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的羽翼》 第一章 意大利机场 杰瑞着急地看着手表,左顾右盼。已经超过十分钟了,接待的车子竟然还没到!迟到十分钟对他而说不算什么,但对身旁这个男人而言,却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偷偷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杰瑞开始考虑起下午是否要参与会议,那绝对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他不忍目睹。 “把开会资料给我。” 雷邢浩充满磁性的声音,明显带着不耐烦。 “现在?我们才刚从日本飞过来,你最好休息一下。” “杰瑞,你知道休息的意义吗?” “休息是为了健康。” “是浪费生命!” 杰瑞对雷邢浩无奈地耸耸肩,又看了一眼手表。 “再给他们五分钟。”雷邢浩两手交叉在胸前,口气充满不容置疑。 “总经理,也许是出了点意外,人家不是常说天有不测风云吗?这份合约对他们公司而言很重要,我想他们不会掉以轻心才对。” “想和我谈生意,就不能有意外。”他讨厌无法掌握,讨厌一切意外。“你认为这十分钟他们浪费了我多少钱?” “总经理,如果你一定要计算的话——”杰瑞无奈地拿出计算机。 “资料拿来。” 雷邢浩面无表情地接过资料。 休息是浪费生命,等待更是浪费生命。十五岁那年,一杯黄土,埋葬了他的父母,也埋葬了他的青春,从那一刻起,为了生存,他的生命就没有时间可以用来浪费。 左前方的镁光灯再一次闪起,再度传来了不太流利的英文交谈声: “先生,谢谢你,你的衣服真的很好看。” 生命对某些人而言,果然是用来浪费的。正翻看文件的雷邢浩抬起了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不断闪起镁光灯的地方。 “日本女孩吗?她站在那里很久了,很有耐心呢。”发现雷邢浩的眼神停留在女孩身上,杰瑞转移话题。 只见女孩纤细的身影正向离开的西方人点头致谢,由侧面望去,唇畔还带着甜美的笑靥。 “她是摄影师吗?”镁光灯闪起的次数十分频繁。 “不是摄影师,也不是日本人。”雷邢浩简单下结论,将视线调回文件上。 她唇畔那抹笑靥很美,仿佛带着一股魔力,虽然十分吸引人,不过他讨厌那种笑容,仿佛全世界都幸福快乐似的。但真正的世界,正好完全相反。 “你怎么知道?” 拿相机的模样很不专业,英文发音也没有日本人大舌头似的毛病,光是这两点,就足够作判断了。 似乎发现有人在注视她,女孩转过头,往雷邢浩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怔愣地盯着雷邢浩,再也移不开视线。过了将近一分钟之久,她丢下身旁堆放的行李,走向雷邢浩。 “先生,请问您可以让我拍一张照吗?” 柳雁-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男人的衣服看,用英文礼貌地询问。 女人主动搭讪对雷邢浩早就不是新鲜事,不过杰瑞还是高兴,只要现在能发生任何转移雷邢浩注意力的事,他一律认为是好事,因为真正的火山爆发都没雷邢浩发怒来得可怕。 “讲中文。”雷邢浩不耐烦地将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睥睨着眼前的女孩。 柳雁-一愣,在还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已再度开口: “你的英文发音太糟糕,我不想虐待自己的耳朵。” 对方毫不客气地指责,让柳雁-先是诧异了几秒,随即不好意思地红了一张脸。 “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会讲中文。请问您可以让我拍一张照吗?” “你没有创意一点的问法吗?” 柳雁-尴尬地低下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先生,抱歉,我、我” “总经理,车子来了。”杰瑞觉得车子来的正是时候,连忙打开房车的车门,不想让雷邢浩继续迁怒于眼前这个无辜的女孩。 “下次要找男人搭讪,先训练好自己的口才。” 望着雷邢浩离去的背影,柳雁-哑口无言。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那个男的真的这样对你说?”放下行李,范惠琪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敢笑,都是你上厕所上了半小时,我为了消磨时间只好到处寻找好看的衣服,拜托人家让我照相。”柳雁-躺平在床上,回想起那一幕,就感到丢脸。 “他是华人吧?帅不帅?” “我怎么会知道。”她只看了他一眼,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衣服上,压根儿没注意他的长相。不过声音倒是记得,因为十分浑厚而且冰冷。 “柳雁-,你该不会是和幽灵交谈吧?” “我才看了他一眼,而且他戴着墨镜,我怎么会记得。”柳雁-一脸无辜。“他的衣服真的很好看,有点像亚度尼斯的设计风格,不过我不记得亚度尼斯曾发表过那件衣服,好奇怪难道我会记错?还是判断错误了?”法国设计师亚度尼斯一直是她的偶像,她对他设计的每一件衣服几乎都了若指掌。 “又来了,讲到衣服你就陷入浑然忘我的境界。你真的要辞掉服装设计室的工作,到方氏企业上班吗?” 柳雁-坐了起来,淡淡一笑。 十二岁那年她失去了双亲,父母亲车祸前夕,公司已经倒闭,她名下无任何遗产,根本没有亲戚愿意收养她。若不是方家念在父亲曾帮助过他们的恩情上,她只能被丢到孤儿院。 没有方家,就没有现在的柳雁-,她永远忘不了这份恩情。 “伯伯的公司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和书恒都希望我能到公司帮忙,他说自己人比较能够信任。” “方家又不是开服装公司,你是学服装设计的,能够帮什么忙?” “我也不清楚自己能尽多少心力。当年是他们伸手拉我一把,现在我长大了,本来就应该努力回报他们。”最近伯伯和书恒的心情一直处于低潮状态,她看了也于心不忍。“只是暂时离开服装界,我没说要放弃。总有一天还可以再重拾梦想的。” “你到底是什么时代蹦出来的人呀?让找看看——”范惠琪捉住柳雁-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看起来不笨呀,为什么说的话像古代人?” 笑着拿开范惠琪的手,柳雁-全盘接收范惠琪的嘲弄。 “说到方家,前几天方书恒——我们的方‘大情圣’,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和他年底就要订婚了,是真的吗?”范惠琪特意加重了大情圣三个字。 她明明跟书恒说过很多次了,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放弃?柳雁-皱起了眉,摇了摇头。 “你没答应吧?good!做得好!千万别答应他!充其量你只是刚好被他们家收养,又不小心和方书恒成为青梅竹马而已,恩情和爱情不能混为一谈,方书恒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呀?” 柳雁-无奈一叹。父母在世时,她是独生女,一直没有兄弟姊妹;进入方家后,她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的手足之情,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书恒向她伸出了温暖的手。 但曾几何时,她视为兄长的人,却对她产生另一种她无法接受也无法拒绝的感情,她不想伤害书恒,不想让伯伯和伯母失望,却也无法勉强自己将亲情转化为爱情。 “说到方书恒,我就有气,他真的不是普通的龟毛,就拿这次到意大利旅行来说好了,都说是我要和你来了,电话调查好几次不说,还交代我这交代我那,他不知道我范惠琪什么都有,就是最缺乏耐心吗?”想到就一肚子火。 “惠琪,书恒对我很好,只是太爱操心了。” “反正辞掉服装设计室的工作你最好考虑清楚,说不定方书恒只是想把你绑在自己身边而已。” “我已经辞职了。”所以她才会想来意大利,像是为了对长久的梦想作告别式。“回台湾以后就会到方氏企业上班。” 范惠琪张大嘴,无奈地望着柳雁。“你看吧,都说你笨了你还不相信。” “那就继续笨下去吧,反正你说我愚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没有人愿意自己成为孤儿,也没有人愿意自己欠下一辈子也偿还不了的恩情,但人生有许多意外,只不过发生在她身上的意外改变了她的未来而已。她从来不抱怨什么,因为方家的人对她太好,好到有时候她会觉得无法承受。 正因为无法承受,所以她拥有多少,就愿意为他们奉献多少,这是她唯一可以报答他们养育之恩的方式。 “真是——”范惠琪翻了翻白眼。“受不了耶,每次扯到方家,我就会气到肚子饿。” “明明是自己肚子饿了。” “反正这几天要避免提到方家的事,我们约法三章,不准再提到方家的相关字眼。” “刚才也是你先提的。” “哎哟!反正反正我们先去餐厅享受意大利美食就对了啦。” “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我们要住这种五星级饭店?好贵的。” “出入五星级饭店的部是有钱人,对吧?” “我们两个就是例外。” “我说的是大部份嘛。你忘了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嫁给有钱人当少奶奶。” “宾果!但在学校根本钓不到有钱的帅哥,好不容易来到浪漫的意大利,我当然要好好把握这种难得的机会。” “惠琪,你果然不适合为人师表。”她唯一值得学生学习的就是——如何坚持自己的梦想。 “我只是想找个准时上班准时下班的工作而已,不然每天加班的话,哪有时间钓凯子?等着看吧,等我嫁了有钱人,就不用再被那些小表虐待了。想像一下,高级饭店、一流餐厅、浪漫的邂逅、烛光晚餐,光是用想的我整个人就快飞起来了。” “摔下来时记得拉降落伞。”柳雁-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 一路走进饭店的餐厅,范惠琪都还沉溺在自我陶醉的情境当中。而早就习惯范惠琪会不时疯疯癫癫的柳雁-,唇畔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两个同样在餐厅用餐的男人,在她们落座时,看向了柳雁。 “总经理,是那个女孩。”杰瑞指指隔壁桌的柳雁-,不过后者完全没察觉,只是很专心地品尝着贵得离谱的美食。“好巧,原来她也住这间饭店。” “吃你的东西。”雷邢浩啜饮了一口酒。 “说到巧,我正想问你,那时候你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华人?” “直觉。”完全不浪费只字片语的回答。 “想不到你也会凭直觉办事。”他是一路看着雷邢浩长大的人,对于雷邢浩会这样回答,杰瑞大感意外。 懒得理会杰瑞的揶揄,雷邢浩再一次看向柳雁。仍旧是那种幸福的笑容,看也知道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像极了温室里的花朵,虽然娇美,却禁不起任何摧折。 “雁-,隔壁桌有人在看我们耶。虽然其中一个是中年叔叔,不过年轻的那个很有型,是个帅哥哦。”耳听四面、眼观八方的范惠琪马上就发觉到一股异样的注视。 柳雁-抬头往隔壁看去,正好迎上了雷邢浩的目光。 惠琪指的是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吗?柳雁-偏了一下头,眼光停留在男人的衣服上几秒,又继续埋首于食物。 “不好吗?是斯文型的帅哥耶。”范惠琪受打击地摇着柳雁。 “不就是个穿西装的男人。” “老天啊,你的眼睛只看得见衣服吗?我指的是他的脸,脸啦!拜托你别光看人家的衣服好不好?”范惠琪觉得自己完全被打败了。“我先说哦,晚上那场服装发表会你自己去就好,我要去意大利街头展开浪漫的邂逅。” “祝你狩猎成功,别又迷路了。”柳雁-一笑,喝了口红酒,眼角余光再度看见隔壁桌的男人还在看着她。 她也回望了男人一眼,虽然觉得似曾相识,不过仍然想不起来在何时见过这个拥有贵族气息的男人。 虽然她无法了解那个男人为什么一直看着她们,不过还是礼貌性地对男人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埋头吃起大餐。 不像是装模作样,她的眼神是真的不认得他。雷邢浩诧异地发现才见面不超过三个钟头的人,竟已经认不出他来了,而且那人还是个遭到池鱼之殃,被他刻意为难的女人。 是真的不认得了,还是她的演技太好?离去前再看了柳雁-一眼,雷邢浩感到十分好奇。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坐在饭店大厅的沙发上,柳雁-专心地翻看着手中一叠照片。 意大利果然是时尚流行之都,昨天晚上看完服装发表会,她就迫不及待地把第一天拍的照片送去冲洗,因为那场发表会实在太精采了,让她兴奋得整夜睡不着。 一大早拿到照片,急急忙忙赶回饭店时,和她约好在大厅见面的范惠琪竟然失踪了!她猜想范惠琪大概又在街头寻找邂逅的对象了,不过也可能又迷路了,所以干脆就坐在大厅等她,想不到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如果能照到昨天那件衣服就好了”回想起那件疑似亚度尼斯设计的衣服,柳雁-就深感可惜。 感觉到旁边有人坐了下来,柳雁-抬头看向来人,然后悄悄地往右边挪开距离。 她好像是真的不认得他。雷邢浩观察着柳雁-的神情,深感不解。 只不过将墨镜换成了眼镜,有那么难辨认吗?见她悄悄挪开两人的距离,他刻意往她的方向挪近。 埋头看照片的柳雁-感觉到对方又缩短了彼此的距离,她不解地抬头又看了雷邢浩一眼,然后十分有礼貌地点头一笑,再度拉开彼此的距离。 又往旁边挪了,她不习惯亲近人吧。雷邢浩难得出现玩心,见柳雁-一移动,他也跟着移动,直到把她逼到了角落,再也没有退路。 这个人好奇怪呀。被逼到沙发尽头的柳雁-,站起身奇怪地看着雷邢浩。 “先生——”柳雁-正想提出质疑,不过在看清楚男人身上的衣服后,她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包包里掏出相机,同时改变了台词:“请问您可以让我拍一张照吗?” 刚才坐在同一个方向,她一时没注意到他的衣服,这款亚度尼斯的最新秋装,穿在他身上真好看!特殊的流线及剪裁,加上男人模特儿似的体格,真的是好看得让人失神。 雷邢浩一愣,完全无法了解她的神色为何可以在瞬间由谴责转为雀跃。 “你的英文真的很破,说中文。” 柳雁-一脸期待的表情瞬间垮下。 这个声音跟昨天那个人好像,难道是同一个人?昨天那个男人也是穿着同风格的衣服,这么说来真的是同一个人了! 她什么人不好找,为什么又找上这个男人?柳雁-受打击地呆立在原地。 “认出来了?”雷邢浩由柳雁-讶异的表情作出判断。 “先生,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一向没有认人的习惯,不过这次显然糗大了。回想起昨天男人的冷嘲热讽,柳雁-暗自叫苦。 “你从哪一点认出来的?”不同于柳雁-的慌张,雷邢浩反而气定神闲,像极了正在审问犯人的判官。 “声音”她差点说出“冷嘲热讽的声音”这句话,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还有衣服。” 想不到他这张脸在她面前完全起不了作用。雷邢浩虽不在意自己的皮相对女人有无影响力,不过却无法接受一向自信的他竟会被眼前这女人彻底漠视。 根据她昨天以及今天的表现,他十分肯定,吸引眼前这女人的正是“衣服”她的眼中只看得见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即使到了现在,她仍不时偷瞄着他身上的衣服。 “先生,我昨天不是要搭讪,是因为”虽然面对这男人让她忍不住害怕,不过柳雁-还是鼓起了勇气,认为有必要澄清。 “我没有问你问题,你打算解释给谁听?” 虽然不习惯接近人,不过逆来顺受的个性也让她从未与别人结怨过。面对这种开口就伤人的人,对柳雁-而言还是第一次,在他的气势下,她本来就有点畏缩了,现在又被这么一问,弄得她只能无所适从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是服装设计师?” “算是。”虽然已经辞职,不过曾经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回答别人的问题不够简洁,等于在浪费别人的时间,你不懂这层道理吗?”雷邢浩觉得自己的恶劣因子又犯起来了。 “喔,好,我知道了。”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立正站在这里受罪,不过柳雁-还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先生,我可以拍一张您的相片吗?大部份的男人不适合白色系列,不过您似乎例外。” 再度将目光移向雷邢浩身上的衣服,还是觉得很好看。或许是因为主人拥有模特儿级的身材,让衣服增添了不少风采的缘故,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感到衣服的主人仪态不凡。 “如果”见雷邢浩没回话的打算,柳雁-小心翼翼地再度出声。“如果您讨厌照相,我可以不把您的头照进去,只照衣服就好。”有没有那张脸蛋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差别,她只是想在暂别服装界之前,为自己留下一份纪念礼。 “你真不是普通体贴,我是不是应该感动到痛哭流涕?”这个女人正严重践踏别人的自尊,却毫不自知。 他说她体贴?可为什么她觉得话中带刺?柳雁-一脸为难,根本无法判断。 “谢谢谢您的赞美,先生。”还是先向人家道谢好了,虽然是陌生人,不过礼貌还是十分重要。 他是不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了?她竟然真的以为他那是在赞美?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竟能养出这么愚蠢的女儿? “先生,您这件衣服是出自亚度尼斯之手吧?您很适合穿这类风格的衣眼。您昨天穿的那件,是不是也出自亚度尼斯?”柳雁-好奇地想寻求答案。 “出自谁的设计重要吗?”她的眼神在谈论到衣服时,似乎会发亮。不过是件衣服而已,为什么她光谈到就能高兴成这样? “也、也不是那么重要,只不过我”柳雁-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我很好奇,因为在我印象中,亚度尼斯没发表过那款衣服。” “小姐,我有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她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柳雁-努力地思索究竟哪里惹到眼前这男人,但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透,她咬咬下唇,决定逃跑算了。 “这、这么说也对,您没有这个义务。”虽然十分尴尬,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对雷邢浩挥了挥手。“我沙发留给您坐,很抱歉再一次打扰到您,我先走了。”若不是看在衣服的份上,她早拔腿就跑了。 想走?可是他还没玩够。现在是他的娱乐时间,她不能说走就走。 “你不是想照相吗?” “先生,您的意思是愿意让我照了?!”柳雁-喜出望外,停下离去的脚步。 “动作快一点。” 柳雁-高兴地点点头,拿起相机迅速地拍了好几张,取镜时还不忘提醒自己——别拍到人家的头。 就在她高兴地想向雷邢浩道谢时,雷邢浩却把饭店的服务人员叫了过来。 “先生?” “靠过来。”雷邢浩对她招了招手。 “啊?”虽然不了解,不过柳雁-还是依言走近。 “你的衣服刚好和我相配,和我合照一张。”雷邢浩不耐烦地伸手拉她。“你不会再靠过来一点吗?”不疾不缓的声调,夹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威势。 柳雁-依言靠近,鼻尖传来了属于男性的气味。 她不安地想拉开距离,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整个被转了一个方向,正面对着他,然后在另一个下一秒,镁光灯亮起时,她整个人已被雷邢浩紧紧抱住了。 “这是回礼。”雷邢浩眼中净是恶意的掠夺,快意读取着柳雁-的错愕与震惊。 “你没把我放在眼底的回礼。” 第二章 “杰瑞,想问就问。”雷邢浩头也不抬,敲打键盘的动作完全没有停止。 “我没问题想问,总经理。”杰瑞收回注视的目光,假装整理资料。 “你最好考虑清楚,错过这一分钟就没发问权。” “总经理,我真的——” “剩三十秒。” “总经理,昨天你在饭店大厅脱轨的表现,我都看见了。” “嗯哼。”雷邢浩不在意地轻哼。 “我很好奇你这样做的原因。” “没有原因。” “你的意思是纯粹恶作剧?” “随你怎么想都可以。”不过是一时兴起,虽然那个举动对他而言已经是严重的破例了。 抱住她的那一瞬间,感觉很温暖,不过也只是错觉而已,他只是太久没拥抱别人,尤其是女人。 “虽然我只是你的助理,但是你也必须专心听我讲话。”将雷邢浩的手提电脑合上,杰瑞严肃地正视着他。 双手环胸,雷邢浩仍旧一脸不在意。 “杰瑞,我记得两年前决定并吞二叔的股份时,你的态度似乎没有现在积极。” “那是公事,公事自有程序可以解决。这件事不一样,是你的私人问题。” “你打算要我付精神赔偿费?”他还记得昨天那女孩的表情,由错愕到盛怒,外加很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我认为付娱乐费可能比较适合。至少她娱乐了我,是个不错的消遣。” “总经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不能用金钱衡量。” “但绝大部份的事可以用金钱解决。”拿下金边眼镜,雷邢浩起身,注视着落地窗外的夕阳。“那个女人也是个千金小姐,并不缺钱。” 他只是无法接受她的目的不如自己当初所料,竞只是为了“衣服”所以恶意整了她一下而已。 “大少爷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正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意料之外,所以人才有活下去的价值。’” “很可惜我跟我父亲不一样。”他讨厌无法掌握、受人摆布,他只扮演猎人的角色。“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从我的户头提一笔钱送过去就是了。” “总经理,你太坚持你的生活方式。” “是‘生存’方式。”雷邢浩纠正。“有钱人对于金钱仍会爱不释手,金钱对他们而言才是万能。” “总经理打从心底认为那女孩会是这样的人?” “你最好祈祷她是,至少好摆平。”她眼底只看衣服不看人的举动,让他骄傲的自尊心受到短暂地伤害,不过他可以大发慈悲放过她。 “柳小姐下午已经退房离开了。” 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女孩匆忙逃跑的模样,雷邢浩嘴角出现不自觉的笑意。原来她姓柳,整了人家一顿现在才知道。原本他还打算处理完公事,再去找她的,因为她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人既然走了,就没有讨论的必要。杰瑞,你嫌我时间太多吗?”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太多,就不会因为对方身上流露出幸福的模样,而冷嘲热讽了;如果不是因为太骄傲自负,就不会因为对方不认得你,而恶意戏弄人家了。” “杰瑞,我认为这个话题没有继续的必要。” “总经理,是你坚持要我发问的。既然你决定结束话题,就照你的意思办。”杰瑞随即将话题转到公事上:“老爷刚才来电,夸赞你昨天与奥赛公司谈成生意。” 雷邢浩不甚在意地望着窗外的日暮景色。 “他还说已经在西雅图为你买了一栋别墅。不过也特别提到,希望你能在这次的假期中,顺便完成一件并购案。” “回绝他。”忙了好几年,才换来短暂的休息时间,老头子竟敢打他私人假期的主意,算盘未免打过头了。 “老爷似乎有意将经营扩展到东亚地区,而且认为你应该会有兴趣,因为地点就在台湾。” “我没兴趣。” 回台湾是度假,也是扫父母的墓,他不想连这一点私人时间也被瓜分。 “我已经告诉老爷你不会答应,但是他认为你既然一个月的假期都决定留在台湾,应该不会拒绝这件小案子。” “既然知道是小案子,还敢派我去?”雷邢浩冷哼了一声。“我看爷爷只是想测试台湾的假期与他的命令对我而言哪一个比较重要吧。” “总经理,明白他老人家的想法,不一定要讲出来。”而且还是以不屑的口吻。 “明白不等于必须接受。” “总经理,我认为你还是先看完合并案的报告书,再作决定好了。”杰瑞意味深长地放下卷宗。“再过不久,老爷就要退休了,虽然董事长的位子你已经唾手可得,不过小心方为上策。请你耐心看完报告书,我相信内容对你而言一定十分有趣。” 讲些什么?雷邢浩不耐烦地打开卷宗。 全是一些公司营运状况及财务报表的分析单,以及并购的可行性,千篇一律;唯一不同的就是金额与他昔日所接的案子有天壤之别,不过是间中小型企业,虽然并购后仍有利可图,但是这些利润对雷氏集团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 他对这件牺牲品完全没兴趣,也不想给老头子面子。 “回绝爷爷,直接说我没兴趣。” “总经理,你还没看完。” “没看完又如何?”雷邢浩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现在看完——” 人事资料上,一张女孩子的相片及短短几行字,让他收回正要出口的话。 柳雁-:二十五岁,十二岁时父母双亡,被方家收养。名下拥有方氏企业百分之二股份,现任服装设计师,是方家内定的儿媳妇。对方氏企业无任何影响力。 是她?!十二岁时父母双亡?!原来她并不是个大小姐,但她为何又会有那样的幸福笑容? 盯着柳雁-的照片,雷邢浩陷入了思考当中。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哎,没钓到金龟婿,白白去一趟意大利了。他们是那么地热情,又长得那么地帅说。”范惠琪有气无力地拖着行李,一脸可惜。 “你可以再去买一张机票,再去一次意大利。”反正她们才刚下飞机,要买机票很方便。 “你还敢说,都嘛是你。莫名其妙地退房,拖着我到便宜的饭店,让我错失了当少奶奶的机会。” 柳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被那个男人抱住时,她简直吓得快晕倒了!用尽所有力气才把他推开,逃回房间的路上,还不断回头,深怕他会追来。在范惠琪回来前,她已经以前所未有的敏捷速度收拾好行李,根本不敢再多留一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怕他,更不懂他为何要这样捉弄人,所以直觉地认为逃离他的势力范围方为上策。 即使在父母过世、没有亲戚愿意收养她时,她饱受人间冷暖,看过许多人的嘴脸,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令她感到这么地难以接近,像是刻意把自己隔离在众人之外似的。 “总之,已经回到台湾,很安全了。”柳雁-高兴地对自己这样说。即使搬离了饭店,不过这几天在意大利旅游时,她仍旧提心吊胆,深怕再度遇见那人。 “你是不是在意大利见鬼了?还是惹到了什么人?什么安不安全的?” “其实我又遇到了——” 柳雁-话才讲一半,手上的行李就被人提走,她奇怪地回头看向来人。 “你在意大利遇到谁了?”方书恒笑睇着柳雁。 “书恒?你怎么来了?”柳雁-十分讶异。“都说好不需要来接机了,而且又不是假日,你还要上班。” 方书恒搂了搂柳雁-的肩,然后责备地摇摇头: “才出去几天而已,为什么脸色这么疲倦?教我怎么放心得下?” 一旁的范惠琪听了猛翻白眼。 “你跷班了?虽然你是总经理,也不可以公私不分,让底下的人知道了怎么办?” “爸爸和妈妈放心不下,我也一样,所以我是得到爸爸的允许才跷班的,你别担心那么多。”方书恒皱起了眉头。“你这几天都吃什么?感觉上变瘦了。” “意大利的食物都是奶油,应该是变胖了才对。” “听说意大利治安不太好,当初我就不赞成两个女孩单独去了,这几天我一直放心不下,就怕你遇到坏人。下次没有我陪,别再自己出国了。” 天哪!她快吐了!范惠琪已经开始深呼吸,努力克制即将爆发的脾气。 “你刚才说你遇到什么?是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有没有对你怎样?” “方大情圣、方书恒先生,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雁-这几天吃了什么食物?看了哪些地方?照了几张相?还有上了几次厕所?”她就是受不了方书恒的过度保护欲。 当年失去双亲的柳雁-的确很需要人保护,但是现在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她有独立自主权,为什么方家的人到现在就是搞不懂呢?把她保护得密不通风,对雁-到底有什么好处? “范惠琪,我没责怪你,你倒先责备起我来了。当初我就不赞成雁-和你出国了,现在果然印证了我当初的判断,你根本没尽到保护雁-的责任。” 又来了,这两个人见面永远是针锋相对,尤其是书恒,总是刻意指责惠琪,让她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好朋友。 “方书恒先生,你别说笑了,你的变态保护欲我根本不敢领教,更别说是学习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谁该受保护、谁该保护谁的道理,只有互相的平等对待,你懂不懂?啊,问也是白问,因为你根本听不懂嘛。” “范惠琪——” “书恒,别再说了。”柳雁-对范惠琪感到十分抱歉。“惠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交恶。” 他当然知道范惠琪是雁-最好的朋友,但是打从高中开始,范惠琪就处处看他不顺眼。他们的价值观相差太多了,他不希望单纯的雁-受到范惠琪的不良影响,曾经不止一次的提醒雁-,但不知为何雁-还是喜欢亲近她。 喜欢的人的好朋友却讨厌他,对他而言是一种挫折。 “方书恒,等你学会什么叫作‘互相’时,也许我就会看你比较顺眼了。”范惠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吐了吐舌头。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望着墓碑上父母亲的名字,雷邢浩习惯紧绷的表情,难得出现放松的神色。 “这里景色很美,不是吗?” 依山傍海,山色青葱翠绿,海水湛蓝辽阔,带着咸味的海风不时拂来,传送着属于大自然的气息。 十五岁应该是个多采多姿的年龄,但是对他而言,却是人生的大转变。从那一年开始,他不仅失去了双亲,还失去了许多青春时应该享有的欢笑与快乐。 在雷氏家族中为了生存、为了往上爬,他根本无暇体会何谓青春,何谓欢笑,何谓幸福。属于他的幸福,在父母入葬后,早已随之烟消云散,为了那个目的他可以牺牲一切。 不,应该说他本来就没有任何可以珍惜的,所以也无所谓牺不牺牲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助他完成那个目的的工具而已。 “能葬在一起是不是很幸福?在台东相遇就算了,现在还能在一起”却留下他,孤伶伶的一个人。“不过算了,我不会跟你们计较,反正再怎么计较你们也没办法回我话,这样太无趣了。” 回答雷邢浩的只有拂过耳畔的风声,像是在嘲讽他的自言自语。 “去年没来看你们,因为比较忙。二叔不甘愿股份被我吃掉,到处捅我楼子,但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有些烦就是了。” 海真蓝,蓝得让人想徜徉在上面。望眼看去,一切的事物竟都那么美好,美好到令他生厌。 “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雷邢浩收回远眺的视线,对墓碑摆了摆手。 在台东待了一星期,每天除了看山看海,到父母的墓前自言自语,似乎就没任何事可做了。度假对他而言,改变的只是工作量,并不包括心情。不论待在哪一个城市,不论四季是否改变,也不论身边出现的人是否不同了,对他而言,心情都不会有变化。 戴上墨镜,忽然不想走昔日往来的路线,他拐了个弯,往反方向走去。 “爸、妈,很漂亮吧?这一张是梵谛冈的教堂,这张是广场前的特拉维许愿池,这张是竞技场” 谁会如同他一般,对着冰冷的墓碑说话?寻着声音,雷邢浩看到了右前方正拿着相簿一一细数的女孩。 “对不起喔,本来想多照几张风景照拿来给你们看的,可是一到米兰看到那么多漂亮的衣服,就忘了照风景照。”柳雁-歉然一笑,仿佛她的父母亲正坐在她眼前一般。“看看衣服好吗?相片里的衣服都很棒哦。” 竟然是她?! 雷邢浩开始怀疑起老天爷似乎别有用意了。 “这件灰色的衣服很好看吧?是纯手工的,要价高得吓人。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亚度尼斯设计的这件衣服,穿在这个怪人身上很好看吧?很少男人穿白色会好看,不过他例外。” 怪人?是指他吧。雷邢浩又走近了点。 “你们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没照头吧?看起来的确有些奇怪,不过我记得你们教过我,和人约定了,就一定要遵守,虽然他看不到洗出来的照片,不过我还是遵守了自己说过的话。” 他什么时候说过不准把他的头照进去的话了?他只不过出言讽刺她很“体贴”而已。 “啊?!这张相片——”像是在谴责自己的大意,柳雁-急急地抽出相本最末那张相片。“爸、妈,这个怪人真的是很恶劣!如果这件事被书恒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书恒?方书恒是吧,方氏企业的总经理,她的青梅竹马。雷邢浩挑了挑眉,对于柳雁-一再以“怪人”指称他大感不满。 “伯伯的公司最近很不顺利,我已经辞掉设计室的工作到公司帮忙了,可是除了设计衣服,我好像什么也不会。虽说是书恒的助理,但我老觉得自己碍手碍脚,除了打打杂、接接电话、招待来宾,他们谈的事情,我一样也不懂。”柳雁-无奈一叹。“我很想帮方家做一些事,因为公司现在的情况似乎真的很危险,书恒和伯伯都撑得很辛苦。” 在为她的男人感到心疼吗?雷邢浩不自觉地露出不屑的神情,脑海中浮现出方氏企业的财务分析表。 财务的确一团乱,不过倒不是无法补救,正在洽谈的那笔生意利润可期,但眼下缺乏一大笔资金。总而言之,金钱虽非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加油的。”合上相本,柳雁-迟疑地看着被她抽出来的那张相片。 相片中,他的下巴靠着她的额头,嘴角扬起恶意的笑容;而她,虽然微侧着脸,不过脸部表情明显受到惊吓,两个人的表情呈现对比。 “没礼貌他到底知不知道随便抱住人家是很无礼的行为?”柳雁-对着照片皱了皱眉头。 如果他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敢说这样的话吗?雷邢浩竟想像起他现身时柳雁-的表情。 “烧掉好了,好像也没有理由带在身边哦?”柳雁-自言自语完,果真拿出了打火机。 这女人竟敢烧他的相片! “没得到相片主角的允许,不好吧?” 柳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雷邢浩,更是吓白了一张脸。 “你、你”“烧别人的相片很像在下诅咒。”他顺手抽走柳雁-手中的相片。 她应该是眼花了吧?还是现在是在作梦?脚下踩的可是台湾的土地?柳雁-完全愣住了,只能傻傻地僵立在原地。 “又不认得了?你的脑容量有那么小吗?”雷邢浩戏谑地指指相片中的男子。 虽然是大白天,但这里毕竟是墓园,难道她真的见鬼了?想到这里,根本无暇顾及还摆在地上的相簿,柳雁-转身就跑。 逃走了?拾起相簿,雷邢浩追了上去。 追过来了?!不会吧!回头看见雷邢浩嘴角擒着她不解的笑意,柳雁-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小心踩空了一阶石梯,连滚带翻地趺落到阶梯下。 “笨手笨脚。”雷邢浩缓缓踱步到柳雁-身后,居高临下望着跌倒的柳雁-,并未伸手帮忙。 他果然是个鬼,而且还是个专会冷嘲热讽的魔鬼! 柳雁-生气地回瞪了雷邢浩一眼,然后迅速地别开头,不想让自己记住这张恶劣的面容。 手肘及膝盖都擦伤了,好痛! “起来。”他伸手欲拉起她。 “不用你帮忙。”挥开雷邢浩伸来的手,柳雁-勉强起身,一拐一拐地前行。 招来停在路边的计程车,她逃命般地急急关上车门,车急驰而去。 她当他是妖魔鬼怪吗?表情跟见鬼差不多了。翻开相片本子,雷邢浩有一种严重的挫败感。 “竟然真的只照颈部以下的衣服”拜她所赐,相片中的他全成了无头鬼。 这个女人真是雷邢浩嘴角忽然泛起玩味的一笑。 既然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不陪老天爷玩一场,岂不辜负他的精心安排? “杰瑞,把方氏企业相关资料准备好。”他拿出手机。 “总经理,你决定要并购方氏企业了?” “以赞助人的身份出现,别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 “要趁其不备进行并购?” “不,只是决定玩一场游戏罢了。” 第三章 该不该现在进去?还是等大家睡着了再进去? 现在进去的话,大家看到她这一身伤,肯定会一片惊慌;晚一点进去的话,他们又会忧心忡忡,该怎么办才好? 柳雁-两难地坐在方家门口,左思右想时,方家大门忽然打开了,方书恒拿着手机,惊讶地望着她。 “我正想打电话给你。”看见缩坐在台阶上的柳雁-,方书恒露出温柔的笑容。“为什么坐在这里不进去?” “嗯刚回来,忽然想看星星。”她连忙遮掩受伤的右侧。 “发生什么事了?”方书恒走近,坐到她身边。 “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 如果说了,书恒一定会重头开始追溯,结论一定是到意大利游玩是错误的决定,说不定还会怪罪范惠琪。 “根据以往的经验,你只要发生了什么不敢讲的事,就会缩坐在门口不敢进去。” “哪、哪有。”她摇了摇手。 察觉到柳雁-刻意遮掩右侧,方书恒倏地起身,绕到了她特意遮掩的右半边。 “为什么会伤成这样?!”握住柳雁-伤痕累累的右手,他心疼地质问。 还是穿帮了。柳雁-颓丧地低下头。 “手和脚都有,到底怎么回事?” “就就是跌倒了。” “你们两个为什么坐在门口不进来?”闻声寻来的方母高秋棠见到两人的身影先是莞尔,继而看到柳雁-被握着的右手,马上发出了讶异声:“我的天哪!雁-,你的手——” “雁-的手怎么了?”最后走出来的方成义看见柳雁-的擦伤,也皱起了眉头。“快进来,光站在门口伤不会好。” 望着一团乱的方家,柳雁-在心底一叹。 她就是怕这种劳师动众的场面。书恒在她手臂上涂涂抹抹,伯母在厨房忙着煮草药,伯伯则不断提醒书恒下手要轻一点。 她被保护得像一尊瓷娃娃,摔不得、碰不得,惟恐不小心就化为碎片似的。 “把这碗汤药喝了,听说对伤口的复原很有效。”高秋棠将草药端出来,不断地对汤药吹气。 “有没有到医院打破伤风?没有的话叫书恒马上载你去。” “伯伯,不用了,只是不小心跌倒,小小的擦伤而已。” “小伤也会养成大病,不去不行。”方成义十分坚持。 “伤口清理干净我马上载你去医院。”方书恒仔细地涂抹着消炎水。“你在哪里跌倒的?” “是啊,雁-,你不是到台东扫墓了?该不会在台东就跌倒,一路带着伤回来的吧?”高秋棠疼惜地抚着柳雁-的长发。 “是在前面转弯的地方不小心跌倒的,想说还不太痛,就一路走回来了。”她不能承认是在台东跌倒的,如果说了,肯定会引来他们更大的忧心,仿佛她长大了仍不会照顾自己。 这样的擦伤,没什么大不了,就连小学生也可以自己处理,但是就方家人而言却不然。 十三年前,柳家为了由谁负责收养她,而吵得天翻地覆时,方成义和高秋棠也在场,当时她只是静静坐在一旁,泪水早就哭干了,并不在意自己的未来到底该如何过。 在方成义和高秋棠心中,一直认为她的心灵受到很大的伤害,所以这些年来,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她,深怕再度刺伤她。即使伤痛过去了,但他们待她的态度却从未改变过。 “雁-,你明天就请假一天,在家休息好了。”方成义直接下结论。 “伯伯,公司最近很忙,我只是不小心跌倒,四肢都还能动,这样就请假的话” “董事长的话都不听了?”方成义抬出了在公司的身份。“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叫我以后到了那边,怎么对你父母交代?” “雁-,你就听伯伯的话吧。你是我们的宝贝,也是俊杰夫妇的独生女,当年你的父母帮助过我们,所以我们有保护你的责任。” 努力隐藏失落的神情,柳雁-勉强应答了一声,温驯地点点头。 在他们眼中,她仍是那年孤单无助的十二岁小女孩,没有亲戚愿意收养,没有人可依靠。所以她需要密不透风的保护,需要比别人更甚一倍的呵护,即使现在她已经二十五岁了。 “相片呢?” “嗯?”柳雁-疑惑地望着方书恒。 “到意大利旅游的相片啊。你今天不是去拿相片了吗?打算从台东回来时才要拿给我们看的。” “啊!”逃也似的离开墓园,她一路上就像惊弓之鸟,根本完全忘了相本的存在。“忘记带走了,应该应该是放在墓园里。” 她真的会被那怪人害惨!回想起他居高临下说她笨手笨脚的神情,柳雁-不自觉地鼓起了两颊。 不想不气,愈想愈气,说她笨手笨脚,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害的?她会从石梯上滚下来,还不是被他吓到的,而他竟还有脸嫌她?真是太过份了! “你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真的没发生什么事?”每当雁-思绪飘远时,就是这样的表情,仿佛她已置身在另一个世界。 “嗯?”柳雁-回神,不解地望着书恒,根本不知他刚才究竟讲了些什么。 “没事。”方书恒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走吧,我载你到医院。” 那张恶劣的脸为什么在她脑海中还那么清晰?不能想、不能想!愈想只会让自己愈火大。对,不可以想可是,为什么那么巧,又会在台东遇到他?是巧合吗?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们就顺便约个会、吃顿消夜,不用太早回来。”高秋棠站在门口对儿子挤眉弄眼。 柳雁-根本感觉不到周遭人的刻意安排,她完全陷入了自我思考里。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台湾?该不会他也是台湾人吧?想到这里,柳雁-更拧紧了眉头。 不会的,不可能再见面的,台湾虽小,不过也有两千多万人口,要再遇到他的机率太渺小了。大不了她以后到台东扫墓时,小心一点就是了。担心完以后,她随即又安慰起自己。 “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什么?” 柳雁-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车子里,而方书恒早就帮她系好安全带。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一些事情。” “你在想什么事?”方书恒继续追问。 柳雁-无奈一笑。“书恒,不是每件事都必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我以为我们之问应该没有秘密的。”方书恒感到十分沮丧。“以前我们无话不谈。” “是啊,就像无话不谈的亲兄妹一样,我也很怀念那段日子。”她加重了“兄妹”二字,在她心底,是真的把书恒视为亲哥哥来看待。 “你可以不用怀念,现在我仍然陪在你身边,你一点也不孤单,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和我分享心事。”方书恒刻意忽略“兄妹”二字。 自从书恒对她的感情变质后,她感到孤单的时间愈来愈多了。或许是因为面对这种关系,她显得很无能为力所导致的吧。 “是啊,有你在还有伯伯和伯母,你们都是好家人。”即使心中有个填不满的黑洞,常常感到自己十分孤寂,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她不能让别人为她担心。 “再过一阵子,就要改口叫爸爸妈妈了,你要学着习惯。我不介意你提早叫他们,我想爸妈他们也已经期待很久了。” 柳雁-脸上出现了落寞。在她心中,爸爸妈妈的位置永远只属于死去的父母亲而已,任何人也无法取代。 为什么她的表情会这么孤寂?雁-来到方家已经十三年了,早已超过当年她在柳家生活的时间,但为什么他总觉得她的心中有一块他怎么努力也走不进去的天地?她在那块天地的周围隔了层层栅栏,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进入,都只是徒劳无功。 “书恒,你还记得我十八岁生日所许的愿望吗?我一直希望有个哥哥,一个像你一样温柔体贴的兄长,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谁也无法取代。” 谁也无法取代的“哥哥”是吗?他的努力还不够是吗? “雁-,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扮演各种角色,你的朋友、你的兄长,当然也可以是你的丈夫。当年你来到我们家时,我就这样告诉自己,我要保护你一辈子。”方书恒自信地望着柳雁。“谁也无法取代你在我生命中的地位。” 柳雁-默然,悄悄地别过头,无法被了解的孤寂,仿佛流沙一般,让她备感窒息,逐渐被寂寞吞噬。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你猜,咱们总经理的助理小姐昨天为什么请假?” “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手臂上那一点擦伤。” 化妆室里,两名补妆的女同事正兴致高昂地讨论着柳雁。 “正是。”回答者的表情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期待。 “果然是个大小姐,有钱人家就是这样。”扑粉的动作停了下来,从鼻孔发出了冷哼。 “她才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呢,只是个孤儿,十二岁就死了父母,是方家好心收养她。” “十二岁就飞上枝头当凤凰啦?怎么我们就没这种好运。”声音忽然降低了几音:“那她跟总经理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喽,还听说是方家未来的媳妇。” “我就知道!果然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她根本什么都不会。前阵子黄秘书还从头一一教她,我就在奇怪,我们方氏企业虽然不是跨国企业,好歹在台湾也有不错的名声,怎么连那种人都可以进来?” “有钱人的准媳妇,又是学什么服装设计的,当然什么都不会啦!实在搞不懂,她在家享受就好了,干嘛还来和我们抢工作?” “总经理该不会是怕她到处招蜂引蝶吧?你没看总经理对她多温柔多体贴。”抹完粉,开始涂起了眼影。“不过另一项小道消息是公司财务好像出了问题,所以想培养自己家族的人,毕竟自己人比较能信任嘛。” 柳雁-倚靠着厕所的门,百般无聊地将卫生纸折成一朵花的形状。 她到底还必须在厕所里待多久才能出去呢?昨天果然不该请假。她的特殊身份一进来就引人侧目了,加上完全无任何商业背景,更是引来多方讨论。敏感的时间里,一切本就该小心行事,但伯伯和书恒似乎不这么认为。 虽然早预料得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不过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乖乖请假,她情愿为了安他们的心而引来外界的议论,也不愿意他们为了她而感到忧心忡忡。 “公司真的出问题啦?可是昨天王经理从贵宾室回来后,不是直嚷着公司要赚大钱了吗?听说来了个送钱的圣诞老公公。” “你指的是昨天贵宾室那个人吗?他才不是什么老公公呢,他长得真是超有型的!” “你有看到那个贵宾?到底是长得怎么样?看到的人都说他帅到无法形容耶!” “不能说是帅,也不能说是英俊,因为那样的形容词太笼统了。他呢有贵公子的气息,长相有点斯文,但斯文中却又带着哎呀,总之很难形容就是了,要自己看过才知道,他是那种一站在人群中就会吸走所有人目光的人。” “我们总经理也很英俊呀,跟总经理此起来呢?” “比?怎么个比法?不是说总经理此不上那个贵宾,而是那个人感觉上是不能放在天平上与其他人一起比较的。” 再待下去她可能会坐在马桶盖上睡着了柳雁-打了一个呵欠。 决定不理会现身后将发生的尴尬,她打开了厕所的门,迳自走到洗手台。前一秒还兴高采烈讨论的两个女人,看到她的出现,补妆的手停格在半空中。 “柳、柳小姐” 柳雁-礼貌地对两人点头一笑,转开了水龙头。 “你一直待在里面?!” “嗯,刚好比你们早进来一步。” “那刚才的话” “隔音设备好像不怎么好。”所以听得还满清楚的。 洗完手,柳雁-再一次对两人点了一下头,大大方方地离开化妆室,留下一脸惨绿的两个女人。 其实她可以等到她们离开后再出来的,但她们实在聊太久了,她再不离开,黄秘书肯定会认为她跷班了,到时就更麻烦了。 只是个孤儿、十二岁就飞上枝头当凤凰是个孤儿没错,但是凤凰吗?她其实并不在意身份是不是凤凰,是麻雀也无妨,她只想找寻生命中能令她感到幸福的事物,就如同接触到服装时那种幸福的感觉。 她的服装设计,她的梦想没关系,只是暂时搁下,她不会放弃的。柳雁-在心底为自己打着气。 “我的大小姐,你跑去哪里了?” 还没坐回位子,就见黄秘书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我去化妆室了,不小心耽搁了一下。” “总经理呢?重要的客人提早来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一个小时前有个临时会议,到华城公司开会了。” “华城?还好,离这里只有半小时的车程,我现在就去联络总经理,你先到贵宾室招待客人。”黄秘书紧张得直冒汗。“记住!他们是很重要的客人,要好好招待,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我知道了。”柳雁-认真地点了点头。 黄秘书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她从小就看她在方家进进出出,她的脸上总是维持冷静干练的表情,很少有机会会有这么慌张的模样。 “雁-,这个客人真的真的很重要,你一定要小心接待,他的投资与否关系到我们公司的存亡。” 这么重要?柳雁-伸手为黄秘书抹去额头的汗珠,认真地点了点头,倒完茶水,转身走向贵宾室。 “阿弥陀佛,千万不要有任何闪失才好。”正因为对方太重要了,她担负不起任何闪失,所以才叫柳雁-招待。 有道是出生之犊不畏虎,柳雁-到公司没多久,对整个状况尚未有全面的了解,叫她招待应该能保持自然的态度;就算搞砸了,她是方家未来的媳妇,赔的也是方家的钱,与他们这些职员是不同的。 “华城的电话是——” 拿起话筒的黄秘书才刚按下一个数字键,贵宾室就传来了杯子碎裂的声音。碎裂的声音仿佛是一记响雷,简直是震飞了黄秘书的三魂七魄。 不会吧?!她刚才好像听到杯子碎掉的声音 黄秘书抖着手放下话筒,以四十岁女人所没有的速度,奔向贵宾室。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你还是那么笨手笨脚。”倚着沙发,雷邢浩饶富趣味地望着柳雁。 放下捣住嘴巴的手,柳雁-心犹余悸地望着雷邢浩。 如果现在不是白天,又不是在公司里,她肯定会大喊见鬼了,然后一路尖叫着逃跑。 “雷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冲进来的黄秘书见到一地破碎的杯子,直冒冷汗。“我们马上再帮您准备一杯茶。” “没关系,我已经很‘习惯’她的鲁莽了。”雷邢浩特意加重习惯二字。 “雷先生,您认识我们助理?”黄秘书小心翼翼地问道。 柳雁-敢发誓,她真的看到他嘴角浮现出了恶劣的邪笑。 “初次见面,请您原谅我的鲁莽,先生。” 好个初次见面。雷邢浩斜睨了眼正露出警告眼神的柳雁-,并不急着耍弄猎物。 “秘书小姐,你还是赶快找回方总经理,这里留给这位小姐收拾就够了。” “当然,您请稍坐,总经理马上就回来。”虽然感觉气氛有异,但黄秘书并未多想,急急忙忙离开了贵宾室。 留在原地的柳雁-,一边提防地看着雷邢浩,一边蹲下身收拾着破杯子。 他是不是只差一步就可以吓破她的胆了?虽然她受惊吓的表情已符合他的期望标准,不过他还是希望柳雁-能为他带来更多的娱乐。 “先生,请喝茶。”柳雁-重新沏来一杯茶。 “初次见面,你好。”雷邢浩伸出了右手。 “您好。”柳雁-戒备地看着雷邢浩数秒,才不太情愿地伸手与他交握。 “我说错了,应该说在‘公司’初次见面,柳小姐。”他故意不放开柳雁-的手。“父亲柳俊杰,母亲叶清云,十二岁时双亲死于车祸,名下无遗产,没有亲戚愿意帮忙,最后被方家收养。” “先生——”柳雁-用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服装设计系毕业,任u。j品牌设计师,一个星期前辞掉设计室工作,现任方氏企业总经理的助理。” “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调查她! “据说柳小姐是方家的准媳妇。” “先生,请你放开我的手!”她生气地想缩回右手,却拉不回来。 “耐心点,我还没讲到最重要的部份。”雷邢浩用腾出的另一手做了噤声的手势。“我还听说柳小姐前阵子去意大利旅行,和一个男子在饭店相拥,三天前在台东她又巧遇这名男子。” “相拥?!”她有没有听错,明明是他乱抱住她的。“先生,您别太过份” “而现在这名陌生男子正站在柳小姐面前,柳小姐竟说和这位先生初次见面?”不顾柳雁-的挣扎,他托起她的右手,低头吻了一下。 天哪,现在是什么情况?!柳雁-完全傻住了。 她没有和别人吵架过,也很少动怒,更遑论与别人针锋相对了,但拜这个人所赐,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迅速累积了前所未有的经验。 “先生,如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出去了。”她快速地缩回了右手,然后两手一起藏到了背后。 “原来贵公司招待客户的方法,就是把客户一个人丢下来。” 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柳雁-深呼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又踱步回来。 “先生,我实在无法明白您的目的。” “人生有目的太累,我一向只玩游戏。”雷邢浩从皮夹抽出那天在墓园里夺下的相片。“而且,只玩绝对会获胜的游戏。” “人生没有事情是‘绝对’的,先生。” “我叫雷邢浩,不叫先生。”不论再怎么生气,她讲话时仍旧是这么有礼貌,是太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了吗?而且对于他人攻击性的言语,她完全无力招架。 “我知道了,雷先生。”柳雁-礼貌地点点头,不过还是只敢隔着一段距离看他。 “你很在意这件事吗?”雷邢浩指指相片。 “请您把相片还我。” “底片就夹在相本里,我加洗了很多张,你打算要几张?” 见到柳雁-皱起了眉,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换上了礼貌的表情,雷邢浩实在感到很有趣。 “不过是外国式的打招呼而已。” “外国式的——打、招、呼?” “你该不会不懂吧?” 他当她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吗?实在是太过份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先生。可以麻烦您把相本和底片还给我吗?” “今天没带。” “您下次来公司时——” “下次也不一定会记得带。” “先生,您留那些相片对您而言没有任何用处,都是些衣服的相片。而且我也遵守了自己说过的话,除了您那张‘打招呼’的相片,其余的并没有照到您的脸,您没有理由‘扣押’我的相本。” “对于你的‘体贴’及‘信守承诺’我的确应该高兴。”他挑了一下眉。“不过看到你把我照成无头鬼,我又决定不高兴了。” “您的意思是不打算把相本还给我了?” “等我想还的时候自然会还。” 言下之意,她似乎还必须继续被他耍着玩虽然相片中那些衣服很重要,不过与其被他耍弄,不如割舍算了! “既然如此,相本您不用还我了。”柳雁-决定把心一横。 “我没有替你保管相本的义务,而且是谁说你有弃权的权利了?” 柳雁-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她转过身去,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能鼓起勇气再正视雷邢浩。 “先生,我不够聪明,实在无法明白您的行为所代表的意思,您直接明说好了。” “柳小姐的确不够聪明,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她的表情似乎已经快崩溃了,雷邢浩强忍住笑意。“想还的时候自然会还。” 怎么会有这种人?真是柳雁-头痛地揉着太阳穴。 “好好保重,我很期待日后与你的相处。” “先生我可以不期待吗?”柳雁-很认真地反问,只差没求他放她一马了。 她的表情还真的很认真哪。雷邢浩忍俊不住,无法相信竟有人会以这种方式拒绝别人。 “我认为柳小姐还是让自己期待一点会比较好,因为游戏已经开始了。” 这个人根本就是精神有问题!她完全搞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柳雁-筋疲力竭地望着贵宾室的门,开始祈祷有人能来解救她。 而当方书恒踏进贵宾室时,看到的正是柳雁-一脸疲累地低垂着头,而雷邢浩则精神奕奕的景象。 第四章 “总经理的心情似乎非常好。” “是吗?”丢开手中一叠资料,雷邢浩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向阳台外放置的躺椅。 “是的。”杰瑞跟了过去。“从方氏企业回来后,心情明显变好了。” “是找不到让心情不好的理由而已。” 杰瑞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方氏企业的事,用不着你亲自出面。” “闲着也是闲着。” “虽然现在算是度假,不过跟随总经理到现在,我第一次听你说这句话。”竟会说自己很“闲” “杰瑞,想说什么就说,趁我心情还好时。” 照以往的经验,雷邢浩早就不耐烦了,认为他拿不重要的事情浪费他的时间。 但是今天真是持例。不,应该说从在意大利遇到那位小姐那天开始,就呈现不同于以往的行为。 “总经理究竟是要资助还是并购方氏企业?” “随便。” 随便?看来这些都不是游戏的重点。 “老爷消息很灵通,下午已经打电话来询问了。” “他大概乐昏头了。”以为能操纵他了,以为他已将他这个爷爷放在第一位了。 原来赫赫有名的雷氏集团董事长也会有昏头的时候。 “老爷的确以为你已经在进行并购了,他很高兴。” “结果我却打算暗中资助方氏企业。”老头子知道的话,不知会不会气到吐血身亡? “今天老爷有意地提到继承的事,似乎以并购案考量你的继承事宜。” 哼!他老到昏头了,弄不清楚现在雷氏集团真正的操控者是谁。 “他以为雷氏集团现在还是他的天下?” “即使我们并吞了二少爷的股份,但是老爷现在拥有的股份仍然比我们多,总经理还是小心为妙。” 雷氏老得不能再老的企业,表面上富丽室皇,令人称羡,内部却净是家族斗争,污秽肮脏。他竟已在这样一个地方待了十三年,是否也已经沾染了这样的气息而不自知? “十三年来,总经理为了当上继承人而不断努力,现在只差一步就水到渠成了,所以要更加小心,千万不能大意。” 继承雷氏的确是他十几年来的目标,不过却不是最终目的。 人生有目的太累——想起今早对那女人讲的话,雷邢浩觉得自己简直有问题了,竟不小心说出肺腑之言。 为了继承雷氏,为了达到目的,他拼斗了十几年,他的人生除了这个以外,似乎再也找不出其它目的了。而那些与目的无关的事,只不过是游戏,只不过是他仅存的一点娱乐而已。 “我知道了。明天开始收购方氏企业的股份,我要在下周前,掌握到方氏企业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股份。” “方氏企业内部的反对势力已经调查出来了,要约见那些股东吗?” “你派另一个人以雷氏集团代表人的身份与那些股东接触,不要泄漏了我的身份。” “总经理,你该不会想一边收购方氏的股份,一边又拿钱资助方氏吧?”看来雷邢浩并不想停止属于自己的游戏。 “对我而言并没有冲突。”金钱冲突并不等于游戏也会冲突。 杰瑞先是一愣,继而露出父执辈的笑容。跟随雷邢浩十三年来,他从没见过这么反常的雷邢浩。 “总经理以前似乎不玩跟女人有关的游戏。” “现在开始也不迟。”那女人是他这次假期最大的娱乐。 “我记得大少爷生前也爱玩游戏,不过一遇到爱情游戏就没辙。听说——这会遗传。” “杰瑞,你不需要暗示什么,我和我父亲不同。” “我从小就跟随着大少爷,当然清楚总经理与大少爷不同。”若不是为了大少爷的独子,他根本不会再踏入雷氏半步。“我只不过是凭直觉而已。” “直觉没有可信度。”雷邢浩啜了一口酒,直接下结论。 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直觉简直神准无比,雷邢浩竟然可以睁眼说瞎话。 “希望真能如总经理所说,祝你玩得愉快。当然,前提是不影响你的‘目的’。”离开阳台前,杰瑞意味深长地提醒:“你交代的相片已经处理好了,我擅自加订了一幅,其中一幅已经帮你挂在卧房的墙壁上了。” 人愈老的确有愈来愈多事的倾向。独自啜饮着烈酒,雷邢浩下了此断语。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柳雁-小姐,有空吗?” 柳雁-讶异地看着手机,瞪视着陌生的来电显示几秒,出于动物的自我防卫本能,她迅速地切断电话。 挂他的电话?算她有胆。雷邢浩按下了重拨键。 “柳雁-小姐,为什么挂我电话?” 这个声音真的是那个家伙! 他到底是哪里弄来她的手机号码? 手机在柳雁-眼中顿时成了危险物品,她微侧着身,胆战心惊地按下切除键。 第二次挂他电话。雷邢浩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仍旧耐心地按下重拨键。不过对方显然已经关机了,通话孔传来了语音留言信箱的声音。 事不过三一向是他的生活原则。关上车门,雷邢浩笔直地走向停车场的电梯出口。 该不该去换个号码呢?这样做会不会很没胆量?如果换号码的话,他会不会直接杀到公司来?柳雁-担心地望着手机。 “柳雁-小姐——” 不是已经关掉手机了吗?怎么他的声音还会出现?!柳雁-头皮一阵发麻,错愕地望着无任何画面的萤幕。 “你为什么挂我电话?”已经出现在柳雁-身后的雷邢浩伸手夺走了柳雁-的手机。 “你、你”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柳雁-紧张地吞着口水。 “原来你的胆子这么小。” 防卫性地盯着雷邢浩,柳雁-悄悄退了好几步。但是目光在接触到雷邢浩的穿着时,眼睛却又马上随之一亮。 那套衣服是亚度尼斯今年的新品!淡淡的水蓝色上衣,剪裁简单俐落,配上麻织的长裤,休闲中却不减贵公子的气息,完全衬托出雷邢浩的个人风格。唯一的缺陷就是——衣服穿在他身上。 她好想摸一摸它的布料,好想更仔细地看看它的剪裁,可偏偏就唉! “为什么挂我电话?” “电池没电了。” “是吗?”雷邢浩按下电源钮。“可我看到的却不一样。” “收讯不良。”一边回答,还一边贪婪地望着雷邢浩身上的衣服。 “我看到的是满格。” “那那可能是发生了”在雷邢浩的注视下,她无法再瞎掰下去。 还在看他的衣服,她到底想看多久?雷邢浩拿出自己的手机,第三次按下重拨键,柳雁-的手机铃声随即大作。 “还不过来接你的电话?” 接电话?他们现在已经面对面了,打什么电话? “我坚持事不过三的原则,这是打给你的第四通,你最好马上接。”将电话塞到柳雁-手上,他十分坚持,语带命令。 “喂——”在雷邢浩的坚持下,柳雁-无奈地按下了接听键。 “柳雁-小姐,从今以后‘不准’再挂我电话,你听到了没?”他加重“不准”二字。 “先生虽然您是我们公司重要的资助人,可是我还是不想对您说谎,下次您再打来,我还是可能会挂您的电话。”虽然他身上的衣服有着蛊惑她的吸引力,不过面对他还是令她感到无措,她根本不明白雷邢浩到底在想什么。 “在挂我电话前,你最好想清楚后果。” “如果我再挂您电话,您会把资金撤走吗?” “很有可能,而且那张照片也可能会在下期的杂志里出现。”他是雷氏集团的掌舵者,只要消息流出去,绝对会有许多杂志有兴趣。 “先生,相片的事是你的错,怎么可以利用这点反威胁别人?这样做末免太——” “太卑鄙吗?你看到那些所谓的光明正大,不过是经过包装后的虚伪,剥掉了包装,本质都是一样。” “为什么你讲的话总是那么灰暗?”从他身上,她看到了不被了解的孤单。 “难道你的世界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晴天?” 拿着手机,柳雁-沉默地望着雷邢浩,有一种内心被透视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没思考过这种问题了,不在意自己的心情如何,反而比较在意伯伯、伯母和书恒的心情如何,这些年已成习惯。 “我以后尽量不挂你的电话就是了。”话一说出口,柳雁-才讶异起自己竟会答应他的要求。 “尽量?”他刚才明明讲了事不过三。 “是啊,万一下次我的手机真的没电,害你成了卑鄙的人怎么办?” “那就卑鄙吧,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什么事都要替别人想,连摆明是在威胁她的人她都要替人家想,她到底有没有大脑? “但是我不希望你成为卑鄙的人啊。” 为什么他竟觉得有一点温暖?只因为她这句话。 “先生,你为什么笑?” “你不再对我用‘您’这个字。” “那是因为——”柳雁-顿了顿,很认真地思考原因。“因为我发现这个敬词用在你身上太浪费了。” “是发现我还残存着一点人性,还可以接近吧。”雷邢浩一语戳破。 她真的觉得他有点人性了,而不是总带着冷漠嘲讽的神色,有意将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柳雁-不想否认自己被看透了,淡淡一笑。 “你今天晚上到底有没有空?” “我要回家恶补商业知识。” “你没天份,再补一百年也成不了气候。” 虽然觉得雷邢浩说的是实话,不过乍听之下还是有点伤到自尊心。 “我说的是实话。”看一眼就知道,她完全不适合商场。 “我很清楚,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重复。”她只是想对方家尽一点心力。 “你的表情在告诉我,我的实话伤到你的自尊。” “讲电话是看不到对方表情的。”被逼得无话可回,柳雁-悄悄地别过身去。 她知不知道这种动作,很像被逼到无处可躲的小甭女?雷邢浩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我的电话比较先进,而且还可以马上接触到本人。”他走上前,捉住了柳雁-的手腕。 “先生,我记得电话好像还没进步到可以马上出现在对方面前。”又不是小叮当的任意门。举高被捉住的手腕,柳雁-语带谴责。 “很不巧,你刚好遇到未来第一个拥有这种技术的发明家。”关上手机,他拉着柳雁-走向座车。“结论就是你今晚有空了。” “我刚才明明说——” “我也说恶补没用了,做没有用的事是浪费生命。”打开车门,雷邢浩推柳雁-进去。“有时间不如在服装设计上用心。你不知道你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吗?” 她才不是看他呢,她看的是他的衣服,何必讲得那么暧昧? 感觉被戳中了死穴,柳雁-失神了几秒,就在几秒之间,雷邢浩已经坐到驾驶座上了。 “先说清楚,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更没兴趣把你吃掉,我只不过——” “只不过这件亚度尼斯的设计太吸引人,让你移不开眼睛。”虽然不愿承认,但今天他真的是刻意穿上那娘娘腔设计的衣服。 她真的很想伸手摸摸看布料,研究它的剪裁,虽然脑海中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几年要暂时放下有关于服装设计的事,但是那种喜爱好像已附着在生命中,怎么也割舍不去。 “先生,我今晚真的没空,明晚也没空,后天也——” “在方氏企业财务危机没解决前,你都没空,是吗?” “嗯,可能” 真是愚蠢,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梦想,她以为自己是伟人吗?可以替方家解决危机。 “柳雁-小姐,你似乎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想扮圣女贞德解救世人,也要秤秤自己的斤两。” “我没有高估自己的能力。”他讲话一定要那么毒吗?“我只是想和他们同甘共苦,毕竟他们对我有恩”奇怪,她干嘛向他解释? “因为方家向你伸出援手,让你从此不再感到孤单了?” 柳雁-结舌,无法回答雷邢浩的问题。 “至亲的地位谁也无法取代,不论之后生活的地方如何富裕,不论他们是否对你有恩,你仍然常常会感到孤单,因为家永远只有一个。”雷邢浩自顾自地说完,忽然转头看她:“你心里真正感受到的应该是这个。” 他为什么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恩情”与“亲情”是不同的,她一直不敢说的话,他竟替她说了。 “承认自己孤单并不可耻,因为事实本来就是如此。” “你为什么会——” “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发动车子。“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系好你的安全带。” “我都说要回家了。”柳雁-忍不住本哝。 “你再-嗦一句,后座的相片马上就会被送到方家。” “什么?”柳雁-往后座一看,差点没被吓得当场休克。 那是一幅半人高的相片,银制的外框是精致的雕刻,相片中亲密的主角,正是她和雷邢浩。 柳雁-肯定自己被威胁了,而且威胁她的人还是个顶极恶劣男。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哎约,人来就好了,不需要送那么大一个礼物嘛!”范惠琪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是什么?世界名画还是山水古画?” “相片。”柳雁-喘吁吁地放下手中那幅相片。 “去去去!这里又没闹鬼,用不着你和方书恒的订婚照来避邪。” “不是和书恒的照片,是”她觉得难以散齿。 “谁呀?”绕到正面,一看到相片中的人,范惠琪眼睛马上一亮。“是在饭店餐厅里看到的那位帅哥嘛!痹乖,你怎么‘把’到他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可不可以让我先进去?” “当然可以。雁-,你实在让我太惊讶了,做得好,叫你第一名啦!”范惠琪竖起了大拇指。 她的脑袋已经够乱了,范惠琪还来凑一脚。 “快呀,快说,怎么认识的?”老天,还抱在一起耶。 “你可不可以先给我一杯水?” 今晚她在雷邢浩的胁迫下,和他吃了一顿晚餐。她从来不知道和一个人相处会像洗三温暖,一下热一下冷,弄得她口干舌燥,不知所措。 范惠琪小跑步的端来一杯水,虽然嘴巴上提醒柳雁-别喝太快,不过眼神却是巴不得她能够一边喝水又一边讲话,恨不得柳雁-能生两张嘴。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威胁了。”柳雁-指着相片中人,无奈一叹,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讲了一遍。 范惠琪听得津津有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怕漏听了哪一个情节。 “难怪,难怪你会把相片搬来这里。要是搬回方家的话天哪,我光想到方书恒看到这张照片的情景,就热血沸腾,好兴奋啊!”“我看你是惟恐天下不乱。” “有意外的人生才叫人生嘛,否则一成不变多无聊?只不过——”为何不干脆丢掉?如果雁-真讨厌雷邢浩的话。 “只不过什么?” “没事。”有些事还是留给当事人自己去发觉才有趣。“这招不错耶,我以前怎么没想过用你那招去钓金龟婿?” “是啊,以后用这招时千万要记取教训,别瞎了眼的钓了个阿修罗回来。”柳雁-无奈地附和着范惠琪的玩笑。 “即使是阿修罗我也甘愿,鸟为食亡、我为色亡,多浪漫呀!”范惠琪说着说着,又自顾自地沉溺在爱情幻想中。 浪漫?她累得要死,心境是前所未有的混乱,范惠琪竟然可以称之为“浪漫”? “惠琪——”柳雁-像在考虑什么似的,沉默了片刻,而后才下定决心继续接口:“我是不是很好欺负?” “是很好欺负呀!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么好欺负的人,现在社会实在没几个了,那位雷先生真是个识货人。”会这样问,表示雷邢浩有点特别吗?除了方家人,除了服装设计,再加上她死去的父母及她这损友,雁-的心终于空出了一个位置给别人了吗? “那我就任由他欺负下去吗?” “对呀,不然你想怎样?你斗不过那位雷先生的。”好不容易有个识货的人出现,她准备看好戏,怎么可以草草收场。“后续发展千万要跟我说哦。” “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期待,而且很兴奋?” “有吗?你哪一根神经感觉到了?” “我所有的神经都感觉到了。” 对啦对啦,其实她是很期待的。有道是报应不爽呀!方书恒,本姑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谁教你从高中开始防我就像防贼似的,刻意不让我和雁-在一起。现在出现了神秘佳宾,这下看你怎么死!范惠琪兴奋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唉,你苍老的心境是无法了解我豆蔻年华的少女心。这么罗曼蒂克的相遇,你还无法感受到老天爷冥冥中的安排吗?”方书恒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她会火上加油吧!活该!死好!谁教他平常不懂得维持良好人际关系,老是把雁-当成私有财产。 “罗曼蒂克?怎么我觉得是惊心动魄?” “就说你不懂得享受嘛!如果换成是我,一定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才罢休。” “恋爱?你想到哪去了?”柳雁-觉得好荒谬。 “爱情不会选择时间来的,你根本无法预料它什么时候会降临。” 柳雁-脑海中浮现出雷邢浩的身影。她摇了摇头,觉得范惠琪像是在说天方夜谭。那个人根本无法沟通嘛,她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的目的,反倒觉得自己比较像是他的玩具。 “哇咧,电话又响了,一定又是方书恒。”范惠琪边咒骂着边接起电话。 九点了,也难怪书恒会担心,她刚才真应该先打通电话报平安的。柳雁-对范惠琪露出了歉疚的表情。 “我就知道是你!方书恒,你烦不烦,一个晚上打了四通电话,你想被我告妨碍安宁吗?”范惠琪不耐烦地玩着电话线。“现在已经在我家楼下了?雁-吗?是呀,一直在我这里。”范惠琪对柳雁-眨了眨眼,暗示她回家别说实话。 柳雁-闻言,已经站起身了。不过范惠琪却比了个要她先别走的手势。 “刚才为什么骗你?没为什么,想骗你就骗你啦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上来,我不想看到大情圣你的嘴脸。”因为看了会想揍你。“雁-什么时候下去?等我们聊完,自然就会下去了。” 惠琪是故意的,她只要看谁不顺眼,绝对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她和书恒的个性完全是天壤之别,所以对待她的方式也是南辕北辙。 “已经九点?哈!九点又怎样,你以为雁-还是小学生呀?前几天我还和我的学生打电动打到十一点咧。”范惠琪说完,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柳雁-吓了一跳。“你常挂书恒电话?” “习惯就好,又不是第一次了。” “都是我的疏忽,才会造成你的因扰,以后我会注意一点。”和雷邢浩那通电话讲太久,手机后来真的没电了。 “不关你的事,是方书恒自己缺乏安全感,保护欲过剩。他从高中开始就这样了,虽然那时你的确需要人照顾,但是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最重要的是,他好像认定全世界就只有他够资格和你在一起。” 书恒一向宠溺她,总是小心翼翼,深怕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虽然在他的保护下她常会喘不过气,但她总是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辜负他的付出与关爱。 父母去世那时她的心是冷的,仿佛连泪也是冷的,是方家的人为她带来了温暖。 “不欣赏方书恒并不妨碍我们的友情,你不需要觉得为难。不过我还是要再唠叨一次,爱情和恩情不一样,如果为了报答方家的恩情,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嫁了,不就亏大了?”她一向对金钱锱铢必较,感情也一样。 “我会想清楚的,你放心。” “相片我替你收着,等你等你想丢掉或是想收回去时再来拿。”反正她家客厅正缺一幅画嘛,凑和着挂上去也挺不错的。 柳雁-临走前再望了相片一眼,有一种生活似乎会起变化的预感。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我帮你泡了杯牛奶,喝完早点睡,别熬夜看书了。”放下杯子,方书恒又走到衣橱,替柳雁-拿了件外套。 “我还不累,才十二点而已。”其实刚才她不小心打了一下瞌睡,因为书本上的知识她一时无法了解。 “公司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现在治安不好,下班以后最好早点回家。”方书恒意有所指。 “书恒,我今天下班没直接回家,你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了?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即使在意她的去向,方书恒也无法坦白说出内心话。“雁-,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为什么这样问?”脑海中竟浮现了雷邢浩的身影。 “还不习惯公司吗?不需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如果无法适应你可以回家陪妈妈。虽然公司现在出了点问题,但我还有自信能让你的生活不匮乏,你不需要强迫自己去上班。” “书恒,你的意思是”柳雁-愣住了。 “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辞去工作。” “你希望我当个家庭主妇?”难道真如惠琪所言,书恒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她出社会工作,他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而已?柳雁-有种严重的失落感,仿佛近日来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 “我只是怕你太累。”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你在一开始时不对我说?”还是她太迟钝了吗?连惠琪都看得明明白白,她却一点也看不透。 “我只是想让你自己选择。” “你明知为了方家,我会暂时放下成为服装设计师的梦想,到方氏企业上班。这段日子我很努力地学习,只想让自己能早日尽一份心力,现在你却对我这样说,你认为我该何去何从?” “‘暂时’放下服装设计师的梦想”方书恒喃喃自语。 每次看着雁-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服装时,他就有一种她会离他愈来愈远的预感。 高中时雁-的生活没有重心,除了范惠琪,她的生活除了他再无其他人;但是当她接触到服装设计后,一切都变了。她的世界变了,连带地,他的世界也变了,仿佛被她遗弃了。 “即使你从不明说,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从事服装设计。但是它是我的梦想,我认为每个人都会有梦想。” “我也有梦想,在你来到我们家那年我就决定了。我告诉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保护你,让你快乐。” 他的梦想是她,而她的梦想不是他,是他太傻?还是她太自私?如果保护等于快乐,为何她感觉不到快乐? “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离开了,你的梦想该怎么办?”内心几经波折,柳雁-终于说出口。 他从不敢想像雁-若离开了,他该何去何从。不想她离开他的身边,所以他极尽可能的防范一切,却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会从雁-的口中说出。 “你要到哪里去?别忘了,爸爸妈妈都希望我们能在年底订婚。”无法回应,方书恒只好旧事重提。“如果你愿意,年底的订婚可以和结婚同时举行,爸爸和妈妈也有这个意思。” 每当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时,书恒总是抬出伯伯和伯母。他从没发觉,每当他这样做时,就好像他们是一国的,而她,则成了局外人,不属于这家的一份子。 “以前我一直很想问,大家究竟是把我当成女儿,还是未来的媳妇?” 方书恒一时语塞。“女儿和媳妇,都没有差别,都是一家人。” 书恒总是这样,总是怕她伤心,总是想保护她,所以,他不说会伤害她的任何实话。十五岁那年,她控制不了不安的情绪,没来由地将书恒的房间弄得一团乱,但是伯伯和伯母责怪的不是她,反而是书恒,那时她就明白了,她在方家的地位不等同于女儿,他们不是以父母及兄长的身份来看待她。 “如果我不和你订婚也不和你结婚,决定离开了,你会怎样?”柳雁-认真地望着他。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方书恒神色凝重。“如果我知道该如何自处,就不会总是害怕失去你,害怕你抛下我了。” 也许真正该被保护的是他。她只是提出假设性的问题,就让书恒如此落寞,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了,书恒会怎样呢?柳雁-不敢往下想。 十三年前,书恒像天使般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心中充满着无限的感谢,总是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懂得回报,不能伤害书恒,不能伤害方家的人。但是近几年来,随着大家希望她早日嫁给书恒的期盼愈深,她就愈感沉重。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你,书恒。你在我生命中的地位与一般人不同,我真的不想对不起你。” “是我的努力还不够。” “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而是——” “而是什么?只要告诉我,我可以改进。” “我也不知问题点在哪里,我只知道你对我而言十分重要,却无法”无法爱上你。 “雁-,不要再说下去了。”方书恒知道自己承受不住柳雁-接下去想说的话。 “有一天,有一天一定能的。我们已经相处这么多年了,也许你只是无法分辨习惯和真爱。时间一到,你自然会明白习惯和爱是分不开的。” 如果爱情可以下决定的话,她很早以前就已经爱上书恒了。但是爱真的可以下决定就决定得来吗? 如果无法以男女的身份爱上书恒,她是不是已经伤害书恒了? “别想太多,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这是个如潘朵拉盒子一般的话题,打开了,他无法设想后果,在只开了一条细缝时,他必须及时盖上。“礼拜天是爸爸的生日,你记得吗?” 她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书恒开始逃避与她真诚谈心。他逃避,她就让他逃,她以为总有一天,书恒会愿意停止逃避,回过头来看清楚他们的关系。 “伯伯的生日我怎么可能忘记。” “笆爸一直责怪自己退休前的那笔投资失败让公司经营状况出现问题,所以不想办得太盛大。不过我告诉他外界已经有不利我们公司的消息出现了,为了停止大家的臆测,生日会还是必须办。” 柳雁-不了解商场上的风风雨雨,所以只有边喝牛奶边聆听的份。 “你认识雷先生吗?”方书恒随口一问。 “咳”光听到“雷”的字眼,就让柳雁-呛了好大一口。 “雷邢浩先生,前几天你在贵宾室招待的那位。听黄秘书说你们好像认识。” “在在意大利见过。”她不敢说在台东、在今晚也见过面的事实,因为不想面对方书恒拷问似的问题。 “在意大利就认识了?!为什么你没对我说?” “那时也也不算认识,因为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直到在公司见到他那天,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说正式认识是在公司?”方书恒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要早点对我说。” 柳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继续喝她的牛奶。 “礼拜天的生日宴会我也邀请了雷先生。” “什么?”她吓得竟连杯子都掉落到地上了,连忙趁清理地板时压低自己可能被吓到发白的脸。 那刹星会来吗?他好像是有钱人,有钱人应该会很忙很忙吧 希望他不会来,不,不是希望,是千万别来。他若来了,倒楣的肯定是她。柳雁-开始在心底暗自祈祷。 殊不知她反常的举动,正触动着方书恒那颗早已不安的心。 第五章 他来了吗?希望他别来。一整个晚上,柳雁-心底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不断地向门口张望,深怕一个失神,雷邢浩就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直到众人为方成义唱完生日歌、切完蛋糕,柳雁-才松了一口气,悄悄走向后院,寻找短暂的宁静。 “为何我希望他别出现,但他真没出现时,心底却又怪怪的?”她暗忖,无法明白心底的失落从何而来。 好像在意着某个人,不是牵肠挂肚那种,但脑海中却偶尔会浮现他的身影。就像私人领域被闯进了,难免会在意起那位闯入者。 雷邢浩,就像个闯入者,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闯入。 “看来你很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柳雁-被身后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那块正在喂锦鲤的面包整块掉进了池塘,一群锦鲤顿时抢成一团,水面激起了数滴水花。 “先生,我怀疑你有恶意吓人的坏习惯。” 柳雁-深呼吸了口气,才鼓起勇气回头。只见雷邢浩两手插在口袋,眼底净是玩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老鼠怕猫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论这只猫是否有意惊吓老鼠。” 她才不是老鼠。柳雁-白了雷邢浩一眼,却在转过身时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这么容易就生气?”他走到了柳雁-身旁,坐到草地上,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 “你不怕弄脏衣服?”宴会厅上的来宾清一色身着礼服,只有他例外,虽然出自名设计师,却是休闲的款式。 “你又不是我家女佣,担心衣服脏了做什么?”这女人对衣服的重视简直到如痴如狂的地步了,开口闭口都是衣服。“难道你想到我家当洗衣工?” “如果你家有很多亚度尼斯设计的衣服的话”她坐到雷邢浩身边,一脸认真。 “你真的在考虑?”真是败给她了。 “为什么不?听说亚度尼斯的脾气很怪,即使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他设计的衣服,只要他认为买主不适合,不是因此哄高价钱,就是坚持不卖。” 他完全没感觉。通常只有亚度尼斯捧着新设计的衣服哀求他试穿的份,结果是不论他喜不喜欢,全部一净地往他衣橱里塞,他正愁衣橱堆满了那堆没用的衣服。 “今天是伯伯的生日宴会,你为什么不穿礼服?”礼貌上至少也该穿着西装。 “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方家还不够资格让我太隆重。” 他的话太瞧不起人了,而且刻意贬低方家。柳雁-皱起了眉,带着敌意瞪视着雷邢浩。 这女人眼神带着敌意呢,原来除了衣服,她还有重视的东西也对,她都愿意为方家辞去设计师的工作,可见方家在她心中的地位。 “先生,莫名其妙的笑是很不礼貌的事。”她的脸明明写着不悦,他竟还笑得出来。 “我在笑你像只没有任何武器的兔子,却想捍卫别人。” “先生,你太习惯用动物形容别人了。”说形容不如说是取笑。 “这个世界一向弱肉强食,能保护自己就该庆幸,甚至要感谢敌人对你的仁慈,更别说想保护别人了。” 她的情绪很直接,不想理他或生气的时候,一律称他为“先生” “不论力量怎么薄弱,人总会有他想珍惜的人事物,既然有珍惜之心,自然会起保护之心。” 嘴角噙着不屑的笑意,雷邢浩只是睇看着柳雁-,一句话也不答。 “你笑什么?” “生活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躯壳的欲望,根本没有太多意义。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可珍惜,也没什么可失去。” 他的话让她的心感到微微地发疼。无法理解他为何总是那么孤单,世界仿佛只是他取笑的对象。 “难道你的生活没有任何可以珍惜的?” “没有。”雷邢浩回答得十分斩钉截铁。 “真的没有?你再想想,过去也好,现在也好。” “过去曾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这么详细的答案你满意了吗?”-嗦。 “过去曾有就表示已经失去了是吗?正因为失去过才更知道拥有的可贵,才更应该珍惜,不是吗?”柳雁-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你不是神父,我也不信教,不需要向你告解。”正因为不论再怎么珍惜总有失去的一天,所以人生没有任何可留恋。 “有相聚就会有别离的一天,所以到头来不如不聚,你是不是认为这样?”柳雁-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理解雷邢浩的想法了。“但是如果错过了值得珍惜的,你不会后悔吗?我宁可被伤害,也不想事过境迁后不断懊悔当初的不珍惜。” “很符合你的风格——一贯性的愚蠢。” 又骂人了。“反正你不是第一个说我愚蠢的人,我已经很习惯听到这句话了。” 全拜范惠琪所赐。“到底真的是我太愚蠢,还是你太悲观?” “当然是前者。”雷邢浩一脸理所当然。“同样是十几岁失去双亲,为什么你会这么愚蠢?”却又那么单纯,让坐在旁边的他显得那么灰色。 他终于知道为何她会吸引自己了,他无法抑制好奇心,想看看另一个也有可能的“自己”不是那么灰暗,不是总在斗争的另一个自己。 同样失去双亲,同样寄人篱下,他们的背景那么地相似,但他们的人生却朝着反方向行走。 “同样是?”柳雁-惊讶地望着雷邢浩。 “你以为只有你的父母会挂掉吗?” “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讲话老是夹枪带棍。 沉默了好一阵子,雷邢浩才嘲笑似的开口:“一个死于坠机,另一个在几天后死于车祸。走得都很干脆。” 所以他才会了解孤儿的心情,才会说出至亲的地位谁也无法取代,家永远只有一个的话——原来他说的,也是自己的心情。 柳雁-终于明白,他为何看起来总是那么孤单,像是另一个不伪装的自己。 “虽然走得很干脆,却留下了一个祸害。” “你是指自己吗?没有人会说自己是祸害的。”尽管他有时的确挺骇人的。 “绝对是个祸害”尤其是对雷氏家族而言,他敢保证。 他眼神飘得很远,眼底有着她无法理解的恨意,即使不清楚他在什么样的环境成长,但直觉告诉着柳雁-,那并不是个好环境。 “你是不是一直过得很累?” 累?他的生活中不容许这样的字眼出现,他一向这样告诉自己。雷邢浩仰头望了望星空,而后调回视线,朝柳雁-勾了勾手。 “什么?” “坐过来一点。” “为什么?” 懒得多费唇舌,雷邢浩自己靠了过去。“我累了,背借我。” “你”好重!他竟然将身体全部的重量全丢给她。“你明明知道我指的累不是这个。” 这女人真是任劳任怨得可以。 故意将全身的重量全丢给她,背明明被压得不断往前倾,却还努力硬撑着。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愚蠢又单纯,温柔却倔强,体贴别人,委屈了自己也不在意。 “为什么你把所有的重量都丢给我?小说和电影明明不是这样。” “因为小说和电影都是骗人的。” “但是以前书恒把背借给我时,也不是这种情形。” “因为那时是他借你,现在则是我向你借。说不定方书恒当年也差点被你压扁。”又提到方家人了,有点刺耳。 雷邢浩的口气似乎不太高兴,是她过度敏感了吗?不过光从他今晚完全不在意方家人的心情以及来宾们的眼光,只一派轻松的穿着来看,雷邢浩似乎是真的不把方氏企业放在眼底。 “你真的会资助我们公司?” “看你的表现。”说她愚蠢,却还不至于迟钝。 “我?!我只不过是个是个半调子的助理,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 “我从来没奢望过你会有任何助益。随便说说,你还当真。” 这个人真的是很难伺候。“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的是啊,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雷邢浩一时语塞。开始时只是想玩一场小游戏,但是现在并购案在即,他理应马上缩手,然而他的行为却像脱了缰,只是不断地放任自己。 “我的目的”转过身时,刚好迎上柳雁-认真等待答案的眼神,雷邢浩迟疑了片刻。“只有天知道我的目的将会是什么。” “你该不会连自己正在做什么都不清楚吧?想想你今晚为什么勉强自己来参加宴会?是不是我们公司计画案不错,未来很有发展性?” 他今晚来的目的是因为她,他想见她。雷邢浩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动摇了。 “游戏。” “什么?” “只不过是为了一场游戏而已。” “游戏?”柳雁-偏着头,想了想才笑逐颜开。“我记起来了,你曾说过人生有目的太累了,所以你只玩游戏,是不是?” “如果我说这是一场游戏加一场骗局呢?”雷邢浩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受,像在欺骗她似的。 “骗局?”柳雁-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回答:“如果你想骗方氏企业的钱,我想方氏企业现在应该也没有太多钱可以让你骗,你还是另谋它路好了。如果骗局是指骗我的话该不会是你根本没有太多亚度尼斯的衣服,却骗我去你家当洗衣工的事吧?” 单纯的她怎么想像得到这场游戏远比她所说的来得可怕?只要牵涉到他的最终目的,游戏将不只是游戏,转眼将成杀戮战场。但他,说不出口。 “我保证你随时可以到我家当洗衣工,可以了吗?” “真的?你愿意让我看那些衣服?”柳雁-喜出望外。“勾勾手,不可以毁约。” “你以为自己是几岁的人?”雷邢浩失笑。 “每次和书恒有约定,我们都会勾勾手。”她以为这是亲切友好的表现。 方书恒、方书恒,总是方书恒。 不耐烦地伸出手,却意外地发现她的手指像有暖流似的,热得炙人,甚至炙痛了他的心,让他迟迟不愿松手。 “你可以放手了”柳雁-想挣脱,却怎么也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红着一张脸望着雷邢浩。 雷邢浩充耳不闻,反而低下了头,在柳雁-额间烙下一吻。 “就这样约定了。”他笑,仍是凝视着她。“这是我们的誓约之吻。”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方书恒呆若木鸡地站在后院的进出口,心痛地望着眼前的那一幕。 原本只是想确认雷邢浩是否仍在方宅,但却寻到了他连作梦也想不到的情景。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口气,走向雷邢浩。 “雷先生,我正到处找你,想不到你竟然会在这里。” 方书恒突然出现的声音,仿佛是仙度丽拉故事中的钟声,将柳雁-震回了现实世界。 “我一向随心所欲,方先生大可不必费事。”反倒是雷邢浩却是神色自若,感兴趣地看着方书恒严肃的表情。 从方书恒铁青的脸色来看,那一幕八成被瞧见了。被看见了正好,缺乏对手的游戏岂不太无聊? 曾几何时,雁-的生活中出现了这样一个闯入者,他却浑然不觉?方书恒责怪起自己。 雁-身边虽然不乏追求者,但天生不喜亲近人的个性,一向让他只需再费点心思,就能让对方知难而退。但是眼前这两人光是站在一起,就让他感到莫大的压力,除了旁徨无措,更有着强大的恐慌。 “雷先生,方家的宴会是不是太无聊?竟让你屈居在后院。” “一点也不无聊,方先生的助理让我很快乐。” “我想雷先生应该还不知道,雁-不只是我的助理,还是我的未婚妻。”方书恒将柳雁-拉到了身边,亲密地揽着她的腰。 “书恒?”柳雁-皱起了眉头。书恒一向将情绪控制得十分得宜,为什么现在要做出超乎平日相处时的举动? “虽然我们年底才要订婚,不过在很多人眼中,我们已经是公认的一对了。” 公认又如何?以为先声夺人就有用吗?他雷邢浩如果吃这套,就不会存活到现在了。只要他决定掠夺,就一定要到手,金钱也罢、地位也罢,当然,还包括女人。 “雁-,刚才有许多客人问起了你,等一下我陪你去打声招呼,顺便向大家宣布我们要订婚的喜事。” 柳雁-为难地低着头,只是沉默。书恒一向敏感,他不会看不出雷邢浩对她而言是特别的,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当场否认,只会让书恒没面子,承认了,却又枉担虚名。 这个蠢女人竟不回嘴也不否认,她脑袋装了豆渣吗?她明明正受到逼迫,却只是沉默地接受这种精神轰炸。 雷邢浩心中燃起了一股无名火,没来由地为那张落寞的脸感到气愤,甚至是心疼。也许他应该感谢方书恒,让他提早下定决心,决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原来柳小姐是童养媳,怎么不早说?” 雷邢浩刻意地挖苦,让柳雁-原本为难的心情顿时变得又好气又好笑。 “方先生的表情似乎不赞成,难道我说错了?”雷邢浩无惧地看着方书恒。“被方家收养,长大后丧失了婚姻自主权,这不正是现代版的童养媳?我原本以为台湾已经进步很多了,想不到竟然还有童养媳存在。” “雷先生,虽然雁-被我们家收养,但她和我是情投意合才决定结婚,你太多虑了。” “我一直以为童养媳的关键正是‘理所当然’四个字,你不是把和她结婚视为理所当然吗?” “雷先生在国外住久了,无法了解真正的定义。”喜欢一个人而想尽办法把她留住,即使手段为人诟病,他也不认为有错。 “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不过我还是必须告诉方先生,正因为我在国外住久了,所以没有所谓的传统道德观,只要我想得到,不论她的身份是别人的未婚妻或是别人的老婆,我也一定要到手。” 柳雁-错愕地望着雷邢浩。他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觉得雷邢浩是有意地在挑衅?但他又为什么要向书恒挑衅,一般人不是避嫌都来不及吗? “雷先生可是在下战帖?” “当然。”既然下决定了,当然是正面迎战。 “雁-和我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你认为自己有胜算?” “我的游戏结局永远只会有一个,就是我获胜了。” “游戏?原来雷先生把感情当作游戏?我不认为你够资格当我的对手。” “够不够资格不是由你来决定。” “你们不要再说下去了。”眼见两人一发不可收拾,柳雁-挣脱方书恒的箝制,挡在两人中间。 “雁-,你听清楚刚才他所说的话了吧?你只是他的游戏,这样的人够资格待在你身边?” “书恒,不要再说了,你们是合作的双方,你忘了吗?” 就算方氏企业再如何短缺资金,他也容不得别人从他身边夺走柳雁-!方书恒握紧了拳头。 “柳小姐制止得好,方先生若再继续失控,四十亿的投资案可能会马上告吹。” “雷邢浩,你也闭嘴。”他没看她正在努力制止吗?为什么还要火上添油? 雷邢浩玩味十足地看着柳雁-,仍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理论上方书恒应该高兴的,因为柳雁-对雷邢浩的口气不客气多了,但他的心底反而更嫉妒了,仿佛眼前这两人才是熟悉亲密的,彼此正以不伪装的态度相待。 “为什么你要说那些暧昧的话?不是真心话就不要说,这样做只会带给别人困扰。”柳雁-生气地看着雷邢浩。 “你又知道我的真心在哪里了?” 柳雁-一时语塞。“我、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别妄下定论。想知道我的真心,自己去寻找。”雷邢浩顿了顿,才接口:“如果你有心的话。” 今晚他的情绪也许有些失控,不过却还不至于愚蠢到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她是他生命中第一个想得到的女人,既然决定要她了,就一定要到手。 刚刚明明才还像朋友,怎么转眼间竟成了追求她的人?为什么雷邢浩总像团谜,让她摸不透他的下一步,不断在陌生与熟悉间徘徊? “我也是刚才才下决定的。既然下决定了我就不会轻易改变,我会等待你的答案。” “你不需要等待,因为雁-绝对不会抛下我们多年感情而选择你。” “方先生,你在公司危急时还敢反抗我,让我很钦佩,但仅止在感情上。在商场上,我只能说你有勇无谋。” “私事归私事,公事归公事,你不要为了这件事为难方氏企业。”柳雁-着急地望着雷邢浩。 从一开始,私事与公事早就分不清了。于公,他早就该进行并购,而不是在这里望着柳雁-恳求的眼神。雷邢浩无奈一叹: “我只能尽力而为,无法给你保证。” “方氏企业即使没有雷先生的资助,也不会有大碍。” “真希望方先生说的是个事实,不过事实似乎刚好相反。” “一个以金钱为威胁的人,你敢相信他?”方书恒责问着柳雁。 “书恒,不要再说了。”柳雁-对方书恒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很多事可以由你决定,但是我的感情由我自己决定,谁也不能插手。” “但是——”方书恒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见雁-坚决而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别过了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知道书恒的个性,明白并不等于放手。他还是会坚持爱她,坚持她也会有爱上他的一天。 “雷先生,虽然在公事上你无法给我保证,但我是真的相信你会尽力而为,谢谢你。”她向雷邢浩鞠了一个躬。“请回吧,我们彼此都需要冷静。” “你想对我说的就这些?”竟然请他“回去”? “不然呢?”今晚还不够热闹吗?“是你自己说会等待我的决定的,难道你想出尔反尔?” 他喜欢听柳雁-的声音,原本期待能和她多说说话,但半路杀出程咬金就算了,这蠢女人竟完全不解风情。 “我当然会等待你的决定,不过忘了告诉你,我一向没什么耐心,最好别让我等太久。”雷邢浩自信一笑,转身离开。“方书恒,你可以开始拟定作战计画了,最好找齐能帮你的人,虽然结局你还是会输。” 怎么会有这么狂妄的人?到底是谁把他教成这样的?明明是他自己说要等待答案的,还不到半天工夫,马上就对她下通牒,真是柳雁-咬着下唇,既无奈又好笑地目送雷邢浩离去。 “也许在背后批评别人很卑劣,但是雷邢浩不适合你。雁-,你无法捉住他的。”情绪稍稍冷静的方书恒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想考虑适不适合、能不能捉住他,我只想确定自己是否爱这个人。”柳雁-摇了摇头。“在还没确定爱不爱以前,太多的现实顾虑,只会妨碍我的判断。” “雁-,为了你好,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只因为会被伤害,就能决定爱或不爱了吗?假如我的决定会伤害了你,你就能决定不再继续爱我吗?” 他不能,她明明知道的。“你在暗示你的决定将会伤害我?”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什么,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爱上雷邢浩,我只知道对我而言,他是特别的,面对他让我觉得活得像自己。至于伤害我想从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伤害你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 “除非你已经决定选择他,否则就算你不爱我,我还是要把你留在身边,因为你是我的梦想。”方书恒十分坚持。“进去吧,宴会已经到尾声了,我们是主人,不能无缘无故失踪。” 如果真能失踪的话多好,现在她最想要的正是离开人群,独自静一静。柳雁-点了点头,依言踏入了那一片喧哗。 第六章 “看来今晚似乎打了一仗。”杰瑞从厨房走出来,手上多了两杯香浓的咖啡。“这两杯咖啡还是我自己喝好了,免得你晚上睡不着。” 雷邢浩看了杰瑞一眼,又将视线调回窗外的夜景。 “不像打了胜仗,也不像打了败仗,该不会胜负未分吧?” “杰瑞,很闲的话就去睡觉。”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天生命苦,已经很多天没睡好觉了。老爷不断打电话来询问,恨不得你马上完成并购。” “原来他这么希望我继承雷氏。”不,应该说老头子竟这么迫不及待雷氏毁灭。 “雷氏集团现在没有人能和总经理抗衡,老爷当然希望你能继承。不过老爷仍然有疑虑,才会从并购案试探你的忠诚。” 如果没遇到她,他现在应该已经结束并购回到美国了吧?然后继承雷氏,一步一步地完成他的目的。并购案对他而言,不过是临门一脚,只要跨过了,不怕达不成目的,毕竟他已经准备这么多年了。但现在却为了一场游戏,真是讽刺。 “还有一件事,就是二少爷又在你背后捅楼子了。” “严重吗?”他的二叔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败类。 “可能必须回美国一趟,你不回去,没人处理得来。” 雷氏集团愈乱,离他的目的就愈近,但是那些败类出现得不是时候,只会让他心烦。 “方氏企业的并购案暂时搁下,先回美国处理完这件事再说。” “总经理不打算先解决方氏企业吗?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下令,一下飞机就可以收到并购完成的消息。”杰瑞明知故问。 “杰瑞,我没耐心把话重复第二次。” “我知道了。”杰瑞反而笑了起来。“并购方氏企业一案牵涉到柳小姐,当然不能贸然行动。” “你愈老愈多事了。” “谢谢总经理夸奖。” “以我的私人名义,拟定资助合约。” “对方氏企业?” “不,对柳雁。”雷邢浩顿了顿:“附加签约条件,要柳雁-亲自到美国和我签约,我不要有闲杂人等出现。” “总经理,合约上注明这一条,很像在贩卖人口。”看样子雷邢浩是豁出去了,为达目标不择手段。 “我没逼他们签。”以方氏企业短缺资金的现状,就算方书恒不答应,方成义也会答应,识时务者为俊杰,才是生存之道。 “你明知道方家一定会签。”心眼真坏。 “别-嗦,杰瑞。”就算他的手段再卑劣,也比不上方书恒以当年解救为筹码,囚禁别人的爱来得好。“拨电话给亚度尼斯,要他把最新设计的衣服送到美国。” 又是为了柳小姐吧?为了她,一向避亚度尼斯惟恐不及的雷邢浩,竟会主动找他。杰瑞兴灾乐祸地摇摇头。 “亚度尼斯听到了可能会兴奋过度,休克而死。” “死了也要他从棺木里爬出来,继续设计衣服。”他若太早死的话,柳雁-肯定会很难过。 “了解,我会转告他的。”任凭亚度尼斯那怪老头想破脑袋,也想不透雷邢浩为何愿意看他的衣服一眼了,天知道,他会是为了一个女人。早说过他们父子是同一个样,偏不信。“后天起程回去可以吗?” 雷邢浩迟疑了一下。“三天后再出发,我还有事要办。” 杰瑞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看来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人,对感情好像开窍了。不过未来似乎不怎么乐观,柳雁-和方家的关系,肯定会是症结点。杰瑞心中忧喜参半,因为雷邢浩前程多难的话,代表他也过不了好日子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盯着来电显示看了许久,柳雁-迟迟无法决定是否要接起这通电话。 接了的话,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不接的话想起了上次雷邢浩的威胁,柳雁-不禁开始想像各种后果。 她上次只说尽量不挂他电话对吧?不接跟不挂是不一样的,所以让它继续响应该可以吧? “你还有五秒钟的时间可以接这通电话。”雷邢浩突然像鬼魅似的出现在身后。 被吓了好大一跳的柳雁-有一瞬间完全呆愣住了。 “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接我的电话。”雷邢浩假装难过地望着她。 “我不是猫,没有九条命可以让你吓。”老是无声无息地出现。柳雁-生气地抢过雷邢浩的手机,关掉电源。 “没办法,我太喜欢看你惊讶的脸。”他顿了顿,又接口:“当然,更喜欢看你笑。” “我倒觉得你比较喜欢看我生气。” “只要是真实的你,我都喜欢看。” 明知他意有所指,想假装听不见,脸蛋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还你。”拿着手机努力伸长手,柳雁-站得远远的,方才抢手机的气势片刻全失。 她害羞的表情很好玩,两颊酡红,黑白分明的眼不断地在躲避他的视线,虽然有点狼狈,却又有娇羞的风情。 “走吧。”雷邢浩趁柳雁-东张西望时捉住了她的手。 柳雁-急忙用另一只手捉住大门栏杆,两人形成拉扯的景象。 “先说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见她正要开口,他又打断:“不准说今晚有事。” “我是真的——” “又要看那些对你而言没有帮肋的书?”都已经回到方家门口了,想也知道她还会有什么事。 “也不是完全没有帮助的”反驳的声音愈讲愈小声。 “柳雁-,清醒一点。”雷邢浩用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摇晃了几下。“眼前就有一个白马王子来解救你,你没有道理不跟他走。” “白马王子?为什么我觉得你比较像魔王?”虽然他斯文英俊的脸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错觉,但仅止于“错觉”而已。 “不管是白马王子还是魔王,解救还是掠夺,最终结局就是你来到我身边。” “如果结局不是这样呢?” “假设性的问题我不接受。” “你实在是不可理喻。” “你也常常愚蠢到不可理喻。打平了,走吧!”他又拉住她。 柳雁-急忙又勾住了大门栏杆,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后方传来了好奇的声音: “雁-,你们在做什么?”刚从黄昏市场买菜回来的高秋棠,一脸疑惑地看着在门口拉拉扯扯的两人。 柳雁-连忙放开勾住栏杆的手。本以为她放手了,雷邢浩基于礼貌也会放开她,不过却打错了算盘,反而顺了雷邢浩的意,一把将她拉往怀里。 “这位先生是?”高秋棠仍旧摸不着头绪。 “伯母,他是我们公司的投资人。”迎面撞上雷邢浩的胸膛,让柳雁-一边捣着疼痛的鼻子,一边尴尬地解释。 “喔,我记起来了,那天的生日宴会您也有来参加对不对?很抱歉,人老了记性不太好,记不得您的名字了。” “我叫雷邢浩。”他对柳雁-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她别再挣扎。 “原来是雷先生,失礼了。您要不要先进来坐坐?”高秋棠终于注意到两人自始至终一直呈现拉扯的手。 “不用,我们还有事情。” “才没有什么事呢,你别乱说。” 柳雁-生气地捶了雷邢浩一记,后者迳是笑笑。 还在笑!她这下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柳雁-气愤地瞪着雷邢浩。 “雷先生和我们家雁-是是朋友吧?” “我才没这种恶质的朋友。” “是啊,我们不是朋友关系,是恋人。”雷邢浩接得十分顺畅,完全不需打草稿。 闻言,错愕的不只是高秋棠,柳雁-更是吓傻了一张脸。她没料到雷邢浩竟这么大胆,世界上怕是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了。 “我说的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淡淡地补充道,嘴角带着捉弄的笑意。“虽然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临。” “雷先生的意思是——”高秋棠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只是想捉弄人,语气中更带着认真。 “意思是我不只是贵公司的资助人,还是你儿子的情敌。这样的解释够明白了吗?夫人。” 怎么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气势与自信?从他的眼中,读到的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把握与肯定。高秋棠一时语塞。 “你非要昭告天下所有人你正在玩什么游戏吗?”他的力气好大,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喜欢光明正大地打仗。”雷邢浩不在意地耸耸肩。“走吧!” “我说过我还有事情要做。” “除了恶补商业知识外,你还会有什么事?” “我我今天要帮伯母煮晚餐。” “一天不帮忙饿不死人。” “我我还要拖地、洗衣服、整理房间,还要——” “一天不做不会被蟑螂或老鼠抬走。”她到底还想扯多久? “我还要——” “雁-,算了。这些事你不用担心,跟雷先生一起去吧。”看着你来我往的两人,高秋棠忽然笑了。 这孩子不习惯扯谎,真是为难她了,被这样的男人纠缠上,她应付不来的。 总是体贴别人,总是隐藏自己的心事,她一度还以为这孩子除了他们家书恒以外,不会对人敞开心防。但显然她错了,至少现在的雁-,是她从未看过的,像在生气,却又不是真正的生气,倒像乐在其中的与人斗嘴。 “明天是周末,出去走走也好。年轻人本来就该到处走走。” “可以走了吧?”夫人都这么说了。 “可是,伯母” “你已经浪费我太多时间了。” 柳雁-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被半拖着离开了。而高秋棠只是微笑着,站在门口对两人挥着手。 她不太了解恋爱究竟该怎么谈,当年嫁给方成义是相亲认识的,见面没几次就结婚了,夫妻两人一直过得很幸福。她一直认为所谓的幸福就是像她一样,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嫁了,所以也一直认定雁-的幸福就系在书恒身上。但是这几年情况似乎变了,她不是看不到雁-的委屈,但又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难过。 那个叫雷邢浩的年轻人不好惹,像是随时全副武装的斗士,一心求生存、求胜利,与她儿子是完全对比的人。不过她却很喜欢他说的那句话:“我喜欢光明正大地打仗。” 情场如战场是吧?就让年轻一辈的好好打一场仗吧,他们老一辈的似乎无权插手,也不该再插手。毕竟他们已经插手这么多年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走出台南机场,柳雁-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在作梦。不久以前她明明还在台北,而雷邢浩的确是说要“吃晚餐”现在他们却出现在台南。 “我记得你明明是说要‘吃晚餐’。” “没错,是吃晚餐。”雷邢浩专心地看着台南市地图。“你想先从哪里吃起?” “但你没告诉我是要到‘台南’吃晚餐。”早知道就不告诉他到哪里吃都可以,也不会一路被傻傻地带到忪山机场,又傻傻地搭上国内班机。 “现在知道了。”他一派轻松,收起地图。“走吧,先去安平吃虾卷和蚵仔煎。” 除了跟着走,还能怎样呢?她现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根本没有力气反对。 “我一直很怀念这里的小吃。” “所以我们就坐着飞机,还从台湾北端飞到南端来了?”这种行为算不算疯狂?“还好你没说想吃香港的大闸蟹,或是道地的日本料理。” “我会仔细考虑你的提议。” 柳雁-又好气又好笑,就是拿他没办法。 “你总是那么疯狂吗?我以为商人都特别小心谨慎。” “今天是我生日。” 是他的生日?!为什么现在才提?他若早说的话,她就不会和他东扯西扯僵持那么久了。 “是不是后悔对我这么残忍了?”他有一瞬间看穿他人思想的特质。 “那为了庆祝你生日,今天我请客。” “你财产比我多吗?” “嗯你等一下,我先数数。”柳雁-掏出皮夹,认真地数起钱。 “不是你皮夹里的钱,是总财产。” “我想应该是——” “不用想也知道比我少。”这女人对金钱的敏感度真是差得可以。“我为什么要让一个比我穷的人请客?” “可是不请你的话,我就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了。” “和我结婚好了。” “嗄?!”她这阵子听力肯定出问题了。 雷邢浩笑得很开心,凑近柳雁-的耳朵: “我说——和我结婚好了,当作为我庆生。” 这个人总是没正经!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柳雁-猛地推开了雷邢浩,往出口跑去。 她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吗?虽然相处时间很短暂,但他是真的想把她娶回家。休息对他而言是一种奢侈,在雷氏家族中,唯有不停地战斗,才是生存的法则。直到遇见了她,他才第一次产生了想休息的愿望。 “真的不考虑?这是我十五岁以后第一次向人要生日礼物。” 柳雁-急急别过头,招来了计程车。上车后仍旧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特别优待你好了,唱首生日快乐歌。” “我才不要优待。” “难道你决定要嫁给我?” “谁要嫁给你。”不背对着他,她怕自己火热的一张脸会被识破。“你喜欢什么颜色?” “为什么这样问?” “不要老是用问题来反问我。” “白色。” “我做衣服给你好不好?”她早猜到了,不过还是谨慎询问。 “我的品味很高。”雷邢浩假装正在思考。 “我的品味比你高,不过可以降低标准配合你。” “你要花很多工夫才行。” “别瞧不起人了。”他是天生的衣架子,每次看见他就会让她想为他设计衣服。 “到底是谁把你教得那么自负?” “到底是谁把你教得那么愚蠢?”雷邢浩笑得很开心。 就是讲不过他。柳雁-转头瞪了雷邢浩一眼,发觉他正以温柔的眼神望着她,又急急忙忙别开了头。直到安平前,两人一直沉默着,宁静的空气中弥漫着和谐气氛。 “先生、太太,你们素不素外地来的?”蚵仔煎的老板在他们坐下后,开口就是这句话。“要几份啊?” “两份。”这老板太机灵了。“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夫妻?” “看嘛资道。啊偶年纪这么大了,看一眼就猜得出来喽。” “是啊,我们才新婚不久。” 雷邢浩故意亲密地揽住柳雁-,后者抗议地想拉开他的手。 “不过她正在和我闹别扭。” 亏他说得出口。柳雁-觉得自己好像被吃得死死的。 “-啊某床头吵床尾和,小素啦。太太,你很有气质,你先生也很帅ㄋㄟ,不要再生气了,伦家不是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可以睡在一起,最少也要修一百年ㄋㄟ!” 谁和他睡在一起了!真是气死人了。柳雁-在桌下狠狠踩了雷邢浩一脚。 为了老板这句话,被踩也值得。雷邢浩眉开眼笑,显得很开心。 “我给你们多加一些蚵仔,太太就不要再生气了。”老板笑眯眯地点点头,一副万事搞定的模样。 “多亏你这张臭脸,我们才可以加料。”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听得懂台语?” “我母亲是台湾人,父亲是中美混血儿,六岁前一直住在台湾,直到父亲决定回美国创业。” “所以你会出现在台东的墓园是因为他们在那里安息?” “不完全正确。”雷邢浩考虑了片刻才又开口:“那里只是衣冠冢,他们分别葬在美国。” 生前不接纳他们,死后也不容许他们葬在一起,这就是自诩高贵的雷氏家族一贯的作风。讽刺的是,他们不承认他母亲的身份,却愿意收养他。 分别?意思是葬在不同的地方吗?她有点明白雷邢浩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家庭中长大了。地位崇高,生活富裕,是名门之后,但却很寂寞。 他们的差别在于她选择用乖巧来掩饰孤单,他选择侵略让自己显得不孤单。 “对雷氏家族而言,我母亲的孤儿身份,连替雷家提鞋的资格都不配,更别说是葬在家族墓园了。” “但重点是你已经尽最大所能,让他们在台东相聚了,不是吗?” 尽最大所能?不,还没,在还没达成目的前,他不算是尽了所能。他会让那些人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他会为他的父母献上陪祭品。 虽然雷邢浩说过人生有目的太累,他只玩游戏,但隐约中,她却觉得并非如此。 他的人生有一个亟欲达成的目的,相对于这个目的而言,其余的事都成了游戏。 柳雁-伸手覆上了雷邢浩的手,后者猛然回神,原本阴霾的脸逐渐温和。 “不素偶自己在自夸,偶的蚵仔煎比别人香,比别人好吃多喽!”老板放下两盘香味四溢的蚵仔煎,看见两人交握的手,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啊你们和好了喔?偶就梭嘛,-啊某床头吵床尾和ㄇㄟ!” “老板,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柳雁-如是想。 “能不能什么?素不素要偶帮你们介绍‘候贴鲁’?”老人家爽朗地大笑。 “老板知道哪间比较好?” “雷邢浩,你还故意附和?!” “先生,你看起来粉有钱,太太看起来也出身很好,你们要高级的素不素?偶知道台南最近开了一家很贵的‘候贴鲁’哦”这顿餐就在老板滔滔不绝的介绍下,以及柳雁-尴尬的表情中,草草结束。 之后的行程,雷邢浩像在作巡礼似的,坚持把所有有名的台南小吃吃遍。柳雁-的胃塞满了鳝鱼、炒花枝、棺材板、鱼面等等,有史以来,她的胃从没塞下那么多东西,饱到简直快反胃了。 “真的不住在这里?” “明知故问。”明明说好只是吃晚餐,都已经吃到半夜了,飞机班次也没了。 “现在出发也要明早才能抵达,不如留在台南休息一晚。”她不知道他有多么希望把她留在身边。 “我们都已经坐上火车了,你还在问?” “还没发动前都来得及。” “我不想跟豺狼虎豹共度一晚。” “放心好了,要吃你我会挑时间。”至少不是现在。 “你别告诉我你没坐过火车。”火车都发动了,见雷邢浩还没调整好舒适的姿势,柳雁-不禁怀疑。 “小时候坐过。不过很久没坐位置那么小的交通工具了。”他记不得自己多久没坐火车了,平常坐的不是私人直升机就是房车,绝不会有轰轰隆隆的声音,位置当然也不会这么小。 “这样啊那我准许你越界,手没地方放可以越过中间的扶手。”就他的身高而言,火车的座位的确是小了点。 “准许?你还真是大发慈悲呀。” “我没开玩笑,是认真的。”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要越过防卫线,来到我这里?”习惯了独自奋战,习惯了咀嚼孤独,第一次知道知道有人陪伴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美好以及温暖。 其实早已清楚自己的决定了,但是她和方家的问题仍待解决。只要解决了,她会毫不犹豫地走向雷邢浩。 他愿意等她吗?柳雁-很想问:你能等等我吗?等我可以无牵无挂地走向你 雷邢浩的大掌温柔地握住了柳雁-的手,直到他的唇覆上了她,她都没有躲开。 窗外巨大的黑幕不断移动,一闪即逝的流光,成了夜的唯一点缀。 第七章 方家的客厅,正弥漫着一股不安且严肃的气氛。 柳雁-甫踏进大厅,看到的就是方成义神情凝重、高秋棠面露担心,就连平日一派温和的方书恒,也一反常态,阴沉中带着忿怒。 “雁-,别站在门口。”方成义招了招手。 她今天一下班就忙着挑选布料,想不到竟挑到这么晚,大家生气了吗?柳雁-不解地望着众人,坐到了方书恒旁边。 “伯伯就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好了,你要老实回答。” “好。”彻夜未归那天大家都没问,她早有心理准备,之后大家一定会再提起。 “你和雷邢浩是什么关系?” “对我而言他是特别的人。” “什么是特别的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伯伯指的关系是什么?”为什么她觉得伯伯的语气带着怀疑?“我只知道我喜欢他。”她鼓起了勇气,明知会伤害到所有人,还是选择说实话。 “雁-,马上收回刚才的话,我会当作没听见。”方书恒激动地捉住柳雁-的胳臂。 “我不想再继续欺骗大家,也不想再骗自己。” “你只是一时糊涂,不可能会喜欢上那种人!” “你认为我应该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我唯一被‘允许’喜欢的人是谁?”不想再沉默,不想再被动,她已经维持这种方式太多年,累了,也倦了,她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雁-”不要以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受不了。 “书恒,冷静一点!现在要解决的不是这件事。”方成义皱起了眉,不赞同地看着两人。“雁-,你和书恒的婚事暂且不提,伯伯想问的是你和雷邢浩的关系到底到什么程度?” 柳雁-难过地望着众人。她无法了解为什么她必须在这里接受大家的质疑,被大家用怀疑的眼光注视。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连最基本的隐私权都必须被拿出来讨论? “你们有没有做出越轨的事?是不是有什么交换条件?” “成义,注意你的态度。”高秋棠因心疼雁-忍不住出声制止。 “我知道了。”见到自己的儿子被伤害,他的态度的确是有点过火。“这是雷邢浩送来的合约书,他虽然愿意出资,但指定的赞助对象却是你,合约上声明你有权决定资金去向。简而言之,他不是和方氏企业签约,而是和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是生意人,商场遍商场,为何要把这么庞大一笔金额交给她?他明明知道她根本不了解公司的运作。柳雁-咬着下唇,为难地看着大家。 “雷邢浩根本没诚意投资,他只是想用金钱交换女人!”方书恒语带嘲讽。 “我我去找他问清楚。” “他已经回到美国了,你难道不知道?” 回美国了?他连再见也没说一声,就这样离开了?柳雁-握紧了袋子里的布料,低垂着头,不想让人瞧见失落的神情。 “他现在就会抛下你,难保以后不会不说一声就离开你。”他早说过,雷邢浩只会伤害雁-,而她,还是喜欢上他了。方书恒别开了头,无法正视柳雁-受伤的模样。 “这样的男人,你还是喜欢?”方成义开口。虽然雁-难过的模样令他心疼,但他还是忍不住站在儿子那边。 “我去美国找他问清楚。”柳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高秋棠走上前,心疼地搂住雁。她早有预感雁-会这样说,很显然雷邢浩对雁-而言已愈来愈重要。 “伯母不会影响你的任何决定,你们年轻人的事要自己解决。雷邢浩他只是回美国而已,合约上特别注明要你亲自去美国签约,我认为他有他的打算。” “妈!你的行为是将雁-往火坑里推!”方书恒无法理解自己母亲的举动。 “公司现在很不稳定,急需庞大的资金,大家只是心照不宣而已。你们都很清楚雷邢浩并非没有投资意愿,否则也就不会拟定这份合约了。他只是作了一个有利自己的决定而已,难道出钱的人没有权利作有利于自己决定吗?” “秋棠,你说得没错,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 “也不能不把方家放在眼里,是吗?”高秋棠并不想站在任何一方,她只想站在一个较客观的角度。“如果雷邢浩不想出钱,就不会给我们选择的机会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那份合约只是换个名义资助方氏企业,因为雁-绝对不会放下方家不管,钱只会由雁-身上转到方家而已。 “我的确是被自己的自尊心蒙蔽了。”方成义摇了摇头,似是在责怪自己。“为了一时的自尊心,我竟然会忽略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对我的重要性。我真的是老了” “你们为了公司,打算出卖雁-的幸福?” “我的幸福我会自己寻找。”柳雁-接过了合约。“我会尽快到美国,如果合约能够签成,所有的资金全权交由伯伯和书恒处理。” “为了钱,为了公司,你想做什么傻事不成?”方书恒几近激动地咆哮。 “书恒,你少说了一点。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去见他。”柳雁-说完,沉重地离开了客厅。 方书恒还想跟上二楼,却被高秋棠制止。 “你的爱蒙蔽了你的神智吗?” “不要阻止我,雁-不能去美国,她绝对不能去!雷邢浩只会伤害她而已。你们不能为了资金,让她受到伤害。” “书恒,不要再用恩情囚禁雁-的感情了,如果你真的那么爱她,就和雷邢浩光明正大地争夺。难道你还看不出来,雷邢浩为了得到雁-的爱,即使手段偏激了点,但的确是在努力。” “妈,你不应该替那种人说话。” “强摘的瓜不甜,我只知道你要做的是让雁-真正爱上你,否则即使你们结婚了,未来她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她仍旧会离你而去。”高秋棠拍了拍儿子的肩。“书恒,妈妈当然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我更希望看到你和雁-都能真正拥有幸福啊。” “秋棠,雁-是我们未来的儿媳妇,这点已经是众人公认的事情;就算为了帮助我们方家,她必须签这份合约,也不代表她的身份会改变。”方成义顾虑着外界的眼光。 高秋棠摇了摇头,离开前丢下一句话: “你们父子俩好好想想,今天晚上我不想跟自私的人再讲任何一句话。” 方书恒烦躁地猛捶了墙壁一记,而后颓然地将自己丢进沙发。 “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方成义上前,搂了搂儿子。“你有没有想过雷邢浩为什么不以公司名义投资我们公司,而是以私人名义?以私人身份而言,他为何会有那么多钱?如果他真的只是美国一家中型贸易商的谈判代表,为什么私人财产会那么庞大?”方成义仍记得当初父子俩与雷邢浩洽谈时,雷邢浩听见四十亿资金却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爸认为最近公司股票被大量收购,与雷邢浩有关?” “商场忌讳平空臆测,现在只有查清雷邢浩的身份,还有收购公司股票的究竟是谁,才能作决定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美国旧全山 “柳小姐,我是杰瑞,你还记得我吗?” 柳雁-努力地回想眼前这位金发碧眼,却讲着流利中文的男子。 “您好,上次在意大利见过一面。” “总经理也一起来了,不过现在无法下车见你。” 总经理?雷邢浩也是总经理?原来他位居要职,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柳雁-不解地望着杰瑞。 “他我是说雷总经理怎么了?受伤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这女孩是真的担心雷邢浩,他看得出来。杰瑞笑着摇了摇头。 “他很好,柳小姐不用担心。车子就在门口,我们走吧。” “他真的没事?” “等一下柳小姐亲眼看见不就知道了吗?”这女孩可是把雷邢浩放在心上了,真是如此,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她能接受吗?“柳小姐,我中文说得好吗?” “很少外国人的中文可以讲得那么标准,几乎没任何腔调。” “那是因为我和总经理的父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之后大少爷又娶了台湾出身的少夫人,长期相处下来,中文不进步都不行。总经理牙牙学语时,有些中文发音还是我教他的呢。” “这么说你是看着雷邢浩长大的?” “连名字都是我和大少爷及少夫人三个人一起想出来的呢。”杰瑞不禁回想起当年的情景。“也许我的要求很为难柳小姐,可是我还是希望柳小姐能多包容总经理。” 包容?柳雁-耐心地等待着杰瑞的下文。 “虽然总经理是雷氏家族的长孙,但是大少爷和少夫人是在不被祝福的状况下结婚的,大少爷因此而被逐出家门;虽然不被雷氏家族认同,但是他们一家人过得十分幸福。不过在大少爷和少夫人过世后,回到雷氏家族的总经理背负了许多外人所无法理解的事情。” “杰瑞,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遇到柳小姐以后,总经理才重拾早就遗忘的笑容。虽然这样的要求很不合理,不过基于私心,我希望柳小姐能多包容我们总经理,希望你能为他带来快乐,这几年他过得太辛苦了。”杰瑞语重心长地说完,替柳雁-打开了车门。“柳小姐请进。” 坐进房车内的柳雁-,伸手在雷邢浩戴着墨镜的眼睛前晃动了好几下,发现他竟睡得很沉。 “他在睡觉?” “这几天一直熬夜处理公事,却仍然坚持来接柳小姐,才会在路上不小心睡着了。”杰瑞放低声音,关上车门,坐到了前座。 车子驶离了机场,平稳地在公路上奔驰。旧金山的秋意比台湾浓上许多,窗外不是一片散发着黄金色泽的秋叶,就是艳得似火的红枫,伴随着偶尔吹来的风卷到了半空,又飘飘然落下。 柳雁-一叹,静静地注视起雷邢浩。 可以一声不响就离开台湾,现在却又表现得非常在意她,她真的无法理解雷邢浩的矛盾。他像一团谜,除了知道自己喜欢他以外,其余的事,她一律处于懵懂的状态中。她的个性从来不冒险,现在她却在拿自己的心冒险。 又梦见那事了,画面永远都是那么不愉快。忽然从梦中惊醒的雷邢浩一睁眼就看见柳雁-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因为他戴着墨镜的缘故,她竟还没发现他已经醒了。 “再看下去我会脸红的。”雷邢浩双手环胸,嘴角略带笑意。 “你、你醒了。”柳雁-觉得自己在讲废话,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合约我是为了合约而来的。” “我刚睡醒,你一定要谈公事吗?” “我该什么时候谈?” “等我心情好。” “你什么时候心情才会好?” “你心情好,我心情就会好。” “我心情很好。”柳雁-逞强着。 “你这种脸色说心情好,只能去骗鬼。” “雷邢浩,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脸色和妖魔鬼怪一样?”嘴巴总是这么缺德。 “差不多了。” 说完,竟听见前座的杰瑞传来的闷笑声。 “你到美国是来和我吵架的吗?” “我吵架?”这个人真无法理喻。“明明是你故意损人,还敢栽赃。更何况,当初是谁一声不响就溜回美国?还敢说我。” “你舍不得我离开?”见柳雁-一脸责怪,雷邢浩显得很开心。“其实你很在意我,是不是?” “都都是你自己在说。” “你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离开?” 柳雁-犹豫了几秒,才不甘心地点点头。 “我讨厌道别,尤其对象是你。”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的讨厌道别还真是特别。” “有吗?” “像小偷似的。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 “我不记得我偷走了什么东西,你可不可以大方地告诉我?” 偷走别人心的人,为什么态度能够那么嚣张?柳雁-没好气地瞪了雷邢浩一眼,后者却像早知道答案似的,笑得很开心。 “别气了,还不下车。” 柳雁-讶异地看着几乎是足球场面积大的前庭,以及精致雕琢的别墅,心中忽然涌现了许多不安。她知道雷邢浩是有钱人,却从没想过他竟会这么富有。 “你好像真的很有钱。”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喜欢我有钱。” “如果不是因为伯伯的公司出问题,我的确希望你不要太有钱。”她回想起十二岁那年亲戚们为了金钱的问题,不愿收养她的情景。“你的生活、你的背景似乎已经超乎我的想像,在纠正之前的错误想法时,难免会让人沮丧。” 沮丧?一般人发现喜欢自己的人是有钱人,不应该用“沮丧”来形容才对。 “金钱不过是让狩猎更方便的工具而已。” “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他回避问题。“走吧,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雷邢浩,你应该带我到客房才对吧?” 他拿走她的行李,丢给一旁的仆人。“管家会把你的行李送到客房,我先带你去看好东西。” “为什么你在任何一块土地上都能这么霸道?”被拖走以前,柳雁-发出了最后的抗议。 下次必须提醒邢浩,大少爷当年在追少夫人时,可比他温柔多了。望着两人拉拉扯扯的背影,杰瑞摇头笑着。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由于是被强拉进房间的,柳雁-只敢紧贴着墙壁,戒慎地看着雷邢浩打开房间内的另一扇门。 “不是想来我家当洗衣工吗?还愣在那里干嘛?”他拉她走进隔壁房的置衣室。 “这全是亚度尼斯设计的衣服?”见到整间置衣室全是亚度尼斯所设计的衣服,柳雁-高兴地左摸摸右看看。“这件、这件,还有这边这些,都是还没发表过的作品。你哪里弄来这些衣服的?” “我钱多。” “不只这个原因。” “他求我当他的模特儿。” “你是说亚度尼斯求你当他的模特儿?”虽然他真的很适合穿亚度尼斯设计的衣服,不过她就是无法想像他站在伸展台上转来转去的模样。 “笑够没?”他期待看她的笑颜,不过不是“取笑”他的模样。 “笑一下而已。”她珍惜地抚着衣服。“这些衣服全都要洗吗?什么时候要洗完?” “你太晚来了,刚洗好。”他随口一句,她竟当真到现在,真不知是她愚蠢还是他心眼坏。 如果可以,他想让她永远笑得那么幸福。虽然有时也会嫉妒起那些没生命的衣服,但比起这种小嫉妒,让她永远持有梦想,更显得重要。 “你慢慢看,我还有事要办,晚上再来接你。”不想离开她的身边,但收拾鼠辈的工作仍待收尾。 “我有东西要拿给你,可以先带我去客房吗?”见雷邢浩要走,柳雁-连忙拉住他。 “别跟我说是合约。”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领着她走到客房。 “才不是呢。”打开行李箱,柳雁-小心翼翼地拿出蓝色礼盒。“送给你。” “台湾土产?”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不是。”她伸手阻止正要拆包装的雷邢浩。“不可以现在拆,你一个人的时候再拆。” “麻烦。”女人就是这样。 “麻烦就别收。”伸手想拿回,雷邢浩却俐落地躲开了。 “货物既出,恕不退还。走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猜不透他的不告而别,着实让她伤心了好一阵子;见到面了,却又一直处在紧张生气的状态。 爱情是否就是这种酸涩中的甜蜜?不断在两者间徘徊,像他们的情况一样?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总经理,二少爷来电——” “告诉那个败类我没空。”合上资料夹,雷邢浩将椅子转向窗外绿地,疲惫地揉了揉眼。“顺便告诉他事情已经没转圜余地,别再来吵我。” “是,我知道了。” “把所有事情推掉,我晚上没空。” “已经这么做了。”杰瑞会心地眨眨眼。“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时间真像流沙,一个不注意就将人生整个吞噬,他以前竟从没注意过。雷邢浩起身,终于注意到刚才忙着处理公事,随手一放的礼盒。 录音带及衣服?她嫌他衣服不够多吗?按下播放键前,雷邢浩皱起了眉。 音响传来了柳雁-的声音: “有一些话无法用文字表达,但当着你的面又说不出口,所以嗯,我选择了用这个方式。既然你已经在听了,就勉为其难地把它听完好了。” 有什么事不可以当面说?笨女人。 “生日快乐!虽然是迟来的祝福,不过我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幸福愉快。这套衣服是我亲手做的,是水蓝色和白色,虽然比不上一流名师设计的衣服,不过既然是你喜欢的颜色,至少不会太碍你的眼。” 他顺手拿起衣服看了看。 “我说过不要你的优待,所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雷邢浩目瞪口呆,没想到柳雁-竟会唱起歌来。 “你许愿了吗?如果忘记,记得要补许,我想老天爷应该不会介意你平日的恶行恶状,答应让你补许的。至于老天爷要不要让你实现愿望” 他不是说过了吗?他的愿望就是娶她,她竟敢又问一次。 “我想取得方家的谅解,你愿意等我吗?虽然书恒说现在你会不告而别,日后也会离开我,但我还是想要相信你。雷邢浩,你愿意等我吗?” 竟抢先讲了他想说的话,真是小心翼翼地收藏起录音带,雷邢浩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仿佛有股暖流通过。原来被信任、被在意的感觉竟是这么温暖。 雷邢浩就这样一路思索着见到柳雁-时该对她说些什么,却在踏入自己的房间时,看见柳雁-已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连睡着了都还捉着衣服不放。”雷邢浩怜爱地将她抱到床上。 他其实是要并购方氏企业的人,不是资助者,他该向她坦诚吗?老头子已经按捺不住了,近期会采取行动,而他也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只会让唾手可得的机会流失。失去这次机会,策画十年的目的也难以达成了。 如果向她坦白,她会接受吗?她会原谅他吗?在他和抚养的恩人之间,她会选择谁?不,他无法接受可能失去她的任何风险,他无法失去她。 轻轻地拥住熟睡中的柳雁-,雷邢浩喃喃地问: “别离开我,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好吗?” 你愿意等我吗?其实该问这句话的是他。你愿意等我吗?等我达成了目的,等我解决了这场恩怨,等我毫无怨恨遗憾地来到你身边,然后陪你度过长长的一辈子 回答雷邢浩的只有窗外飘落的孤叶,以及不断轻叩玻璃的风声而已。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柳雁-一睁眼就迎上一对正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正在作梦,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 “转过来。”雷邢浩伸手扣住了她的腰。 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错觉吗? “好歹我们也睡了一晚,你这样太不给面子了。” 柳雁-整个人完全清醒了。她迅速坐直,错愕地望着单手撑头,冲着她笑的雷邢浩。 “你、你为什么——”她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不过却结巴了。 “你侵占了我的房间。”他简短下结论。 “可是你——”她连忙跳下床,往门口退去。“你可以叫醒我。” “我为什么要叫醒你?”他也下床,步步逼近柳雁。 “因为”她努力想着理由。“因为我侵占了你的房间啊。” “你不只侵占了我的房间,还侵占了这里。”雷邢浩指着自己的心。“你说该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如果她知道就好了。 “不是问你难道问鬼?” “干嘛凶我?”前一秒明明还温柔深情的模样,下一秒马上就翻脸。 “谁教你总是不肯说实话。” 他环住柳雁-,后者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要我等你,是吗?” “你听过录音带了?”柳雁-清了清喉咙。“我、我是讲过——” “要我等多久?等到方家两老答应,等到方书恒点头?”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并不合理” “如果方家和我只能选其一,你会选谁?” 柳雁-不解且迟疑地望着雷邢浩。她不明白,为什么二者非要选一,难道她的要求真是这么无理,所以雷邢浩无法等她? “是不是我的要求太过份?”她不应该要求别人等待的,那样的要求显然太自私了。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和方家不能和平共存,你会选择哪一边?” “为什么你要这样问?是不是——”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面对抉择的时候,我只是假设。” 她迟疑地望着他。 见柳雁-为难的表情,雷邢浩嘴角扬起讽刺的一笑。 “我知道了,重点是方书恒吧?只要儿子点头,两个老人就不会有意见。” “不是书恒的问题,而是我还找不到可以不伤害任何人的方法。” “你太天真了,愈不想伤害别人,只会伤害更多人。既然你无法伤害他们,就由我来解决。”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急急拉住他。 “我的爱情不需要配角,方书恒只是个配角,我会清除掉他。”雷邢浩露出了冷血的神情。“让方家名裂,就不会有时间和我抢女人了。” 天哪,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柳雁-拧紧了眉,错愕地望着他。 “如果你敢伤害方家任何一个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一双眼是那么地认真,他果然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要她舍弃方家的恩情,简直是要她的命。 明知道可能是一场失败的赌局,他还是下注了,就为了她。 “你可以不愿意等我,可以选择和我分道扬镳,但是你不应该拿无辜的方家人来出气。” 无辜?那一家子的人就像挡在他路途上的巨石,怎么会无辜?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什么人不好挑,却挑了柳雁-来爱。 雷邢浩无奈一叹,沉默了片刻。 “我只是提出假设性问题,你有必要这么认真吗?活像在对仇敌说话。” “如果你是我的敌人就好了,这样我就不需要那么矛盾了。” “即使日后我成为你的敌人,成为方家的敌人,你也会挥剑相向?” “我记得以前有人说,他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怎么今天却提出了好多假设性的问题?” 竟然用他说过的话堵他。雷邢浩无奈地耸耸肩,往前抱住了柳雁。 “你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吗?即使是假设性的问题,一样让我放心不下。” “虽然你说人生有目的太累,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有一个亟欲完成的目的。” 闻言,他更加用力地拥紧她。 “在不伤害你自己的前提下,你好好完成你的目的,我则努力取得方家的原谅,我们一起加油,直到可以无牵无挂地谈一场恋爱,好吗?” 教他如何说得出口,离目的愈近,就代表取得方家的原谅愈远。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他从来就不是个好心肠的人,但柳雁-需要,所以他才会迟疑。 “早就在谈恋爱了。傻瓜。”她不知道,从爱上对方开始,恋爱早就开跑了。 “咦?是吗?可是我们还没牵手——” “牵过了。” “那是你强拉我的手,不算。我们也还没散步、看电影什么的。” “我们接吻了。” “不算。”想起火车上那一吻,柳雁-脸红了。“要照步骤来才可以。” “按部就班的人生太无聊。我的天,原来你那么俗气。” “高贵的先生,你不知道人本来就是俗气的动物吗?” 雷邢浩笑了笑。“好吧,为了你,我可以降低我的标准。走,散步去。” “现在?!半夜四点?”这下换柳雁-傻眼了。 “你不是说恋爱要照步骤?”谁教她时差调不过来,在半夜醒来。 “是谁说按部就班太无聊?” “是很无聊,不过我可以破例。” “原来我的面子这么大。那合约呢?为什么要订那样的合约?” “你一定要破坏气氛吗?”雷邢浩转头看,一脸责备。“我心情好,不想谈合约。” “你明明说等你心情好就谈合约。” “我又改变主意了,等我心情不好时再谈。” 这个无赖。“反正钱是你的,你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原来你也会有伶牙俐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有挨打的份。”雷邢浩停下脚步,无奈地望着她。“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了。即使你手上的合约再怎么违背常理,也是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拟订,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相信我,懂吗?” 柳雁-点了点头。她是真心相信雷邢浩,即使日后会被伤害,她还是想相信他。 “现在我们就来弥补一下你的恋爱步骤好了。首先呢——”他握住柳雁-的手。“然后是——”扳正她的脸,他在她眉间烙下一吻。“还有——” “等一下,哪有人动作那么快的?!”她努力隔开两人距离,却觉得呼吸愈来愈急促。“先散步,还有看电影的” “刚才是谁说太晚了,我只好先跳过散步的步骤。至于看电影——”他低头,掠夺她的唇,先短暂撷取其中的甜蜜。“楼上有高级的家庭电影设备,等一下再去就是了。” 柳雁-来不及抗议,雷邢浩的唇再次覆上了她的唇,她只能无助地被攻击,只能在他强烈的渴望下,缓缓地闭上了眼,沉溺在滋长的爱苗中。 昔日坚持的目的在一瞬间全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父母的早逝、亲属的恶斗,所有的过往伤痛,都在遇到她之后,有所改变了。 如果人生真能停伫而下,雷邢浩希望此刻就能停住,永远保有这份幸福与快乐。 第八章 天空传出螺旋浆的声音,盘旋在半空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到主屋屋顶。 原本要带柳雁-前去参观服装展的雷邢浩脸色忽然一绷,温和的神色瞬间冰冻,他紧握起拳,遥望着屋顶停靠的直升机,整个人呈现备战状态。 “发生什么事了?”直升机?雷邢浩怎么会有钱到这种地步? “我必须先去处理一些事,你先在庭园逛逛,我们迟一点再出发。”雷邢浩在柳雁-额间烙下一吻,松开了她的手,匆匆走向了主屋。 “总经理,老爷来了,正在办公室等你。”杰瑞已站在大厅门口,等待雷邢浩。 “真会挑时间。” “应该是为了二少爷和方家的事情而来。” “其实也没太大差别,不论何时过来都不会受欢迎。”雷邢浩冰冷的语调感觉不出任何温度。 推开办公室的门,他走向满头白发、正抽着雪茄的老人。 “你正要出门?”老人转头,刻满岁月的脸上仍不减精明干练。“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人都已经来了,讲这些客套话会不会太迟?” 雷振远揉了揉眉心,又转头观看起窗外。 “爷爷千里迢迢来我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看我庭院的风景。”雷邢浩拿出一叠资料夹,放到了桌上“如果是为了二叔的事情,我的答案是——没商量的余地。” “你能把这件事处理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看在他是你二叔的份上,而且也没多少股权了,可以留多少情面给他就留多少给他吧。我不想外界知道雷氏集团正闹内哄。” “事情不是我引起,也不是我扩大,认真算起来那时我正在休假,二叔还必须赔偿我几天假期。”都怪那败家子打扰了他好好的假期,让他被迫提前回美国。 “邢浩,得饶人处且饶人,好歹他也是你二叔。”雷振远弹了弹雪茄。 得饶人处且饶人?最没资格讲这句话的人竟会说出这句话。雷邢浩嘴角浮现了讽刺的冷笑。 “前提是他必须还当我是他‘家人’才可以,爷爷。”他加重了家人二字的语气。 雷振远捻熄了雪茄,烦躁地来回跺步。 他还没老到看不清眼前的事实。十三年来他尽心尽力地栽培雷邢浩,一方面是为了弥补亡子,一方面是雷邢浩的确是新一辈中唯一够资格继承雷氏集团的人。长子的背离是雷氏的一大损伤,但他却留下了这个能力与他不相上下的孩子。 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确定雷邢浩对雷氏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十三年来,他仍摸不透这孙子的心,他有最卓越的能力,也有着最古怪的脾气,即使所有的亲戚想尽办法要将他从雷氏集团中驱逐,但他还是爬到了这个位子。然而对于眼前的地位,他似乎却又不屑一顾,仿佛眼前的成就并非最大目的。 “我也老了,不该再插手太多事情。”雷振远叹了一口气。“这样吧,这次放过你二叔,十天内完成并购方氏企业一案,我名下的股份就全数由你继承,并且马上召开董事会任命你为董事长。” “交换条件?” “就当是好了。再怎么糟糕,你二叔毕竟还是我儿子。如果如果当年你爸爸没为了那个女人离开,今天他早就是雷氏集团的继承人了。” 如今他口中的“那个女人”的儿子,却揽走了雷氏的大权。不论经过几年,雷振远对他母亲的称呼永远是“那个女人”雷邢浩背过身,不让眼底的仇恨被看穿。 “我得到一些消息,听说你在台湾亲自与方氏企业接触了。既然都亲自上阵了,为何并购案会拖那么久?依你的能力,并购方氏企业并不困难。” “那是我的假期,我没理由花太多心力。虽然方氏企业未来利润可期,对雷氏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当年我也是依照雷氏家族的决定才娶了同样是富豪世家的妻子,这是雷氏家族向来的传统,婚姻是为了让家族企业更稳固。你也已经看到了不遵守家族规范的下场,你父亲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这点你最好牢记。” 这个老头子在警告他了,看来,他应该得到了一些消息。 “你玩过赌博吧?” “每一笔生意都是一场赌局。” “想获胜必须掌握对方手上的牌组,是吧?” “当然,掌握愈多,胜算愈大。” “现在你掌握了我手上多少牌组?” 雷振远沉默地盯视着雷邢浩。 “不到一半,是吧?”雷邢浩阴沉一笑。“等你掌握了我手上的牌组,我们再来谈论雷氏家族的家规也不迟。” “即使无法掌握你手上的牌组,至少我手上的牌组也不差。邢浩,别忘了,目前我仍然握有雷氏集团最多的股份。” “正是因为你的牌组也不差,所以我们还能共同坐在这场赌局中。”至于那些不够资格的人,早已被淘汰出局。 雷振远又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跟恶魔做买卖,而那恶魔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 “重点是放过你二叔,以及方氏企业的并购。其它事情日后再详谈,我累了,先去休息。”拄着拐杖,雷振远缓慢地走出办公室。 叱咤商场一生,年老时却面临家族分裂,这算不算是上苍对他的惩罚?惩罚当年他对长子的狠心,惩罚他即使知道了“那件事”却仍不制止的行为。 如果当年制止了,现在雷氏虽没有人才,至少也能图个安宁啊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怎么坐在这里?”见柳雁-一个人独坐在大厅中,雷邢浩心中有种不祥预感。“走吧,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看发表会。” 柳雁-低垂着头,并未回答。 “不舒服吗?”他坐近,搂住她的肩。 “那位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她听见他们的谈话了?雷邢浩沉默不语,搂着柳雁-的手劲却不自觉加重。 “是真的吗?你到台湾,是为了并购方家的公司?” “看来你真的听见了。” “原来你真的在骗我。”柳雁-抬头,眼眶中有泪水,却倔强地强忍着。 如果不是因为忘了拿相机,她才走进屋里;如果不是因为雷宅太大让她迷路,加上办公室的门又没关,她也不会听到这件消息。这一连串的“如果”竟然将她瞬间打入了地狱。 就在不久前,她还满怀信心的相信他,但在这一刻,她却只能仓皇地接受这最大的讽刺。 “我以为自己能隐瞒到最后。” “然后暗地里耻笑我的愚蠢与好欺骗吗?”挥开雷邢浩放在她肩上的手,她失望地看着他。“只是游戏而已,是吗?我终于明白你所谓的游戏了。” “我到台湾的目的不是为了并购,是因为你。就算一开始是游戏,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没有不同,只是你的游戏还没结束,中途被识破而已。”她摇摇头。“你不甘心在获得胜利前被识破,所以还想编织谎言吗?欺骗我真的那么好玩吗?” “你坐下,冷静听我说。”雷邢浩伸手想拉住她,却被挥开了。 “冷静是你这种掠夺者的特质,我没有办法冷静,更没办法像你一样连感情也能出卖。” “并购案是并购案,我们的感情是我们的感情,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两件事牵扯在一起?” “我们的感情?为什么这样的话由你口中说出来会是那么地讽刺?”甚至令人心痛。 “隐瞒并购案是我不对,但是我已经想办法在补救了,你手中的那份合约是最好的证明,方家即使被雷氏并购了,还有你手上的资金重新成立公司。如果方家认为资金不足,我可以增加资助金额。” “钱能解决一切,你想让我明白的就只是这样?”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份合约的意义了,原来那份合约是一份弥补,难怪众人会想不通,难怪只要她一提起雷邢浩大家就皱眉。“这么说来我真该感谢你了,谢谢你在并吞了伯伯视为生命的公司后,还愿意施舍金钱给方家。” “柳雁-,你一定要把我的好意讲成这般难堪吗?”他大可不必多此一举,早早并购了方氏企业,完全不留后路给方家。会做这种愚蠢的事,全是因为她,但她却完全不领情。 “否则我该说什么?说我喜欢上要并吞方氏企业的人,说我背叛方家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所以被欺骗了是活该、是报应吗?” 她何尝不明白雷邢浩是在为方家留后路,但是被欺骗的心痛,早已超越了理智的界线。 她爱他,她终于肯说了,但为什么他们必须在这样的情境下彼此坦白? “为什么你要以这样的身份和我相遇?”她像是在问雷邢浩,却又像在问苍天。 如果这一切只是老天爷所开的一个玩笑,老天爷是否太过残酷了?在她确定爱上这个人后,却又揭开了所有真相;她以为她真能拥有幸福了,但幸福却是来得如此短暂。 “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相遇了,而你也爱上我了。” 她凄苦一笑。“我希望我从来就没爱过你。” “我们已经走上这条路,你无法后悔,也没有选择了。”雷邢浩的预感正告诉着他,柳雁-正在作选择,而他,会是被舍弃的一方。“只考虑我们两个,难道不行?” “我已经自私过了。”爱上他就是她自私的惩罚。“方家养育我十三年,我不能舍弃他们。方氏企业是伯伯白手起家辛苦奋斗的成果,方家无法接受被并购。” “你无法舍弃方家,我也无法舍弃我的目的。”经历了重重阻碍,他才有今日的成就,眼见只差一步目的就能达成,他同样无法放弃。 “我明白了。”柳雁-背过身去,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游戏是你赢了,恭喜。” “我不会就这样结束,也不会放手。” 既然已经知道她爱他,他怎可能就此轻易结束?不论是这段感情或是雷氏集团,只要他认定的人、事,就没有改变的可能。 “让我静一静”她忍着不回头,不想滑落的泪水让人瞧见。 “只要你的选择不是我,就永远不会结束。” 选择?她还有得选择吗?她的心早偏向他那一边了,但现实状况下她却无法站在他那一方。 关上客房的门,柳雁-双腿一软,缩坐在门口,只能独自啜泣。 在方家十三年的日子,她十分清楚方伯伯简直视方氏企业为生命,上次为了投资案失败,已经过度责怪自己,甚至大病了一场,现在公司如果再被并购柳雁-仿佛已看见下半辈子郁郁寡欢的两老。 为了雷邢浩,她已经不顾一切地伤害了书恒,现在要她再度伤害方家二老,她怎么狠得下心? 他坚持达成他的目的,而她也有她的两难,如果“等待”等的是这种结果,上天为何要让他们相遇?不如不曾相识,让楚河汉界的两个陌生人,彼此坚持自己的立场。 柳雁-不知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再度抬起头时,只见天空已逐渐泛白,已经过了一夜。她勉强地站起身,默默地收拾着行李。 清晨的秋风冷冽无比,风旋起了一地的枫叶,世界在瞬间,坠入了艳红的世界。 就在她踏出雷宅,最后回首时,马路中央急响的喇叭声,夺走了柳雁-所有注意力,也夺走了她仅剩的意识。 满天飞舞的枫,不是艳红,而是血红。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总经理,你已经两天没睡了,歇一歇吧。” 让管家撤走了完全没动过的晚餐,换上一碗热粥,杰瑞担心地站在雷邢浩身旁。 雷邢浩只是摆了摆手,不发一语。 “医生说柳小姐已经过了危险期,现在只等清醒。医生和护士都在宅内,能够应付各种状况,倒是总经理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紧握着柳雁-未骨折的左手,雷邢浩仍旧坚持不离开。 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局面谁也预料不到。前一刻还沉浸在幸福中的两人,下一刻却险些生死永别,如果柳雁-这条命没捡回来杰瑞不敢再想下去。 那天清晨,雷邢浩抱着躺在血泊中的柳雁-,疯狂地叫着她的名,不断地嘶吼着不准她死的话,震惊众人的不只是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更有雷邢浩的疯狂。大家几乎以为他疯了,就连向来冷血无情的老爷,也对孙子疯狂的举动大表担心。 “吃碗粥吧,你不进食,怎么熬得到柳小姐醒来呢?” “搁着。” 杰瑞最后只能无奈地摇着头,关上房门。 飞舞的红枫,一地的血红,不断地浮现在他脑海。那一刻,他以为他的爱将永远埋葬在那片血泊中。 即使两人的选择不同,但他从不认为会错过她,只要她的选择不是他,就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但上苍却用“生命”考验他,要他作选择,该说上苍太残忍,还是太明智?让他在爱情与报复间无法选择兼顾或遁逃。 “别睡了,快醒来,我们还有好多话还没谈。”在柳雁-掌心烙下一吻。雷邢浩沙哑地说。 有人在呼唤她,不断地在呼唤她,她认得那声音,却睁不开眼。好累,好倦,好想就这样沉沉地睡着,不理会发生的一切,就只是沉沉地睡着 “我知道你听得见,算我求你,睁眼看我,只要一眼就好。” 他在求她?指间传来的湿润是泪吗?是雷邢浩的泪吗? 他是强人,是掠夺者,不应该哭的。 “我不能失去你,绝对不能” 柳雁-努力地睁开眼,只见雷邢浩向来自信冷傲的脸正埋在她掌间,不断地低喃着她的名字。 她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水忍不住滑落。 雷邢浩抬头,忽见柳雁-正淌着泪望着他,一时悲喜交加,却又碍于她浑身是伤,不敢抱住她。 “你这女人想吓死我吗?”他伸手揩去了她脸庞的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稍微一动就浑身刺痛,好难过。 “如果你是故意的,我现在可能已经到阴间找你了。”受伤的人竟还在道歉。 “胡渣——”她心疼地看着雷邢浩满脸胡渣,鼻子一酸,险些又落下了泪。 “不准哭。”端来一杯水,见她眼眶又红了起来,雷邢浩生气地命令。“受伤的人没资格哭。” “谁才有资格哭?”是他吗?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她却看见了他充满血丝的眼。 “医生说你有脑震荡,右手及右脚都骨折,必须好好休养。”他转移话题。 柳雁-咬了咬下唇,皱眉望着雷邢浩。她真的想沉睡,至少沉睡了,能一直伴在他身边。清醒了,又要面对抉择,在恩情与爱情间选择其一。 “我没事,我想回台湾。” “你必须好好休养。”他怒视着她。 “我想回台湾。” 她不能待在他身边,在他身边,她只会贪恋他的羽翼,即使那是一对别人眼中的恶魔羽翼,对她而言,却是最安全最温暖的羽翼。 “在你从鬼门关回来后,想对我说的只有这句话?” “那天早上我已经作了选择。”她躲避着雷邢浩的视线。 “你哪里也不准去,只能待在我身边养伤。” “然后呢?等我伤势好了,必须再养另外一个伤——你伤害方家所带给我的伤害?” “你现在是病人,不需要烦恼那么多。眼底、心底只有我就好,难道不可以?” “心留给你留给你一辈子都可以,但我不能留在你身边。” 他徒留她一颗心有何用?不能长相伴,爱情也只是神话,只能在虚无缥缈中捉摸。 “即使你回到方家,也挽救不了方家的命运。” “我不敢奢望改变你努力了十几年的坚持,即使我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方家,十三年的抚育之恩我无法背叛。” “所以你选择背叛我们的感情?” 柳雁-沉默地别过头,无法回答,无论选择哪一方,她永远都是背叛者。选择雷邢浩,背叛了方家;选择方家,背叛了雷邢浩,也背叛了自己。 “我要回台湾,回方家。” “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只能待在我身边——” 雷邢浩的唇忽然重重压上了柳雁-的唇,胡渣刺痛了她,也再度刺痛她的心。 门外,听见怒吼声的杰瑞悄悄地关上了方才偷偷打开的门缝。 柳小姐若死了,邢浩会发疯;她活过来了,邢浩又快气疯。果真是遗传他父亲的因子,注定谈不了一场简单快乐的恋爱。 第九章 “总经理,方书恒先生来了。” “谁通知他来的?”不悦地合上卷宗,雷邢浩走向客房。 “没人通知他,可能是这几天没有柳小姐的消息,所以亲自跑一趟美国。”杰瑞紧跟在后面。“警卫听说是柳小姐的朋友,也不便阻拦。” “杰瑞,别开玩笑了。”雷邢浩挑了一下眉。他还不了解方书恒对柳雁-的占有欲吗?方书恒会向外人自报与柳雁-是“朋友”关系,天就会下红雨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雷邢浩,尤其对柳雁-的事他特别敏感,杰瑞捏了一把冷汗。方书恒当初执意闯进雷宅时,的确是嚷嚷着柳雁-是他的未婚妻,害得警卫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是这么在意柳小姐,但这几天面对柳小姐时,却又会控制不住情绪,不是威胁就是冷战,最常看见的画面就是柳小姐沉默地坐在床头,雷邢浩一脸不悦,两人默默无语地坐上几小时,结局往往是雷邢浩负气离开。但到了半夜,又会悄悄回到客房,整夜握着柳小姐的手,直到天亮。 明明在意,却又不断地伤害着彼此,这两人的拉拔战究竟要持续到何时? 雷邢浩一打开客房的门,就听见方书恒忿怒的咆哮声: “为什么你浑身是伤却不通知我?雷邢浩软禁你是不是?” 柳雁-一脸苍白地坐在床上,只是轻摇着头。 “方先生,这是美国本土,请小心你的用字遣词,不够谨慎小心吃上官司。”雷邢浩走向柳雁-,刻意挡在两人之间。 “雷先生,不,我应该称你为雷总经理,你是雷氏集团的继承人,也是要并购我们公司的人,我的用字遣词的确应该小心点。”方书恒语带讽刺。“雷氏集团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大财团,我们方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雷总经理的身份。” “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方家的命运。” “至少不用浪费时间和你玩这场卑劣的游戏!”方书恒紧握起拳头。“利用一个弱女子,你觉得很好玩吗?” “并购方氏企业,根本不需战术,何来利用?” “你敢说你接近雁-没有任何目的?” “我接近她当然有目的,我早就说过了,我一定要得到她。”完全不理会方书恒的怒视,雷邢浩只是专注地看着柳雁-,这句话是对她说的。“方书恒先生,你似乎太高估方氏企业的存在价值,也太低估对手的能力了。” “我的确太低估你的卑劣,就连谎言被拆穿了,仍然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甜言蜜语。”方书恒不得不维持这套说法,即使明知雷邢浩根本不想利用雁-,但为了带回雁-,他只能这样做了。 从一进门他就知道,雁-早已知晓了一切,雷邢浩的身份、雷氏集团的并购案,调查出这些真相时,他着急地飞来美国,就是为了夺回几乎已被判定出局的爱情。他以为这是他的最佳筹码,但在见到雁-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他太天真,也太自私了。 雁-正被折磨着,不是表面的伤,而是恩情与爱情的抉择。 “是不是甜言蜜语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方先生正说着违心之论。” 这男人具有一眼就看穿敌人的特质,他看穿了他的矛盾。 “我必须带走雁-,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方书恒先生,她现在是我保护的人。” “你正非法限制他人的行动。”方书恒伸手想拉起柳雁-,却被雷邢浩制止。 “杰瑞,叫警卫过来,把方先生请出去。” “雁-,跟我回去!爸爸和妈妈都在等你回去,他们很担心你。” “她必须留在这里养伤,你想搬动病人,让她的病情恶化?” 看着浑身包着纱布的柳雁-,方书恒迟疑了。但最令他担心的不只是雁-的伤势,她的精神状态更是让他忧心。 “我要回台湾。”柳雁-忽然开口了,她看了方书恒一眼,视线就此停留在雷邢浩身上,不再移开。 雷邢浩皱起了眉,无法接受她竟然还是选择方家。 “我说过了,你哪里也不准去。” “伯伯和伯母正在等我,我必须回去。” “他们正在等你?”雷邢浩冷哼一声,霸道地捉住她的肩:“那我呢?我也在等你,你打算将我置于何地?” 见到这一幕,方书恒生气地想拉开雷邢浩,却被杰瑞挡住了。 “方先生,您是聪明人,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请让他们自己解决。” 他没那么大的雅量忍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在别的男人怀里,但是现在雁-眼中似乎只看得见雷邢浩,教他进也不是、退也不得,只能眼不见心为净的别过头去。 “你说过什么,难道你忘了?”愿意爱他,却不能留在他身边,这样荒唐的事,教他如何接受? “我用一辈子遵守这个诺言,够不够?”如果用一辈子的时间等待一场无结果的恋情是件傻事,她愿意当一辈子的傻人。 “我要你一辈子的等待有何用?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柳雁-无奈地摇摇头。“我不能留在你身边。” “他们难道比我重要?” “我只知道你会伤害方家,我必须站在方家这一边。”一边是爱情,一边是恩情,她同样不舍,却无法兼顾。“当年是方家对我伸出援手,现在他们有困难,我不能自私地一走了之。” “你以为回到方家,我就会收手?” 不论雷邢浩做了什么,在她内心深处,从没真正责怪过他。即使日后会站在敌对的立场,她也知道那并非他所愿。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选择的路,雷邢浩只是忠于自己的选择,要怪的话,只能怪造化弄人。 “我说过了,我可以出资让方家重新成立新公司,只要方家愿意,我们可以不站在敌对的立场。即使方氏企业被雷氏并购了,方家的生计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接受?” “方家不需要你的施舍!”背对两人站着的方书恒一口回绝。 “也许你会认为方家只是在眷恋过去的辉煌,但是就伯伯和书恒而言,方氏企业是他们用心血建立的骄傲,这和用金钱堆积起来的新公司不同。” “为了成全他们的骄傲,所以你选择和我敌对?”为何他人的骄傲必须用他们的爱情来成全!他向来没好心肠,无法接受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论点。“你知不知道和我敌对的下场?” “别威胁我,邢浩。” “只要能留住你,再卑鄙再下流的手段我都做得出来!” “我认识的雷邢浩只会光明正大地迎战,绝不是卑劣的人,我的心已经留给了你,请你不要污辱自己的人格。”她不要他自暴自弃,那只会使她更心痛,更无法离开。 方书恒走了过来,搀扶起柳雁。只见柳雁-强撑着身子,在方书恒的搀扶下,一跛一跛地走向门口。 他已经让步了,为什么她还是要离开?他到底要让步到什么程度,她才愿意选择他? 她是父母过世后第一个为他带来温暖的人,却也是第一个能伤害他的人。 “柳雁-,你真的要选择方家?”雷邢浩在她身后怒吼,沙哑的声音中带着阴沉。 柳雁-不敢回头,也不愿回头,故作坚强的声音隐忍着哽咽: “祝你早日实现你的目的,再见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方家的庭院里,高秋棠正担心地望着蹲在地上拔草的柳雁。 人,是回来了,心却遗失了,回来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为什么这个孩子总是那么傻? “妈,再不叫回雁-,鸡汤就凉了。”方书恒走到母亲旁边,提醒手上犹端着一碗鸡汤的高秋棠。 “我看了好难过。到美国前人还好好的,回来后竟变成这样。”才几天的工夫,瘦了一大圈不讲,魂像出了窍,总是不断地找事情做,而且异常沉默,教她看了怎么不难过。 “我早就说过了,那个男人会伤害她,但你却站在他那一边。” 高秋棠摇了摇头。“儿子啊,爱情就像一把刀,有刀锋就有刀刃,拿刀的人再怎么小心,还是会有会伤到自己的时候。” “不论如何,我无法原谅雷邢浩。十三年来我极尽心力保护的人,他却狠心伤害她,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就算方家的公司被并吞,不能让雁-过好日子,我也不会把雁-交到他手上。” “儿子,这种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因为我们也是伤害雁-的人之一。如果不是为了方家,雁-就无需夹在中间了。” “你别老是帮着敌人说话。” “别怪妈没提醒你,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放手,不只是保护你自己,也是保护雁。” 高秋棠拍拍儿子的肩,走向柳雁。 方书恒则烦躁地叹了口气,无法明白自己十三年来的付出,为何抵不过一个才出现不久的雷邢浩? 人,他是要回来了,但她的心,却留给了那个伤害她的男人。即使强颜欢笑,即使不再提关于雷邢浩的事,但所有的人都明白,她只是在故作坚强,不愿让别人替她担心而已。 为什么要爱上那种男人?雷邢浩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会去珍惜她的爱?他只会踏蹋她的爱而已,根本无法保护她。 方书恒的思绪被打断,看向门口又跳又叫的范惠琪。看见范惠琪前来,高秋棠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雁-的肩,放心地走回屋内。 “你终于来了,范大小姐。”方书恒打开铁门,语带谴责。 “方大少爷,看在你愿意通知我,还有一点良心的份上,本大小姐可以不跟你计较你刚才的口气。”范惠琪哼了一声,又笑眯眯地跑向柳雁。 要不是范惠琪是雁-最好的朋友,方书恒实在不愿看见她的嘴脸。他对她没好印象,她也看他不顺眼。 “怎么有空来?不用上课吗?”脱下拔草的手套,柳雁-拉着范惠琪坐到凉伞下。 “不想看见那群小表,就请假啦。看看你,瘦得像僵尸,能看吗?”不赞同地看了柳雁-一眼,范惠琪猛摇头。“虽然方家要被并购了,当不成少奶奶,但是有必要难过成这副德性吗?当不成方家的少奶奶,还可以当雷家的少奶奶嘛,别这么死心眼。” 知道范惠琪是在开玩笑,柳雁-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笑得比哭得还难看,真的很惨喔?”从方书恒口中略知一二,没想到事态好像颇严重。“这么喜欢他?” “都过去了。”虽然她总是不断想起雷邢浩那句“只要你的选择不是我,就永远不会结束”的话,但也只能不断催眠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才怪!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还没过去。喜欢就到他身边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你爱而且也爱你的人,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手?”虽然方书恒口中的雷邢浩是万恶不赦的人,不过她才不信那套呢,她相信雁-的眼光。 “他是要并购方家的人。” “你这个死脑筋怎么老是想不通?他要并购方家又如何,他是生意人,要怪只能怪方家的公司经营不善,又倒楣的让人家看上眼。没有你,方家的人又死不了,变穷人而已嘛,世界上穷人这么多,又不差方家这几个人。但是如果你没有他,你这辈子会快乐吗?他没有你的后果又会如何?拜托你多为自己想想,也为他想想好不好?” “我伤害了很多人,我很残忍,对不对?”那天,她根本没勇气回头再看雷邢浩,她怕看见他受伤的表情,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鼓不起勇气离开他。 “你最残忍的就是伤害了自己。”范惠琪是标准的自我主义者,要她伤害自己,不如叫人拿把刀砍了她还比较痛快。“前几天我有个女学生为了个男人闹自杀,乖乖,吓死我了,我根本无法相信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自己。” “你去救她了?” “废话,她在我上课上到一半时忽然爬上窗户说要自杀,就算我想逃跑,也没地方跑呀。” “我不会自杀的。”她知道范惠琪在担心什么。 “愁眉不展也是一种慢性自杀,你要留着命等他来接你,然后去当雷少奶奶。为了我的少奶奶梦,最好给我争气点,如果你嫁了有钱人,我就每天在你身旁绕来绕去,就不信会钓不上凯子,当不成少奶奶。” “你果然是个坚持梦想的人。” “当然。我可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有坚持的年轻人耶!”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两者皆可抛。“别再傻下去了,让伯父伯母和方书恒看着你郁郁寡欢,不如离开他们还来得干脆。” “不会再有傻事了,因为我已经选择了。” “如果还有机会再选择一次呢?你仍然会坚持你的选择吗?” 如果还能再选择一次?她会如何?柳雁-望着范惠琪,久久无法回答。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下坡的弯道上,响起了尖拔的煞车声。下一秒,车子冲出了车道,坠入了山谷,在一声轰天的巨响后,飞焰自粉碎的车身下窜烧而出。 车祸现场出现了大批员警,嘈杂的人声中有个少年,无语地望着山谷下支离破碎的车身,耳畔犹存母亲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邢浩,你不用陪我了,为了你,我会坚强活下去的。”妇人坐在驾驶座上挥着手:“灵堂的花谢了,我去帮你爸买束他最喜欢的桔梗花,马上就回来。” 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回来明明说好了,为什么在下一秒却天人永隔,到另一个世界陪伴爸爸了? 那他呢? 他该怎么办?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总经理,到房间休息吧。” 杰瑞的声音,将雷邢浩自梦境中唤了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过度的疲劳让他近日头疼得厉害。 “不用了,把刚才交代的资料拿过来。” “邢浩,你决定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雷邢浩回神,微露出讶异的神色。 “杰瑞,你有多久没叫我的名字了?” “从进雷氏那一天起,十三年了。”为了雷邢浩着想,从踏入雷氏集团那天起,他不是称他为小少爷,就是以职称称呼。“为什么现在又叫了?”他的名字老是被一大堆讨厌的亲戚在喊,喊得他想作恶。 “因为现在你必须作的决定十分重要,我不想以下属的身份影响你。” “你说说看,我该作什么决定?” “你真的要放弃柳小姐?” “你从哪一点看得出我要放弃?”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绝不可能轻易放弃。他说过了,只要柳雁-的选择不是他,就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你们都是坚持自己选择的人,没有人愿意让步的话,就不会有结局。如果并购了方氏企业,伤害了方家的人,柳小姐这辈子再也不会跟你在一起。即使是这样,你还是想赌吗?” “为什么是我让步?说个理由来听听。” “这还不容易回答,因为你爱她呀。” “好吧,那就我让步。”雷邢浩忽然接口,让原本还准备长篇大论的杰瑞完全措手不及。 想不到人家早就想好答案了,只有他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杰瑞觉得自己又多此一举了。 “杰瑞,你倒告诉我,为什么我爱她就必须让步?因为我爱她比较多,她爱我比较少?”丢开手中的笔,雷邢浩的语气竟像自问。 “已经作决定了,干嘛还计较这些?” 这孩子就是这副倔强的脾气,就算愿意为了爱放弃计画了十几年的目的,也放不下骄傲的自尊心,计较起爱的份量。 “杰瑞,别以为男人就不会心胸狭窄,我刚好属于这一类的人,无法不计较。” 最初是游戏,但不知何时,游戏的地位竟愈来愈重要,到最后甚至超越了他的人生目的。他人生最大的目的,被柳雁-改写了,拥有她成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当初不应该下场玩这种游戏的,否则今天也不会落到改变目的,让痛快的复仇大打折扣。 “我年轻时,好像也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父子俩真是同一个样,不过爸爸是和情敌争风吃醋,儿子面对的却是一整家的人。“你该不会想让柳小姐再陷入两难的选择吧?很折磨人的。” “我虽然知道相等的爱不存在,但至少不能相差太多。” “谈你们这种恋爱心脏要够强才可以,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早知道雷邢浩有决定了,就别多嘴,要他面对这种折磨人的课题又不泄漏,实在很痛苦。 “你不用插手,在旁边看着就好。”折磨她,同时也在折磨自己。他已放弃坚持,做出让步,无法再放弃仅有的自尊与骄傲。 “你都已经这样说了,我还能再说什么?”雷邢浩的爱太危险,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了。“谈公事还比较好办。明天就开始行动吗?” “把这几年搜集到的罪证交给美国政府,美国政府应该会很高兴,有人替他们清除一堆败类,还帮他们捉到逃漏的税收。” “世界的股市也会遭受波及,其它国家的政府应该不会感谢你。”雷氏集团毕竟是个跨国企业,在世界各地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别人的感谢无法让我快乐,我稀罕什么?”他要的是柳雁-的爱,是完全的自私,别人的想法与他无关。 “资助方氏企业的合约要签吗?”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合约对象改成方家的人,当作是方家收养柳雁-这几年的谢礼好了。” “这样下来,你的户头会大大地缩水,一切可能要重头来过了。” “重新洗牌不是很有趣吗?”如果会在意那些钱,他就不叫雷邢浩了。“当年我爸离开雷氏时,不也是两手空空?跟当年的他比起来,我富有多了。” 说他乐观又不是,应该说是自负又狂傲吧,完全不把金钱放在眼底,杰瑞真不知该赞美还是感叹。 “杰瑞,你的退休金我早有准备,不用担心。” “我要是在意那些退休金,当年就不会跟大少爷离开雷氏,又为了你这个混小子回来,赴汤蹈火的陪你进行这种疯狂计画了。” 雷邢浩淡淡一笑。 “就知道你嫌我老。等你娶到老婆,我就退休,可以了吧?”他有不好的预感,要退休可能还要好些时候。在这之前,等着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是你做的?!” 雷振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雷宅。满腹的怒火及疑惑,在看见雷邢浩气定神闲正坐在大厅等待时,心底顿时有了底。 “坐吧,茶已经准备好了。” “你不是一直想坐上董事长的位置,现在为什么要做出摧毁雷氏集团的行为?”雷振远生气地用拐杖敲击地板。 警方大举进入雷氏集团搜证,几乎带走了雷氏家族三分之一以上的成员,而且全是公司的高阶主管,这其中当然包括了他的二儿子及女儿。 “想不到美国政府很配合,时间和我的预估完全吻合。”既然老头子不喝,他就代喝了这杯茶。“除了长期逃税之外,还有非法交易,教唆杀人罪、诈欺罪、**罪啧,太多项了,一时无法完全背出来。当然,最后一项姑姑没有参与,是二叔做的。” 雷振远当然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和女儿素行不良,但从来没料到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而揭发者正是他一手栽培的孙子。 “最后一项可能塞些钱就能解决,不过光是前面那几项,二叔大概要蹲苦牢好几年。可惜的是男女监狱分开,否则姑姑还可以和二叔在里面拟订计画,看看出狱后要怎么解决我这祸害。” “你别忘了,还有我在!”当初有所怀疑时,他就不该笨到把大权交到雷邢浩手上的,否则 “太迟了,后悔也于事无补。组成十个律师团,也救不了他们,那些堆积如山的证据,件件罪证确凿,你以为我搜集了十年以上的东西,可以轻易就被你化解?” “十年?!从你踏进雷家你就在做这些事情了?!”他的用心栽培,换来的竟是这样的报答。 “正确的数字是十三年。我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车祸、失火、遭到劫持,太精采了。真不知我福大命大,还是主谋的二叔和姑姑太愚蠢。”为了除去他这个眼中钉,他们真是大费周章。 “你的安全我一直在严加戒备,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有我保护,但现在你却拿击垮雷氏来回报我?” “任由你的儿子和女儿设陷杀害孙子,然后注意孙子的一举一动,在孙子侥幸逃出来后赞美他的勇气与精明,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爷爷,你的思考逻辑真是异于常人啊。”那不是保护,雷振远只当是在训练他,在训练一个可以振兴公司的人而已,而且是以冷血的方式。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我这位子吗?我可以马上让出来。” “你以为我真的稀罕这个位子?我只不过想在当上董事长以后彻底结束雷氏集团而已。不过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才会毁了一半,虽然不太痛快,也只好将就点了。” “毁了雷氏,你的人生也毁了。” “想毁了我吗?你的筹码有多少?”雷邢浩笑着比出拳头。“零,对吧?” 早知道这一天会来临,他怎么可能留下把柄让人威胁到自己? 被说中心事的雷振远,只能沉默地低垂着头。他唯一的筹码就是雷氏集团的最高位,但雷邢浩根本不屑一顾。 以为亲手栽培了一个最佳继承人,想不到却栽培了一个魔鬼来毁灭雷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总有原因吧?虽然我不是一个慈祥的好爷爷,但自认无愧于你。我给你最好的一切,全心全意栽培你,就算无法获得你的尊重和亲情,但至少你也不能把我当作敌人看待。” 昔日纵横商场的强人脸上,有着岁月刻划的落寞。 “十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你知道内幕。” 雷振远一惊,不敢正视雷邢浩,微微别过身去。 “车子被动了手脚,但是车身毁得太严重,加上背后有一股势力妨碍侦办,所以只能以驾驶人丧夫伤心过度,不小心坠落山谷结案。”雷邢浩脸上浮现出恨意。“而主使者正是二叔和姑姑,因为怕我回到雷家瓜分家产。” “你都知道了?”十三年来他小心翼翼地隐瞒,想不到这孩子还是知道了,而且正秘密进行复仇。 “当年你也知道他们的计画,本来想阻止,不过到达现场时却改变主意,因为你知道我并没坐上那辆车。” “要怪就怪那个女人,不该在诱拐我儿子后,还想和我争夺孙子的抚养权。” “所以你选择了眼睁睁看着她丧命?”他是间接的杀人凶手,即使做了这样的亏心事,还是把过错推在他母亲身上。 “她本来就该死,诱拐走我最爱的儿子,离间我们父子的感情,若没有她的出现,雷氏集团交由你父亲经营,现在的规模绝不只是如此!她毁的不只是我的亲情,还有我未完成的梦想!”雷振远忿怒地嘶吼着。“我以为你能完成我的梦想,让雷氏集团在世界发光发亮,想不到却养虎为患,让你把雷氏给毁了。” “还没全毁,至少在你入土前还能再撑个几年,不过也差不多了。”早就是个百病丛生的公司了,即使外表能维持光鲜亮丽,却像个不堪一击的骨牌,倒了第一根,后面只能继续倾倒。 “为什么这么愚蠢?毁了雷氏只会让你一无所有!”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好后侮。”雷邢浩说完,走向放在门口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在新闻媒体揭露前,我还有事要办,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放过我?” 只要这孩子有心报复,他根本就没机会站在这里质疑他的行为。 雷邢浩迟疑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回答: “至少叫你爷爷时,不会让我有太作恶的感觉。” 破坏这老人的梦想已经够了,他没绝情到把他送进牢房度过余生。毕竟这几年他待他不薄“帮凶”的惩罚,这样就够了。 “你要去找那个姓柳的女人?”雷振远语气中夹带着不甘心。“父子俩同一个样,都是为了女人!” “你应该感谢那个女人。”他回头,看了雷振远最后一眼。“因为她,我才会给雷氏集团苟延残喘的机会。” “你真的不后侮?为了一个女人?” 雷邢浩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行前最后的一句话是: “保重了,爷爷。” 雷振远挺直的背,在雷邢浩离开后忽显得无助而孤单。他吃力地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向停机坪。 “保重”是吗?可恶的孩子,毁了他的一切,竟还敢叫他“保重”! “爷爷”是最后一次叫他爷爷了吧?就像当年离开的大儿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一样。那是他最后一次叫他爸爸,十五年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再也无法听他叫一声“爸爸”了。 而今,那孩子又同样留下了这一句话。他人生中最令他感到骄傲的两个人,最后都选择了背叛他,难道是因为他背叛了自己的良心吗?踽踽而行的背影,有着无限的落寞与懊悔。 第十章 她又发呆了。最近老是在发呆,清醒的时间愈来愈少,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柳雁-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看着手中一滴不剩的浇花壶,在心底对那株被她灌了整桶水的菊花道歉。含苞的花片上,点点的水珠看去竟像晶莹的眼泪。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如果真按照那位老爷爷所说的期限,方氏企业应该已经被并购了。但是从伯伯和书恒的语气,听不出公司有任何新近况,为什么呢?他不是信誓旦旦的一定要拿下方氏企业吗? 对自己说了好几次不想他,但愈是不断提醒,就愈显得自己在意他。究竟要到何时,她才可以不再提醒自己,不再警惕自己别再想着他? “你不适合当园丁。” 惨了!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竟开始产生幻听。 柳雁-再次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脸颊,强打起精神,走向水龙头,让浇水壶盛满了水,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两手插在口袋,正无奈望着她的雷邢浩。 “你故意的吗?”他走上前,从身后紧紧环住她。 柳雁-一惊,浇花壶摔落到地上,溅出的水花溅湿了她整个裙摆。 “故意对我视若无睹,故意听不见我说的话,故意忽略我的一切?” 鼓不起勇气回头,柳雁-轻咬着下唇,手颤抖着,有种晕眩的感觉。 “我千里迢迢从美国来,你最好别装哑巴。”雷邢浩有点火大了。 “你你怎么进来的?” “大门没关,走进来的。你没有更好的问题吗?” “我”她努力深呼吸,但气息怎么调就是不顺。“你来进行并购的?” 三句不离方家,他真想把方家的人全毁了,让他们永远远离他俩的话题。但理智却又告诉他,如果那样做,柳雁-将永远离开他的世界。 “我不喜欢也不打算回答你这个问题,换点别的来问。” “我、我们不应该再见面。” 雷邢浩绷起脸,眼神变得深沉,环住她的手臂不自觉更用力了。 “你似乎太快忘记我曾说过的话。”只要她的选择不是他,就永远不会结束。 “我已经向你道别了。”那天离去时,她还祝他早日实现他的目的。 “再、见,不是吗?”雷邢浩说得咬牙切齿。“我们现在不就是再次见面了。” 为什么他曲解别人的意思还可以解释得那么自然? “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平静,所以——” “你想叫我别来打扰你?” 他扳正柳雁-的身子,生气地怒视着她。后者为难地低垂着头,仍旧不愿抬头看他。 “别想。” 才几天的工夫,竟瘦成这样,不只气色差,精神状态更差。既然在意他,为什么不能回到他身边,勇敢地走向他? “你你放开我。”柳雁-挣扎着,但力气太小,起不了任何作用。 “在意我就勇敢走向我,到我身边来有这么困难吗?” 他当然不知道有多困难,因为走向他,就代表必须舍弃方家,舍弃这些年来的恩情。 “你没有勇气接近我,就由我走向你,但,现在我已经走向你了,你为什么还是要把我推开,还是要逃跑?”从相遇开始,他始终扮演着追逐者的角色,曾经他以为她终于停下脚步了,但短暂停留后,她竟又继续逃亡了。 如果这是一场狩猎游戏,这样的追逐太漫长了,他也是人,并不是没有神经的机器,也会感到疲累。 “方氏企业被并购后,方家会有新的生活,我正在努力调整心情,我想要过平静的生活。”她正在说谎,心正在淌血。 雷邢浩严肃地凝视着她,明知她的言不由衷只为了方家,却不戳破。 为了方家,她不惜伤害自己,也不惜伤害他。为什么他会爱上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甚至还爱到无法自拔。 “请你不要不要再掠夺我仅存的平静了。” “掠夺?”他的确喜欢当狩猎者,因为那很有趣,但这次除外。“如果你所说的一切都属实,我夺得走吗?” 柳雁-沉默了,鼻子一酸,努力不眨眼,就怕眼泪在眨眼后会落下。 “柳雁-,你才是真正的猎人。”雷邢浩语气中带着谴责。“你猎走猎物,却一点也不珍惜。” 她抬眼望他,对于雷邢浩的责难,充满不解。 “我是你的猎物,是你的战利品,你珍惜过我的爱吗?” 眼泪终于决堤,她难过地将脸深深埋进雷邢浩的胸膛,小手则紧紧捉着他的衣角。 为了追上她逃跑的脚步,他追逐得好辛苦,沿途放弃了许多东西。她愿意停下脚步了吗?别让他再埋头苦追了吗? “我没爱过任何人,除了你;我不再稀罕其它东西,只想要你。你能明白吗?” 埋在他胸膛的小脸点着头,却仍然猛掉眼泪。雷邢浩将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拭去她的泪珠。 她好爱好爱他,但为什么他偏偏是要来伤害方家的人?即使将心留给了他,仍然伤害了他,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不伤害他,也不伤害方家?她好想就这样走向他,想不顾一切地就跟着他走 “跟我走,回到我的身边。” 雷氏集团垮了一半,根本自顾不暇,当然更顾不了并购案。为了她,他放弃了痛快的复仇,只要说出实情,他相信柳雁-一定会跟他走的,但骄傲的自尊容不得雷邢浩这么做。 放弃了所有来到她身边,他不能再放弃仅有的骄傲了,他能为她放弃一切,相对的,柳雁-也应该有所取舍。明知爱情并不公平,他仍执着追求不公平中的一点平衡,是不是太傻了? “我已经买好机票了,一小时后就会离开台湾。” “你已经完成你的目的了?” 目的?目的已经不是目的,早已经被这场游戏取代了。雷邢浩露出自嘲的笑。 “你己经并购了伯伯的公司?” 即使到了这一刻,她仍心心念念着方家,他的辛苦追逐究竟算什么?在她心中的份量还是抵不过方家的恩情吗? “那些事情不重要。”他既眷恋又无奈地啾着她看。“不要管并购案,不要考虑方家的恩情,只考虑爱不爱我,愿不愿意和我走。” “邢浩?”她觉得今天的雷邢浩和往日不同,自信的眼神中有着明显的疲倦。 “不要问那么多。再选择一次,这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但最想的却是跟他走。这些日子她已受够了煎熬,无法让自己不想他。 如果他已完成并购案,不就代表方家在今天失去了公司,又将同时遭到她的背叛? 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怎么能选在这种时候离开他们 柳雁-迟疑地望着雷邢浩。 “还是无法选择?”雷邢浩苦苦一笑。“方家和我真的无注同时放在天平上衡量?” “我”她心慌意乱,无措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他无法再继续面对她迟疑不决的痛苦模样了。“我们角色互换好了。” “你的意思——”她还没作决定,为何他会出此言? “从这一刻开始,你就选择你要过的人生吧。”他需要休息,在为她放弃了长久以来的目的以后,他必须开始调整他的未来。 “你要离开我?” 雷邢浩不置可否,轻轻地拥抱她后,转身走向门口。 “邢浩,我”愿意和他走的话险些就说出口。 “我累了,也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是该休息一段时间了,也该给这段恋情喘息的机会。“换你来追逐我吧。”如果在她心中,他有足够的份量的话。 柳雁-直觉地想追上雷邢浩离去的身影,但就在她迟疑的短暂时间中,雷邢浩已坐上门外停放的车,扬长而去。 天平的两端,在这一刻分出了孰重孰轻。 “雁-?你要去哪里?”刚从外面回来的方家人,甫步下车,就见柳雁-正慌乱地站在马路旁拦计程车,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 乍见到高秋棠和方成义时,柳雁-二话不说,双腿跪了下去,吓得两位长辈你看我我看你,也跟着慌了手脚。 “你这是干什么?”方成义紧张地想拉起柳雁。“起来,赶快起来。” “伯伯、伯母,对不起。我不能报答你们的恩情,我” “决定了吗?”高秋棠先恢复镇定,疼惜地拉起柳雁。 “我要和他走,我没办法没办法离开他。”柳雁-脸上淌着泪,语气却十分坚定。 “即使你不说,伯母也知道有一天你会这样做。”稚鸟总有一天会离巢,即使再如何不舍,该飞的时候还是要学会放手。“傻孩子,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去追回他?” 抹了抹脸庞上的泪痕,柳雁-望了望方成义,后者迟疑了几秒,也点了点头。 失去了一个媳妇,他不想连可能保有的父女之情也失去,即使为儿子不平,但雁-爱的是别人,他只能尊重她的选择。更何况,雷邢浩现在已一无所有了,他怎么忍心再计较? “你最该请求同意的,是不是应该是我才对?”一直站在最后面的方书恒,上前拦住了柳雁。 高秋棠想阻止自己儿子的行为,却被方书恒用眼神拒绝了。 “十三年来方家抚养你,十三年来我一直爱着你,为了雷邢浩,你想一走了之,舍弃这几年来和我们的感情?” “书恒,别阻止我,不论你如何阻止,我的心已经留给了他。” “他要并购我们公司,是方家的敌人,你难道不知道?” “不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不论是谁先来到我的生命,我只要知道!我爱他就够了。”柳雁-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这是背叛!即使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还是要走?” 就算是背叛好了,就算是被书恒恨一辈子好了,她现在只想回到雷邢浩身边。已经失去过一次,那次是她选择离开,这一次,她不想再失去了。柳雁-转身继续拦计程车。 方书恒仰天一叹,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开口: “上车,我载你去机场。” 他输了,输得很彻底。为了柳雁-,雷邢浩竟放弃雷氏集团,甚至重新与方氏企业签订资助合约。 他同样可以为了雁-一无所有,但绝对会藉此获得雁-的停留。 但是雷邢浩显然不愿以此留下她,他要的,不只是雁-的心,更要她百分之百的爱。两相比较之下,雷邢浩的爱显得那么骄傲,却又那么绝对,令他感到彻底被击垮。 “虽然不能再保护你了,但是如果成全能让你快乐,我愿意学着放手。” “谢谢你,书恒。”虽然讶异书恒急转的态度,但柳雁-无法细想。“你永远是——” “永远是你最重要的哥哥,是吧?”他为坐上车的柳雁-系上安全带。“很抱歉,你十八岁时许的愿望,我到了现在才开始学着要为你实现。” 柳雁-淡淡一笑,看着后照镜中不断缩小的高秋棠和方成义的身影。 “我会努力习惯这个身份。”油门几乎踩到底,方书恒语气像是在自我鼓舞,又像在对柳雁-作保证。“不过,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窗外疾飞而过的景色,如同儿时一幕幕的过往,正逐渐倒退,逐渐褪色,在奔驰中,付诸于风,付诸于遗忘 十一月的西风,载走了属于夏的热闹,也载走了如夏一般的年少过往。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柳雁-用尽了全身力气,奔向了机场,一波接一波的人潮中,她只能着急穿梭,不断搜寻着雷邢浩的身影。 然后,她看见杰瑞那双隔着玻璃窗正向她挥动的手。急急朝那个方向奔去,却只能隔着玻璃望着即将步入登机门的杰瑞和雷邢浩。 “邢浩,你没看见吗?柳小姐来了,别再往前走了!”双手举得高高的杰瑞,既惊又气地对着前方的雷邢浩吼叫。 终于来了。 雷邢浩只是放慢脚步,仍然继续往前走。 “你这个混小子,到底在想什么?!”看着玻璃外着急得快掉出眼泪的柳雁-,杰瑞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你不是希望她来吗?现在人来了,你还不过去接她!” 雷邢浩微侧过头,看了柳雁-一眼,对她露出了莫测的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说过了,从那一刻开始,由她来追逐,现在只不过是开始而已。 杰瑞不忍心地看着隔着玻璃窗的柳雁-,只见柳雁-泪水已经滴落。他无奈地朝她做了个歉然的动作,尾随雷邢浩离去。 他看见她了,却不愿停留,仍然选择离去 柳雁-怅然地伫立在原地,想抹去滴落的泪水,却怎么努力也赶不及泪水滴落的速度。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一午后机场 “你们就别再送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范惠琪勾着柳雁-的手,十分坚持。“一年来你跑遍了世界五大洲,连非洲都去过了,不累吗?到了法国,还要继续找呀?” 柳雁-只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虽然是到亚度尼斯先生那里学习,可是也算肋手,他愿意接受你为了找寻雷邢浩,哪里有消息就飞往哪里的行为吗?”方书恒也大表担心。 自从去年机场一别,这一年来雁-为了找寻雷邢浩,到处东奔西跑,但不论怎么找就是无法见到他。也真亏她有那种毅力,换作其他人,早就无法接受雷邢浩刻意躲避的行径,转身离开了。 那个男人,刻意在折磨人。 “是啊,虽然我还是不欣赏方书恒,不过还算赞成他讲的话。我说雁-呀,你确定雷邢浩有在等你吗?说不定他早就琵琶别抱,乐歪歪了,根本忘了你这个人的存在。”真是笨得可以。 “我记得他说过的话。”换她来追逐他,是吧?“是我自己迟疑了,所以后果必须由我自己承担。”那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怪不得他。 “难道要你追个十年八年你也愿意?到时候人老珠黄了,看谁要你。” “我要——”方书恒接口。“要回去当妹妹,当一辈子的妹妹来疼,不可以吗?”后面那句是向始终对他有偏见,正瞪眼的范惠琪说的。 柳雁-好笑地摇摇头,看了一眼机场班机表。 已经记不得这一年来出入机场的次数了。最初找到美国时,雷邢浩的爷爷雷振远一见到是她,只是摇头叹息地说:“别找了,除非那孩子想回到你身边,否则这辈子你别想再见到他。” 好不容易得到消息,传闻他正在非洲度假,但长途飞行,到了南非只见到杰瑞,杰瑞也只是无奈地回答:“别再找了,他若有心避你,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他。” 在这之后,她又到了其它许多国家,每一次的满怀希望,换得的只是失望,她也曾想放弃,但每一次又都会想起他说过的话“只要你的选择不是我,就永远不会结束”时,她又会再次振作起来。 邢浩,我已经在追逐你的脚步了,你可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停下来等等我,让我想办法赶上你? “我认为你还是放弃雷邢浩好了,这次能到法国,是你击败了多少对手才得到的机会,你还是好好珍惜,别再去想雷邢浩了。”明知柳雁-根本不会听,但是范惠琪还是想-嗦一下。“而且机票很贵,这样飞来飞去很花钱的耶!” “我走了,你们要多保重。”柳雁-耸肩一笑,对两人挥了挥手。 “你明知她不会放弃,还-嗦。”方书恒斜睨了范惠琪一眼。“俗气,就只会想到钱。” “俗气又怎样?你敢说你不爱钱吗?”范惠琪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你自己还不是劝她放弃,还敢说我。” 柳雁-回头,本想叫身后两人别再斗了,却在转身之际,眼角捕捉到了一身熟悉的衣服。 那身衣服,她怎么好像在哪里看过由下至上慢慢观看起那衣服,直到衣服的主人也转身睇看着她,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等一下!那个人不好意思别过头的柳雁-又急急转回头,望着对她淡笑,缓缓朝她走来的男子。 “柳雁-小姐,你又在偷看别人的衣服了。” 雷邢浩在柳雁-面前站定,语气有如捉到贼一般,脸上却是不带责备的笑容,仿佛一切早在他顶料之中。 柳雁-愣了好久,才从错愕中清醒。“如果我没记错,那好像不是‘别人’的衣服。”是她设计的那件。 两人说完,只是静静地互望着,再没任何言语。 他们打算这样站多久?至少该来个拥抱,或喜极而泣不是吗?站在一旁的范惠琪紧张地为两人捏了一把冷汗。 “为什么?那天你明明看到我了。”柳雁-首先打破沉默。她忘不了机场临别那天,他回头看她,却又毅然离开的神情。 “我说过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却迟疑了。” “为了惩罚我的迟疑,所以让我追逐了你一年。”她下结论,而不是提出问题。 “还好你追来了。”否则他可能会放逐自己更久,而不是只有一年。 “那么现在我追到你了吗?” “看你的决定了。”雷邢浩扬扬手中机票。“我正要离开这里,要和我走吗?” 一年了,他完全没变,仍然任性又自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柳雁-无奈地耸耸肩。 “我正要去法国。” “是吗?”雷邢浩露出了可惜的表情,收起了机票。“很不巧,我不是要去法国。” 为什么他的表情可以那么轻松,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雷邢浩说完,转身就走。 真是让人想痛扁他一顿!望着雷邢浩的背影,柳雁-不甘心地扁了扁嘴。 “雁-,你——”方书恒担心地看看柳雁。 她提起行李,脸上仍带怒气。“帮我向伯伯和伯母说一声,我不去法国了。” “你别撕了机票,还可以退费哦。” 将口袋中已被揉成一团的机票丢给范惠琪,柳雁-怒气冲冲地跑向了雷邢浩。 雷邢浩没转过身,只是朝后方伸出了手,仿佛等待已久。 “你真的很可恶。”熟悉的温暖,由手心开始蔓延。 他笑,完全不反驳。“人笨两次就够了,真怕你笨第三次。” “你不怕玩火自焚?”虽然自知不敌,却还是不甘心就此败阵。“如果我这次还是不选择你,选择到法国实现服装设计师的梦想呢?” “追逐了一年的猎物已经跑到你面前了,再不猎捕,就太不尽责了。” 不论他怎么说,柳雁-总觉得自己被吃得死死的。“这次你又要飞到哪里?” “台南。” “嗄?”她有没有听错?“你刚才明明说——” “离开这里吗?没错,离开这个机场到台南吃东西。” 又被耍了!“然后呢?”柳雁-努力忍住掐住雷邢浩的冲动。 “然后——”等他玩够了,再带她回法国。虽然亚度尼斯可能会气得跳脚,不过他现在是资方,他也拿他没办法。“然后好好地在那里住几天,把上次没住的份、没做的事都补回来。” “补、补什么回来?”柳雁-紧张地望着雷邢浩。 “首先呢,就先补——”他忽然低首,当众掠夺她的吻。 首先补个吻再讲。 然后在未来日子里,再慢慢补回昔日所失去的欢笑及幸福。 他不急,他的人生,才刚开始拥有而已。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