的题目不是白金战役中的指挥问题。 而是将其聚焦在盛钺一个人身上。 谈老先生眯着眼道：“今天回去以后整理一下，写一篇论文教过来。” 陆斐神色一顿。 倒也不是不想写。 是她突然想起来。 她好像、大概、可能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文字怎么写？ 危。 女孩子领着任务走了。 谈老先生坐在讲台前，叹了口气。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敢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学生，居然还是陆家人。 不过陆斐应该和陆家的关系……不怎么好吧？ 这样一来，他拉拢对方，想把对方带在身边培养的想法……就有希望了？ 个人终端亮了一下。 谈老先生接起。 显示器上映出一张英俊的脸。 黑色寸发，浅金色眼睛，眉目冷沉。 赫然是盛钺。 “您好。” 盛钺礼貌地打招呼。 谈老先生一见到他就笑：“大元帅，你是不知道，我的学生今天在课堂上可是狠狠批了你一顿！” 盛钺“哦”了一声，完全不感兴趣。 就听谈老先生又说：“白金战役，想起来了吧？我那个学生可真是又大胆又聪明，完完全全把你的失误剖析了一遍！” “我可真是太看好她了！已经让她去把那些内容整理一下……假如人家愿意的话，论文我润色修改以后会公开发布。或许你应该准备准备，接下来有一场舆论战要打……” 后面的话，盛钺没在听了。 他的思想定格在“白金战役”上。 白金战役。 那是他从军生涯里最后悔的一场战役。 是他的失误导致了那样的后果。 高层却还要将他的失误隐瞒下来，将他这个已经可以被判进军事法庭的罪人捧成万众瞩目的“英雄”。 盛钺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过错。 他微低了低头，声音艰涩道：“谢谢，也帮我和那位同学说一声……” “好了好了。”谈老先生摆手道：“我还不知道你？我会转告给她的。” 陆斐完全不知道谈老先生居然和盛钺有联系。 她还在思考。 星际通用文字怎么写来着？ 星际通用文字是方块字。 缺胳膊少腿的方块字。 也是，这都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谁知道方块字已经演变成什么模样了。 说来也真是神奇，可能是身体记忆影响的原因？明明那些字她都没见过，却看一眼就知道什么意思。 结果光看懂还不行，还要会写…… 陆斐完全不会写。 因此她现在处于一种能看懂却一个字都不会写的半文盲尴尬状态。 她苦哈哈地想，自己可能要去找一本字典用一用了。 连宿舍都不回，拐弯去了图书馆。 走到门口的时候，陆斐的目光凝在某条小路上。 淦。 都怪盛钺。 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件蠢事了。 024 畜牲 陆斐忙得连轴转。 她得抓紧一切时间去学习机甲系相关的知识、消化这具身体的记忆、还得去尽可能地了解从前的历史以防露出破晓、还有谈老先生的论文…… 总之就是一个脑子恨不得掰成八个用。 最后一件事最为紧急，谈老先生的课程是一节行政班级课，一节全校公开课。 而那节公开课就在两天之后。 老先生没给她规定时间，但是陆斐因为一些原因，向来比较尊师重道，因此也就尽可能地准备以最快速度完成这项作业。 最好是保证在公开课的时候能交上去。 为此她还专门去买了能够补充精力的药剂。 服用之后的效果就是能够精神一整夜，而且副作用小到几不可察，属于陆斐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就这么不眠不休了两天，谈老先生的公开课开始了。 这才是切切实实的大课堂，三年级机甲系和作战指挥系的所有学生，将近一千五百多人汇聚在一起。 公开课的大教室是特制的，讲台上安置了扩音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块实时转送讲台画面的屏幕，确保每一个学生都能听清上课内容。 陆斐这次没有迟到。 她提前半小时来了教室，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大家都知道谈老先生的作风，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同学了，陆斐懒得走动，就坐在门边。 优点是离得近，缺点也是，来来往往许多人，进门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她。 陆斐的废物水平可是出了名的，上流阶层谁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总有人明里暗里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她，陆斐权当感受不到。 笑死，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呗。 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属于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直接躺平的类型，通常情况下，只要对方不做得太过分，陆斐就权当看乐子了。 偏偏有人不愿意让她这么舒坦。 咻——！ 突地一道破空声迎面而来。 陆斐不闪不避，随手抄起一本书格挡。 啪——！ 来袭的东西缓缓落下。 是一本书。 按照她感受到的力度，这本书要是直接砸过来，倒霉一点就是头破血流。 陆斐放下课本，平静地看过去。 那是一名身体瘦小，贼眉鼠眼的男生。 他瘦的几乎要脱形了，面上骨骼凸出，头发稀稀拉拉的，目光混沌，校服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陆斐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上辈子那些傀儡师炼制而成的行尸走肉。 那人被她古井无波凤目一扫，竟不自觉地恐惧了一瞬。 但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陆斐又恢复了先前唯唯诺诺的样子，颤抖着低下头。 程磊回过神来，暗说自己绝对看错了。 他狰狞一笑，凑到陆斐面前，看着骨瘦如柴的手就要去摸陆斐光洁漂亮的脸蛋。 声音油腻腻的，让人听了简直觉得仿佛吞了一大块肥肉。 “陆斐，你想好了吗？” “是啊，想好了。” 陆斐低着头，没让对方发现自己唇角的冷笑。 她的声音极轻：“想好你该怎么死了。” “什……什么？” 程磊没听清，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就见陆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精致柔美的面容，眼中朦朦胧胧含着雾，看得人铁石心肠都要软成她眼睛里湿软的光芒了。 程磊咽了咽口水，豆豆眼里迸射出淫/邪的光。 他咧嘴笑着，颊侧几乎没什么肉，这让他看起来相当可怖。 但是他自己毫无所觉，反而“潇洒”地拨了拨头发，道：“下课以后等我。” 陆斐重新低下头。 单薄的双肩颤抖了一下。 仿佛害怕又不得不同意，怯怯地点了点头。 程磊满意地走了。 完全没发现，陆斐因为低着头而看不清面容的脸上，是一片冷嘲热讽。 她这两天可不止是做了个论文。 还搞清楚、消化了“陆斐”的记忆。 知道了那些痛苦的过往。 看清了那些施加痛苦的恶魔。 程磊就是其中之一。 作战指挥系d班吊车尾。 唯一的优势是家里有钱，非常非常有钱。 有钱到能够塞钱托关系硬生生挤进费尔学院，还能不待在废物e班，而是成了d班的吊车尾。 在升上三年级之后，程磊见到了“大名鼎鼎”的陆斐，在发现“陆斐”惊人的美貌之后见色起意，时不时就来骚扰一二。 如若只是普通的骚扰，陆斐可能只是会让他吃点教训，知道什么叫不该惹的人别惹，管好自己的下半身。 但是这个程磊，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试图带着“陆斐”去碰一些成瘾的东西。 “陆斐”因为生活无以为继，经常会去做兼职。 费尔学院周边就有一家清吧，她晚上没课的时候经常会过去那边打杂工，擦擦被子带带路之类的。 因为费尔学院的缘故，这周边治安很好，再加上酒吧又是清吧，“陆斐”不免降低了几分戒心。 在某个包厢点名让她去送酒的时候，也觉得稀松平常，没做什么防备措施就去了。 然后就差点被这个程磊引着碰了成瘾性药物。 若不是她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并且拼尽全力叫来了其他在酒吧工作的同事。 恐怕陆斐要面对的，就是一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了。 程磊本身就对“陆斐”有一些龌龊想法，再加上当时包厢里一个好人都没有。 “陆斐”万一中了招……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陆斐平生最厌恶让人失去理智的药物、强迫他人的恶霸、对女孩子有龌龊想法的畜牲。 太巧了。 程磊一个人全中。 从回想起这段记忆以后，陆斐就已经开始着手思考相关的报复措施了。 程磊是第一个。 在陆斐的构想里。 这个人要么就因为他爱的那些神仙药过度而死。 要么就是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并且最好直接判处死刑立刻执行。 要么就是剁了下半身…… 总之没一个好结果。 她原本就对程磊充满了报复的恶意。 如今这畜牲不长眼冲到她面前了，那还能继续让他恶心自己？ 025 不合格 陆斐没在这件事上过多耗费心神。 方才周围有不少学生都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了，偶尔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事不关己看戏的人永远是大多数，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传染到最后，没有几分钟就连那几个零星的同情都没有了。 陆斐丝毫不在意。 对她来说，这些人都只是过客而已。 他人抱着怎么样的想法，她没兴趣也懒得去探究，时间有限，语气把心情浪费在这种事情身上，还不如再检查一遍论文。 谈老先生很快就来了。 老先生今天没穿西装，而是换了一身宽松的白色休闲装，只是还拄着自己的手杖，目光炯炯，精神地扫了大教室一圈。 扫完以后才发现陆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谈老先生“咳”了一声，矜持地收回视线。 “上课之前，我们先来检查一下，上节课布置的作业。” 谈老先生道：“还请各位同学，愿者送来，我会进行仔细的批阅。” 陆斐这才知道，原来“白金战役”的论文是给除了e班以外所有学生的作业。 她自然是要上交的。 同样交上去的还有将近一百多个同学。 谈老先生将几叠手稿整理了一下，也没有刻意去翻看陆斐的，而是清了清嗓子道：“自习半个小时，了解一下“荣光之战”。” 说罢就一目十行地看起了论文。 老先生的精神实在很好，不仅能一目十行，速度飞快地阅览，还时不时勾勾画画几处，看样子是在分析不足之处。 陆斐低下头，准备去调光脑里有关“荣光之战”的资料。 还没动作，就感觉到手肘 被人撞了一下。 陆斐拧眉去看。 原来是她的临时同桌，一个看着阳光开朗的年轻男孩，压低声音说：“你就是陆斐吧？！” 男孩子相貌清秀，棕发棕眼，柔软的头发卷成一圈圈的自然卷，看上去朝气蓬勃的。 他捂着嘴，兴奋地道：“我叫余逸辰，我知道你，陆斐！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和林明清打完以后，好多人都想认识一下你……” “咳咳。” 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陆斐一声不吭，目不斜视。 余逸辰慌了，又说：“我是不是太冒犯了啊？对不住对不住，但是我真得很高兴能和你……” “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谈老先生幽幽地说。 余逸辰身体一僵，扭过头来，正正看到面露微笑的谈老先生。 他哭丧着脸道：“没……没……” “哦？”谈老先生反问：“有什么事情是你的老师不能听见的？” 余逸辰：“……” 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心里咆哮。 脸上唯唯诺诺地低头道：“是我的错，老师！” “当然是你的错，只有你一个人说话了。”谈老先生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还是人家陆斐的错？” 余逸辰浑身一抖。 心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被谈阎王盯上了呜呜呜。 好在谈老先生没呆多久，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 余逸辰骤然瘫倒，声音很低了，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陆斐凑近一听，只听是一串子“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无限循环播放。 陆斐：…… 陆斐左右一看，谈老先生离得很远。 无奈地戳了戳余逸辰，道：“你好，我是陆斐。” “我完了我完……啊！你好你好！”余逸辰一秒恢复，殷勤地凑上来，连珠炮一样询问：“你是有什么提升精神力和体质的秘诀吗？！就像小说里写得那样……因为什么奇遇然后得到了绝世功法，然后回来就能开机甲嘎嘎乱杀了？！” 陆斐心说这也没说错。 她可不就是遇见奇遇了吗？ 但她只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呢，可能这就是梦想的力量。” 可以说是把敷衍写在脸上了。 可余逸辰丝毫没觉得不对，反而被说得热泪盈眶，泪汪汪地说：“我就知道！你绝对有着令人难以企及的毅力和崇高的理想！” 陆斐：“……” 什么“崇高的理想”？ 尽快找到合适的土壤把自己种进去舒舒服服地躺平着一辈子，算是“崇高的理想吗？” “快！”余逸辰打开光脑，两眼放光：“我们快交换一下通讯账号！” 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陆斐心说。 也没拒绝对方，而是打开了社交app同意了。 课堂上终究不敢摸鱼，余逸辰要到联系方式后就安分了下来。 陆斐乐得清闲，仔细寻找着“荣光之战”的蛛丝马迹。 “荣光之战”和白金战役一样，也是让盛钺的名声更进一步的战役。 在这场战役之前，联邦与卡洛夫共和国进行了长达三年的拉锯战。 荣光之战发生之前，由于高层出了间谍，联邦所下达的许多指令都是错误的，这些错误的指令直接导致卡洛夫共和国一路高歌猛进，几乎要打到联邦的首都星上。 双方在首都星的伴星“荣光星”上展开了大规模的冲突。 盛钺当时刚刚结束了那场白金战役，带着残兵杀回首都星，随后留在了荣光星上，成为荣光之战不可或缺的主力。 与预判失误的白金战役不同。 盛钺在荣光之战上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自己旷古的军事才能，并因此声名大噪，就此步入了波云诡谲的军事舞台。 陆斐看得心潮澎湃。 她的情绪有些高涨，还想继续研究荣光之战的过程。 接着就被谈老先生打断了。 老先生已经批阅完了所有作业，还随手把它们录入了系统大屏幕。 此时他正拿着教棍，一张一张翻过去。 ——“这个，你究竟是作战指挥系的学生还是文学系的学生？我要求你分析考证，你给我来了一段记叙排比？” ——“这个，不会写倒也不必洋洋得意，怎么，在你的笔下，盛钺元帅就是一个屁用没有，操作垃圾的废物？” ——“这个，不会写字就去打电子版！我是看不得规规矩矩的打印字体，非得看你潦草的字迹看得眼睛疼吗？” ——“这个，分析太浅显……” ——“这个，毛病和第一个一样……” ——“这个……” 竟然无一例外，全都是不合格！ 026 看明白了吗 谈老先生一个一个批过去。 他一张嘴毒得很，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地吐出一串又一串句子。 这一整叠里，几乎都是五六十分四五十分的。 连及格线都不到。 满纸都是用红笔写下来的各种修改意见。 有实在是敷衍得他看不下去的，那就连修改意见都没有，训都懒得训。 在座的各位上这堂课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多也没表示出什么愤怒的情绪。 只是一个个都去领了自己的论文下来，认真看着老先生遒劲有力的字迹。 谈老先生批完这么一叠，才另外拿起另外一叠，表情缓和下来。 他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表情，开始点名。 “——林明清。” 陆棠回头一看，正是和她打了一架、还认认真真道了歉的姑娘。 林明清神色坦然。 她虽然不如兄长那么耀眼，但能力却也是三年级生中的佼佼者。 女孩子穿着校服，束着高马尾，神色平静地接受谈老先生的表扬。 老先生放柔声音道：“能详细说说你的思路吗？” 讲台上的智能小话筒自动飞出去一枚，停留在林明清面前。 林明清握住小话筒，沉声叙述：“关于这场白金战役，我的研究点是盛钺元帅在第三、七、八次冲突点上所表现出来的精微指挥和作战能力……” 她选择的切入方向很小，大概只说了格斗技巧，指挥微操这一类的。 但是条理清晰，论文上字迹简单明了，直中要点，显然是一篇中上的文章。 陆斐认真听着，记录下林明清论文中提到的她不曾注意的点。 谈老先生又点了几个学生出来，随后道：“余逸辰，你来讲讲。” 哦？ 余逸辰站起来，笑容灿烂，高兴得卷发乱翘，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快乐。 男孩子一副爽朗乐观的样子，微红着脸，论文的切入点却是画风严肃的“关于白金战役中如何以最优路线突袭击败敌方预设方案”。 而且行文干脆利落，计谋也几乎都逻辑严密，再盛钺原有战术的基础上添加了许许多多自己的不同看法和理解。 陆斐意外她的话唠同桌居然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大咧咧。 相反，这人心细如发，思维缜密，否则不会写出这样的预设方案。 谈老先生显然也很欣赏。 他把方才余逸辰开小差的事情放在一旁，赞赏道：“已经完全是一篇优秀的作战指挥系毕业论文的水平了，余逸辰，你是否有意向将论文投给《指挥》期刊？” 一片哗然。 谈老先生虽然不吝赞美学生，但是他的眼光高的出奇。 一般优秀的学生他也不会大加赞赏。 而上一个论文被谈老先生这么赞赏的，还是四年级生林明谈。 后来林明谈竞选成功学生主席，成为了四年级首席生，还内定了盛钺元帅的部下。 现在老先生又对余逸辰表示出了欣赏，并且抛来了橄榄枝？ 那岂不是说明，余逸辰今后的前途会像林明谈一样一片光明？ 立刻就有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余逸辰上去取了自己的论文下来，挠了挠头，低声对陆斐说：“我怎么感觉好多人眼睛都不太好？不然怎么睁的那么大？” 陆斐：？ 难道他们不是在瞪你吗？ 这人难不成还真是个天然呆？ 不过陆斐没时间再问他了。 因为谈老先生已经拿起了最后一份答卷。 他眉开眼笑，高兴得几乎要绷不住矜持的表情了。 老先生缓缓俯身，亲自动手将这份论文投放在显示器上。 学生们纷纷抬头去看，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文章能引得老先生这般重视。 随后就是一道又一道的吸气声！ 这这这…… 显示器上投射出来的文章，纸张白净，没有一点污秽。 字迹并不如何工整，但是飘逸潇洒，不拘一格，行文落拓，排版舒适。 ——不过仅仅若是这些，那根本不足以让这些天之骄子惊讶。 他们惊讶的是这文章里的内容！ “……白金战役之中，盛钺元帅在开战之前做出了错误的预估……” “……一名优秀指挥官的自我修养，应当是既不畏畏缩缩，也不贸然冲锋……” “……此外，在这场战役中，盛钺元帅本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值得重视……” 一篇论文，洋洋洒洒五千多字。 前半段一字一句，铁画银钩，尽是对盛钺失误的辛辣剖白。 后半段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全都是对盛钺单兵作战的敬佩。 也正是这前半段，惹得学生们一阵骚动！ 这论文的作者是谁？ ta知道ta在说什么吗？ ta知道被ta这么叙述的人究竟是谁吗？ ta怎么敢的啊？！ 大胆，太大胆了！ 但是大胆却不盲目大胆，而是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既大胆又心细，分析手段大开大合，看得人不由自主投入下去。 接着悚然一惊。 为什么他们觉得，这篇文章写得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明明也是批判，明明谈老先生先前已经训斥过好几个批判盛钺元帅的论文了！ 为什么她写得如此令人信服？ 谈老先生告诉他们，因为先前那些都是哗众取宠。 只有陆斐，才是真真正正将白金战役的前因后果整个分析透彻的人。 她的论文只有五千多字，但是一段多余内容都没有，正文后面附赠了一长串参考资料。 除了白金战役相关，甚至还有五十年前那颗边缘星球的天气、民风、当地基础政策…… 她考虑得面面俱到，方方面面都不愿意放松一点。 谈老先生在布置那份作业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陆斐竟然能在两天之内交出这么一份堪称完美的答卷！ 它的内容比先前课上即兴回答出的更加严谨，涉及的知识面甚至已经到了六年级以上的水平。 若说余逸辰那篇已经足够让核心期刊《指挥》发来橄榄枝。 那么陆斐这篇，已经值得任何一个理智尚存的期刊疯抢！ 谈老先生在批阅的时候甚至舍不得圈圈点点，怕损伤这份堪称完美的手稿。 他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面上却矜持地咳嗽一声，道：“看明白了吗？” 027 全靠大家衬托 谈老先生在批阅的时候甚至舍不得圈圈点点，怕损伤这份堪称完美的手稿。 他与有荣焉，觉得是自己发掘出的这么一棵好苗子。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面上却矜持地咳嗽一声，道：“看明白了吗？” “其实也就是优秀水平，优秀水平，全靠大家衬托。” 大家：？？？ 你敢这么说？ 你说之前能不能把你快咧到耳后根的腮帮子收一收！ 笑得太猖狂了！ 还有，什么叫“全靠大家衬托”？？ 说得也太过分了呜呜呜。 这篇文章究竟是谁写得？ 众人一边仔细研究着这一字一句，一边低声交流。 余逸辰也凑过来问陆斐：“你说谁这么牛逼啊……我当时倒是想写，但是根本不敢，也不知道是哪个单线程的笨蛋天才……” 陆.牛逼.单线程.笨蛋天才.斐：…… 谢邀。 人在教室，刚刚社死。 现在在新世界回答问题：千万不要把自己的论文在课上交给老师！ 除非你听周围一圈狂吹你的言论…… 谈老先生卖了个关子，道：“大家可以猜一猜是谁。” “樊别恨？他是我们班前几名哎，也不知道交没交……” “你傻了，樊别恨不是家里有事没来上课吗？” “哦哦哦，我知道了，b班的刘兴仪？听说她也很适合走学术……” “我觉得a班的明虹也有可能……” “总不会是陆斐那个废物吧哈哈哈！” “哎你还别说，听说人家打败了林明清呢……” “害，林明清就全靠她哥了，没她哥托底，她有什么优秀的？” “……” …… 乱糟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斐的脸色沉了沉。 别人说她废物，她倒也不在意。 但是说林明清是废物…… “自己做不到让谈老师夸奖，反而说得到赞赏的人是废物？”陆斐提高声音，确保能让那个人听见：“真是了不得，原来还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比废物还废物？” 她的声音实在太有辨识度，嗓音清亮柔和，尾音略软，仿佛含着蜜撒娇一样。 却是在骂人。 那人一听就知道陆斐在讽刺谁，恼羞成怒道：“你说谁不如废物？！我他妈告诉你，陆斐，你才是废物，陆家都不要你了！” 陆斐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更没有像他一样失态地拍着桌子骂人。 她甚至没有说话。 只是一双含着风情的丹凤眼眼波流转，钩子一样在那人脸上逡巡一圈。 眼神里明明白白在说：你都承认了，还问？ 啪！ 仿佛一巴掌打在脸上。 那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面颊发热，让他一时间恼怒地抬不起头来。 陆斐她凭什么？ 他心想。 为什么一个废物能够拥有那么优渥的家世。 他拼了命考进来的费尔学院，这些社会垃圾、蠹虫、废物随便捐点钱就能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这么努力，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有钱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一时之间，许多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 他对这些废物少爷小姐积怨已久了，此时被陆斐这么一讽刺，几乎直接就要爆发出来。 他推开坐在身边的同桌，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走到陆斐面前，撸起袖子，拳头握紧，面色涨的通红：“你说什么？！” “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 “我说——你比废物都不如，渣滓。” “我他妈——” “真厉害啊。” 那人的声音骤然停下。 他感觉到有一只纤细的女孩子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只手上戴着刺绣蕾丝的手套，细细弱弱的，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 偏偏力气大得惊人，他几次都没能挣脱开。 只能怒目而视。 蔺云念用空出来的手摊开羽毛扇遮在唇边，笑眯眯地说：“真厉害啊，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生，你居然能下得去手？” “真该说废物不愧是废物吗？” 蔺云念慢条斯理地捏着这人的手腕，道：“也就只会欺负一个身娇体弱的可怜女孩子了。” 陆斐：？ 《娇滴滴的小女生》 《身娇体弱的可怜女孩子》 礼貌陆斐：你吗：） 那人听完以后，面目更加狰狞了。 他五官扭曲，双目圆瞪，眼里通红，乍一看简直像是对蔺云念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怒火中暗藏着深深的嫉妒。 这样的人很好看透。 妄自尊大，总是幻想自己才是世界主宰，幻想命运不公，幻想荣华富贵触手可得。 蔺云念轻笑一声。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哥特风的小裙子。 黑色的纱帽，黑色有刺绣的大裙摆，黑色的手套，黑银色的各种配饰.…… 着显得她的皮肤特别白皙，欺霜赛雪，嘴唇特别红润。 红唇微勾的时候对比度给人带来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一种森森的寒意自脊背而上，一瞬间席卷全身。 那人一腔怒火和妒火骤然被这寒意惊破。 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胆寒，慢慢放下被蔺云念捏得死死的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 蔺云念想要杀了他。 不不不……怎么可能？ 蔺云念和陆斐一样，都是e班里的废物！ 一个废物怎么可能有这种气势？？？ 那人脸色忽变，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看法。 他叫嚣道：“我他妈就算今天强/奸了她，那也是她的荣幸，她罪有应得！谁他妈让她这么骂我！” 蔺云念面色一冷。 但她立马变了脸，可怜兮兮地说：“对……对不起……” 那人骤然回过神来。 不，不对。 为什么他会把心里的话骂出来？ 四面八方投来奇怪的，混杂着幸灾乐祸的眼神。 那人身体一僵。 因为他听到身后有人道：“怎么？你是对我的课堂有什么不满吗？” 是谈老先生。 老先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就是出去接了通讯，一回来教室都乱成一锅粥了！ 他刚一进门，就听到那人混杂着强烈恶意的话：“我他妈就算今天强/奸了她，那也是她的荣幸，她罪有应得！谁他妈让她这么骂我！” 谈老先生一时震怒。 他气得用手杖抽了那人一下，冷声道：“我的课堂，就是用来欺负同学的吗？！” 028 她一定是心虚 “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你又把同学当成什么人了？” 谈老先生质问道。 他手杖敲地，气愤地说：“那个系的？什么人？” 旁边立刻有看不惯这人言论的人接口道：“作战指挥系c班，宋城！” “滚出去！” 谈老先生厉声呵斥。 别说陆斐是他看重的好孩子，就说这宋城方才那些话，放在任何一位女孩子上，都会让有良知的旁观者怒不可遏！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又把女孩子们当成什么了？！ 宋城心里一凉。 他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 为什么他会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口？ 哪怕他再怎么想唾弃陆斐，那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他知道自己的言论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明明…… 明明没想骂出来的…… 宋城的心头一阵冰凉。 方才那股寒意猛地又窜上来。 为什么他会说出那样的话…… 宋城猛地抬头。 正好撞上谈老先生背后，羽毛扇遮面的蔺云念。 她一双漂亮到无机质的眼珠子紧紧盯着自己。 是蔺云念！ 绝对是蔺云念！ “和我没有关系！”宋城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是蔺云念……蔺云念蛊惑我！” “你什么意思。” 谈老先生没有高声，只是语气平淡地问出来：“你是要诬陷同学吗？嘴是你长的，话是你说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扣别人黑锅？哼，费尔学院里可容不下您这位大佛。” 谈老先生声音平静，但就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处于风暴中心的宋城感知尤甚。 完了。 他的牙齿颤了颤。 他绝对完了。 据说……谈老先生和盛钺元帅关系匪浅…… 他已经被谈老先生撞上了言论不当，对方会不会直接让他退学？？？ 他不能退学的！ 如果退学，那么之前所获得的一切荣誉，在老家亲戚面前的所有面子…… 他简直不敢多想。 偏偏谈老先生又和颜悦色地问候陆斐：“怎么了？没被吓到吧？” 陆斐若有所思地收回眼神。 她刚才在想，宋城嘴里说的“蔺云念蛊惑了他”是个什么意思？ 单纯只是疯狗乱咬人吗？ 听到谈老先生问候，陆斐立刻回道：“没事，没关系，” 这么其乐融融的一幕，简直让宋城双目通红。 他愤怒地喘着气，不顾教室这么多人，直接破口大骂道：“他妈的陆斐就是个废物！凭什么一个e班，一无所成的废物敢骂我？！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他是骂爽了，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教室角落里十好几个人都朝他投来了阴恻恻的目光。 e班怎么了？ e班就低人一等吗？ 寒窗苦读的就比他们祖辈努力三代的高等吗？ 还凭什么骂他？ 凭什么不能骂？！ 却见谈老先生咳嗽了一声，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宋城。 “谁给你说……陆斐是废物的？”谈老先生反问。 宋城一噎。 这还用说吗？ 陆斐是个废物的事情那不是尽人皆知？ 谈老先生快步走到显示器前，将投影内容放到最后的署名页。 众人下意识地随着他看去。 只见干干净净的稿纸上，署名的右下角用黑色水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字—— “陆斐。” 轰—— 教室里炸开了锅。 “卧槽？是陆斐写的？？？樊别恨、刘兴仪……我他娘的一个也没猜对！” “这……我只能说卧槽牛逼！” “陆斐难道不是个废物吗？据说她因为性格偏激又没有本事，在陆家特别不招人待见！” “你傻了！你也不想想陆家现在的小辈，也不想想陆斐没爸没妈的……有些人为了继承权什么都能干得出来！造谣诽谤陆斐也不是不可能！” “卧槽……不愧是大家族，套路这么深……” ……………… 教室里一片窃窃私语。 谈老先生没有阻止。 他冷笑一声。 大家族的阴私手段他不是不知道。 从前只是因为事不关己，现在事情发生到自己看重的学生身上了，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且让这群小孩子们猜测去吧，反正陆斐的优秀有目共睹，他们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陆家。 为什么陆家明明有这么一个天才，还要对外表现出那么不看重？ 至于宋城，谈老先生根本看都懒得看。 辱骂同学，心性偏激……他不会动用特权让这人滚出费尔学院，但是今日这宋城光明正大地表现出如此低劣的品行，也一定会自食其果。 就看他周围的人纷纷远离这件事，便知道他下场如何了。 宋城已经完全僵住了。 他呆呆地抬着头，只觉得血液几乎都要倒行逆施，涌上脸来。 凭什么……是陆斐？ 陆斐是个废物！ 这样一篇文章怎么可能是一个废物能做的出来的？！ 不……不对…… 陆家那么有钱，这篇论文一定是花钱买来的！ 宋城终于眼前一亮，觉得全身都通畅起来。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谈老先生，高声道：“这一定是抄袭！是偷盗！是枪手代写！” “我要举报陆斐学术不端！她不配！！！” 学术不端在人类联邦的学术界，可是足以影响下半辈子学术生涯的罪名。 一旦有一位学者被冠上“学术不端”地罪名，哪怕再怎么锦绣光明的前程都会变得一片灰暗！ 从此ta以后任何思想、文章都会被人揣测为剽窃，偷盗…… 宋城血口喷人，是想直接把陆斐往火坑里推！ 就因为一两句口角？ 谈老先生猛然沉下脸。 陆斐如何他是了解的。 先前她在课堂上的表现，e班的同学和谈老先生有目共睹。 她对答流畅自然，逻辑严密，必然不可能是剽窃之作。 这人又凭什么红口白牙，张口就说陆斐剽窃？ 谈老先生沉声道：“你能够为你的言论负责吗？” “我……” 学术不端是大忌，血口喷人指责学术不端的人，一经查实，会被直接判为诽谤罪。 这是要记入档案的。 宋城骤然瑟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下意识乱瞟。 一眼就看到陆斐。 陆斐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是了，她一定是心虚了！ 29 我心虚？ 为什么陆斐头也不敢抬？ ——是了，她一定是心虚了！ 宋城狂喜，满脑子都是即将称为正义卫士，揭穿社会垃圾真实面目的洋洋自得。 多亏他细心，要不然就被吓回来了！ 宋城仰头，气定神闲地说：“我能够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谈老先生没有任何表示。 旁边有几个同学却发出了“噗嗤”声。 他们正是机甲系e班的学生们，亲眼见过陆斐对答如流，和谈老先生交谈甚欢的场景。 那几个笑出声来的同学一边给宋城录音，一边嘀嘀咕咕地小声说—— “还“我能负责”，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他真的要负责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说了！” “就是就是，这人也真是笨，台阶那么多他不下来，又没人逼他，他非得跳到坑里。” “是我斐哥都会无语的程度。” “哇你好离谱，这才多久，斐哥都叫上了……带我一个！” 宋城抿了抿唇，神色骤然慌乱起来。 难道是他猜错了？ 不不不……不可能。 那样的文章绝对不可能是陆斐做出来的。 她只要剽窃了，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脚！ 宋城担心露怯，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保持着洋洋得意的姿势看向谈老先生。 老先生不怒反笑，没有急着反驳，反而先问道：“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有人录下了吧？” 余逸辰蹦出来邀功：“录到了录到了！老师我给您发过去！” 谈老先生满意点头，道：“既然有人不愿意相信。” 他醇厚的嗓音传遍教室里的每个角落，荡平了一切质疑声讨和窃窃私语。 “你们可以就这篇文章所阐述的所有观点来向陆斐提问。” “——陆斐。” 陆斐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我没意见。” “很好。”谈老先生点头。 就听陆斐又说：“不过我有一种更加简单快的方式，只是需要回寝室一趟。” “不可以！” 宋城听清楚了，立马高声道：“你回去如果在这期间做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办？” 陆斐好脾气地笑笑：“那也可以带一位同学一起来。” “如果你们同流合污怎么办？！” 是谈老先生都会无语住了的程度。 陆斐这次不像方才那么好脾气了。 她冷下一张芙蓉面，漆黑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宋城。 宋城被看得心里发毛，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陆斐没有继续看了。 她收回眼神，面色平静，甚至带一点点意味不明的笑：“这位……宋同学？” “你记清楚了，现在是你怀疑诽谤我学术不端，我肯解释是我不喜欢逼人造谣，哪怕不解释，你认为这件事最后不会被澄清吗？” “还有……诽谤罪造成的名誉损失过大是要造谣的，你想清楚自己的下场了吗？” 宋城面色一白。 陆斐说的不错。 哪怕她今天不解释，假若他去告发，警察来了该澄清的还是会澄清。 但是如果陆斐真能写下那样的文章，他一旦去告发，那么最后有问题的可就是自己了！ 周围的人会怎么看他？ 嫉贤妒才？ 狼心狗肺？ 不值得结交？ 不，不会这样的。 陆斐说出的一切话都是为了诈他！ 她是想逼自己知难而退！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陆斐绝对写不出来那样的东西。 宋城逐渐平复了心情，施舍一样开了口：“我愿意为我今天说出的一切话负责，我举报你学术不端是大义凛然之举！” 陆斐被那个“大义凛然”给说笑了。 她噗嗤一声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半晌才抿直嘴角，慢吞吞地说：“好吧，其实我还有一个草稿备份。” 陆斐那么一个谨慎的人，自然把一切有可能没可能出现的意外测算精准。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她没想到对方还真是头铁。 宁愿相信自己那一点都不能确定的无端指责猜测，也不相信摆在面前的事实吗？ 还真是“自信”啊。 陆斐差点又笑出来。 她“咳”了一声，正色道：“老师，我用用显示器。” 谈老先生看出她是想自己动手收拾对方，也没有帮腔或者阻止，只是说：“余逸辰！” “哎！” 小卷毛连忙凑了过来，笑得喜笑颜开。 “打开光脑，将这次核对全程记录。” 谈老先生冷笑道：“还有，务必要拍摄到每一个宋城的保证。。” 余逸辰原本就更亲近陆斐，此时正是毫不推辞，抱着光脑就去盯宋城。 陆斐则丝毫没有关注外界。 她动了动手，调出自己的那份草稿记录存档。 她习惯用手写草稿和论文，只见那一张张，一份份，上头密密麻麻全是蚂蚁一样的小黑字。 她将草稿放大、聚焦。 “欢迎所有人来核实，关于那篇论文究竟是不是我自己写的。草稿上想必能看出一二。” 与正文的整洁明了不一样，草稿上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思路的观点。 有那篇论文的主脉络和逻辑图…… 有一些指挥方案的复盘…… 甚至还有一些天马行空，看起来不切实际却有一定可行性的对战想法…… 陆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而是大大方方地将论文的初稿公之于众。 这……根本没办法反驳！ 心如死灰。 什么是心如死灰。 这就是。 这怎么反驳？说这些也是枪手代写的吗？ 怎么可能？ 哪个枪手代写草稿？ 哪怕是未雨绸缪，也不可能猜到在完全不需要草稿的时候，专门准备一份！ 难不成……陆斐真是自己写的？ 宋城从看到论文的那一刻开始就懵掉了。 脑海里回荡着自己说过的话。 ——“我愿意为我的行为负责。” ——“我愿意为我的……” ——“我愿意……” 最后全部聚焦成一句话。 他这次……可能真的要完了…… 宋城颓丧地低下头。 他不愿意去想陆斐那个废物为什么有这个能力。 也不愿意去想自己的下场。 他只能像只鹌鹑一样逃避。 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陆斐怎么可能有本事让他退学！ 只要不退学，他就有希望！ 然而宋城完全忘记了另外一个人。 谈老先生赞赏地拍了拍陆斐的肩膀，随后秋后算账道：“这位同学，我已经将相关资料移交给上级。” “你的处理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030 谁他妈让你退学了 轰——！ 简直是晴天霹雳！ 宋城尖声道：“你没有资格让我退学！” ？ 谈老先生心说我这也没让你退学啊。 众人具都神色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 人家谈老师什么时候说要让你直接退学了？ 人家说的难道不是把所有证据提交，然后看上级怎么处理吗？ 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谈老先生逼你退学了？ 被害妄想症？ 宋城完全没有注意到别人看他的视线。 他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念头在互相拉扯。 一个告诉他，你要去认错，毕竟在场这么多人，证据那么充足，你一定会被直接退学。 一个告诉他，认什么错？你什么时候有错？这件事明明是谈老先生包庇陆斐！你应该直接揭发他们！哪怕是死也要拉上垫背的！ 认错…… 我没有错…… 我没有错！ 是谈老先生包庇，是陆斐抄袭！ 这个教室的所有人都屈服于陆家的权威了！ 我不能屈服，万一屈服了，我不仅会被退学，后半辈子也完了！ 宋城又说：“你以公徇私！谈凤！我要向上级举报你包庇抄袭犯！” 谈凤是谈老先生的名字。 此前可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喊她。 陆斐直接被气笑了。 怎么什么牛马都有？ 这人是脑子不正常还是太自我？ 证据明明白白摆在这里，还要睁眼说瞎话，非得拉几个垫背的才安心吗？ 陆斐懒得和他纠缠了，只说：“爱信不信，资料已经提交，到时候自然会有学校的监管人员过来仔细排查。” “或者说……”陆斐眼睛一眯，偏头看他：“你还想再在“诽谤罪”这个基础上罪加一等？” 宋城被她看得退缩了一步。 小腿撞上了后桌的桌子，他浑然不觉，只觉得那一眼看得人心都凉了。 不屑、瞧不起、厌恶……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漠然。 仿佛在看什么死物。 宋城脑子里“嗡”地一声。 心中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惧，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这是一个废物会拥有的眼神吗？ 那么冷漠，好像他是个什么物件、蝼蚁一样。 陆斐她难道……那个废物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他呆呆地坐下了。 这次是真的、真的…… 谈凤谈老先生在学术界威望很高。 他提交的资料，审批特别快，宋城刚刚坐下，立刻就有学校处理相关事务的老师过来了。 那位老师和谈老先生沟通了一下，最后决定先带走宋城和相关证据，下课以后再让陆斐去做记录。 陆斐：…… 好烦啊。 我才十八，我好累。 早知道就不出头了。 这节课下课可真忙。 就听谈老先生又说：“陆斐，下课以后留下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学生的心明显收不回来了。 谈老先生也就放他们去自习。 他自己则兴致勃勃地翻阅起陆斐的初稿。 随后越看越心惊。 陆斐交上来的论文的确也很优秀，但是那毕竟只是分析盛钺的优劣。 这份初稿就不是了。 初稿上什么衍生想法都有，思路天马行空，有些像是随手写上去的句子，细细一品，又觉得恰到好处。 她甚至还在盛钺指挥方案的基础上删删改改，作风比原先的还要狠厉，一切计划都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很难想象这仅仅是一个三年级生的课后作业。 这都能直接去和各大学者同台竞技了！ 谈老先生的目光中闪过满满的惊喜。 随后又是怀疑。 为什么陆家会说这样一个陆斐是废物？ 她是废物，那陆家其他小辈该有多优秀？ 这些大家族的水深火热他不是不懂，但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陆家会放着一个直系的这么有能力的后代不要。 就因为她体质不行吗？ 学术应该被精神力与体质禁锢、低这两方一等？ 陆家自己就是学术界的垄断组织，短视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谈老先生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接受陆家抛来的橄榄枝，而是选择单打独斗。 虽然过程苦了点，但是好歹成果喜人。 那头陆斐已经继续在翻看荣光之战的相关资料了。 虽然盛钺给她留下的印象不太好，但是对方在军事上的能力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陆斐原本并不懂得排兵布阵。 是她在某些时候伪装需要，后面学习的范围就杂了点。 什么都学，什么都懂一点才能给自己充足的安全感。 现在却是意外之喜了。 她能看懂盛钺的大部分策略，并且还能作出一点点弥补，偶尔有些不懂的地方也顺手记下，准备去查查资料或者问谈老先生。 正在这时，光脑上的社交app发来一串消息。 陆斐无意上课摸鱼，但是发消息的是林明清。 她划开，上头是一行道谢的话：谢谢，我听人说是宋城在骂我，你听不下去才回怼的。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陆斐回复她：不客气，毕竟我赢了你，要是被人说你是废物，那岂不是在骂我没本事，只能打赢一个废物。 收到消息的林明清：…… 《废物》 《赢了你》 《打赢一个废物》 林明清猛然放下光脑。 她生气了。 陆斐果然不是好人！ 陆斐落得耳根子清净，继续去翻她的资料了。 等到下课时，陆斐已经大概看完了所有荣光之战的实地记录资料。 她心中对盛钺的评价更高一层楼。 元帅真乃英雄！ 不仅打架牛逼排兵布阵也丝毫不逊色！ 主要是出手那么大方！ 真是个英雄人物。 陆斐感叹一声，溜溜哒哒地跑到谈老先生面前。 等到教室中的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谈老先生才温声问：“你愿不愿意将这篇论文送去参加期刊审核？” 陆斐了解过相关常识，知道这对于一名在校学生来说是多大的荣誉。 她面色平静，道：“那当然，这是我的荣耀。” 她想要代替“陆斐”，去狠狠地让陆家那些踩高捧低的人接受报复。 首当其冲的便是让外界看到自身的优秀。 让外界的大家忍不住怀疑。 陆斐——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参加核心期刊审核的学生，为什么在陆家遭受到了那样不公的对待？ 031 她拒绝了 她想要代替“陆斐”，去狠狠地让陆家那些踩高捧低的人接受报复。 首当其冲的便是让外界看到自身的优秀。 让外界的大家忍不住怀疑。 陆斐——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参加核心期刊审核的学生，为什么在陆家遭受到了那样不公的对待？ 究竟是家族内斗，还是陆家有什么阴谋不愿宣之于口？ 这种看法无关痛痒，甚至可能不会引起任何重视。 但是一切东西都是潜移默化的。 等到她一点一点，揭开所有陆家的阴暗面，大家会恍然大悟：“哦，从前陆斐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陆家是什么德行了。”，而不是对那些阴暗面产生质疑。 这篇文章是她报复的第一步。 它并不明显，也没有攻击性。 它的作用仅仅是让公众对陆斐的形象产生改观。 ——就像是先前同林明清那一架，机甲系的学生看她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谈老先生知道陆斐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连连点头：“老师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论文本身已经很完美了，但是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注意……” 陆斐认真听着，完全把程磊那件事抛在了脑后。 就让对方多候一会儿。 反正不管等多久，程磊今晚别想有好果子吃！ 教的人尽心尽力，听的人全神贯注，双方结束一场研讨，都很舒服满意。 谈老先生看着低头认真收拾纸页的小姑娘，心念一动。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没有犹豫，正色道：“小斐。” 陆斐“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你愿不愿意……认下我这个老师？” 陆斐的手一顿。 就听谈老先生真诚分析道：“你认我做了师父，那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我本人在学术界还是有点面子的，上层的人脉也有——啊，我同盛钺元帅关系不错，可以联系他给你做一些指导……” 陆斐静静地看着他。 老人说着说着，一张老脸都要红了。 “哎……”谈老先生喃喃道：“我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怎么感觉我像个拐骗小姑娘的坏人一样……” 他嘀咕着。 陆斐从前是有师父的。 那时候她刚刚诞生灵智不久，被路过的某位仙尊发现。 仙尊慈悲，带她回了自己的居处，认作徒弟。 晨钟暮鼓，日日悉心教导。 教她读书识字，为人处世…… 偏偏不教修炼之道。 陆斐那时候懵懵懂懂，师尊说什么不愿意让她打打杀杀，她就信了。 后来差点被这位看上去慈悲又温和的仙尊剖心挖骨。 据说，是仙尊的道侣生命垂危，仙尊为了救她四处寻找天材地宝，被上天眷顾，得了陆斐这么一棵草木之灵。 那之后，陆斐就再也不愿意随便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不了吧，谈老师，我日后并不会走这条路。” 相比学术她更喜欢机甲，她以后绝对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教室办公室写文章。她更想去把这个时代所有新鲜的地方好好逛一逛。这是一回事。 另一回事……她对于“师父”这个角色有种天然的厌恶。 那个仙尊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重到陆斐一听到什么“师父”“师尊”“徒弟”就觉得嗓子眼泛上淡淡的恶心。 她不愿意，也不敢再接受。 尽管谈老先生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是一副为她好的模样，就连想收个徒弟都是细声细气的。 但是陆斐不敢了。 她承认她害怕。 所以她拒绝。 谈老先生的神色黯然了一瞬。 另外两个学生都不太适合。 好不容易找到个好苗子，他还以为自己的研究课题后继有人了。 …… 害。 人各有志。 虽然陆斐不愿意认到他门下。 但是小姑娘现在还是学生嘛。 四舍五入那也是他的学生了。 谈老先生长舒一口气，没那么难受了。 反而还安慰陆斐，怕她因为拒绝自己而感到不安：“你别有心理负担，这个我都懂的。” 陆斐受了这善意，低头道：“谢谢谈老师。” 她没再过多逗留，还得去找那个程磊算账。 因此也就没发现，谈老先生在她走后拨通了盛钺的通讯。 老人的神情明显有些失落，道：“我想收她做学生，她拒绝了。” 盛钺那边好像是刚训练完。 他穿着工装背心，豆大的汗水一颗颗滚过健康的麦色肌肤，砸落在地。 闻言盛钺随手拿毛巾擦了把脸，问道：“之前那个提出白金战役我的失误的孩子？” 他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是星际时代的人类不折不扣的壮年期。 但是盛钺的心态又有点老，看费尔学院里的学生，都当看小孩一样。 “是。”谈老先生勉强装出来的不在意瞬间垮了：“唉，你是不知道，小斐她真的是个好苗子！可惜……” 可惜人家不愿意。 “小斐？” 盛钺擦汗的手一顿。 “是啊，你是不知道。”谈老先生来了兴致，义愤填膺地说：“小斐，陆斐。真不知道陆家那群人怎么管孩子的！好好一个小孩，最多也就体质不行，他们就非得让大众觉得那孩子一无是处吗？！” 谈老先生这么怪罪也无可厚非。 毕竟陆家说到底是人类联邦顶尖贵族之一，若是不想走漏风声，那可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陆斐简直臭名远扬，费尔学院里的老师学生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废物” 谈老先生的第一反应，不是为明珠蒙尘而感到惋惜。 而是愤怒，不解，为陆斐的遭遇感到痛惜。 一个普通的小孩，若是被这样指责谩骂，被所有人瞧不起……那简直就是灾难！ 这是对一个孩子精神的沉重打击！ 倘若不是陆斐心理素质好，他如今看到的就不是一颗学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而是一个一蹶不振的可怜小孩了。 谈老先生对此表示不解：“陆家当权者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怎么，一个以学术著称的大家族，仅仅因为体质不行就能放弃一名天才学者吗？” 盛钺垂下眸子。 谈老先生到底也只是个一根筋的学者。 他不知道，对于那些大家族来说，权力、地位……这些东西可比什么学术重要多了 032 程少大气！ 谈老先生对此表示不解：“陆家当权者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怎么，一个以学术著称的大家族，仅仅因为体质不行就能放弃一名天才学者吗？” 盛钺垂下眸子。 谈老先生到底也只是个一根筋的学者。 他不知道，对于那些大家族来说，权力、地位……这些东西可比什么学术重要多了 盛钺没有说那些大家族里的阴私。 只是勉强安慰道：“她现在是三年级生吧？至少还要在学院里待两年，您还有机会。” 说起这个谈老先生就不困了。 对啊。 反正还有两年呢，陆斐又跑不了。 谈老先生立刻把被拒绝的伤感抛到脑后。 笑眯眯地说：“小斐同意我把她的论文送去投稿了，你做好准备，等到论文发布之前我会通知你的。” 盛钺点了点头。 这篇论文，将是他让舆论对自己改观的第一步。 他想了想，又说：“我会让那边尽量强调能够写出这篇论文的陆斐的学术能力，并且注意外界对她的舆论。” 谈老先生满意地点头。 这件事说到底，陆斐会因为他们的原因。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虽然是人家小孩同意了的，但是他们总不能仗着小孩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帮她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谈老先生还不忘叮嘱道：“你得好好谢谢小斐——还有，这孩子对军事指挥方面好像也有一定的天赋，这个领域我不太了解，我给你看看她的论文初稿……” 陆斐离开教室以后，先慢条斯理地把书放回宿舍，才赶去程磊给她发来的地址。 “小苍兰”。 “陆斐”先前经常去那边兼职。 这几天陆斐来了之后，就一直忙更重要的东西，都没有去过。 她赶到地方的时候，领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领班是一位身穿黑白制服的成年女性，妆容精致，身材窈窕，见陆斐来，先冷哼一声，道：“怎么？因为是兼职，所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陆斐神色一顿。 这件事毕竟是她理亏，最近的事情太多都忘记兼职了。 她软着声音，道：“容姐，我的问题，我认错。” 她没说什么下次不会了这种话。 毕竟已经得到了盛钺的报酬，她现在不缺钱，以后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兼职上。 今天来只是为了解决程磊这件事。 陆斐认错道：“不如这样，容姐，这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就当是惩罚。” 容姐轻蔑地看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得了吧，没工资你还能吃得起饭吗？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不准出现这种问题。” 陆斐心里一暖。 她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居多。 就连即将去见一个恶心到要命的人的抵触也没那么明显了。 容姐看她一眼，没说别的，只道：“去换衣服。” 她心里暗自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你以后还不如不来了。” 听着恶声恶气的。 但是陆斐隐约猜到一点，道：“是……程磊？” “是。”容姐没有瞒她，嫌弃地挑起旁边装衣服的袋子：“他让你穿着这去。” 陆斐低头一看。 玩的真花。 离谱。 里面是一件黑白的女仆装，还搭配了花边的发卡和小皮鞋。 再一翻，居然还有一条白丝。 容姐都要无语了。 他们这里到底是学校旁边，本身只是一家清吧，平时也不会提供那种服务。 来来往往的客人差不多也都是学生，费尔学院又是军事化管理，平时大家也就是过来喝一杯酒。 程磊那种的，属实少见。 可惜她仅仅只是个领班，也没什么权势，只能说：“你要是现在辞职，我可以帮忙结了这个月的工资。” 她的意思是让陆斐赶紧滚，不然后面发生什么事情就跑不了了。 陆斐却摇了摇头。 “容姐，他肯定是吩咐你让我换的对吧。”陆斐说。 她无意牵扯到别人，就说：“我要是今天辞职，你恐怕不会太好过。” 当真拿起那衣服，去休息间了。 容姐神色纠结，最终还是闭了闭眼。 她也就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罢了。 这种龌龊事，哪怕想管，也没那个本事。 和外边光线柔和、气氛轻松不同，这间包厢里关了主灯，亮起一盏盏灯球。 程磊丝毫没有觉得这配色土到掉渣，左手搂一个小明星，右手搂一个大学生，心里想着陆斐，高兴得眉开眼笑。 “程少最近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旁边有人凑过来奉承。 程磊轻飘飘地暼他一眼，语气矜持，却根本压制不住小人得志的炫耀：“没什么，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被本少的英姿折服，非得献身罢了。” 呸，就你这副样子？我看怕不是又强抢民女了。 要不是你家有钱，谁他娘的愿意凑到你这里？ 真下头。 那人暗骂一声，嘴上又笑嘻嘻地捧：“真不愧是程少！我看这天底下就没有能抵挡住你的魅力的女人了！” 旁边围着的一群人也纷纷凑上来夸他。 这个说英明神武，那个说文武双全，搂在怀里的女人也捧着酒杯娇滴滴地道：“程少，可别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也看看我们，我们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程磊被夸地飘飘然，偏偏还要维持矜持的表情。 他点头道：“我也就一般，一般有魅力。” 嘴角克制不住地上翘，又被理智压下来，一时间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在五光十色的灯球下呈现出可怖的表情。 他原本就因为成瘾性“好东西”的原因瘦到几乎皮包骨，面上表情一乱，立刻就扭曲得不成样子。 凸起的颧骨更加显眼，被他搂在怀里的女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太吓人了。 周围的人也具都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劝：“程少，您还是别打那“神仙药”了吧……” 怪吓人的。 程磊摆了摆手 嘴上却假惺惺地继续恭维：“程少大气！” 033 报个警 陆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怪像。 知道的明白他们这是在恭维。 不知道的还以为驱魔乱舞。 程磊见包厢门开了，眼睛不禁一亮。 他连忙探头看去。 只见一名穿着女仆装的小姑娘踏了进来。 衣服很合适，上窄下宽，腰部收紧，盈盈一握，脚上是一双小高跟，白丝包裹着踝骨延伸到裙下。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脸。 五官柔和精致，不施粉黛，鸦青色的睫羽下是一双暗含风情的丹凤眼，唇色鲜亮，在暗色灯光的照耀下越发吸引人。 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偏表情又可怜又胆怯，简直像是只白兔子掉进了狼窝。 让人忍不住去想，假使弄坏了这只兔子，她的凤眼里会不会淌下一道道晶亮的泪珠，鼻尖颊侧会不会泛上绯红，那双粉唇会不会…… 程磊只看了这一眼，便欲/火中烧。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面上的表情难看可怖。 周围围着他奉承的人也具都愣了。 呆呆地看着门口的陆斐。 程磊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更加得意，耀武扬威地说：“嗨呀，你们瞧，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那个追着我要献身的小姑娘。” 陆斐：…… 还真是小刀划屁股。 开了眼了。 她心里狂吐，面上却柔柔弱弱的，踩着小高跟走进来，低眉顺眼地说：“程……程少。” 有人忍不住开口道：“你跟他做什么，他那人长的又差又不会疼人，你不如跟我……” 程磊咳嗽了一声，眼神阴郁。 那人心里一惊，明白是自己魔怔了。 他家里又不像程磊那么有钱，他本身也没什么别的能耐。 这么一个美人，又岂是他能肖想的？ 那人暗叹一声，陪着笑道：“我说笑呢，程少，再说了，人家对你可谓是一片痴心，怎么可能看上我这种人！” 好话说了一箩筐，程磊才满意，高傲地抬起头，用鼻孔看人：“你知道就好，嘁，就你？哪里配？” 他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大家也都懂，因此那人丝毫没有反驳。 只是又忍不住看了陆斐一眼。 真可惜啊…… 程磊随手把怀里的两个女人推到一边，招了招手，好像在叫小狗一样：“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灯光很暗，他没看出来陆斐的表情一言难尽。 就你这小身板儿？ 我他娘的坐上去，不嫌硌屁股吗？ 呸，恶心，普信下头男。 陆斐脸上一点也不显。 羞答答地低下头，小声说：“程少让我换这身衣服，就不想好好玩玩吗？” “哦？” 程磊眼睛一亮，说：“玩什么？” 他让陆斐换衣服，原本也是有那么个打算。 只是陆斐太漂亮了。 漂亮到他不想再弄那些“情趣”，只想赶紧吃到手。 ——但如果是美人自己提出来的意见，那可就不一样了。 程磊觉得自己很大方，他当然要满足小情人的心愿。 “就是……主人……” 呕。 呕呕呕。 又把自己恶心到了。 陆斐嫌弃地想，一边慢慢回忆自己查到的资料，柔声说：“主人，让我来服侍主人吧……” 程磊早在听到第一声“主人”时，就爽得不能自已。 刺激，真刺激。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玩法这么刺激。 他激动地恨不得好好疼爱自己的小女仆。 偏偏又想看陆斐还有什么花样。 便咳嗽一声，假装自己根本没有被打动：“要服侍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有什么特别的？” 陆斐：…… 真行。 陆斐左右看了看。语气中充满了暗示：“这么多人……” 程磊直接摆手道：“散了散了，你们可以走了，今天就到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 心叹又一个美人要栽到这煞笔手里了。 又不能不听，三三两两结伴走了。 程磊原本搂在怀里的两个女人忍不住怨恨地看着两人。 她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有钱没脑子的富二代。 谁知道会被段位更高的截胡。 陆斐丝毫不为所动。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过去关上了门。 随后慢慢转过来，提起小裙子行了礼：“少爷……” 这一声唤得可谓是百转千回，唤得人心都要化了。 程磊两眼放光，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就见陆斐修长的指尖轻轻抵在唇瓣上。 柔软的唇瓣陷下去一点点，程磊不自觉跟着看那嘴唇开合。 他没有发现陆斐奇怪的神情。 只听到陆斐一字一句说：“我们……慢慢玩儿。” …… 容姐发愁地抽了根烟。 陆斐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 那姑娘进去没多久，里面的人就三三两两走了出来。 想也知道现在包厢里发生了什么。 她良心不安，总觉得是自己把陆斐推到了火坑里。 几次想去推开那间包厢门。 却总是不能下定决心。 她今天要是帮了陆斐，在这家酒吧可真是混不下去了。 真的要为了一个路人放弃这个高薪的领班工作吗？ 她还有孩子需要抚养，还有年纪大了的父母……放弃了这一个工作，再想找到待遇这么好的，可就难了。 反正……陆斐是自愿的，不是吗？ 容姐又想起上次陆斐和程磊之间的争端。 那时候是她带着人进去的。 第二天就被上司训了一顿，让她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这哪里是多管闲事？ 容姐苦涩地想。 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未来啊。 陆斐才多大，刚成年没多久而已。 这么大点的小姑娘能懂什么？一次屈服于金钱，以后就再也直不起脊梁了。 哪怕是再缺钱，也不能同意那种人…… 她狠了狠心，最终还是按灭了手里的烟，手放在了包厢的门把手上。 不行，不能就这么看着一个小姑娘出事。 现在进去应该还来得及…… “咔哒——” 包厢门从内打开了。 容姐呆了一下。 开门的是陆斐。 小姑娘还穿着那身衣服，头饰有些凌乱，但是神色正常，衣服齐整，不像被侵犯的样子。 她一边用湿巾擦手，一边打开了门。 看到外头的容姐，陆斐也愣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回过了神。 歪头朝容姐一笑。 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显出带点纯真的恶意。 “姐，帮我报个警。” 陆斐轻声说。 034 打你一顿都是便宜你了 她一边用湿巾擦手，一边打开了门。 看到外头的容姐，陆斐也愣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回过了神。 歪头朝容姐一笑。 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显出带点纯真的恶意。 “姐，帮我报个警。” 容姐：“……” 容姐木了。 容姐小心翼翼地问：“他把自己玩死了？” 她显然很懂里头那哥们儿的尿性。 “不是。” 陆斐失笑。 玩死倒是不至于。 生不如死还是有的。 时间退回到二十分钟前。 陆斐送走了那些碍事的人，掰了掰手腕，目光诡谲。 她不是什么好人，她信奉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就程磊想对原主做得那些事，陆斐费了好大劲儿才没忍住杀掉他。 怎么能因为一个畜牲给自己惹麻烦？ 陆斐劝自己。 随后取出了之前带进来的包。 “主人……”陆斐低着头，露出一节白皙精致的柔软后颈。 程磊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搓手流口水。 陆斐手臂微弯，朝他轻轻一勾：“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程磊猴急地凑近，满眼都是得偿所愿的快乐。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斐带的东西是几本书并一些长绳子。 她套着程磊的手一束，抬起身体，动作迅速从他侧面过去。 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在一边。 程磊心里一惊接着还以为是陆斐的“情趣”。 不禁不害怕，不叫人了，反而越发兴奋。 陆斐一低头。 陆斐：“……” 呕呕呕，真恶心。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陆斐在房间里走了两圈。 她缓缓铺开神识，仔细查看每一处。 等到确认房间内没有任何监控时，她才回过头。 面对着程磊不耐烦的表情，阴恻恻地笑了。 她戴上手套，伸手把那些书一本本塞进绳子和程磊皮肉的间隙。 这么一塞，绑起来就很不舒服。 偏偏程磊实在是个被酒色掏空了的废物，竟然连挣脱的动作都不大。 程磊这才慌了，高声想要喊人。 被陆斐直接堵上嘴。 “呜，唔！唔唔！！（快，放开我！）” 陆斐嫌恶地用书卷拍了拍他的脸：“就你？煞比？就你这玩意儿还肖想我？” 紧接着一拳一拳，专挑腹部最脆弱的地方砸下去。 她专挑那种不会留痕迹的地方揍，周围一圈都被书绑着，防止二次伤害，拳拳到肉，每一下都是钻心地疼。 陆斐一点也没有留手，揍人的时候甚至带上了点灵力。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陆斐！嘶——你给我等着！” 陆斐充耳不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他妈完了！我爸妈不会放过你！）” 陆斐就当无事发生。 “……” …… “唔……唔唔……唔唔唔……（救……救命……我错了）” 陆斐甚至加重了几拳。 程磊的心越来越冷。 刚开始他还能嚣张两句，慢慢的，那些伤上加伤的后劲冒出来，简直让人疼得冷汗直冒。 要不是被绳子固定住，程磊疼得都要满地打滚。 他后背冷汗涔涔，已经完全没了什么心思。 只是恨不得痛哭流涕地求陆斐下手轻一点。 然而…… 程磊朦胧之中抬头看去。 陆斐阴沉着脸，目光冷漠，嘴角带着一点不自觉的笑。 见他看，陆斐非但不停手，反而露出一个冷漠狠辣的笑容，下手更过分了一点。 她…… 救命！！！ 陆斐是真的想杀了他！ 程磊表情一木，大颗大颗的泪水流满了一张丑陋扭曲的脸。 他用眼神示意陆斐：放过我！求求你了！ 陆斐居然真的慢慢停了手。 ——当然不是想放过他。 只是她打累了，也该干点别的活儿了。 程磊有。 他这种瘾/君/子，陆斐对着资料一看，就知道是重度上瘾。 眼神涣散，身材瘦弱，全身无力…… 而像这种一看便知一刻也离不了d品的人，一般来说，身上必然带着存货。 而人类联邦的律法对这方面的规定很严苛。 只要是持有d品的，无论多少，一经查实是主观行为以后就会直接判刑，而且相关处理部门并不是走的普通警察通道，而是专门有一个监管严格的部门解决d品相关问题。 陆斐敢肯定程磊今天来，绝对带了不少。 因为她是对方看上的人，先前还下了对方的面子。 想必今日来时，程磊就存了让她也上瘾，以此来控制住她的想法。 ——果不其然。 陆斐一瓶瓶酒拆过去，闻到十瓶里有八瓶都有一股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道。 还有程磊随身携带的香烟、估计是用来哄骗陆斐的棒棒糖……无一例外都有剂量不小的d品成分。 陆斐都要被气笑了。 看来这位程少，不光想把她拉下水。 还想带着方才一屋子人一起。 她为了清场让这些人走，居然还是做了件好事儿。 她没忍住，又踹了程磊两脚。 程磊一看到她搜出来的“战利品”，眼前一慌。 人类联邦在这方面的可怕之处，就是那个独一份的监管部门。 他们家是有钱不假，但是那也不是什么人脉都能勾搭上的！ 这种事情要是被捅出来……那么…… 他这辈子——不不不，他家的生意也得跟着一起完了！ 人类联邦的人民对吸食d品的人的憎恶不亚于死刑犯。 程磊他们家是做生意的，想也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程磊终于切切实实感觉到了恐惧。 他向前挣扎两下，双膝一软，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上。 程磊压根来不及呼痛，只是拼命撑开了堵嘴的东西。 “陆斐！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 程磊现在心里满是悔恨。 他恨陆斐他妈的就是个心机女！不要脸！接近他完全就是为了揭发这件事！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去接近人家，不要脸地缠上人家陆斐的。 心里把陆斐骂的狗血喷头，嘴上他却还说：“陆斐——陆小姐！我以后再也不会骚扰你了！你别报警！” 035 她最会逃命。 “嗯？报警？”陆斐似笑非笑地挑起一下了料的酒，漫不经心地问：“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该死！说漏嘴了！ 陆斐说不定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程磊牙关发冷，心情却平静了下来。 只要这件事不被告发，那陆斐今天作出的一切恶行，他都有时间加倍送还！ 笑死了。 陆斐就是爱看他这副充满希望的样子。 陆斐假模假式地“啊”了一声，笑眯眯地说：“哎呀，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当然很清楚了。” 哼。 想诈我？ 没门！ 程磊心里呸了一声。 他一笔一笔记着账本。 打了一顿……被威胁…… 还没记完，程磊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 他抬头，发现陆斐还在笑。 陆斐点了点茶几：“我当然清楚里面都是些什么啦。”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软软的，尾音带一点酥麻的意味。 配上白丝女仆装，完完全全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的样子。 偏偏那一双丹凤眼里的恶意都要溢出来了。 “程少真是有趣。”陆斐掩嘴一笑，笑得花开春暖的：“这种“神仙药”…...我不光知道里面都是什么。我还知道……” 该怎么让你死。 她压低声音，凑在程磊身边，语气里满是恶意：“你想好后半辈子在监狱里该怎么过了吗？” 程磊的背后，又一寸寸冷了下来。 面前这那里是什么小白兔。 分明就是一只恶劣的猫咪，舔着爪子，眯着圆溜溜的眼睛，将猎物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甚至还因为自己这只猎物的反应，被逗得笑吟吟的。 程磊安静了一瞬，接着拼命挣扎起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陆斐看，眼里满是仇恨。 他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 程家只有他一个独苗，他爸那么有钱，肯定会把他捞出来的！ 陆斐漫不经心地扇了他一巴掌。 支着手问：“哎呀，你难道是在想：“我爸绝对会救我的！”吗？” 程磊挣扎的动作一顿。 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惶恐逐渐攫走了他的心神。 陆斐这是……什么意思？ 陆斐笑得一脸天真：“哎呀，程少，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爸在外边说不定都有私生子了呢。” 程磊神色一慌。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他爸平时对他那么好，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子！ 陆斐其实并不怎么清楚什么程家的事情。 但是她会察言观色。 长久的逃亡之旅让她深谙伪装、观察…… 她的心越来越细，情绪越来越冷漠，能够不被抓到的几率就越来越大。 最惊险的一次，陆斐曾经打晕了追杀她的人，伪装成了对方的样子。 根据对方同伴的表情、动作、言语……甚至是说话的音调高低和语气，分辨出自己应当做什么，说什么，表现出什么样子。 她依靠这种本事，在对方的同伴身边硬生生呆了三个月。 最后将他们每个人的生平经历、情感、乃至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 最后因为呆腻了，才拍拍屁股走人，还恶劣地将他们所有隐私都公之于众。 现在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被酒色掏空了的纨绔而已，有什么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看透他心之所想简直跟喝口水一样简单。 陆斐从来没把程磊放在直视的位置。 他根本不配。 他唯一让陆斐忌惮的是背后的程家。 一个有钱到能把小孩塞进费尔学院的家族，想也知道有多恐怖。 程磊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他是程家的少爷。 或许他很被看重。 陆斐漫不经心地想。 那又怎么样。 倘若她站在程家掌权人的位置上，她能够忍受这么一个一事不成，还对d品重度上瘾的继承人吗？ 不能。 她揣测着程磊他爸的想法，抛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我父亲对我有求必应，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假若你爹真的把你看做继承人，他会让你直到现在还这么游手好闲，一点也不了解家族事务吗？” “哦，或许他已经很少回家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不回家的时候，是去哪里了？” 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假设。 陆斐不怕露馅。 人现在在她手上，她猜中了那叫瞎猫碰上死耗子，猜不中也没什么别的，就是多费口舌罢了。 但是很显然。 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程磊拼命摇头，眼睛里的情绪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惊恐。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陆斐说的那么有道理？ 为什么他爸不让他接受家族事务？ 为什么他总是几个星期见不到人？ 为什么…… 程磊想起他妈妈。 这么一回想，好像记忆里精致高贵的贵妇形象的母亲，身形也变得佝偻了下来。 她的表情好像总是很勉强，她的憔悴似乎能从精致的妆容下透露出来。 她之前总是抓着他的手说：“磊磊，你别惹你爸生气。” 那时候程磊往往只会不耐烦地回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我爸怎么可能会生气！他对我那么好！” 他的母亲脸上装出来的轻松、欲言又止……总是让他觉得心烦。 ——她是不是也知道这个？ 他爸出轨了？ 而且也有私生子了？ 所以他的母亲总是那么一副样子，所以陆斐才那么说？？？ 程磊知道自己不应该分心，不应该让陆斐看出他的想法。 但是他根本忍不住！ 惶恐和愤怒一点点侵蚀了他的心绪。 他止不住的想。 是不是他的爸爸早就打算，根本没准备让他继承程家的家产？！ 是不是他如果出事了，人家根本不会费心思救他，还会在背地里弹冠相庆，高兴得不能自已？ 他越想越慌乱，越慌乱越忍不住继续想。 简直像是进入了死循环。 看得陆斐一阵发笑。 她随手把这张脸拍了下来，准备回去在宿舍里循环播放。 就当是“陆斐”也看到了。 随后陆斐指尖微动，眼中光芒乍现。 在程磊毫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有一道精神力悄然侵入，占领了他的大脑…… 036 我这是正当防卫 这手段是陆斐上辈子从一个觊觎她美色的人那里学来的。 算是搜魂术的改版。 不过这道神识的作用并非是让人感到痛苦或者窥探记忆之类的。 正相反，被神识侵入的人平时根本感受不到有什么异样。 只是他会在神识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越来越不理智…… 直接作用就是程磊现如今死死地盯着她，口不择言：“你想得美！我告诉你，陆斐，哪怕我进监狱了，我爸也能把我捞出来！我吸d了又怎么样！我爸绝对不会放弃我的！你给我等着，像你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被卖到别人床/上！……” 他的口中骂出来的污言秽语越多，陆斐就越是高兴。 她挑挑拣拣，录下来一些一听就让人觉得是犯罪的句子。 什么“进监狱了也能被捞出来”之类的…… 陆斐甚至俯低身体，笑吟吟地用书敲了敲程磊的脸，慢条斯理地说：“骂啊，接着骂。” 等到她觉得差不多录够了，这才停手。 解决办法陆斐已经想好了。 神识因为要维护“陆斐”的身体，能抽出来用的实在不多。 但她还是勉强用出一分，慢慢侵入程磊的大脑。 程磊嘴上一顿，整个人的表情都僵硬下来。 陆斐知道他已经暂时失去了意识。 她动手把绑在程磊身上的书都抽出来，随后用那些绳索在自己身上绕了几圈。 陆斐对自己下手比对程磊还要狠，绳索勒过的地方显出一圈圈红痕，看上去相当可怖吓人。 她又布置了一下现场，把搜罗出来的那些东西按照最合理的样子摆设出来。 接着将程磊搬到沙发上，比划着角度，随手拿起酒瓶子在他头上磕了一下。 程磊眼睛一闭，额头上缓缓滑落一行血液，失去了意识。 陆斐把对方的衣服扯开，再次检查了一下身体上有没有勒痕或者伤痕。 确定一切顺利以后，她扯乱了自己的头发，摘掉手套，用这几天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点灵力将手套慢慢搅碎，搅成粉末状，对着一瓶内里干净的酒，面不改色地吞服下去。 陆斐擦着手，走到门口，正准备再扯乱自己的衣服时，正正撞上容姐。 她擦手的动作一顿。 接着毫无阴霾地说：“姐，帮我报个警。” 容姐木了。 陆斐一改先前那个闲适的状态。 容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面前的小姑娘，明明面色苍白，颊侧泛着一点古怪的酡红。 发丝凌乱，表情惊慌失措，眨着晶亮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容姐……快，快帮我报个警。” 容姐神色一凛，完全把那点异样抛在脑后。 小姑娘的身体瑟瑟发抖，看见她仿佛看见了救星，一头栽了进来，抱着她的腰。 “姐……呜呜……” 容姐身体一僵。 想也知道程磊那种畜牲会做出什么事——！ 容姐其实和陆斐并不怎么熟。 她们仅仅只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由于上一次是她帮陆斐脱离魔爪，因此总有一种奇异的保护欲。 她安抚地拍着陆斐的后背，柔声说：“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 陆斐感慨一声。 她不太想让容姐牵扯进来，所以很快就抬起头。 假装自己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接着不需要容姐，陆斐自己直接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您好，我在费尔学院旁边的小苍兰酒吧……请，请快点过来，这里有人吸d……” 以免万一程家真的很重视程磊，并且不惜为此仔细调查呢。 容姐是个无辜的好人。 她不想让对方也卷进来。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因为情况特殊，陆斐报警时不仅说对方吸d，还说自己差点受到了侵害。 来的警察里不仅有处理成瘾药物的特殊部门，还有几位普通刑警。 警察们行动速度很快，简单确认情况以后立刻进包厢取证。 还留下了一位面相温柔，语气柔和耐心的女刑警陪着陆斐。 容姐把他们带到一个干净的包厢里，开了主灯。 女刑警给陆斐倒了杯水，披上一件毯子，柔声说：“没事了，小姑娘……”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陆斐的反应。 女孩子的身体微微颤抖，穿着在这种情况下明显具有恶意的女仆装。又好像是被灌了酒，脸色分明苍白，颊侧却泛上古怪的酡红。 她的指尖也惨白一片，抖得要命。 她甚至看到小姑娘的手腕、脖颈处都有骇人的勒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其突出。 心中怒火越来越盛，声音却很轻柔，尽量让陆斐没那么害怕：“别害怕，警察来了……” 陆斐暗说不好意思。 程磊吸d是真，想要侵害她是假。 但是她除了这种手段，短时间内没有别的摆脱对方的办法了。 她分心控制着程磊的身体让他不要醒来，最好是一路睡到搜证完成。 听见女警又问：“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别害怕……我们会让他罪有应得的……” 陆斐身体一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慢慢才小声说：“他……他让我今天出来见他，不然就……就要找我麻烦……” 这件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白天上课时所有路过的学生都看到程磊在威胁陆斐。 “然后我来了以后，让……让我穿……穿上这种衣服，来那个包厢……” 这是容姐他们都看到了的。 “然后他……他让里面的人都出去……然后用绳子……呜呜呜…” 陆斐吓得身体一抖。 警察一看，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把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肩膀说：“没事了，没事了……” 她的安抚好像是起了作用，陆斐鼓起勇气继续说：“他给我灌酒，还想让我……让我吸d……” “然后我，我就用瓶子砸了他一下…他流血了……警，警察姐姐……” “他流血了，他会不会……死……死了啊……我是不是要坐牢……” 警察连忙说：“不会……一个酒瓶子砸不死人的，别害怕……你这是正当防卫……” 037 我若是不原谅呢 陆斐磕磕绊绊地做完笔录，就见警察联系了今天来过包厢的所有人。 她心知事情不算尘埃落定，她就依然有风险。 所以丝毫破绽不露。 但其实就算露出破绽，也没有太大影响了。 毕竟程磊吸d是真，强/奸未遂也只是罪上加罪。 哪怕没有这一重，程磊也跑不了。 ——只要这支特殊部门绝对清廉，程家不愿意花大力气捞程磊。 不过若是伪装败露了，她要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陆斐自认万无一失。 果然搜证的特殊部门很快就确定了这起并不复杂的案件始末，并且搜出来一大堆含有d品的东西。 程磊来小苍兰的次数多了去了，这间包厢差不多也成了他的专属，他在这里根本不多加掩饰，那些搜出来的东西简直让警方恶寒。 不光有d品，还有迷/幻/剂、x药……很显然，陆斐绝对不是第一起案件。 程磊这畜牲估计还祸害过不少无辜的女孩子！ 陆斐再次被这人的恶心程度刷新了下限。 她来时见到程磊怀里搂着两个明显是给钱买卖，你情我愿的姑娘，还以为他没糟蹋过女孩子。 没想到…… 如果不是她代替了“陆斐”，先下手为强，那些药物是不是最终也要用在“陆斐”身上！ 陆斐的心脏一阵阵发冷，只恨自己没有再好好收拾程磊一顿。 她还要跟着警察去警局做一次备案，路过那些匆匆赶来的人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程磊吸d？警察同志，我是真的不知情！您可以带我去做个尿检啊之类的。” “唉，先生，您是不知道，那女孩子刚来的时候，程磊说是人家仰慕他，我们当时根本没有多想就走了……” “点公主少爷？……嘶，这个不清楚，毕竟程磊家里是真有钱，那些人都是自愿跟着他的吧？应该算不上卖y？” …… 一个两个的，滑溜地像只小狐狸。 不少人还添油加醋，使劲儿夸张自己绝对和这件事没关系，还要顺便踩一脚程磊。 用茫然无辜的表情说：“哎呀，他真的吸d了？嘶，他家那么有钱，同志，说不定他家里人……” 好家伙。 勇啊兄弟。 陆斐差点没笑出来。 一看，原来是之前那个说让自己跟着程磊不如跟着他的人。 见陆斐看过来，那人越发起劲了：“同志，你看那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程磊张嘴就说人家在追求他！我们当时是真以为你情我愿的……谁知道会是这样！以前这种类似的借口他可没少找……唉，说来也怪我，居然就那么轻易相信了他，这明显是一片鲜花插到牛粪上……” 那人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余光一暼陆斐。 发现小姑娘已经走了。 不禁有些失落。 紧接着就是老老实实坦白了程磊曾经的所有异样。 真是墙倒众人推。 陆斐摇了摇头。 警局就在费尔学院不远处，女警一路陪着陆斐，就连录音备案都轻声细语的。 她毕竟是受害者，因此做个笔录备案也就能离开了。 女警有点不放心，取出一枚简易电击器递给陆斐，教她该怎么用。 陆斐接受了好意。 临走的时候，警局里匆匆赶来一个成年男人。 男人年近中年，保养得倒是很不错，小腹平坦，身形高大，头发一点花白也没有。 黝黑的脸上倒是有深刻的皱纹，目光阴鸷，扫了陆斐一眼，问旁边的警察：“她是受害者？” 警察不愿意多说，但听男人说自己要准备赔偿问题，就点了点头。 男人见状冷笑一声，不顾阻止，大步走到陆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哼。”他冷哼一声，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恶意：“原来就是个小姑娘，我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呢，废物。” 也不知道这声废物是在骂谁。 若是一般的刚刚受过创伤惊吓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恐怕都得被吓一跳。 但是陆斐不。 陆斐跃跃欲试，准备柔弱又不失气地怼回去。 “我……” 结果刚开了个口，眼前一花，身前便站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身形清瘦修长，离得近了能嗅到一点柑橘香，银白色的发尾轻轻扫过她的额头。 陆玉签。 陆斐眯起眼睛。 听见陆玉签漫不经心地对着那男人说：“呦，这不是程峰程先生吗？怎么，自己家的小孩管不了了，跑来管我孙女儿了？”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偏偏那个名叫程峰的男人并未发火。 陆斐探头去看。 看见程峰僵硬着阴鸷的表情，嘴角却扭曲地想要赔一个笑。 “陆……陆先生。”程峰连忙低了头，声音谦卑恭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小姐的身份，还请陆先生见谅。” “嗯哼？”陆玉签笑了一下，眼神却是冷的：“若是我不原谅呢？” 程峰脊背一僵。 他不愿意在大庭观众之下表现出自己的不堪和卑微。 但是没有办法。 谁让他生了个那种儿子！ 谁让他眼瞎非得去招惹这女孩！ 程峰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陆先生，您看如何？您想怎么处理？” “啊呀。” 陆玉签慢条斯理地说：“开个玩笑罢了，程先生见谅，见谅。” 完全是一副逗人玩的样子。 但是程峰不敢有丝毫不满，心里甚至还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得罪陆玉签…… 程峰点头哈腰地说：“不敢，不敢，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做的不对，我会立刻给陆小姐准备道歉礼！” 陆玉签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形状优美的唇瓣开合，正准备得寸进尺。 接着就被陆斐扯了扯衣角。 陆玉签眼角一抽。 心说自己是造了什么孽，非得让人去跟踪陆斐，还刚好发现了这件事。 陆斐进了那间包厢以后，跟踪的人立刻给他发了消息。 但他当时正在荣光星上参加学术会议，根本来不及也没什么必要赶回来。 但陆玉签就是回来了。 一路火急火燎的，甚至用上了自己的机甲。 这才堪堪赶到。 又刚好撞上有人找陆斐麻烦。 脑子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却先有动作，直接挡在陆斐面前。 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他暗道。 038 装过头了 这可能就是伟大的爷孙情。 陆玉签面无表情，低头看了陆斐一眼，说：“你怎么想？” 他觉得他哪怕再怎么怀疑陆斐，陆斐都和自己有法律关系。 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外人欺负了。 陆斐眨着无辜的眼睛，几个呼吸之间，泪痕还没干的眼角又红了。 她揉着眼睛，小心攥着陆玉签的衣角，单薄的肩背抖了抖，颤声说：“就……就这样吧，我……我害怕。” 陆玉签眉心一跳。 理智告诉他，陆斐绝对不会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脆弱。 情感又忍不住怀疑，她难道真这么害怕？ 陆斐这样的小狐狸，也会让自己吃亏吗？ 陆斐见他犹豫，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还想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 就察觉自己头上那发饰被人摘了下来，陆玉签生疏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说实话，扯到头皮了，有点疼。 陆斐沉默了一下。 她觉得陆玉签可能是想安慰她。 但是动作未免也太不熟练了吧！ 陆玉签皱着眉，回头看程峰：“你吓到她了。” 程峰低声下气地说：“对不住，对不住陆小姐，我赔，我都可以赔！” 陆玉签轻“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滚。” 程峰如蒙大赦，还以为陆玉签这就是原谅自己了，连忙佝偻着身体转头准备离开。 还没踏出两步，就听见陆玉签冷笑一声。 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回去我会让下边的人交接一下我们两家的生意，你有多远滚有多远，别吓到她。” ！！！ 晴天霹雳！ 程峰腿一软。 人类联邦的几大家族地位不一样。 他们屹立了千百年之久，底蕴深厚。 像程家这种啥也没有，只有钱多的，在别人那里足够被瞻仰，在这几个家族那里，连平看一眼都嫌费劲。 程峰之前流水一样的钱花出去，也才勾搭上陆家和林家。 结果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话，他和陆家的合作关系打了水漂！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程峰呼吸粗重起来。 他忍不住埋怨起陆斐，觉得要不是她扭扭捏捏一句话都不说，自己也不会这样。 他又想怪罪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吸d被人抓了不说，还招惹上了陆家小姐！ 他方才没仔细看，也不知道这是陆家哪位小姐，不过看陆玉签这么重视的样子，显然地位也不一般！ 程磊……就知道给自己惹麻烦！ 往日里他糟蹋普通人家的女儿，程峰连管都懒得管，直接让人处理了。 但是现如今，他却想要去攀扯人家陆家的小姐！ 真是……真是……太没用了！ 程峰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怨恨这个一会怨恨那个。 怨恨陆斐吞吞吐吐不说实话，他还没有恐吓她！ 怨恨陆玉签多管闲事，明明陆斐根本没出事，还非要“讨回公道”。 怨恨程磊惹是生非，让他和陆家的合作打了水漂…… 脑子里的想法百转千回，最后只浓缩成一句话：“回去就把他藏在外边的儿子接回来！” 他程峰又不止程磊一个种！ 至于程磊？ 呵呵。 捞不出来，自生自灭算了！ 程峰一点也不敢回头质问陆玉签。 也不愿意去见程磊了，离开这地方后立刻嘱咐警察说：“你们调查吧，有什么结果了再来通知我。” 捏妈的！ 老子不救了！ 救了也是白救。 程磊已经废了。 警察听到这话，犹豫着确认：“您是他的父亲？这位先生，您不去看看他吗？” 程峰嗤笑一声，道：“他成年了。” 说罢头都不回，赶紧离开了这里，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他。 “洪水猛兽”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斐。 “装啊。” 陆玉签说：“接着装，怎么不装了？” 陆斐朝他一笑，站直身体，笑眯眯地说：“三爷爷对我可真好。” “行了行了。” 陆玉签冷笑，提醒她：“我们还有笔账没算。” 他的本意是告诉陆斐说话注意点。 没想到陆斐笑嘻嘻地凑上来说：“是呢是呢，三爷爷，我还没谢谢您救我，那程峰可太吓人了嘤嘤嘤……” 陆玉签：？ 陆玉签被气笑了：“我说的是h-804失窃案件。” 这两天他反复研究那几段视频，却根本看不出别的猫腻。 他甚至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催动留在植株上的精神力，结果仍然是无功而返。 那缕精神力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剩下唯一的突破口，竟然只剩下陆斐。 偏偏眼前这又是个油盐不进的。 来软的不行来硬的不行。 开测谎仪都能面不改色地糊弄过去。 现在说个话也是胡搅蛮缠的，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陆斐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她确定自己栽在花盆里伪装成多肉的本体不会被发现。 所以陆玉签这边陷入困境也是可想而知。 不过自己到底有这么重要吗？ 她的作用是什么？ 难不成陆玉签……啃过她了？ ↑指啃藤条本体。 陆斐心里一个咯噔。 猫猫的感知力很强，陆玉签既然盯上自己，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她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该怎么让陆玉签放松警惕。 只好装傻，反正陆玉签找不到。 “三爷爷……我头晕…” 陆斐小声说。 陆玉签目光一顿。 他低头看去，只见陆斐面颊酡红，一看就让人皱眉。 小姑娘凌乱的发丝没了发箍的束缚，搭在颊侧，衬得皮肤更白，红晕愈红。 她眉眼精致，一双少见的漆黑眸子盈满一层水光，像泡在清水里的葡萄，看着柔弱堪折。 眼神也是软软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小声说：“我头好晕……” 陆玉签默了默。 随即略有些愤怒地说：“那玩意儿对你做什么了？” 他心想，陆斐哪怕再聪明伶俐，那也是个才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 一个身体素质差劲的小姑娘，虽然机灵，但是万一那畜牲对她武力压制呢？ 陆玉签选择性地忽视了陆斐能成功驾驶机甲，体质绝对不会太差。 陆斐迟钝地眨眨眼。 哎呀。 装过头了。 039 我不敢抱 这具身体的酒量一般。 陆斐先前为了装得像一点才专门给自己灌了酒，此时后劲上来了，思维就有一些迟钝。 但也仅仅只是略微迟钝了一点而已。 区别大概在往日信手拈来的忽悠人的句子，此时还得反应个一两秒才能说出来。 陆玉签反应这么大她是没想到的。 陆斐用自己迟钝的大脑认真想了想，觉得陆玉签是为了陆家的名声。 毕竟陆斐说到底还是陆家的小辈，被那么一个玩意儿欺负了，怎么想他也不至于袖手旁观。 这么一来，她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陆斐歪头一笑。 她平时多是冷笑假笑，此时因为喝醉了，居然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真诚。 ——不过也就那么一点点了。 但是用来忽悠人尽够。 陆斐轻轻扯了扯陆玉签的衣角。 她个子矮陆玉签许多，居高临下地看着的时候就会让人觉得柔弱可期。 又喝醉了，乖的要命，好像随便来个人都能把她拐走。 陆玉签心里生出一些不合实际的想法。 他目光一顿，冷着脸说：“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丢人的，一个牲口都处理不好。” 语气嫌弃又刻薄，但是嘴上又道：“你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出来，我去处理。” 有傲娇猫猫那味儿了。 陆斐慢吞吞地说：“他看上我了，想让我陪他睡，灌我喝酒。还想逼我吸d，被我砸了一瓶子。” 她醉是醉，但是却咬字清晰，逻辑严密，条理分明，要不是用词简洁到像是汇报工作，乍一听让人感觉根本没醉。 陆玉签皱着眉，扯了扯她这身已经有些皱了的衣服：“这也是他让你穿的？” “是。” 陆斐肯定地说，脑子已经有些晕了。 但她还记得自己要应付陆玉签，所以强撑着没倒。 陆玉签冷笑一声。 女仆装衣服本身没什么问题。 就是一个畜牲让一小姑娘穿这个，别人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他打的什么算盘。 看来断绝合作关系还是轻了。 他心里盘算着待会儿马上去再次强调警方公事公办，还想继续问陆斐两句。 就见陆斐头一歪，倒了。 陆玉签下意识伸手接住。 陆斐睡着了也不老实，双臂自觉关上陆玉签的腰，小脑袋左右枕了枕，找到一个满意的地方，枕结实了。 这场面属实奇怪。 陆斐下半身还站着，上半身已经半躺在陆玉签怀里。 陆玉签缓缓：？ 怀里这人他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时间竟然被难住了。 然后就察觉到陆玉签的脑袋在自己怀里乱动，半晌才停下来，安安分分的睡着。 …… 陆玉签冷着脸，腾出一只手给助理拨通电话：“进来一趟，我就在进门以后第三个拐角这里。” 他这趟走得急，助理那边也才刚刚随后到来，连忙走进来。 助理是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陆玉签手一伸，道：“抱着。” 男助理有些为难。 他踌躇地看着陆斐那一把细腰，斟酌着说：“先生，这不太好吧……我这笨手笨脚的，哪里会抱人。” 助理心说这么个水灵灵小姑娘，躺在老板你怀里，一看就知道关系不一般啊！ 不然老板怎么会为了她放弃那么重要的会议，从荣光星飞奔回来！ 他是不敢上手抱的，一是性别不方便，二是怕老板秋后算账。 陆玉签盯着他看了两秒，随后道：“不想抱？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助理：“……” 对不住了，老板。 你以后可别找我算账。 我是无辜的！ 助理皱着脸，伸出手。 陆玉签把陆斐从自己身上扒下……没扒下来。 陆玉签：“？” 陆斐抱得死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他居然扯不动？ 陆玉签差点又被气笑。 他不是不能用更大的劲儿，不过看这人的用力程度…… 可别直接把她胳膊扯下来了！ 陆玉签没那个看血腥场面的爱好。 他忍着不情愿，纡尊降贵地把陆斐抱了起来。 随后吩咐了助理一句：“去帮我告知警局的各位，请务必秉公执法，不要惧怕任何一道势力干扰。”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说的。” 强调了那个“我”字。 助理就明白了，这意思是陆家会站在警方这里，只要一切证据属实，请务必走正常流程，不要造假。 哪怕这个特殊部门造假的可能微乎其微，陆玉签却还是考虑到了。 他带着任务离开，也不敢问陆玉签是在原地等还是直接离开。 陆玉签当然不会等着。 他低头一看正在熟睡的陆斐，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帮忙处理程磊，帮忙照顾醉酒以后的她。 嗯，记两笔。 陆斐现在欠他两个人情。 这么一想，陆玉签简直通体舒畅。 也不觉得抱人有多难受了，带着陆斐跨出警局。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费尔学院的门禁制度开始生效了。 陆玉签远远看一眼紧闭的铁门。 正好明天学生放假，他也就没进去，而是直接带着陆棠两步跨上自己的机甲，朝陆家方向前进。 陆玉签的机甲外壳是银白色，在夜里微微给人一种有些荧光的错觉。 这并非是装饰用的荧光，而是一种特殊的能量保护膜。 因为材料珍贵，只会在顶级机甲身上出现。 机甲里只有单人位置。 陆玉签就随手把陆斐放在腿上，自己动手操作了几个按键。 面前是手动操纵面板。 已经很少有人用这套系统了，大多数驾驶机甲的人都只会使用精神力操纵面板。 那样反馈更加快速，操作准入门槛更低，不像手动操纵一样。 人的反应速度是动态的，很容易被各种因素影响，反应速度又决定了按键的速度，因此大多人并不是钟情精神力操纵，仅仅只是手动操纵面板的门槛太高。 陆玉签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看也不用看，十指搭在键盘上，残影如飞，一串指令便编写下去立刻进入执行。 机甲开始了简单的自我操作系统，目的地是陆家。 陆玉签则低头看着陆斐，若有所思。 040 假猫猫！ 陆玉签陷入了沉思。 ——陆斐为什么没有出事？ 她的体质究竟是多少？ 要知道机甲虽然没有官方明确的等级划分，但外界还是习惯排个档次。 按照流传最广的版本，陆玉签这架名叫“玉尘”的机甲毫无疑问被划分到最高的s级档次。 之所以要分一个三六九等，除了机甲使用原材料，制作工艺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等级差距太大的人，无法进入高等级的机甲里。 像这种s级机甲，能平安进来而且不会被舱内压强影响到的，基本都是综合能力为s以上的人。 倘若没能达到双s，s级别的人们进来时也会感到不适。 但是陆斐丝毫没有那种感觉。 她甚至在陆玉签过于深沉的凝视下舒舒服服的翻了个身。 从正对着陆玉签的小腹变成背对。 嘴巴微张，打着小呼噜，一听就知道睡得很香。 陆斐的综合能力有……双s？ 怎么可能？ 但是她为什么不会被压强差影响到？ 又来了。 无穷无尽的问题。 又是因为陆斐。 陆斐这个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陆玉签的表情越发凝重。 他竟然对陆斐无计可施。 硬的不行软的不行，测谎仪也没用。 装了那么多监听设备，一个没留下，全被发现带走扔垃圾桶。 陆斐平时滑溜得跟条泥鳅一样，一问关键问题，要么溜溜哒哒跑走，要么暴露出刺猬的本质。 不像现在喝醉了这么乖…… 啊。 对了。 陆斐喝醉了。 陆玉签翘了翘唇角。 他动作轻柔，把陆斐的脑袋摆正。 空间过于狭小，陆斐只能半坐在他腿上，仰头朦朦胧胧地和他对视。 陆玉签能闻到陆斐身上的酒气。 他眯着眼睛，轻轻拍了拍陆斐的脸蛋。 陆斐懵懵地睁开眼，眼里一片水雾。 她醉了以后完全不像平时那样牙尖嘴利，揣着手安安静静地坐着，竟然有一点乖巧的错觉。 陆玉签轻声诱哄：“陆斐，你还记得……你到底是谁吗？” 他原本想问陆斐到底和h-804失窃事件有没有关系。 话题到嘴边拐了个弯儿。 陆玉签突发奇想，提问道：“你是“陆斐”吗？” 陆斐迟钝地看着他，半晌才呆呆地点了点头。 ——当然是陆斐！我们同名哒！ ？ 原本的想法被推翻，陆玉签的视线越发幽深。 他接着问：“你有没有……从植物研究所里偷东西？” 陆斐照旧是反应了很久才明白陆玉签在问什么。 呆了一下。 好像这长句子对她来说有理解问题。 不过她还是慢吞吞地说：“没有。” ——当然没有哒！偷自己的事情，怎么能叫偷！ ？ 怎么喝醉了也问不出来？ 总不能真不是她的锅？？？ 陆玉签的脑洞显然还不够让他能理解陆斐的奇遇经历。 他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到，问又问不出个什么名堂。 只好压着陆斐的脑袋把她摁回去，若有所思地盯着机甲外部景象。 目的地距离费尔学院还算远。 费尔学院这边为了占地宽广，修建时就采用了首都星的郊区用作地点。 陆玉签的家则远远位于首都星中心区域。 一处被四面环水隔开的别墅区。 事实上陆家的老宅在荣光星，包括陆玉签的养父也就是陆斐的曾爷爷、还有除了陆玉签外的所有直系一般都是在老宅那边住着。 这栋别墅则是陆家老爷子专程为了稳固陆玉签的地位而定下的，深藏在繁荣的中心区域的“世外桃源”，确实很独出心裁。 而且价格高昂，很能彰显地位。 陆玉签对此不置可否。 他对继承家产什么的没有太大兴趣，但毕竟吃到了“陆家继承人”的福利，也不至于做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破事。 再加上确实挺喜欢这栋别墅，因此在陆老爷子给他的各种特权和礼物里仅仅选择了这个。 别墅后有专门的小型停机坪，已经定好轨道的“玉尘”一路畅通无阻地停下来。 陆玉签又拍了拍陆斐。 “起来了。” 没醒。 他沉着一张俊脸，又摇了两下。 还是没醒。 陆玉签：“……” 他记得陆斐应该没有继承什么猪的基因。 陆玉签只好又把她抱起来，两下翻出机甲，平稳落地。 期间陆斐甚至动都没动，神态安详地躺在他怀里。 管家迎上来一看，连忙吩咐人去煮醒酒汤。 陆玉签黑着脸说：“去准备一间客房。” 别墅只他一个人住，空房间多的是。 “这位是……” 管家犹豫了一下，问。 这女孩子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又被老板抱在怀里，不会是…… ……不管是什么，对方的身份决定了他接下来的安排。 陆玉签睨他一眼，说：“想什么呢？这我孙女。” 管家：“……” 管家擦了擦汗，连忙道：“好，好的，先生。” 客房内就有洗漱间，但是陆玉签可没有那个照顾陆斐的打算。 准备随便把人一丢，接着就准备去叫个女仆过来。 一丢…… 又没丢动。 陆玉签：“……” 他这辈子的耐心，可能都用在这个乖孙女儿身上了。 他扯着陆斐的胳膊，黑着脸说：“醒醒，喂，醒醒。” 陆斐丝毫不为所动。 她扒拉着陆玉签的腰，仿佛觉得手感很好一样，当着陆玉签的面摩挲了一下。 陆玉签：“……” 陆玉签认命了。 他揉了揉眉心，准备让管家把今天要处理的文件带进来。 还没开口，就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松开了手。 陆玉签：“？” 陆斐慢慢收回手，慢慢爬起来，慢慢睁开眼睛。 眼里一片迷蒙，明显还没清醒。 她嘿嘿一笑，嘴里不三不四地说：“猫猫……嘿嘿，真可爱，软软的……” 陆玉签：“？” 你说谁？ 反正不是说我！ 我的原型只有凶猛，没有可爱！ 梦中的陆斐朝一只白色缅因猫伸出了罪恶之手。 现实中的陆斐朝陆玉签伸出一只手。 陆玉签一时不察，被她逮了个正着。 陆玉签：！ 陆斐抓着陆玉签的毛捋了两下，嘟囔一句：“假猫猫……” “一点也不好摸……” 陆玉签：“？” 你瞧不起谁？！ 041 猫猫是不能睡床的 陆斐揉着脑袋，从梦中悠悠转醒。 这具身体酒量未免也太差了吧…… 还好上头慢，不然要不是遇见了陆玉签，她直接醉晕了的话……… 等等。 她昨天遇见陆玉签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嘶—— 头有点疼，宿醉果然不好受。 也就喝了两口而已。 她咕哝一句。 注意力有些分散，陆斐察觉到异常，连忙把关注点拉回来，仔细梳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她撞见了程磊他爸程峰，随后陆玉签出场解了围。 陆玉签想要“挟恩图报”，被她挡了回去……然后…… 陆斐摸着下巴模模糊糊地想着。 她思考事情的时候习惯抓一点东西摸摸，大脑放空时也就延续了这个惯例，左手随便抓了一下。 ？！ 本来以为是床单的质感，结果抓了一把毛绒绒。 陆斐下意识撸了两把。 嗯…… 手感还不错…… 等等，她的宿舍里有毛绒玩具这种东西吗？！ 陆斐猛然睁大眼睛。 她低头一看，顺着自己的手臂看过去。 发现手里抓着的不是什么床单毛绒玩具，居然是一团货真价实的毛绒绒！ 毛绒绒是一只长毛猫。 被她从梦中撸醒来，顶着一头被揉乱的杂毛，抬起小脑袋看了她一眼。 陆斐发誓，自己从那一眼里看出了无语、愤怒、心累、算了吧躺平摆烂等多种心理状况…… 也不知道这种人眼都做不到的事情，一只猫猫怎么办到的。 ！ 不对！ 陆斐立刻坐了起来，神情端正。 她不顾猫猫的反抗，双手从对方前腿下穿过去，把整只猫叉了起来抱到眼前。 唔…… 这猫还怪重的。 陆斐直视着对方翡翠色的眼睛，义正言辞地说：“猫猫是不能和主人睡一张床的，真是不懂规矩，快下去。” “不懂规矩”的猫：“……” 礼貌陆玉签：你吗。 要不是昨晚折腾得太狠了，陆玉签早就一爪子挠上去了！ 陆玉签徒劳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后腿。 就见陆斐伸手盖在他脑袋上猛揉了几下，说：“也不知道是谁家跑出来的……唉，真是不知检点。” 被揉懵了的陆玉签：“？” 你才不知检点！ 你全家……哦，对不起，你全家里还有一个正经人。应该是你八辈子都不知检点！ 陆玉签气得“喵喵喵”了起来。 陆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果然啊……外表再威武的猫，叫起来也是娇滴滴的。” 陆玉签：“……” “我可真是个好主人，居然没有因为你不经同意上床睡觉而愤怒。” “好主人”陆斐一边说，一边把随手把这只体重有些超标的猫猫放到床下，小声道：“真重啊你……” 陆玉签：“……” 陆玉签气得咬住床单乱啃。 但他因为昨天的事情，实在是没有精力，往常咬铁如泥的尖牙此时仿佛退化成了幼猫，连个洞都咬不穿。 陆玉签：“……” 陆玉签更生气了，暴躁地想要叫两句，又想起陆斐说过的话，一时间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懵懵地坐在地上。 一张猫猫脸居然也能被看出来“手足无措”四个字。 半晌，他为自己挽尊，高贵冷艳地瞪了陆斐一眼。 随后盯着一身被揉乱的毛毛，爪垫重重地踩着地板，出去了。 陆斐：“……” 陆斐：“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踏出房门一步的陆玉签：“……” 他猛地回头一看。 陆斐端庄地坐着，抚了抚额角的发丝，还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说：“快去玩吧，哈。下次不要再睡床上了昂，喵喵？” 陆玉签爪垫抓地，呆呆地看着她。 陆玉签心里一时酸酸胀胀的。 因为从小养尊处优，没人敢给他脸色看，更没人敢欺负他。 他都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委屈。 悲愤地发出“喵”的一声，哒哒哒跑远了。 根本不想再见陆斐一眼！ 陆斐捶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儿～” 她当然认出那是陆玉签了。 毕竟那双眼睛那么有辨识度。 不过她真的没想到，怎么陆玉签变成猫咪样子以后居然这么……心理脆弱？好逗？ 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管怎么变了，就是特别好欺负！ 陆斐只恨自己没有把刚才那一幕录下来。 她笑得眼泪差点沁出来，半晌才慢慢止住。 不禁又开始思索。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怎么陆玉签变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她还睡在了陆玉签家里？ 嗯…… 她喝多了，应该是被陆玉签带回家。 然后…… 陆斐的眼睛张了张。 她想起来了。 原本她安安分分地睡着了，结果被陆玉签拍起来质问。 好在她虽然不是原装货，但是也丝毫没有露馅。 然后…… 半梦半醒状态的陆斐做了个梦。 她梦见她变成本体，掉到了一个全是猫猫的世界。 那些毛绒绒大小体型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全部都朝她奔了过来！ 植物状态的陆斐着急忙慌拔起自己的根系撒腿就跑。 她跑着跑着，不知道怎么，后边没人跟着了。 陆斐停下脚步一看，原来自己面前蹲坐了一只纯白色的大体型长毛猫猫。 对方睁着一双翡翠色的眼睛，高贵冷艳地看着她。 居然有不会追着她啃的猫！ 梦里的陆斐一时激动，朝猫猫伸过去了一根小藤蔓。 梦外的陆斐也跟着朝陆玉签伸出了手…… 陆斐：“………” 谢邀，人在爷爷家，刚刚调戏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三爷爷，现在就是心情很复杂，很复杂。 随后她揪着陆玉签的头发一阵揉搓，然后不知道怎么，一时间没控制好气息，本体的气息直接散发了出来。 不，说“散发”都是轻的。 准确来说是“暴动”。 原先她就是靠自己伪装住那股气息，才没有被陆玉签和盛钺发现异样。 结果喝醉了酒，没那个意识了。 梦里情绪一个激动，直接失手。 原本正在试图反抗的陆玉签察觉到那股气息，身体一僵。 吧唧一声。 人没了。 猫猫掉了下来。 陆斐：“……” 陆斐一时有些心虚。 主要是没想到陆玉签变回猫猫是被她影响的。 042 尊贵的猫猫不允许别人指责 陆斐捂着脑袋下了床，回头一看床上掉落的几根白色猫毛，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陆玉签吃瘪她就高兴。 谁让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还非要揪着她“失窃”一案不放。 陆斐可是非常记仇的。 再说了，昨天晚上要不是陆玉签自己非要把她摇起来问话，她也不会做那个奇怪的梦，更不会差点把陆玉签薅秃啊！ ——总之一切都是陆玉签的问题！ 甩锅甩得干干净净的陆斐神清气爽，甚至还动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床铺。 她四处观察了一下这间客房的装修。 普普通通的样式，面积倒是很大，旁边还有个上下顶的衣柜，床尾挂着虚拟屏幕投影仪之类的娱乐设备。 再往里面走还有个洗漱间。 一次性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忙活了那么久，又睡了一觉，身上穿的裙子都要揉成一团了。 陆斐进去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 她用的时间还挺久的，但是陆玉签居然没有去而复返。 陆斐立刻来劲儿了，不等陆玉签找她，自己直接踏出房门。 或许是为了某个人的原型活动舒服，别墅上下都是木质地板，浅黄色的纹理映衬得灯光也不那么刺眼了。 陆斐出来时，一楼正有个人刚进门。 穿着齐整的管家上去迎接，以陆斐这个位置，也能勉强听到他在那里说：“蔺先生，快请进。” 来人身材高大，黑发黑眼，穿一身简单的休闲西装，还没坐下，扭头朝二楼看过来。 这么敏锐？ 要知道她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陆斐气定神闲地倚靠着栏杆，朝那人笑了一下。 从蔺云水的角度，一眼就看到那个女孩微微扬起的下巴。 弧度优美，肤色白皙。 女孩子穿着浴袍，头发微潮，偏头一笑，精致眉目里都是朦胧的风情。 蔺云水一愣，下意识回了一笑。 他有些局促，没想到会在好友的家里见到一个年轻女孩。 她是谁？ 是陆玉签的……女朋友？ 陆玉签那坏脾气也能交到女朋友吗？ 管家一见两人对视了，一拍脑袋，心说不能让客人经历他昨天晚上的尴尬。 于是好心提醒道：“那位是陆家一位小姐，陆先生的孙女。” 蔺云水还有些恍惚，听到他说，脑子下意识做了个转换：“也是我孙女？” 管家：“……” 管家：“您要是这么想，好像也……” 没什么问题。 就是挺怪的。 陆玉签辈分大年纪小，连带着结交的朋友们辈分也乱了起来。 喜当爷的蔺云水更恍惚了。 他不禁试图寻找一些能缓解自己尴尬的事情。 于是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陆先生呢？” 管家：…… 要不您还是别说话了。 管家现在还记得，今天早上他在见到变成原型的老板一脸惊恐地从陆斐的房间落荒而逃的场景时的震惊。 作为一名优秀的模范管家，这么没风度的事情当然不能给客人提。 模范管家矜持地说：“您先坐，品尝一下从白星带回来的特产苦茶……我这就去叫主人。” 嗯，还要给陆斐小姐准备一身衣服。 昨晚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居然忘记准备换洗衣物，实在是不应该。 陆斐很快就收到了合身的衣物。 一件很符合年纪大的老管家的小裙子，不仅是碎花粉色，边边角角还点缀着各种蕾丝水钻。 配套的还有一个蕾丝发箍和一双小皮鞋。 陆斐：“……” 陆斐心情复杂，心想那身女仆装已经烘干了，她不如直接穿那个…… 算了，比这个还不靠谱。 管家拿得可能是均码，看起来很合身，穿上以后陆斐才发现…… 胸前有一点空。 陆斐：“……” 谁是飞机场？ 反正不是我。 绝对不是！ 陆斐勉强接受现实。 她踩着小皮鞋出去，正好看到主卧的门打开了。 管家手里捧着一个托盘。 托盘是木制的，上头雕刻出了古朴的简单花纹，托盘上头放着一块深红色的小垫子，绒布精细，一看就知道摸起来很舒服。 最关键的是。 小垫子上站着一只猫猫。 一只纯白色缅因猫，睁着翡翠一样的眼珠子，后腿弯曲，前腿直立，高贵冷艳地端坐着。 颈项上还绑了个黑色小领结。 简直好像是个矜贵的少爷被仆人抬了出来。 陆斐：“……” 不行了。 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缅因是长毛的大体型猫猫，陆玉签这么坐着，把管家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因此尽心尽力抬着小先生的老管家没发现，陆斐靠在门边笑得一脸猖狂。 陆玉签：“……” 陆玉签毛都要炸开了。 刚刚梳好的毛毛，溜光水滑的，没炸成功。 陆玉签：“……” 喵喵喵！ 他简直要被气死了。 原本他和陆斐之间的关系就针锋相对的。 他根本不想在这个乖孙女儿面前落了下风！ 可是先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回了原型。 接着就发现自己怎么控制身体，都变不回去了。 只能暂时维持着这个一点也没有威慑力的形象。 还得被陆斐笑话！ 还得出门见客人，再被客人笑话一次！ 管家察觉到托盘上的猫猫周身都是低气压。 他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老板是觉得不好意思见人了。 模范管家马上出谋划策：“先生，您是主人，当然没人敢笑话您了！” 陆玉签：“……” 陆玉签若有所思。 陆玉签：“！” 对啊。 他是主人。 他在他的地盘上，怎么会任由陆斐嘲笑他？ 真不知道是不是变成原型还附赠了降智功能。 他不仅情绪容易激动了，还老是钻牛角尖，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通。 想明白这一点，陆玉签立时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样子。 他小小地“喵呜”了一声，轻盈地跳下托盘，爪垫踩着温和的木质地板，溜达到陆斐面前。 陆斐：“？” 陆斐伸手就要再把猫猫揉懵一遍。 结果陆玉签反应更快，后腿一蹬，直接扒拉着陆斐的裙摆，一路窜上去。 接着在陆斐戴上蕾丝发箍的脑袋上纡尊降贵地坐了下来。 陆斐：“……” 陆玉签：“喵喵喵。” 唔，这蕾丝发箍存在感有一点强。 勾到毛毛了。 043 木天蓼牌喵星语翻译机 陆斐：“……” 陆斐拍了拍猫猫的后背：“下来。” 陆玉签充耳不闻。 陆斐要被气笑了。 她是挺喜欢撸猫的，但是她可不允许猫骑在自己身上做主子。 这陆玉签到底什么毛病，怎么变回原型以后跟着智商下降了？ 这么幼稚？ 哼。 再幼稚都只是只猫而已。 虽然她不知道陆玉签为什么要维持着这个状态，但是这不妨碍她以此来挟制陆玉签。 一只猫能有多大的本事？ 哪怕是长毛大体型猫猫呢，只要不动爪子，再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过她。 哦。 动了爪子也无所谓。 反正她有灵力护体，虽然只有一点，抗住一只猫的抓伤那也绰绰有余了。 陆斐就直接伸出手，像之前一样叉气陆玉签，把他抱到面前。 陆玉签：“……” 陆玉签的前后腿扑腾了两下。 可想而知，一点用都没有。 就见陆斐朝他凉凉一笑：“坐啊，你继续坐啊？” 陆玉签：“喵喵喵，喵喵喵喵！” “嗯？” 陆斐挑眉“你说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所以我必须负责抱着你去见人，这样办事方便？” 陆玉签：“喵。” 啊对对对，是这样…… 等等。 陆斐怎么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陆玉签“喵”了一声，声音里是满满的疑问。 “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当然是因为大家都是妖怪啦，傻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妖怪在这里只是修改了基因片段以后的人类。 但是陆斐确确实实感受到，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和她一样的妖怪。 再加上她本体特殊，听懂猫科动物说话简直易如反掌。 当然这些是不能告诉陆玉签的。 陆斐就说：“傻猫，你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傻猫：“……” 你才是傻猫！你全家…… 哦，对不起。 他忘了他是养子。 陆家本身的遗传里是没有猫咪基因的。 “行了。” 陆斐随手把体重超标的傻猫抱在怀里，说：“看在你是我爷爷的份儿上，就帮你这一次，这可算是大忙，昨天晚上欠的人情一笔勾销。” 好生意。 美滋滋。 ……对陆玉签来说，完全不是好生意。 陆玉签愤怒地“喵”了一声。 陆斐装作没听懂：“哎呀？你说什么？“可以”？我知道了。” “那就说好了，你可不能说话不作数。” 陆玉签：“………” 你这翻译机怎么还时灵时不灵的。 人在人家怀里。 陆玉签屈辱地应了。 到底不好让客人多等，管家一看他俩谈妥了，连忙迎上来，说：“陆小姐，楼下的是先生的朋友，蔺云水蔺先生。” 蔺云水？ 蔺云念的哥哥吗。 陆斐点头，没有表达出疑问，只是笑道：“我知道了。” 蔺云水还在品尝那杯苦茶。 白星是今年人类联邦中刚刚声名鹊起的农业星球，从那里带回来各色作物样样都是上等货。 能够被誉为特产的苦茶当然也不落下风。 苦茶并非传统茶叶，而是一种椭圆形的棕黑色茶果。 用它泡出来的茶水丰润温和，茶汤鲜亮，入口香味绵长，虽然名字里有个“苦”字，却没有丝毫苦味，反而有种清甜。 蔺云水识货，一边盘算着这是个商机，应当开辟一条专门的航道。一边放下茶盏，听到有人来，抬头一看。 又愣了一下。 是方才二楼那个姑娘，已经穿上了一身鲜嫩的小裙子，不施粉黛，眉目却如画一般有韵。 女孩低头看着怀里的猫笑，一双凤目微弯，看上去乖乖巧巧的，没有丝毫攻击性。 “乖乖巧巧”的陆斐正对着陆玉签狰狞地笑，低声说：“我想了想，我不光得抱着你，弄得胳膊酸痛，还要兼职你的翻译机，这不划算！” “现在是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陆玉签：“喵喵喵！” 这都是你自找的！ 陆斐充耳不闻：“哦，你同意了啊，那太好了，合作愉快。” 陆玉签：“………” 陆玉签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算了吧。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反对的话，陆斐都“听不明白”。 陆斐心满意足，收回狞笑，唇角微弯，又变回了一个亭亭的温柔女孩形象。 她快走两步，朝蔺云水欠了欠身，道：“蔺先生，您好，我是陆斐。这是陆先生。” 陆斐举着猫猫爪子，给蔺云水摆了摆。 蔺云水：“……” 噗。 真没想到好友还有今天这副吃瘪的样子。 蔺云水先前偶然见过一次陆玉签的原型。 不过那个时候也只是寥寥一面，没细看，自然没发现陆玉签变成原型时连心智也会跟着倒退。 此时见陆玉签乖乖地缩在陆斐怀里，还以为他只是不满意自己这副模样而已。 陆玉签耷拉着眼皮。又自己个儿朝蔺云水挥了挥爪：“喵。” 翻译机立刻上线：“蔺先生，他是在说，你好。” 蔺云水忍俊不禁。 他今日来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听说陆玉签回了许久不曾回来的这栋别墅，过来拜访一下。 因此说话也就随意了点，道：“这位……陆小姐，你可以直接叫我……爷爷？” 陆斐：“？” 陆斐：“！” 哦淦！ 忘记陆玉签的辈分有多大了。 真是的，她以后不会见个人都得叫爷爷吧！ 陆斐温柔的表情渐渐产生一丝皲裂。 陆玉签一听这好事，幸灾乐祸地“喵喵喵”。 罪魁祸首完全没发现自己的错误，见陆玉签叫唤，忍不住询问：“他在说什么？” 陆斐立刻转移话题：“他说，辈分你俩各算各的，不然就乱套了。” 陆玉签：“……” 不，我没说过。 我说的是：你快叫啊！ 陆玉签终于意识到扒上陆斐让她做翻译机的下场了。 陆斐这人！ 她怎么一副自己爱怎么翻译就怎么翻译的样子？！ 简直比机翻还不靠谱！ “哦。”蔺云水略有些尴尬地说：“那也不用那么生疏……你肯定比我小，就叫一声云水哥？” 陆斐心说陆玉签这朋友还挺会套近乎的。 面上重新温柔起来，道：“好，云水哥。” 声音怪甜的。 蔺云水默默坐下。 他咂摸了一下苦茶的回甘。 忍不住想，怎么会这么甜。 044 不会炸毛的猫猫不是好陆玉签 蔺云水隐约觉得这个画面有些古怪。 他如常说着话，对面的陆玉签指手画脚喵喵喵地比划着回复。 然后陆斐绘声绘色地学，声音压低，听起来差不多就是个年轻男人的音色：“不去，没意思，无聊。” 蔺云水：“……” 蔺云水扶额道：“人家好歹上次也帮了你一个忙。” 蔺云水说的是，有一名商人试图邀请陆玉签参加宴会。 那位商人是人类联邦商界的新秀，之前曾经帮陆玉签找到一片合适种植采样的土壤。 蔺云水对他倒是无感。 但他也经商，根本不忍心看到互赢的利益从自己面前消失。 因此在那位商人拜托他的时候，他随口应了。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变成原型的陆玉签出奇得难说话。 猫猫仰着小脑袋，翡翠色的眼睛里满是高贵冷漠：“喵喵喵喵！” 陆斐于是跟着学道：“之前那几箱土壤，原本是我自己找到原产地的！谁知道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就被这人截胡，借花献佛了。” 陆玉签爪垫拍着桌子，气愤道：“喵喵喵！！！” 陆斐接着说：“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听到了风声，跟着我的航线找到的！” 陆玉签的愤怒并非无的放矢。 蔺云水还算懂他，在一份唾手可得的微薄利益和一个相交已久的朋友面前，当然是后者更重要。 他选择相信陆玉签，摩挲着桌面一琢磨，很快回过神来，说：“如果事情真像你猜的那样，我回去直接和他断绝任何往来。” 一个爱耍小聪明的人当然是不值得信任的。 蔺云水做事稳妥，当即吩咐人去查一查。 这件事先放放，蔺云水又道：“玉签，陆家要和林家结盟了？” 他和陆玉签之间关系好，又知道陆玉签对什么家族继承一类的东西根本不感兴趣。 因此问这种问题也就大胆了些，并不至于避嫌。 陆玉签茫然地“喵”了一声。 陆家那边的小事情，他不过问，是不会专门告诉他的。 但是若是和另外一个家族结盟的话。 事情敲定之前，养父肯定会派人来询问他的意见。 这两天因为陆斐和植株失窃案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陆玉签根本没有听过这件事。 蔺云水看他这样子，耐心解释道：“就前两天的事情，林家那个旁系，就那个林明谈，说是要和陆家联姻，联姻对象叫陆……” ？ 蔺云水茫然地抬起头。 陆斐？ 面前这个？ 是一个人吗？ 资料里不是说陆斐是个双e、性格懦弱内向的废物吗？ 这—— 蔺云水看向陆斐。 女孩听到他说这话，也没有太多惊讶。 她神色自然，平静无波，一张精致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笑。 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一样。 陆玉签一拍脑门，皱着胡子说：“喵喵喵。” 陆斐跟着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估计是我那群侄子侄女又不安分了，和林家联姻实在是件蠢事，我养父不会轻易同意的。” 这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清楚，大统领一直不动这几个垄断家族，很大的原因也是他们虽然垄断却并不挑战权威。 他们在某些行业势大，但并不互相结盟。 陆家和林家若是真整出这么个破事，那就是绑到一条船上的蚂蚱，虽然表面上看来好像能威慑大统领，令大统领和站在大统领那边的盛家不敢轻举妄动。 但实际上造成的后果却正好相反。 盛钺那人他认识，就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安分一点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的类型。 他们这两家这么一动作，那岂不是直接给了大统领和盛家一个口诛笔伐的借口？ 这事搁在隔壁西蒙帝国那里，那就是结党营私，党同伐异，那可是要直接被执行死刑的大罪。 这么愚蠢又短见，一想就知道是他的侄子侄女们那帮人做出来的。 陆玉签一爪子扒开陆斐的手，道：“喵喵喵。” 陆斐低头看他一眼，又自然而然地把手重新放回他脑袋上，沉稳地说：“再说了，那什么林明谈，也就是个有点出息的旁系，怎么？一个旁系还想娶我们正统血脉的大小姐？” 陆斐说完：“……” 开始替自己尴尬了。 蔺云水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这也太拉架子了。” 他眼神飘忽，看了看陆斐，虽然觉得在本人面前说这些好像不太好，但还是绷不住问道：“我听说你……比较内向？” 他看完全没有啊！ 这哪里内向了。 陆斐回忆了一下身体的记忆，整理了一下语言，道：“自保，自保。” 蔺云水恍然大悟。 哦，他懂了。 像陆斐这种无父无母的小姑娘，身体有不怎么好，在那种大家族里那就完全是被欺压的存在。 这个时候“弱小”就是一层保护罩。 若不是表现得懦弱一点，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陆斐：“……”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但是原身是真的内向，这和她长期以来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蔺云水今天来也就是为了传个话报个信，问候一下好兄弟。 话都说完，也就告辞了。 就是走的时候还专门和陆斐互换了一下联系方式。 陆玉签：盯——jpg. 陆斐：“？” 陆斐收回光脑，送走蔺云水，回头就看到一只猫猫正在盯着她。 陆斐问他：“怎么了？” 陆玉签扭过头，不说话。 陆斐：“……” 陆斐冷酷无情道：“不说算了，再见。” 陆玉签气急败坏道：“喵喵喵喵！” “哦。”陆斐一脸无语：“不就是还没和你交换联系方式吗？就现在，好吧？” 陆玉签满意了。 他哒哒哒跑上楼，拖下来一枚光脑。 爪垫在虚拟屏幕上戳来戳去，就是戳不到正经位置。 他急了，两只爪子都按上去。 柔软的粉色垫子挤压着虚拟光屏。 神似踩奶。 “嗯……” 紧接着，陆玉签的光脑里传出一声古怪的闷哼。 接着是一道长长的喘息声伴随着不可名状的各种声音。 陆斐：“……？？？” “喵！” 陆玉签的毛终于炸起来了！ 045 眼泪水母 陆玉签：“！！！” 陆斐：“？？？” 陆斐迟疑地问：“三……三爷爷，您还有……这种爱好啊？” 陆玉签慌了，一对爪子踩来踩去。 这是什么网站啊啊啊啊！ 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 “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滚！” 陆斐抱拳，转身就要走。 “吧唧”。 一只猫猫死死地扒住她的小腿。 因为走动的动作太剧烈，猫猫摔倒在地，眼冒金星，直接被摔懵了。 陆玉签也顾不得头痛，爪尖疯狂地指着光脑：“喵喵喵喵！！！” 快关上！ 快关上！！！ 陆斐：“……” 陆斐弯腰低头，按下了光脑的关机键。 呼—— 世界清净了。 猫猫瘫倒在地，四仰八叉，后腿咸鱼一样跳了跳。 陆斐看得好笑，拿起光脑的时候顺手捏了捏那粉嫩的爪垫。 陆玉签：“……喵喵喵！（很严重的骂人的话）” “你再骂？”陆斐低头俯视他，光脑在手心转了一圈，作势就要开机。 陆玉签：“！” “骂啊，怎么不骂了？再骂几句，我爱听。”陆斐笑他：“怂什么，不就是再看一遍这玩意儿。” 她扬了扬光脑，语气里充斥着威胁。 “啊，对了，好像有好多八卦小报都对你感兴趣耶，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情发出去，他们会用什么标题？” “《震惊！陆家继承人白天再家竟做出这种事？！》？《走近陆家——揭露继承人的私密生活》？” 陆玉签：“……” 陆玉签屈辱地低下了头。 他翻了个身，后蹲坐起来。 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尾巴都不敢乱摆弄了。 陆斐就举着光脑训他：“起立！” 陆玉签下意识站了起来。 陆斐又说：“坐下！” 陆玉签立刻重新蹲坐。 陆斐又双说：“跨立！” 陆玉签：“？” 陆玉签前后腿不听使唤，劈了个叉。 陆斐动手把他扶起来，夸奖道：“真乖，乖狗……呸，乖猫猫。” 陆玉签高兴地挺了挺胸脯。 看得陆斐一哂。 果然是心智倒退了吧，搁到以前那个陆玉签身上，哪里会这么好骗。 陆玉签摆着尾巴喵喵叫。 “？”陆斐确认了一遍：“回陆家？” 猫猫点头jpg. “喵喵喵。” 回去看看那些煞笔们都在做什么。 陆斐皱眉：“别骂人。” 陆玉签：乖巧jpg. 陆斐又问他：“你这样子，方便吗？” 怎么看都不是能见人的模样。 蔺云水是因为是朋友，这方面也就不拘小节了些。 但是陆家那些人…… 方才听他和蔺云水讲话，陆斐也听明白了。 陆玉签和陆家有些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而且这个“有些人”的范围还挺大的。 大概是直系里所有比陆玉签小了一个辈分的人。 陆玉签就这么出去见他们，威严与否就不说了。 能不能被人认出来都是个问题。 陆玉签舔着爪子说：“喵喵喵。” 没关系，他们不敢找我麻烦。 随后又大爪一挥：“喵喵喵！” 有我在，他们也不敢找你麻烦哒！ 陆斐于是意动了。 她原本就想要过去陆家看看那边的状况。 主要是为了确定欺负过“陆斐”的人，记到账上准备日后让他们罪有应得。 但是陆斐本身自从上了费尔学院以后，压根就没回过陆家老宅。 她这样贸然回去，不仅可能难以展开调查，还有一定概率引起别人的注意和疑心。 不过跟着陆玉签回去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她就只是陆玉签的翻译机，天塌了也有陆玉签顶着。 再加上陆斐看出这个状态下的陆玉签似乎并不像平时一样会忽悠人。 狠狠地心动了。 终于，一番深思熟虑后，陆斐松口道：“好，一起回去。” 陆玉签有小型飞船。 虽然陆斐更馋的是昨天夜里朦朦胧胧感受到的那架机甲。 但是小型飞船也很棒，也是陆斐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陆玉签的东西都有强烈的私人性，小型飞船的外壳涂料和他的头发一个颜色，船身还点缀着几缕绿色藤蔓状装饰物。 并不怎么显眼，但是一旦发现就会让人眼前一亮。 飞船上有自动航线系统，还配备了驾驶员，一人一猫本身也没打算在陆家长留，因此什么也没带，就这么走了。 推进器缓缓喷出白气，飞船平稳上升。 从首都星的中心别墅区到荣光星有一条专属航道。 航道中间贯穿了人类联邦最大的“星云眼泪”区域。 作为一棵扎根在地里的植物，陆斐这还是第一次上升到这么高的地方。 飞船穿过大气层，顺着航道前进，陆斐趴在舷窗旁边，透过透明的金属化玻璃往外看。 抬头便是漫天星辰触手可及，璀璨的星芒在漆黑的宇宙中闪耀，其间有一团蓝色星云尤其明显。 陆斐的眼睛亮了亮，盯着那片星云。 陆玉签一看她这没见识的样子，就忍不住哼哼两声，得意道：“喵喵喵！” 那是“星云眼泪”，穿过以后再过不远就能进入荣光星的管辖范围了。 星云眼泪。 陆斐兴致勃勃地搜索了一下。 宇宙中有许许多多奇妙的生物。 有一种发光水母，能视真空如海洋，因为透明的体内发光的东西是一颗颗小小的荧光腺，神似眼泪，学名叫“眼泪水母”。 它们以恒星的光照为养料补给，群居，性格温顺，运气好的话，星际航行的人们能看到成群结伴的眼泪水母。 至于“星云眼泪”，是这种水母死后的躯体化成的。 星星点点的光芒，要在黑暗中闪耀几百年才会消退。 荣光星和首都星的这条航道上就有这么一整片星云眼泪。 原本只是一两只水母的遗体，后来或许是光芒吸引了更多垂死的水母，聚集在这里的眼泪越来越多，因此而形成了全人类联邦最大的一块“星云眼泪”。 飞船路过的时候刻意停留了一会儿。 陆斐能清楚地看到，是一粒粒星星点点的微光，朦朦胧胧，凝聚成一片雾状“星云”。 来自土地里的木天蓼有些好奇又带着兴奋地盯着它们。 完全没能预想到，后来她会因为这东西躲过了一劫。 成功逃离人类联邦。 046 猫猫发愣jpg. 陆家老爷子深谋远虑，他的儿子女儿死的死，老的老，他看出来孙子那一辈也都不堪大用，不然也不会捡了个陆玉签回来好好培养。 等到陆玉签长大，原本正是能挑大梁的，结果一边是他自己志不在此，另一边是那一群年纪能做他叔叔阿姨的侄子侄女们一个个都不安分。 陆玉签烦不胜烦，这才常住在研究所或者这间别墅，已经很久未曾回到老宅了。 飞船通过了审核，缓缓停在广阔的中转站的时候，陆斐怀里的猫猫还不满意地翻了个身。 它呼噜一声，道：“喵。” 这里真无聊。 陆斐倒觉得还好。 荣光星不同于首都星。 首都星的各种建筑物和公共设施都充满了科技感，让人一看就觉得新奇。 荣光星却不同，陆斐一眼望去，这里许多建筑都是她似曾相识的砖瓦楼檐，虽然大多都混杂着各种风格，她觉得像又不像。但还是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 两个星球之间有时差，他们在这里降落的时候，明明路上没走多久，荣光星却已经进入了灯火通明的夜间。 各色的霓虹彩灯交织在古朴肃穆的建筑之间，很有种混搭的美感。 陆家这种大家族，就是有这种特权。 航线是单独开辟，星际间安检和中转站都是独一份的。 中转站距离陆家老宅并不远，再加上又不是他走路。陆玉签就喵喵喵地指来指去。 “喵喵喵！” 走路走路！离得不远！ 他不说还好，一说，陆斐就停下脚步。 她朝陆玉签一笑。 陆斐无疑是很好看的，柳眉凤目，肤色白皙，面容端丽明艳，氤氲着一团摄人的浓艷。 以往这种美附带着空洞和怯懦，是一种含着愁绪的凄色。芯子一换，整个人却都变了个样子。 从陆玉签的角度，能看到陆斐微弯的红唇嘴唇，弧度优美的下巴，黛青色的血管隐隐透出蜿蜒的走向，随着她的呼吸一张一弛。 猫猫发愣jpg. 陆斐好像也……也没那么讨厌了。 就见陆斐低头，打开了光脑，查询最近的交通工具和地图。 陆家距离确实不远。 两公里左右。 她要是有心情了，自己一个人慢慢溜达看看风景也不错。 但这傻猫明显是想折腾她一顿，这么重的一团赖上她，简直跟负重疾行一样了。 本着能获利就绝不吃亏的中心思想，陆斐一拍陆玉签的脑门，选择了最贵的悬浮器交通轨道，笑眯眯地说：“傻猫……爷爷，你看好了，到时候记得报销。” “喵喵喵！” 陆玉签不高兴。 他看错了！ 陆斐果然最讨厌！ 陆斐捏着他的爪垫，慢条斯理地说：“地方是你要来的，翻译机是你要我当的，把柄还在我手上……” “喵！！！” 好！行！没有问题！！！ 不就是个路费吗！这都交不起？ 悬浮器的轨道是在空中。 五米宽的距离，两边隔一段就悬浮着一台路灯，路灯不仅提供照亮服务，灯座还同同一排的路灯灯座连接成一条线。 就这么一路连接下去，整个半空都好像亮起了璀璨的华光。 陆斐一摸光脑，兴致勃勃地拍了起来。 这是她最新发现的功能，正是兴头上，玩的不亦乐乎。 偏偏有只傻猫老是坏她好事。 陆斐第五次抓住猫猫的爪子扔下去，接着就第六次被猫爪糊了一镜头。 陆斐威胁道：“你干什么？！” 陆玉签歪头：“喵喵喵？” 你在说什么呀！ 快来陪我玩儿！ “坏心眼的傻猫。”陆斐咕哝一句，手臂一推，直接把坐在自己腿上重的要死的傻猫推了下去。 陆玉签：“？” 陆玉签：“！！！” 陆玉签被摔蒙了，好半天才愤怒地站起来。 他一个猛扑—— 又重新扑回了腿上。 陆斐：“？” 陆玉签：“喵喵喵！” 你不让我坐，我偏要坐。 陆斐还能说什么？ 她完全拿这副熊孩子的样子没有办法。 只好再三保证清晰度，继续录制着陆玉签的一举一动。 远见了家人们。 等到陆玉签变回去了，这就是真实资料。 到时候威胁一个坏猫……坏男人，岂不是手到擒来？ 悬浮车没有司机，更像是一种旅游观赏用的。 沿途风景确实非常美丽。 价格也非常美丽。 于是陆斐毫不留情地从猫猫怀里抢来他的光脑，刷了卡。 陆玉签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句。 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陆斐振振有词：“什么没见过世面？我这叫勤俭持家，以后不管我娶了谁，谁娶了我，那都有福了！” 陆玉签和她一顶嘴，脑子就清醒多了，还能嘲笑她：“喵喵喵。” 笑死了，谁娶了你？林明谈吗？ 陆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玉签就应该闭上他的嘴，变成一只沉默安静的猫猫。 悬浮车开得又慢又四平八稳的。 两人斗了半天嘴，车子这才在陆家老宅门口缓缓停下，降落。 陆斐嫌弃地抱着陆玉签下车。 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重了，又是长毛，毛毛全都捂着她裸露出来的的皮肤，别提有多不舒服。 让陆玉签自己走，他又不愿意。 尊贵的猫怎么可以下地走路！ ——来源于陆玉签原话。 陆斐只好任劳任怨地抱着他。 主要是陆玉签给钱了。 许诺走这一趟送她五十万。 陆斐瞬间脸不红心不跳，稳稳当当地抱着陆玉签向前走。 她抬头看去。 面前是一栋颇为复古的三层小楼。 白墙黑瓦，翘角飞檐。 小楼主体呈木制，在漆黑的夜色里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总之比外头混搭的那些建筑好多了。 门口的保安一看陆斐怀里的陆玉签，立刻放了行。 他对陆斐倒是没什么印象，还多问了一句：“这位小姐，你是……” 陆玉签幸灾乐祸地叫着。 一听就知道陆斐是因为太没存在感了，连老宅里的保安都不认识她。 陆斐倒是没太大反应。 她面带微笑，调出身份证明给保安看。 “陆家五小姐，陆斐。” 五是按照整个陆家直系的序齿排的。 保安看得一愣，讪讪地说：“您请。” 047 熊孩子就是粘牙 两人走过前院的小花园，踏上石板路的时候，楼内还正灯火通明。 远远还能听见一个小孩的尖叫声。 “你别碰我的玩具！” “我妈妈说了，这都是给我买的！” 陆斐皱了皱眉。 她低声问陆玉签：“这是怎么了？那小孩你认识吗？” 陆斐在修真时代也见过不少大家族了。 就是那种沉淀了上千年，底蕴深厚的修真大家族。 先不说嫡系了，就是稍微亲近一点的旁系，教育出来的孩子也是从小就恭俭良让，不管隐藏在温文尔雅下的真实面孔有多可怖，装还是能装的。 嫡系更是如此，几乎每个小孩三五岁时就知道见人问好之类的的道理。 哪个也不像里头那个一样。 吱哩哇啦的，也不见家长管管。 这事倒也不能说人家不管就是有错。 只是陆斐见惯了听话的小孩，严谨的门风，此时一听那孩子为了什么玩具在那里尖叫，下意识觉得不太好。 陆玉签也说：“喵喵喵。” 认识，你大堂嫂的小孩，你进去以后别理会她，那就是得寸进尺的小白眼狼一个。 陆斐似懂非懂。 那小女孩还在嚎哭，陆斐走近了能听到她母亲在旁边哄她。 “青青别哭了，妈妈再给你买新的。” 完了又去训斥另外一个一直没出声的小孩：“陆渐白，你别整天欺负你姐姐！” 陆斐：“……” 陆斐和怀里的猫猫吐槽：“好家伙，这怎么还是一出偏心眼子的妈的戏。” 陆玉签也挺一言难尽的。 他这个状态下的情绪很不稳定，往日里懒得说出口的话也忍不住和陆斐说了：“还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听说是妹妹先天抢了姐姐的营养，那姐姐身娇体弱的，她妈妈就不喜欢妹妹。” 陆斐：“……” 陆斐挠着陆玉签的下巴，感慨道：“真没想到，三爷爷你也喜欢八卦。” 陆玉签被她摸得整只猫猫都软成一滩水了。 他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听到陆斐说：“不至于吧，多少都是自己的小孩。” 他俩在这里聊的热火朝天的，说着说着觉得不太好。 正好里面消停了，陆斐立刻走了进去。 客厅里各种装修也都相当古朴。 陆斐的记忆里，她只来过这里寥寥几次。 因为没爸没妈，爷爷也没了，曾爷爷也不管，小孩就连参加家宴上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她在陆家完全是个透明人。 甚至后院里的房间，她也只能住在最小最破的那个。 陆斐敛下眸子，八卦的心思淡了许多。 就见沙发上坐着母女三人。 母亲倒是个温婉大方的成年女性形象，正在心疼地安慰着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头上还别了个小皇冠，手里紧紧攥着一只被扯得棉花都露出来的洋娃娃。 陆斐进来时，她正朝沙发另外一边可怜兮兮站着的小女孩露出一个笑耀武扬威的胜利者笑容。 ……虽然知道小孩子估计没那多想法。 陆斐一瞬间还是联想到许多不好的地方。 比如这小孩是专门装可怜骗大人啊……之类的。 她一拍陆玉签的脑袋，心说自己的思想属实有些阴暗了。 小孩子应该不至于能想到这茬。 陆玉签被拍得一懵，委屈巴巴地“喵”了一声。 就是这么一声，吸引了那母女三人的注意。 沙发旁边站着的小女孩抬头看了陆玉签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陆斐注意到她右脸肿起一片通红，上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刮出来血痕，小孩子皮肤娇嫩，都渗血了。 她下意识觉得不好，忍不住皱起眉毛。 这不会是……她妈妈打的吧？ 这能是亲妈？ 那位成年女性一看到陆玉签，笑容立刻变得勉强起来。 显然，她是认识陆玉签的，并且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很惧怕他。 先前那个耀武扬威的小姑娘则是眼睛亮了起来。 她扔下手里被扯坏的玩具熊，直接跳下沙发，哒哒哒跑到陆斐面前。 陆斐莫名其妙，低头看着她。 就见这小姑娘一声不吭，抬手直接扯住了陆玉签垂落的尾巴！ 陆玉签“喵”地一声，被抓得浑身难受直往陆斐怀里钻。 陆斐立刻扒开着小女孩的手，皱着眉后退两步。 到手的毛绒绒丢了，小女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狠狠瞪了陆斐一眼。 随后往地上一坐，“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妈……妈妈！我想要！” 她一边哭，一边尖叫，一边不停地指着陆玉签。 听得许蔚华先是心疼，接着就是一阵心惊胆战。 那是谁，那可是陆玉签！ 按照辈分来说，是她三爷爷。 按照地位来说，哪怕她再混个几百年，都赶不上对方！ 许蔚华连忙跑上来，一把搂住大女儿，赔笑道：“对不住，三爷爷，小孩子不懂事！” 接着又哄道：“青青，别哭了，你想要什么妈妈明天就去给你买，那个不行。” 小女孩从小就知道，她妈妈永远不会拒绝自己。 她拥有所有漂亮可爱的玩偶，所有想要的公主裙的小皇冠。 哪怕她故意扯坏了妹妹的玩具熊，妈妈也只会训斥妹妹。 她的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 这还是第一次被拒绝。 她愣了一下，接着爆发出更加尖利的嚎哭：“你骗人！我现在就要！我就要我就要！你快去给我抢过来！” 许蔚华被这声音刺得耳朵疼，一抬头。看到陆玉签和年代嘲讽的陆斐，一时怒火攻心，吼道：“陆渐青！不许哭了！” 小女孩陆渐青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还因为她的吼叫声哭得更狠。 小孩子的嗓音本来就又尖又细，她嚎起来简直没人能忍受地了。 陆斐直接用灵力悄悄捂着自己的耳朵，单手把猫猫按在怀里捂着他的耳朵。 她冷眼看着，甚至想笑一声。 那小姑娘压根没哭，就是在那里干嚎。 也就她妈妈觉得她哭了，一时间又生气又心疼，不得不好声好气地哄着。 她方才还在想，一个小孩子总不可能那么有心机吧。 现在就被打脸了。 048 这是糖 猫猫的尾巴可不是什么都能碰的。 再加上那熊孩子陆渐青抓他的时候手攥得死紧死紧的，陆玉签尾巴上面的毛毛都被扯下来几根。 他气得直往陆斐怀里钻。 把尾巴勾上来，使劲挪了挪屁股，放在陆斐的手掌底下压好。 这才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陆斐轻轻捋了捋他的脊背。 猫猫缓缓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接着愤怒地转过头，指责道：“喵喵喵喵！！！” 给我滚出去！ 陆斐低头看他一眼。 不得不说，陆玉签说的这句话难得对她胃口。 她如实转告了：“这位女士。” 许蔚华还在安慰疯狂干嚎的陆渐青，听到抱着陆玉签的人叫她，连忙问：“怎么了？” 陆斐美化了一下语言：“陆玉签陆先生说让你带着你的小孩离开这里。” 许蔚华面色猛然一僵。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许多东西。 比如说，陆玉签说的这个“滚出去”到底是让她滚出客厅还是让她滚出陆家？ 陆玉签要干扰她的婚姻吗？ ——这莫名其妙的揣测要是让猫猫知道了，准得挠花了这女人的脸。 神经病啊你！ 就是想眼不见心不烦而已，怎么能脑补这么多？ 奈何陆玉签对外的形象实在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许蔚华根本不敢忤逆他，又不敢再得罪人家一次。 眼眶都红了，却没办法。 只能点头哈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啊陆先生！” 随后把陆渐青抱起来，飞快地离开客厅，往后院去了。 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其实有两个女儿。 陆斐皱起了眉。 她看向依然站在沙发旁边，神情茫然无措的小女孩。 这妈妈怎么当的。 眼里只有一个女儿吗？ 不是说双胞胎吗？ 真的会有父母能因为双胞胎一个身体好一个身体不好就这么偏心？ 她无语归无语。 却还是很耐心地走到那小朋友面前，说：“你认识路吗？” 陆斐原本的打算是让这小姑娘自己去找她妈妈。 没想到小姑娘看都不看她。 只是呆愣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来捡起那只被姐姐扯坏又丢弃了的玩具熊。 表情看上去非常呆滞。 陆斐走近一步，想碰碰她，检查一下脸上的伤口。 被陆渐青抖着身体躲开了。 陆斐收回手捏着陆玉签的爪垫，迟疑地问：“你看你这孙……曾孙女儿，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陆玉签已经平静下来了。 正在把一只爪子给陆斐捏，自己舔着另一只爪子梳理毛毛。 闻言猫猫艰难地扭着不存在的脖子，回头看了一眼。 说：“喵喵喵喵。” 好像没病吧。 陆斐和他想到一块去了，蹙眉道：“是心理问题。” 这妈怎么当的？ 把一个女儿宠成那种无法无天的，张嘴要抢闭嘴夺过来的样子。 另一个女儿却已经成了这样，被她非打即骂，逆来顺受，甚至都开始害怕外界的反馈了。 陆斐不是什么好人，自认为铁石心肠。 但是她对可爱乖巧的人类幼崽还是有种包容心的。 眼见这女孩脸上还在渗血，连忙叫来旁边的佣人，说：“帮我拿一罐修复喷雾来，谢谢。” 方才客厅里这场闹剧发生的时候，没一个佣人敢站在旁边当活靶子。 现在人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佣人听了话，较忙去找修复喷雾。 这种喷雾用一下，一般的小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陆斐不由自主地把陆玉签的爪垫捏下去，松开，再捏下去，松开。 那猫猫的指尖收回去弹出来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她却没有多看，只是问道：“这怎么处理？三爷爷。” 意思就是这里是陆家，陆玉签才是辈分最大最有话语权的那个。 接下来是把小孩送回给她妈妈还是怎么样，得看陆玉签的安排。 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选择的可能都是把送回去。 虽然以陆斐的经验来看，那个母亲十成十不止偏心。 可能还家暴。 看小姑娘高高肿起的半张脸，一看就是成年女性扇的。 听刚才陆渐青和许蔚华说的话，小姑娘陆渐白被打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一个玩具熊。 许蔚华说是陆渐白抢她姐姐的。 但是陆斐怎么看怎么觉得，陆渐白才是那个受害者。 哪怕退一万步来讲，陆渐白真抢了陆渐青的玩具熊。 当妈的，有那么多种解决措施，实在管不住了打屁股都比扇巴掌好吧？ 成年女性一巴掌扇下去，运气稍微差一点，小孩娇嫩的耳朵都能被她扇聋。 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亲妈。 佣人很快拿了修复喷雾来，停都没停，赶紧走了。 陆玉签这才说：“喵喵喵。” 你大堂兄估计快回来了，让他自己管。 陆斐颇有耐心地朝小孩招了招手，语气极其温柔：“来，让姐姐看看。” “喵！” 那是你侄女！ 陆斐假装没听见。 陆渐白不搭理她，她就坐在陆渐白旁边，把修复喷雾和陆玉签一起放下来，说：“姐姐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陆渐白眨了眨眼，眼神空洞地看过来。 陆斐是不会变魔术的。 但是她有手速。 两只手交错，飞快动作起来，痴缠交织，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坐着一些漂亮的动作吸引小孩的注意，一边悄悄用瞬移把包里一枚糖果挪到手心。 等到双手停下来的时候，陆斐的手心已经躺了一枚玻璃糖纸的红色水果糖。 陆斐不重口腹之欲，但是喜欢这一类甜口的东西。 这糖果就是她最近尤其青睐的那种。 之前陆玉签家里有，她随手抓了一把。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陆斐把手往陆渐白那里送了送。 小姑娘终于有动作了。 那双呆滞空洞地眼睛里渗进去一点点光。 她愣愣地低头看。 这个姐姐笑得好好看啊。 伸过来的手心又白又软，也没有长长的会划伤她的指甲。 玻璃糖纸包裹着红色的糖果，吃过的人看到糖果，嘴里立刻就能分泌出甜滋滋的感觉。 但是陆渐白没有尝过糖果。 妈妈只会给姐姐买这种东西。 陆渐白眨着眼睛。 小手缓缓举起，拿走了那颗糖。 049 乖孩子就是甜人 “谢谢姐姐。”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 这声音软软的，听得陆斐手颤了颤。 颇有种诱拐小孩的负罪感。 被她丢在旁边的陆玉签愤怒地重新跳上她的膝盖，对着陆渐白指指点点：“喵喵喵！” 抬起头来！挺起胸来！哭什么哭！ 陆斐忍无可忍，一巴掌重重拍下去。 抓了一手蓬松的毛毛。 陆玉签被压低了半个身体，顿时不敢乱说了。 他这个状态下容易激动，怂得也快。 做事说话就跟小孩子一样，一根筋，不考虑后果。 好在也少有人能听懂他那一通乱讲的“喵喵喵”。 陆斐知道了这点，也没多和他计较。 只是拿起旁边的喷雾，接着诱拐小孩：“来，姐姐给你喷一下这个，很快就不痛了。” 小姑娘还有些瑟缩。 但是那颗糖已经把她收买了。 她犹豫着，小心翼翼地走到陆斐面前。 仰起脸的动作都有一点胆怯。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害怕。 陆斐动作更加小心了点，拔开喷雾的盖子，先在旁边试了一下，确定冲力不会太大以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给陆渐白的脸上喷了一点。 陆家的佣人一个个都鬼精鬼精的。不光送来了修复喷雾，还放了一袋冰在旁边。 陆斐就用干净的布裹住冰块，下手轻轻地按着陆渐白的肩膀，另一只手小心把冰块贴在伤口旁边。 小姑娘身体抖了一下，有点怕冷。 但是她没有退后，也没有被吓到。 一双和陆斐神似的眼睛盯着她，认真又专注。 陆斐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对陆玉签说：“你看这小孩，和我的眼睛长得很像哎。” 陆玉签四仰八叉地躺在她怀里，闻言懒洋洋地说：“喵喵喵。” 她和你大堂兄长得更加像。 陆渐白长相随父亲，清秀端正，一双眼睛却随了陆棠，大大的丹凤眼，单眼皮，一看就知道长开了以后会很漂亮。 陆渐青长得则像母亲，五官更加柔美，就是干嚎的样子有些尖酸，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她妈妈学的。 “等等。” 陆斐想到这茬，突然一顿。 她狐疑地问：“你之前不是说，因为陆渐白在胎里的时候抢了陆渐青的营养，导致她出生以后体弱多病吗？” 陆玉签原型状态脑子不够用，疑惑地“喵”了一声。 对啊，怎么了？ 陆斐皱眉，她这两天为了满足尽快接轨新世界知识的目标，看的书又多又杂。 她记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种情况才对。 拿出光脑打开搜索引擎确认了一下，陆斐才道：“抢营养又被称为双胎输血综合征，简单来说就是孕期的时候一个孩子的血通过脐带和胎盘供给另一个孩子，导致一个发育好，一个发育不好……这种情况只会在同卵双胞胎之间发生。” 可是陆渐青和陆渐白却是异卵双胞胎。 两人的长相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陆玉签也想到了这茬。 猫猫懵逼jpg. 猫猫茫然道：“喵喵喵？” 那为什么许蔚华会这么说？ 陆斐：“……” 陆斐也茫然了：“不知道。” 害。 她道：“都是家事，咱俩这种外人哪能知道得清楚。” 陆玉签赞同地点头，然后道：“喵喵喵！” 我也要糖！ 陆斐：“？” 陆斐无奈道：“那是你家的。” 意思就是，你自己回去吃啊！ 陆玉签不高兴，扑腾过来扑腾过去的，把陆斐腰腹间裙子蹭来蹭去。 陆斐：“……” 算了，你不能指望给一个心智倒退的傻猫讲道理。 陆玉签满意地得到一颗糖果。 陆斐把玻璃糖纸扔进垃圾桶里，回头一看，发现小姑娘坐在沙发上，捧着自己的玩具熊掉眼泪。 哭出来了啊。 哭出来了就好。 比闷在心里好多了。 陆渐白抱着玩具熊，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小熊被陆渐青从头部扯开，缝线只剩下可怜兮兮地两厘米长连接着头部和身体，里面填塞的棉花已经掉出来一大半，又被陆渐白一点点捡回来，抱在一起哭。 陆斐略一思索，叫来佣人去找一些针线。 她自己则小心坐在沙发旁边哄着小姑娘：“别难受了，姐姐帮你把它复原好不好？” 陆渐白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陆斐轻轻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 不同于穿着公主裙戴着小皇冠的姐姐，陆渐白的衣服鞋子都有点旧了。 但是洗得很干净。 头发上也没有别的装饰，只是扎了个马尾辫。 看样子可能还是她自己扎的？ 她今年才多大？ 七岁？八岁？ 陆斐不免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陆斐”。 虽然她年幼时遇到的仙尊是个觊觎自己的坏蛋。 但是对方头几年毕竟好吃好喝地养着她。 她没父没母，小时候却也没受过多少气。 谁知道还会有这种孩子，明明有爸妈，却比没有还差。 “陆斐”的经历就更不提了。 这些孩子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大都算是最大的幸运。 她现在看着陆渐白，总觉得看到了小时候的“陆斐”。 被人欺负，没人关心，被人非打即骂…… 总之就是一个惨字。 陆渐白哽咽着问：“真……真的吗？” 陆斐的声音放轻了点：“真的，相信我。” 她朝小姑娘眨了眨眼：“你忘了吗？我会变魔术的。” 佣人把针线送过来以后，本来是打算自己动手。 被陆斐拒绝了。 陆渐白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她也只能勉强靠近这个小姑娘。 能把玩具熊这种一看就知道对小姑娘有特殊寓意的东西拿过来缝一缝就是极限了。 要是交给别人，陆渐白万一又对她失去信任了呢？ 好在陆斐自己是会这些的。 她接过佣人递过来的针线盒，柔声对陆渐白说：“你把玩具熊举起来好不好？” 小姑娘照做了。 陆斐没有直接要过来，而是低下头，有些费劲地就这这个姿势下针。 她脖子难受，手上动作却快得不得了。 穿针引线、缝缝补补，陆玉签看得都愣了一下。 完了在旁边惊奇地喵喵喵。 你还会这个？ 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自己缝衣服了。 一切都有相应的机器可以做。 也不怪陆玉签这么惊讶。 陆斐看都没看，逗了一下他：“我不光会这个，我还会把猫猫的皮缝成小帽子小围巾。” 陆玉签：“？” 陆玉签：“喵喵喵喵！” 你好狠的心！！！ 050 pua受害者竟在我身边 “好了！” 陆斐收回针线，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陆渐白呆愣愣地眨着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玩具熊的脖子已经恢复如初，乍一看都发现不了上面有一条缝补的痕迹。 小熊皱着小鼻子冲她笑。她却哭了。 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血缘关系可真是奇妙，陆斐看着她眨着一双神似自己现在的身体的眼睛哭，总是觉得在她面前哭得是“陆斐”。 她叹了一声，抱了抱小姑娘，道：“不客气，以后你要好好保护它呀。” “嗯！我会的！” 陆渐白实在是太早熟了。 就哽咽了不到三分钟，自己慢慢停了下来，擦掉眼泪，很坚强地抱着玩具熊：“谢谢姐姐！” “乖。” 陆玉签在旁边甩着尾巴说：“喵喵喵。” 笨小孩，都不会来讨好你曾爷爷我。 我能直接把你那个家暴你的妈踢出陆家哒！ 陆斐警告性地拍他脑门一下。 陆玉签都被拍习惯了，爪爪摸了摸头顶的毛，挪了挪屁股，给陆斐留下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陆斐：“……” 懒得理你。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小小地晃着腿问了一句：“姐姐，这是你养的猫猫吗？” 陆斐否认三连：“不是，我没有，怎么可能。” 这傻猫。 又死沉死沉的。 一点也不符合她的画风。 陆玉签“喵”了一声，一爪子拍到陆斐脸上。 你嫌弃我？！ 猫咪的爪垫又软又有弹性，拍上来又没伸指甲，居然还有点舒服。 陆斐冷着脸，抓起猫猫爪子蹭了蹭。 呜呜。 真的好舒服。 她决定暂时原谅陆玉签了。 陆斐打起精神，准备问问小姑娘今晚怎么办。 还没开口，就听后院传来一声咳嗽。 陆斐扭头看去。 客厅连通后院的小路上，缓缓走来一位老人。 老人身材挺拔，皱纹满脸却不显日薄西山之气，反而有种清癯的精神在里面。 他穿着家居服，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一进客厅，抬头就看到刚刚窜上陆斐肩膀的陆玉签。 老人似乎笑了一下，说：“玉签回来啦？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好像是有在努力地放轻声音。 可惜陆斐没get到。 别说陆斐，就是旁边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小姑娘也被这老人浑身凛然的气势吓得懵了一下。 小姑娘“呜”了一声，抱着玩具熊钻进陆斐怀里。 陆玉签“喵”了一声，连忙钻进……没地方钻了。 他硬挤进陆斐怀里。 这一刻，来人的目光直接凝固在陆斐身上。 陆斐：“……” 陆斐缓缓抬起头。 试探性地：“hi”了一声。 这该死的陆玉签！ 那是你爹又不是我爹。 没错，陆斐终于想起来了。 面前这位老人，正是陆玉签的养父，陆斐这具身体的曾祖父。 陆老爷子皱着眉看她：“这位客人，你是……？” 陆斐：“……” 寄了吧。 我是你爷爷，啊不是，你是我孙子。 陆斐神情冷淡，回道：“曾祖父好，我是陆斐。” “哦。” 陆老爷子随意点了点头。 他并不觉得不认识自己的曾孙女有什么问题。 反正不重要。 他立刻把陆斐抛在脑后，叫道：“陆玉签，你不想接管陆家，也不愿意见我了吗？” 一般来讲，遇到这种事情，不管心情如何，陆玉签应该都会出来说几句话。 但是今天却没有。 哪怕这个状态下的陆玉签已经犯了很多蠢，他也不愿意钻出陆斐的怀里看陆老爷子一眼。 陆斐估摸着他俩估计是有什么龃龉。 陆老爷子自个儿在旁边坐下，冷笑道：“陆玉签，我不就是往外边随便传了点传言，说你已经接管陆家了吗？这都不愿意了？” “这才哪到哪？我养你那么多年，是为了让你闭门造车，只搞学术的吗？” “你既然姓了陆，那就是陆家的人，你必须收一收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乖乖地守住陆家的产业。” 陆老爷子喝了口茬，漫不经心地说：“毕竟要是没有我，没有陆家，你什么都不是，别说研究所了，你说不定就直接死在那颗无人星上了。” “这么多年下来，我可没有亏待过你，好吃好喝供着，最顶尖的教育资源让你挑选——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以后去做什么古生物研究的。” “你看看你那个破研究所，人家愿意搭理你，是因为你姓陆，离开陆家什么研究所所长什么名誉院长——你什么都不是！” 陆斐：“……” 陆斐听前半段：啊这啊这，这是我可以听的吗？这种豪门秘辛！ 陆斐听后半段：卧槽！话术pua！ 卧槽！ pua受害者竟在我身边！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陆老爷子会对陆玉签说这种话。 毕竟传言最广的版本是：陆老爷子好心收留养子，陆玉签野心极大，架空养父准备独占陆家。 ——敢情这传言还是从“受害者”陆老爷子这里传出来的？ 他图什么啊？ 这样的陆玉签，那必然会有二心啊。 让一个有二心的继承人接管家业…… 陆斐属实不能理解。 不过这件事她也就是个吃瓜的。 于是摇了摇陆玉签，想让他给点反应。 到底也是当事人之一啊！ 你这一直躲着，我吃瓜都吃不圆满。 陆斐听到怀里的猫猫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 然后“喵喵喵”。 呸，煞笔，pua你爹我？ 陆斐：“……” 哦。 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句话当然是不能翻译给陆老爷子听的。 陆斐怕她今晚会露宿街道。 于是她彬彬有礼地翻译了一句：“曾祖父，三爷爷说，他暂时考虑一段时间。” 拖延法，最好的bug！ 就听陆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你都考虑五年了。” 陆玉签：“喵喵喵。” 煞笔，什么智障玩意儿。 陆斐：“……” 若说平常状态的陆玉签还能以正常态度对待自己的养父。 心智倒退的陆玉签就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骂人的心情。 陆斐头疼，再次拖延：“三爷爷说，都拖了这么多年了，那也不差再来几年。” 陆玉签：“喵喵喵！！！” 你骂他！骂他！ 陆斐黑着脸捏了他的爪子一下，低声说：“闭嘴。 ” 051 傻了吧，你老婆家暴 陆老爷子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明白陆玉签想说什么还是怎的。 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人一猫一眼，转头走了。 陆斐叉起陆玉签指责：“注意点，注意点，别这么激动。” 陆玉签：“喵喵喵！！！” 要不是想看这群人又在干什么，我才不想回来！ 陆斐想了想，说：“那你骂人小声点，我懒得翻译那么没营养的东西。” 陆玉签小声喵了两句。 估计是在骂人。 陆斐摇了摇头。 她是不知道陆玉签和陆老爷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在“陆斐”的记忆里，像陆玉签这种，对她来说就是“上层人”，总共都没见过几面的那种。 看陆玉签这样子，那绝对是陆老爷子做了什么他完全无法忍受的事情。 好好一只猫猫，都气得炸毛成汤圆了。 真令人唏嘘。 陆斐把陆玉签丢到旁边，接着去问还有些瑟缩的小姑娘：“你今晚……” 陆渐白抽了抽鼻子，说：“我想……我想坐在这里等爸爸回家。” 陆斐就去问工具猫：“她父亲是做什么来的？” 陆玉签舔了舔爪子，白了陆斐一眼。 陆斐乐了：“不就是不让你骂人吗？怎么还生气了，你小孩子吗？” 她一边乐，一边打开摄像头，对着猫猫怼脸拍。 猫猫愤怒地说：“喵喵喵喵！” 你才是小孩子！ 我，陆玉签，今年28岁了！ 他兀自搁那里炸毛，喵喵喵地转圈圈。 陆斐哄都不哄，就一个劲儿拍。 陆渐白在旁边扒拉着小熊懵懵地看着。 陆文泠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男人茫然地看了眼外头的小花园。 没看错啊，这不就是他家吗？ 这里面这些是个什么场面？ 陆文泠轻咳了一声。 正在打闹的陆斐和陆玉签腾不出眼睛看他。 倒是陆渐白，抬头一看，惊喜地跑过来：“爸爸！” 这么一声，陆斐立刻收回光脑，把陆玉签整个塞进怀里控制住。 她回头看去。 门口来的成年男性，同陆渐白长得尤其像。 五官端正清秀，面容沉静。 一看就知道是父女。 陆斐捂住猫猫的嘴不让他乱叫，自己则礼貌性地问了好：“堂兄。” “你是……” 陆文泠眼神一顿。 陆斐体贴地提醒他：“陆斐。” “哦……抱歉。” 陆文泠略有些尴尬。 他是陆家小辈里年纪最大的那个，陆斐出生的时候他都已经工作了。 又因为工作性质特殊，常年不着家，也没怎么见过陆斐。 上一次见是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真没想到小姑娘长得这么快，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怯懦的影子了。 “爸爸！我好想你！”陆渐白扑到陆文泠怀里。 他连忙接住小女儿，把陆渐白整个抱起来，柔声说：“爸爸也想你。” 陆文泠为人木讷，本身就不太会说话。 这时候有外人在，更是没法再多说出点对女儿的疼爱。 只好低头蹭了蹭陆渐白的脸颊，亲昵地把她搂紧了点。 陆斐再次咨询工具猫：“这怎么回事？她爹对她挺好的啊。” 看这样子就知道。 这对爹妈面对陆渐白的态度何止是奇怪。 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渐白也非常依赖自己的父亲。 陆玉签被捂着嘴，愤怒地对陆斐的手心又舔又咬。 陆斐熟练地撸着他的脊背，几下就哄好了。 陆玉签朝她翻白眼，还是说：“喵喵喵。” 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我不熟。 陆斐：“……” 看出来了。 那头陆文泠却微微皱起眉毛。 他看着小女儿脸蛋上还没愈合的伤痕，心疼地问：“渐白，这是谁打的？” 陆渐白笑得正开心。 此时一听陆文泠问，身体抖了一下，怯懦地闭上了嘴。 她不敢说。 爸爸三个月才回来一次，不能保护她。 她要是说了，妈妈会打她的。 以前就是这样，每次爸爸快要回来的时候，妈妈才会给她涂药。 今天爸爸提前回来了，她没有涂药，被爸爸发现了，等爸爸走了以后，妈妈一定会打她的。 小姑娘越想越害怕，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陆文泠看得难受。 但是他得问出来是谁欺负她了，这样才能警告对方。 于是只好一边哄着，一边询问：“渐白不哭，爸爸回来了，没人欺负你……你告诉爸爸是谁打的好不好？爸爸去教训他，让他不敢打你……” 陆渐白只是哭，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陆文泠想了想，觉得小女儿应该更亲近妈妈一点，干脆说：“那你悄悄告诉妈妈好不好？” 没想到陆渐白抖得更厉害了。 陆斐在旁边看得稀奇。 这对爹妈可真神奇。 一个家暴的妈加上一个不着家的爸。 看把小孩都弄成什么样了。 她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只是陆渐白那双眼睛和她这具身体太像，这才多了点耐心。 又见陆渐白哭成了这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泪水和灰蒙蒙的雾。 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堂兄，你不然去问问你的妻子。” 陆斐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地补充道：“我刚来时，你的妻子正在训斥你女儿。” 就差没直接说，这就是你老婆打的了。 陆玉签跟着从沙发后探出一只脑袋：“喵喵喵。” 陆文泠一看陆玉签，先是一惊，喊道：“三爷爷好。” 接着还是女儿的关心压过了别的情绪，他低头问：“你陆斐姑姑说的是真的吗？” 陆斐：“？” 才刚让小姑娘学会喊她姐姐。 陆渐白一听陆斐说话，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在现在的她心里，最好的人就是爸爸，第二好的人就是给她吃糖又给她缝好小熊的陆斐姐姐。 她哽咽着说：“是……是真的……” 陆文泠的脸黑了一下。 他没再继续往下问，只是朝陆斐真诚地道了谢：“多谢，渐白脸上的伤是你处理的吧，谢谢你。” 陆斐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地说：“你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查查你老婆。” 她对陆渐白很有好感。 对陆文泠就不是了。 于原先的“陆斐”而言，陆文泠同样是她悲剧的冷眼旁观者。 不在陆斐的报复列表之内。 但是陆斐也懒得搭理。 052 此猫世界第一威武 陆文泠谢完就匆匆地走了。 留下陆斐一脸厌厌地撸猫：“你说得对，这里真的很无聊。” 因为是晚上，大家都休息了，又见不到陆玉签和人撕逼，也看不到陆斐的仇人。 还不如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荣光之战的资料。 新的论文在朝她招手，她却停滞不前jpg. 陆玉签一脸“看吧我说了很无聊”的表情，得意洋洋地“喵”了一声。 陆斐撸着撸着，突发奇想：“陆家有星网登录舱吗？” 星网。 她听过很多遍，但是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的东西。 据说这个虚拟网络几乎等同于第二世界。 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很真实，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店铺、娱乐场所。 军队里据说还有专用的战斗星网，用来在虚拟世界里无痛训练。 原本的陆斐因为双e无法入内，陆斐从记忆里也得不到任何关于星网的东西。 只模模糊糊有几个印象。 陆玉签鄙夷地看着她：“喵喵喵。” 土包子，那当然有啊。 陆斐：“……” 我忍了。 等陆玉签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去，她立刻就拿出那一个t的视频资料威胁嘲笑他！ 陆玉签骄傲地仰起猫猫脑袋：“喵喵喵。” 你随便拉一个佣人问一下不就得了，傻孙女。 陆斐：“……”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这里的佣人十有八九都不认识陆斐。 但是刚才陆斐又是叫陆老爷子曾祖父，又是喊陆文泠堂兄的。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就知道她身份不一样。 陆斐问了，立刻就有人陪着笑给她带路。 陆家占地面积很广。 这座小楼仅仅只是招待客人用的前厅。 穿过小楼以后，入眼就是一片宽阔的人工湖。 湖水在深夜里看不真切，偶尔泛上一点闪着波光的涟漪。 湖那头才是陆家人居住的地方。 东侧则是各种娱乐场所，包括摆放着一整排星网登录舱的房间。 陆斐自觉是个土包子，兴致勃勃地左看右看。 登录舱舱体涂料呈银白色，二米五左右长，里面空间倒是还挺宽阔，铺着软垫。 旁边有专门的洗浴室，陆斐进去换了身必备的特殊材质衣服，这才观察起登录舱。 她拍着舱体问陆玉签：“你能进去吗？” 陆玉签慢吞吞地踩着地板，扯下领结，往旁边的空地上一站。 领结是特制的空间纽，一台比陆玉签大了一圈的小型登录舱在空地上慢慢凝固成实体。 这就是星际的储物袋了。 陆斐自觉划上了等号。 没想到陆玉签居然有个特制的登录舱。 他除了这次不小心变成猫猫以外，平时也会像这样变着玩儿吗？ 陆斐在陆玉签的指导下，按了一下登录舱外壳的一个按钮。 舱内缓缓注入浅浅一层营养液。 一人一猫各自躺了进去。 陆斐稍微闭上眼睛，催动神识去链接登录舱内的数据流。 只觉得面前白光一闪。 等到白光闪过了，才慢慢睁开眼睛。 接着她愣了一下。 面前是一具少女的身体。 长发，身材修长，眼睛呈翡翠色，一张脸小巧漂亮，目光呆滞。 ——重点是，这身体和她的本体长得一模一样！ 这张陪伴了她百年的脸，她再熟悉不过了。 星网居然能把人的精神体直接具现化吗？ 面前的似乎只是虚拟形象，但是除了双眼有些呆滞以外，在陆斐看来，完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自己站在对面。 她有些稀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感温热，简直像活人一样。 正在这时，一道机械音在耳旁响起：“检测到女士并未注册星网账号，是否实名注册。” 陆斐没急着搭话。 她先观察了一下面前的东西。 除了“自己”以外，旁边还悬浮着一块虚拟面板。 打头是一串小字：“人形态，植物基因混种，植物基因所属：？？？” 陆斐：“……” 这“？？？”还不如陆玉签的h-804。 陆玉签试着伸手按了一下那个“人形态”。 接着就发现，“人形态”三个字变成了“基因具现化”。旁边的那个“自己”，一眨眼变成了一棵更加眼熟的植物。 陆斐：“……” 陆斐隐隐有些警惕。 这究竟是个什么原理？居然能直接识破她的身份？ 虽然是把她归类到植物基因混种里去了…… 她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面板下面还有各种形象捏脸之类的。 陆斐都不太会，她对自己的脸也没有什么想修改的地方，干脆一个都没点。 只是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就立刻确认。 那道冰冷的机械音确认之后，继续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检测到女士实名为荣光星常驻民，是否确认以当前形象进入星网荣光星服务器。” 陆斐再次确定，紧接着就察觉眼前一花，整个人都换了个地方。 这是一处小广场，里面零零星星有几个带着小孩的人。 脚下有了实感。 她攥了攥手，完全是记忆里原本身体的样子。 面前则又出现一块虚拟面板，上面是什么钱包余额之类的东西。 星网上个人形象可以调整，但是名字却都得实名注册。 不过也有个氪金通道，可以改名。 陆斐心说这可真会赚钱。 她仔细研究了一下虚拟面板，找到添加好友那一栏。 输入“陆玉签”。 搜索引擎会自动锁定到距离她登录地址最近的，名叫“陆玉签”的人。 ？ 怎么没有？ 陆斐懵了一下。 她还没继续研究，正要刷新一遍，一回头，听见一声熟悉的“喵喵喵”！ 你好慢你好慢！ 陆玉签一个猛子窜进她怀里。 然后整只猫迅速找到最好的位置，调整了一下，舒舒服服地窝着了。 陆斐：“……” 真想直接把这傻猫扔下去。 陆斐问他：“你id多少，咱俩加个好友？” 陆玉签没说话。 陆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陆斐觉得陆玉签的身体好像僵了一下。 陆斐抓住机会，逼问道：“快告诉我。” 陆玉签蔫蔫地“喵”了一声。 我加你我加你。 陆斐回他：“我就叫陆斐。” 随后她就从面板上找到一条申请消息—— “尊敬的用户，您好，“此猫世界第一威武”申请加您为好友！” 053 穷苦打工人上线 “……” 空气中一时有种令猫猫难堪的气氛蔓延开来，半晌，陆斐实在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陆玉签：“……” #因为长时间不登陆账号导致账号昵称还停留在中二病时期结果被不怀好意的后辈发现了该肿么破！# 首先第一件事，离开新世界。 陆斐：“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三爷爷……您真的，很可以………哈哈哈哈哈啊！” “不行……我再笑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玉签生无可恋，扒拉着两只爪子捂着眼睛。 “吧嗒”一声，整只猫僵成一条，向后仰倒在陆斐身上。 表示此猫已死，有事没事都别烧纸。 看他这样，陆斐笑得更凶了。 因为实在很难把陆玉签平时的正经形象和这个破廉耻的网名联系到一起。 哪怕陆玉签变回猫以后做过的傻事多了去了。 她一边笑一边把好友申请界面截图存证，完了抱起猫咪，腾开猫条，娴熟地开始哄。 没有什么是被撸一遍还哄不好的。 如果不行，那就撸两遍。 陆玉签被撸得忘乎所以，僵硬的身体完全舒展开来。 陆斐有意岔开话题，干脆给他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陆玉签一甩尾巴，兴致勃勃地说：“喵喵喵。” 有啊，逛街什么你知道，还有一些机甲店和零件更换店，还有战斗星网那边的竞技场…… “机甲店？”陆斐很感兴趣地反问。 不用陆玉签说，她随身的虚拟面板直接定位到了地图。 “检测到荣光星分服务器现存机甲售卖店37家，已经定位最近一处目标点。” 机械音猝不及防，突然冒了出来。 陆斐：“……” 这人工智障。 人工智障还蛮贴心地放大了地图，让陆斐自己选择。 每家店铺都会用一个小圆点标识出来，点击小圆点以后能直接传送到对应地点。 哦，懂了，传送法阵。 自动换算完概念的陆斐：“……” 懂什么懂，完全不懂好吧。 陆玉签疑惑地喵了一声，在问她发什么呆。 陆斐高深莫测地说：“我在想，星网世界的我们是真正的我们吗？” 这究竟是投射到意识体上的错觉，还是所见即所得，多想一无是处。 可惜一只猫猫没办法给她答案。 猫猫尾巴甩了甩，表示自己对她的问题感到很茫然。 陆斐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看着这样子笑了一下，接着随便点了一家机甲售卖店传送。 和修真时代的传送阵不同，星网世界里的传送是一种更加奇妙的解构—重组的过程。 有那么一瞬间，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幻化成了某种粒子，瞬息而动，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媒介一路畅通无阻，眨眼抵达目的地。 接着又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粒子重新组合在一起。 这个过程所用的仅仅只是一眨眼还要不及的时间，那些微妙的感觉还没回味，就已经完全消失。 陆斐眨了眨眼。 她笑了一下。 真有意思。 这家机甲售卖店看起来是个大型店铺。 ——应该来说，机甲售卖店就没有小型的。 这东西造价高昂，售价更加离谱，抛开战争因素不谈，完完全全就是有钱人们才能消费得起的奢侈品。 “喵喵喵。” 在这里买到的东西会看你时间确定发货日期，快的话都是一个小时直达的。 陆玉签给她科普。 陆斐饶有兴趣地问：“那你的机甲呢？从哪里来的？” 陆玉签顿时骄傲了，仰起毛茸茸的下巴道：“喵喵”。 私人订制，专属机甲。 ——能在商店里买到的都是基础款和量产款，其他的必须去找各位机甲制造师专门定制。 像玉尘那种，那就是无数价值连城的材料和顶级的机甲制造师共同存在诞生的专属机甲。 其中耗费的财力是不可估量的，那是陆玉签送给自己的23岁礼物，机甲从头到尾所有材料，全部都是他一个人找齐。 和陆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也就是有了这架机甲，再加上还清了陆老爷子多年以来的“培养费用”，陆玉签对陆家的不满才更加明显。 毕竟独立的人说话就是有底气。 陆斐手里还捏着盛钺友情送出的封口费。 心说多少也能买个最便宜的吧。 进去一看。 一整排报价，都是千万起步。 多的是破上亿的，最夸张的一架，老板介绍道：“这是我们店镇店之宝，评级无限趋近于s的机甲，报价五十个亿。” 陆斐：“……” 打扰了。 陆斐顿时受到了打击。 双眼无光，喃喃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陆玉签：“？” 陆玉签：“喵喵喵。” 这钱还包括了十年保修费，每月机甲护理费用。 陆玉签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然后就看到陆斐幽怨的一暼。 陆玉签：“……” 一个资本阶级是无法理解穷苦打工人的世界观的。 陆斐捏着自己的钱包，心说她必须尽快找个赚钱的路子。 而且还必须是暴利，是巨款——她真的好想开机甲！！！ 一人一猫默默退出了机甲售卖店。 陆玉签试探性地：“喵喵喵？” 你还好吗？ 陆斐耷拉着眼皮，无力地摸了摸他的尾巴：“还好吧。” 不就是穷吗，会改变的，改变的。 陆玉签：“……” 陆斐她肉眼可见地丧起来了！ 陆玉签深思熟虑，朝陆斐“喵”了一声。 你是不是想赚钱？ 还用你说？ 陆斐面无表情，手下早就打开了搜索引擎。 “——请问来钱最快的路子是什么？” 一楼高赞：“楼主，看到那本联邦法律了吗？从第一页开始，页页都是高收入。” 陆斐蠢蠢欲动。 二楼热门：“去当星盗！追随荆棘王冠的脚步，浪迹宇宙！” 陆斐眼神放光。 三楼精评：“楼上两个不切实际呢搁这儿，高薪职业那不得机甲制造师、药剂师这一挂的么。” 陆斐茫然地看了看。 开机甲她倒是学会了，可制造机甲？ 算了吧，不太感兴趣。 药剂师又是—— 哦哦哦。 她想起来了。 先前她为了赶论文买了几支网友推荐的精神药剂！ 054 交流赛报名 可怜的打工人去问她神奇的工具猫：“药剂师好入门吗？” 工具猫不明白她的情绪转变怎么这么快。 先茫然一“喵”，然后肯定一“喵”。 不好。 穷苦打工人：“……” 陆斐她又丧了一个度！！！ 陆玉签用自己的猫猫脑袋绞尽脑汁想了想，解释道：“喵喵喵。” 人的精神力虽说能够划分出一个等级，但是精神力往往呈现出这人的身体状况或者心理状况。 药剂师因为职业特殊，提炼药剂的过程中多数需要集中精力，需要的就是平和的身心状况和以此产生的能够长期维持温和的精神力。 入门有重重筛选，最重要的一关就是要佩戴心率表，监测三天心率波动。 如果一天的心率在指定区间内的时间超过了20个小时，才算是勉强有了资格。 然后还要去准备上各种专业课。 辩识草药、背药方、实操……等等等等。 光这个周期，哪怕是缩短再缩短，那也都有一年之久了。 就这，出来以后也不是每个药剂师都能高薪。 只有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掌握了一种或几种原创优质药剂药方的药剂师，才能够逼格维稳。 这很显然不太符合陆斐“短时间内暴富一把”的要求。 陆斐：死鱼眼jpg. 陆玉签安慰地拍了拍她。 然后幸灾乐祸地喵了一下。 陆斐：“……” 她有些不舍地看了机甲售卖店一眼。 正准备回头再说，突然被彩带喷了一身。 陆斐：“？？？” 陆玉签：“喵喵喵？” 他俩抬头才看到，彩带是从天上凭空出现的。 一般这种情况，是某个什么商铺打的广告啊之类的。 这次却非比寻常—— 天空中挂起一道横幅。陆斐心有所感，抬头去看。 横幅上红底黄字写着：“第三十二届全星际星网机甲交流赛报名开始！” 与横幅彩带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伪装成高兴语调的电子音。 电子音激动地播报着：“第三十二届全星际星网机甲交流赛报名开始！本次比赛每两年举办一次，诚邀全星际选手参赛！” 陆斐兴致缺缺：“我又没有……” 就听那道电子音慷慨激昂地说：“主办方购买了大部分型号的机甲星网版权！比赛只考验驾驶能力和作战能力，双方机甲一律使用主办方提供！” 陆斐：“！” 心动了。 就听那电子音天花乱坠口若悬河地夸了起来：“这次比赛是全星际的，全种族的大型比赛……赢得比赛者最高可获得冠军之战直播收益的百分之八十！以及节目组提供的三千万奖金！” 陆斐：“喵喵喵喵！” 放开我，让我去参赛！！！ 口不择言jpg. 打工人整个都活了过来，气质也不丧了，说话也不怼人了，神清气爽地抱着陆玉签亲了一口：“好耶！！！奖金，我来了！！！” 你永远也无法想象一个贫苦的打工人会有多大的潜力。 陆玉签的爪子挠了挠被亲过的毛毛。 喵喵喵喵！ 大胆！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陆玉签是是个人就能亲的吗？！ 这孙女儿实在是太大胆了，不仅想撸就撸，想亲就亲，还老是会曲解他的想法…… 陆玉签越想越气。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恶向胆边生，抬起爪子就呼向陆斐——！ 陆斐还在朝他笑，笑得春光灿烂的。 全然不似以往那种冷笑，小狐狸的笑。 居然是发自内心的。 …… 陆玉签落在陆斐脸上的爪子变成了踩奶。 算了吧。 傻孙女。 笑得一脸傻气。 不过她捏得这张脸还……怪好看的。 绿色的眼珠子呢。 该不会是照着我捏得吧？！ 陆玉签哼哼唧唧地踩了起来心里七想八想的。 此时陆斐心里在想：“拿到奖金以后我要攒钱去先买一台机甲用着，然后再去找一些别的赚钱门路，听说赏金猎人很不错……” 她越想越高兴，笑得越发灿烂。 完全没有想过拿不到怎么办。 对于陆斐来说，拿不到？ 不存在的。 她只会想我应该怎么去得到我想要的。 不会去想我得不到了会怎么样。 人在高兴状态下，看一朵野花都是高兴的。 陆斐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看陆玉签都顺眼了不少。 她表达对陆玉签喜欢的方式就是顺毛撸，纤长的手指一点点捋下去，还时不时挠一挠下巴，把一只大型猫撸得发出甜滋滋的“喵喵”声。 完了抱着爪子踩脸，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动身去找这个比赛的报名处。 路上许多人都行色匆匆，看起来大家好像对这个比赛都很有参与兴趣。 星网追求真实世界的方方面面，但是在遇到这种需要人挤人排队的情况还是很智能化的。 进入报名点范围内，所有人的身体都会慢慢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感觉。 这层数据流能让他们互相叠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大大提高了报名效率。 缺点是陆玉签和陆斐没有实体了，陆斐就没办法抱着他。 陆玉签屈尊踩着广场的地砖，紧紧贴着陆斐的腿行动。 尽管如此，还是跟丢了好几次。 好在陆斐还没有完全被冲昏了头，偶尔还会停下来等他。 一人一猫顺利拿到了报名表。 像这种活动，陆玉签才不会去参加，就没要报名表，蹲在旁边看陆斐填写。 上面都是些实名认证啊，匿名形象和对外姓名啊，这一类基础的问题。 陆斐想了一想，心思一动。 实名认证没法改，她匿名形象就选了现在这个，至于对外姓名。 陆斐输入“木天蓼”。 暗搓搓地警告陆玉签。 ——别喊什么h-804了！我叫木天蓼！！！ 虽然陆玉签并没有被警告道。 都写到这里了，陆斐干脆也把自己这个形象改了名。 改个名还要冲一百。 垃圾星网。 至于精神力和体质水平…… 这陆斐还真不知道。 “陆斐”双e，陆斐肯定不是。 别说体质了，就光说能用神识冒充的精神力，那就肯定不止e等级。 这一时半会儿又没地方给她测评。 陆斐干脆填了星网准入最低等级。 ——到时候哪怕身份败露了，也可以说是双e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