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我是唯一仙》 第1章 荆楚之地 荆楚之地,云梦县边界。 一片罕见的开阔地上,众多百姓正伏在一道矮木栅栏后,谨慎地偷窥着近处的旷野。 此处,即为云梦县的市集所在。所谓的栅栏,不过是围绕一圈仅能挡腰的木质篱笆罢了。云梦县人口稀疏,野兽频袭居民,故此简易篱笆主要用以防兽侵扰,并非用于军事防守。 毕竟,如今已无需考虑军事防御,因为八载之前,六国已然归一,天下共尊大秦! 众人在好奇中夹杂着恐惧,聚焦的正是那一队秦军! 这支秦军除十数骑作为斥候和亲卫的骑兵,以及同样数量闲置的战马外,其余皆为步兵。尽管总数不足百人,却严谨划分了弓箭手、戈戟兵、盾牌手等多个阵列,个个稳若磐石般静立原地,犹如山峰俯瞰深渊。 一位秦将肃穆地骑马立于军阵前方,站立之处本应是市集税吏所占据的土筑高台。 他身形魁梧,宽大的铁甲几乎难以完全包裹住其躯体。他的面容具有鲁地勇士典型的方形轮廓,刚硬且冷峻,满腮络腮胡须犹如雄狮鬓毛般威猛。加之他头顶那顶已被岁月和战火熏染成暗红的头盔装饰,更让人望而生畏。 秦将眼神犀利如鹰,他扫视了一下土台下方,数名身着宽松长袍的男女老少被捆绑在土台下,面向一个大坑跪拜。 此外,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几只猴子、山羊、白鹤等各色动物同样被紧紧束缚并摆放于坑前,连嘴巴也被堵住,场景显得极其诡异。 “你们,可是方士?”秦将的话语如同金属撞击,使台下这群俘虏们集体一颤。 无人回应,也无人胆敢直视台上秦将那锋锐的眼神,每个人都本能地缩了缩身体。 秦将并未发怒,他随意瞥了一眼身旁一名正警惕地持剑戒备俘虏暴动的亲卫。后者心领神会,大步走向其中一名被捆绑的俘虏,在对方绝望而又恐惧的眼神中,果断挥剑砍落。 “砰”地一声闷响,头颅落地滚入泥土,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瞬间将土台一侧染红。失去头颅的身体甚至还在条件反射般颤抖一下,才仆倒在土坑底部,扬起一阵尘土。 微弱的惊呼传来,不远处篱笆墙后的楚地民众略微骚动,而跪在土坑边的几十人,此刻个个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你们,可是方士?”秦将再次发问,而那名手持带血青铜剑的亲卫则蓄势待发。 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人群中年纪最长的一位老者终于开了口。他看向土坑中仍在抽搐的无头尸体,苦涩一笑:“我们确实为方士。” 他挣扎着抬头看向高台上的秦将:“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本将是上将军蒙恬。”秦将淡漠回应。 老者双眉陡然一挑:“原来竟是朝廷重臣亲临!” 他恭敬地询问:“却不知我等方士犯下了何种过错,以致触怒上将军大人?” “你们真的毫不知情?”秦将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他高高在上地盯着台下那位被捆绑的老者,声音冰冷至极。 “始皇帝二十七年,侯生等方士进言,声称习得了神仙方术,可以不吃五谷杂粮,只饮金银吞珠,能够炼制出长生不老之药。” “始皇帝听信,于咸阳划地二百里,修建二百七十座宫殿楼阁,召集天下方士炼制药剂,并指派宫人及六国佳丽试药侍奉,命令卫尉率领一万精锐士兵严密把守,日常供给金银珠宝作为食物。” “又因方士宣称不死药需采用灵兽之血,始皇帝于城中辟建鹿园,导致咸阳城内秽气弥漫。” “赏赐之丰厚无可比拟,耗费之巨亦十分惊人。” “历经六年时光,长生金丹仍未能现世,然而这二百七十座宫殿楼阁之内,却新增了不下三千名童男童女。” 秦将环视了土台下跪着的所有方士,声音仍旧冰冷刺骨:“去年年底,金丹终告炼成。方士徐福进言,长生不老药非比寻常,始皇帝需斋戒祈祷十日。随后他迅速率领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找神仙,以昭告天地。” “始皇帝欣然接受,下令全宫上下斋戒祷告,并按照徐福离行前所说,在十五日月圆之夜,令内侍、将军、大臣、嫔妃等总计三十人试服金丹。” “服药不到片刻,三十人均口鼻出血而亡!” “始皇帝勃然大怒,命令卫尉缉捕侯生。却发现侯生留下书信,言称始皇帝残暴,他们应尽早离去。” 秦将的目光突然变得尖锐无比,他冷冷地凝视着土台下方士老者,话语掷地有声:“如此看来,你们这些方士,是否应当一死?” 方士老者嘴唇颤抖,却无法说出辩解之词,只能无奈地垂下头颅。 云梦泽远离咸阳,他年事已高,无力长途跋涉,因而从未想过响应始皇帝的召唤,但也深知始皇帝对方士极为优待。 然而上个月,局势突变,数十名方士惊恐失措地逃入云梦山中,声称始皇帝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捕方士,短短三日内诛杀了九千余人! 此前他不明真相,此刻彻底明了,心中悲凉如死灰。 侯生、徐福等人,害了天下所有方士! 始皇帝以严刑峻法闻名,天下皆知。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欺骗于他? 既然欺骗了他,又怎么可能有活路? 他吃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毛驴。毛驴已被捆绑得严严实实,无法动弹,一双大眼睛含泪望着他。 方士居住在深山之中,出行不便,时常感到孤独寂寞。因此,许多方士会驯养飞禽走兽,一方面为了陪伴,另一方面也可作代步之用。 只是寻常的畜生而已,却被外界称为灵兽。 不少方士还会饲养白鹤、猴子等看似更具灵性的动物,每日加以训练,以此来诓骗乡民。 这位方士老者也养了一头驴子,乡民愚昧无知,竟将其称为仙人的坐骑。 但世上真的存在仙人吗? 这位方士老者自始至终未曾亲眼目睹。 不论如何,这位方士老者与这头毛驴相伴多年,感情深厚。他正要抬头向秦将开口为自己的毛驴求情,但后者却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斩了吧!”秦将冷漠地下达指令。 刀光闪烁,土台下方秦将的亲卫们齐刷刷抽出刀,惨叫声顿时四起,血花飞溅,头颅滚落。 多名方士以及几只被称为灵兽的被捆绑动物在顷刻间被屠戮殆尽,尸体纷纷投入土坑之中。 “杀得好!”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响起,发声者正是站立在土台一侧,身着大秦低级官吏统一黑色官袍的官员。 他面色涨红地瞥了一眼土坑中横七竖八的尸体,转身面向那些趴在篱笆上的乡民,情绪激昂地喊道:“这些方士不仅不从事劳作,日常生活还需我们供养,而且还恣意妄为,横行霸道!” “原本我们念在其能为始皇帝炼制金丹,对其多有宽容。却不料这群家伙竟敢欺君罔上!” “杀得好,把这些骗子全部铲除干净!” “方士都该死!” “没错,上次我家小女儿生病,我以新稻两石换取方士一枚丹药。按照时辰服用后,刚过子时就去世了!” 乡民们义愤填膺,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官府对方士礼遇有加,乡民们自然平时多有敬仰。虽有疑虑,却不敢直言。 没想到今日一切都真相大白,原来这些方士果真是骗子! 天下知名的方士都在始皇帝身边,如果不是骗子,怎会七年都无法炼出一颗金丹? 秦将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他略带赞赏地看了看黑袍县令,忽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你们都给我听着!” 他狂吼道:“始皇帝诏谕!” “凡秦帝国疆域之内,自称方士者,死!” “自称神仙者,死!” “自称拥有灵异精怪之兽者,死!” 正当秦将欲言之际,其音戛然而止,双眸忽闪过一道锐利光芒,聚焦于土台一侧景象。 所有人自然随之转动视线,下一瞬,全场人顿时呆滞不已。 原来,在距土坑仅十余步之遥的灌木丛边缘,不知何时竟出现一头鹿的身影。 那是一头罕见的白鹿! 这是一头通体洁白无瑕的雌鹿,身上找不到任何杂色毛发,依其体型和特征判断,应是一只梅花鹿无疑。 尽管现场人群熙攘,上百名秦兵执戈以待,坑底的血污尚未干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膻味,甚至有一滴鲜血直接飞溅至白鹿足下,但这头白鹿却毫无惧色。 它安然立于灌木丛之外的小径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专注地凝望着已被斩首的老者身边的雄鹿。雄鹿已然身首异处,头颅滚落土坑之内,唯有无头的躯体在坑边微弱颤抖。 然而白鹿的眼神中并无哀伤,反而充满宁静祥和,以及一种悲悯之情。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口中轻含着一根不知名的花草,疑似某株珍贵植物的花朵。 秦将紧紧盯着这头白鹿,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辉。 在远古时代,所有全白的动物都被视为吉祥之兆,而白鹿更是其中的顶级象征,更有传说提及,白鹿现世,则天下安宁! 这在昔日的大秦亦然,但这一切,在方士欺诈始皇帝并引发七年风波之后,已然沦为世人的笑柄。 始皇帝对于那些被方士以膳食名义搜刮的金银财宝并不在意,毕竟天下皆为其囊中之物,想要便可索取。 真正令他震怒的是,方士们竟敢对他行欺诈之事! 秦将深知始皇帝是如何暴怒。 他以皇帝之尊,亲自下令斩杀了被捕获的侯生等十一人,并派遣卫尉羯率两千铁骑,将宫城内的鹿苑彻底践踏成一片废墟! 那精心饲养的上千头被称为灵鹿的畜群,悉数化为了铁蹄下的尘泥! 如今,在秦将遵照始皇帝之命,追捕并处决方士,并当众宣读始皇帝诏令的现场,这头白鹿突兀现身,将那斑斑血迹淡定地踏于足下…… 此举无异于公然挑衅始皇帝的颜面! 一抹冷冽之意在秦将眼中闪现,他悄然抬起了食指。 “吱呀”声响连绵不断,三十名弩兵迅速领会了他的命令,开始拉紧弩弦。十几名骑乘战马的斥候也开始徐徐移动,准备合围并击杀这头白鹿。 “速速住手!”一声惊恐的呼喊骤然从不远处的篱笆墙外传来,发声的是一位老者,他显然察觉到了秦军的意图,此刻满面焦虑。 其他乡民恍如梦醒,纷纷发出喧哗之声。 “不可杀,这可是白鹿啊!” “诸位请看,它口中含着灵药,定然是灵兽无疑!” “仙家的灵兽啊,怎可轻易伤害?” “大胆!你们秦人,杀了楚王也就算了,如今还想对守护太一山神的使者下手吗?” “正是如此,你们可知晓此处严禁动武?” 秦将仍旧稳如泰山,倒是土台下方那位身披黑袍的官员首先发声。 他愤怒地瞪向嘈杂的乡民,用掺杂楚音的秦腔厉声喝止:“都给我闭嘴!” 他狠狠瞪了乡民一眼,脸上显露出焦急之色。 他便是云梦县的县令,始皇帝二十六年,大秦一统江山,改封建为郡县制度,将六国贵族迁至咸阳,并在全国设立郡县乡亭里等多层次管理体系,其中亭级以上官员皆由秦军功臣担任,分配土地,编制田产户籍册,汇总至咸阳。" 第2章 蒙恬部队跨越汉水进入南郡 这一变革堪称亘古未有。从此华夏百姓人人有田,户户有名。 后始皇帝又下令全国车轨统一,文字统一,礼仪习俗统一,并废除六国非秦的文字。自此,天下皆遵秦法,讲秦音。 云梦县令本是秦军中有功之士,七年前遵循皇命携带全家迁至此地,于云梦县获得功劳田二百亩,起初担任亭长职位。 因其在军队中名为清,曾任伍长职务,人们便称他为“伍清”,其所管辖的亭子也因此被称为“伍亭”,凡是伍亭所辖的百姓,包括清本人,都在户籍上登记为伍姓。 三年前,由于成功捉拿并登记在册的野人为民,伍清晋升为云梦县令,自此被人称为“令伍”,或称“伍县令”。 对于秦军而言,云梦县的百姓属于故楚之人,但对于伍县令来说,他们早已成为自己的同族,其中大部分更是他曾带领亭卒从深山中驱赶下来的野人,并帮助他们在此定居。 伍县令为他们分配田产,手把手教授他们农耕纺织、种桑养蚕,传授伦理道德和法律规范,犹如他们的父母般慈爱。 作为父母官,伍县令绝不希望治下的百姓寻死觅活。要知道,眼前这位名叫恬的大秦将军,乃是朝廷九卿之一,上将军蒙恬! 这位大秦上将军绝非浪得虚名。秦王政二十五年继承其父内史的高位,次年即被任命为上将军,统领三十万大军灭亡齐国,终使天下归于秦朝统治之下。 当时,匈奴趁中原战乱频繁,侵犯北方边境。刚刚立下灭国大功归朝的蒙恬还未解甲,便再次领兵北上。 首战收复黄河以南,再战驱逐塞外敌寇,第三战则将占据河套地区千余年的匈奴人逼退至沙漠边缘。 此后,蒙恬镇守河套近十年,匈奴再也不敢觊觎南方。 因而被誉为:中华第一勇士! 赫赫威名背后,是累累白骨和血染大地。伍县令曾听闻,匈奴人在冰雪覆盖的荒漠中痛哭,甚至连燕赵之地的人都对他们产生了同情,感叹虽白起已逝,但大秦仍有“人屠”般的存在! 这样一个心硬如铁的“人屠第二”,怎可能因为几个楚地野人的生死而放下屠刀? “此乃朝廷内史,官拜上将军!尔等亦是秦人,岂敢不敬朝中九卿大人!” 他再次厉声呵斥:“可知大秦律法严苛,诽谤九卿者,斩!全家连坐!” 伍县令在当地颇受敬重,议论声立刻消散。他谨慎地瞥了土台上的蒙恬一眼,后者依旧冷漠地注视着不远处那头白鹿。 “上将军,”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此地乃是楚人祖先神只太一所居门户,乡民们愚昧无知,言语失当,上将军切莫责怪!” 云梦县因云梦泽而得名,云梦泽方圆九百里,雾气蒸腾,波涛汹涌,堪称上古九大湖泊之首。 此地水系交错,遍布宛如明镜般的大小湖泊,同时又是武陵山脉的发源地,无数石峰挺拔耸立,如剑直插云霄,从远处望去,仿佛是一座座漂浮在水面的仙境。 正因为如此,楚人将云梦泽连同周边区域视为祖先神只东皇太一所居住的地方,其中蕴藏着无数天地奇珍,诸多贤能异士隐居于云梦山中,探寻长寿之道。 而位于云梦泽与武夷山脉之间的云梦县,则被视为通往云梦泽的门户,当地楚人自认为是太一神门户的守护者。 太一是天界的尊贵神只,主宰水源,创造万物,赐福民众,孕育生命,禁绝争斗! 今日,这个禁忌已被打破,伍县令低头看着土坑中的尸体。 只是…… 他咬牙再次启齿:“上将军,那头白鹿……” “确实不可杀啊!” 白鹿依旧安静地伫立原地,口中依旧噙着那根草叶,对外界的一切喧嚣置若罔闻。 而始终静默如山的上将军蒙恬终于转向他,语气淡漠地问:“为何?” 蒙恬的目光虽然冷漠,伍县令却不禁微微颤抖。 他不敢直视这位名将的目光,急忙俯下身子,但在即将开口之际,却又犹豫起来。 而蒙恬并未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伍县令。 他的眼神仿佛承载着巍峨山岳的威压,伍县令额头上冷汗淋漓而下,他紧咬牙关,终究启齿:“上将军,这只白鹿确实不可杀,它与云梦山中的一位方士有所牵扯……” “方士?”蒙恬的眼中骤然燃起犹如潜龙腾渊般的愤怒,宛如一把久藏剑鞘的利剑露出其凌厉锋刃,一股森冷之气刹那间自蒙恬周身弥漫开来。 他目光如锐利匕首直逼伍县令,嗓音虽低沉且略带嘶哑,伍县令却感受到其中仿佛蕴含着战鼓擂动、号角长鸣之声。 “伍县令,你可是地道的老秦人?”随着话音落下,一阵铠甲撞击声响彻四周,一队秦军射手在什长的指挥下调转方向,青铜铸造的三棱箭矢瞄准伍县令。 “你是否仍遵从始皇帝的命令?”蒙恬再问,伴随着“咚”的一声沉闷响动,十名手持短剑的盾牌手同步向伍县令踏进一步,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熟悉的铁血气息扑面而来,伍县令满头冷汗如瀑,但他仍竭力挺直身躯回应:“禀告上将军,王二十四年,我跟随您征战楚地,斩获敌首三百,获授上造爵位,分得田产两顷,晋升伍长之职!” 他脊背笔直,昂首勇敢直面蒙恬:“我当然是老秦人,始皇帝之命,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既是如此,”提及上将军武——蒙恬的父亲蒙武,蒙恬眼中怒火更炽烈,“始皇帝所颁布的三杀令,你可听明白了?” “我都明白,只是当中有一些隐情。”伍县令的勇气在面对这位国朝名将的怒火时,如同冰雪遇春阳般迅速消融,他不禁偷瞥了一眼附近的那只白鹿。 那只白鹿似乎已饱览此处的喧嚣,或是悼念完它的同伴,此刻终于显露出离去之意。 它带着好奇的目光瞥了一眼高台上的蒙恬,平静的眼神掠过伍县令,随后转身,轻捷地沿着山路跑向深山之内。 目睹那白色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而上将军蒙恬并未下令放箭,伍县令心中稍感宽慰。 他低头嗫嚅道:“那位方士居住在云梦山一线天的最高点,当地百姓都传说这位方士乃是……” “乃是何人?”蒙恬追问。 “乃是……”伍县令再一次紧紧咬牙,“真神仙!” “哈哈哈哈哈……” “真神仙”三字刚一出口,土台上的蒙恬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 笑声持续了约莫十息功夫,蒙恬止住笑声道:“既然如此,我暂且随伍县令前往一线天探访这位神仙。” 他淡然吩咐:“百将何在?” “上将军!”铠甲声响起,一名同样身披铁甲、徒步的军士越众而出,恭敬地行了一个肃穆的礼拜。 “你率百名士兵,驱赶云梦县百姓一同前往一线天。”蒙恬的声音已然恢复平静,但每个人都能够察觉到平静之下蕴藏的冰冷寒意。 “若是真神仙,我将以最为崇敬的稽首之礼迎接他前往咸阳,为始皇帝炼制长生不老之药!” “若是假的……”他目光如刀般扫过远处的百姓,“就以反叛罪名屠杀云梦县所有官民,从伍县令以下,砍下首级堆积成武军于一线天,警示天下!” 伍县令呆立原地,直至一名斥候打扮的人将缰绳塞到他手中,催促他立刻为上将军带路,他才恍然回神。 他打了个寒颤。 稽首之礼,乃九拜之首,又称五体投地! 此礼只用于朝拜神只,即便是始皇帝,也只能接受次一级的顿首礼! 以大秦九卿、上将军的身份行五体投地大礼,无疑是尊崇到了极点! 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恐怕会震撼天下! 至于武军,即京观,是指斩下头颅,堆砌尸骸成塔,覆盖泥土,并将首级置于塔顶! 据说接近武军塔者,即使在炎炎夏日也会感到寒气透骨,甚至能隐约听见其中冤魂的哀嚎! 显然,上将军蒙恬,此刻已是愤怒至极! 山路曲折,蒙恬策马领先,疾速奔驰。 伍县令猜测得没错,蒙恬此刻的确怒火中烧! 蒙氏一门,自蒙恬祖父起由齐国投效秦国,深受历任秦王器重。 祖父担任上将军,位居上卿;父亲同样拜为上将军,居上卿之位;及至蒙恬,亦被任命为上将军,位列上卿! 如此深厚的皇恩,蒙恬自然愿意以生命回报! 因此,他在灭亡齐国后立即北上抵御匈奴,在草原沙漠间追击驱赶匈奴多年,收复失地七百多里,占据黄河以南地域。 接着又役使战俘与犯人修筑长城,顺应地形特点,建成长达八百多里的长城防线,从此胡人兵马无法越过,边境安宁。 再又督建秦直道,连接九原郡与咸阳,全长一千二百里,以便始皇帝巡视北方。 然而这条艰辛建成的秦直道,即将抵达咸阳周边时,却被几座宫殿阻挡了去路! 这些宫殿是始皇帝根据方士之言建造的二百七十座宫殿群的一部分,属于禁地,直道不得穿越! 若要绕行,不仅违背直道本来意义,而且这片占地上百里的宫殿群恰好卡在了骊山要道上,要想绕过去,估计得多绕行四百多里! 军队调动,步兵每日只能行进三十里,即一舍。绕行四百多里,意味着如果北方出现战事,大军从咸阳出发,走了十三天,竟然还未走出咸阳五十里! 事关国家军事大计,怎能如此荒唐! 蒙恬无奈回朝禀报始皇帝,却恰逢始皇帝寻找人试药,蒙恬受恩深厚,自然不愿落后他人。遗憾的是他匆忙回朝,未曾斋戒祈祷,结果被赵衰替代。 原本蒙恬还在惋惜错过与始皇帝共谋千秋伟业的机会,谁知九卿之一的郎中令赵衰竟在试药过程中五官出血,五脏糜烂而亡! 其余二十九位试药者亦是同样下场! 始皇帝震惊且愤怒,厚赏赵衰,得知其子赵高因其母犯罪而被送入宫刑场所,遭受残害之刑。始皇帝不顾赵高身有残疾,将其封为中车府令! 紧接着始皇帝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搜捕方士,蒙恬以上将军的身份,主动请求承担此任。 始皇帝感动于蒙恬的忠诚,特别命令蒙恬率领军马三千,以公子扶苏为副监军,自咸阳出发,决心将天下方士斩草除根。 蒙恬部队跨越汉水进入南郡。 由于云梦泽水网密集,道路复杂,不利于骑兵快速行进,蒙恬便请公子扶苏留守南郡治所江陵县,统帅大军,自己则率领一百步兵径直奔赴云梦县。 身为征战边疆近十年、战绩累累的统兵大将,蒙恬素来不信鬼神之说! 既然始皇帝下令,凡自称方士者必死,那么…… 蒙恬誓要让这个天下,不再有方士的存在! …… 山路深邃曲折,山雾弥漫。 此处已深入云梦泽腹地,云梦泽雾气蒸腾,山间的雾气较别处更为浓厚,相隔十几步远便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蒙恬已经回到队伍中央。他所骑的战马虽为良驹,身材高大,但在这种林木茂密、藤蔓交错的山林环境中,显然不如亲卫们所骑的普通战马灵活。 况且亲卫们也不会让一位上将军冲在队伍最前方。" 忽然,一声细微的“咦”响起,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变得纷乱起来,前方的两名亲卫减缓了速度,一个声音从前方悠悠传来:“上将军,前方似有异常情况!” 亲卫的声音中透露出困惑之意,蒙恬也随之放缓了马速:“发生了何等蹊跷之事?难道有敌情出现?” “尚未发现敌踪。”亲卫的话语中弥漫着不解,他犹豫地续言,“上将军,此处聚集的鸟儿众多,实在异常!” 蒙恬不禁心头一震。 身边的亲卫均是从军中精锐中挑选而出,面对箭雨冲锋陷阵不在话下,怎会因一群鸟儿而感到惊恐? 他轻策马匹,走到前锋亲卫身后,紧接着,他眉梢不由得一皱。 第3章 四百零九名方士竟无一人生还! 只见两位亲卫在山隘口驻马不前,显得颇为犹豫。 二人前方约丈许处,一棵古老的大树矗立,其上栖息了数量庞大的鸟群,粗略估算至少也有上千只。 这些鸟儿形态各异,羽毛色彩斑斓,虽同在一树之上,却并未争斗喧闹,只是跳跃穿梭,仿佛在搜寻什么。 蒙恬心中略感不适。尽管他与这些亲卫同为秦人,确实未曾目睹如此众多的鸟儿安静地栖息在同一棵树上的场景。然而鸟儿多,通常象征此地安宁无虞。 “不过是满树鸟儿罢了,有何可惧?”他冷漠地责问道。 两名亲卫瞬间身躯一颤,下意识回头看向蒙恬,显然是被其威严之声震慑。其中一人解释道:“上将军,末将并非胆怯,实是此处鸟儿不止这一树,请上将军观看……” “哼!”蒙恬心中更加不满,他冷哼一声,一边随着亲卫所指方向望去,一边冷峻地开口:“即便再多鸟儿又能如何?你们仍是我大秦的勇士……” 他的语声突然中断,瞠目结舌地凝视前方。 距离他仅两丈开外,赫然是一处狭窄的山隘口,隘口之外是一个小山丘。 或许由于地形原因,山隘这边雾气缭绕,而那边则是一派清新,丝毫雾气未见。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苍翠浓郁,古木参天。 古木的存在并未令蒙恬惊奇,真正令他震惊的是,那些古木之上,同样栖息着无数的鸟儿! 蒙恬眼神定格。 山坡上的古木不少于十棵,每棵上都栖息着不少于数千只的鸟儿,总数高达数万! 同时,他也终于看清了这些鸟儿正在寻找的目标。 每一只鸟儿口中都叼着物品,有花、叶、枝条、不知名的草本植物…… 竟是万鸟衔枝之景! 他正欲开口,一只红色的鸟儿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接近,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率先振翅飞起。 刹那间, “呼啦啦”的巨大声响在众人头顶炸裂开来,犹如数万秦军弓箭手同时射箭般震撼。天空瞬间变得昏暗,无数双翅膀瞬间遮蔽了整个天空。 战马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嘶鸣,显然被群鸟振翅的声响吓得不轻。蒙恬一边极力稳住战马,一边愕然望着天空。 大约过了数十息的时间,天空中的声响才渐渐远去,林间重现光明。 一名亲卫惊魂未定地低喝:“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鸟儿!” 不知不觉间,其余亲卫也都聚集在了蒙恬周围,面色苍白。其中一名前锋亲卫恍惚地说道:“楚地之人常说,云梦泽乃他们祖神东皇太一所居住之地,莫非这世上……” 他没把话说完,但蒙恬却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这世上,莫非真的…… 真有神仙存在? 大秦以武勋奠基,三公九卿皆由战功晋升,唯一凭借恩荫厚赐担任高位的只有赵衰之子赵高,因其父为始皇帝试药而死。 身为上将军,同时也是九卿之一内史,执掌全国钱粮事务的蒙恬,自然是饱读诗书,天下鲜有不知书的贵族。 他当然知晓东皇太一的说法,甚至了解得更为详尽。 太一,即祖神,能孕育水源,滋养万物,转化气运,诞生生命。 云梦泽作为祖神的居所,自上古时期便是神秘奇异之所。 传说云梦泽深处有巨龟,喜好吞食月亮,因此月亮才有盈亏变化。 这样一个充满神奇传说的地方,如果说有一两位神仙存在,似乎也说得过去。 然而…… 蒙恬压根就不相信什么神仙方士! “自进入南郡以来,大军横扫各地,擒获方士共计四百零九人。” “大部分皆为你们亲手斩杀,”蒙恬端坐在马背上,目不斜视,说话的人是亲卫首领、官拜军侯的蒙喜。 “你们亲手斩杀了如此众多的方士,可曾见过他们有任何神异之处?” 亲卫们面面相觑,无人作答。 公子扶苏仁慈,对每个方士都会详细审问。即使不能掌握长生之术,只要不曾接受过始皇帝的召唤,不曾欺诈百姓骗取财物,不曾借此机会欺压乡里,并且承诺不再自称方士者,便可免于一死。 结果…… 四百零九名方士竟无一人生还! 由此可知,方士之辈,大多不过是招摇撞骗之流。 “神仙?哪来的神仙!” 这位出身蒙家,跟随蒙恬投身军旅的家族武士深知家主已动怒,忙开口厉声呵斥尚存疑虑的亲卫。 “你们可曾听说过雀鸟筑巢之事?”他偷瞥了蒙恬一眼,愤然地训斥道。 其他亲卫这时才清醒过来,先前发言的那名亲卫同样偷偷看了神情如常的蒙恬一眼,尴尬地笑言:“未曾料到楚地的鸟儿筑巢竟能筑得如此庞大……” 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闭口不言,拉动缰绳,再次催马前行。 其他亲卫再度簇拥在蒙恬周围,沿着山路深入前行。 只是在驱马前进的同时,每个人的心中仍然充满了困惑。 正如军侯蒙喜所说,神仙?哪里来的神仙! 不论大家之前对方士神仙有多么敬畏,在亲自斩杀了数十名方士之后,这份敬畏之情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鄙视。 雀鸟衔枝筑巢的现象大家都有所耳闻,刚才那些鸟儿的行为用衔枝筑巢来解释,的确说得通。 然而,数万只雀鸟同时衔枝筑巢,那巢穴该有多大? 云梦泽的雀鸟巢穴都这般与众不同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伴随着强烈的疑问,众人继续前行。 然而,仅仅行进不到一里路,作为前锋的那名亲卫再次勒住了马匹。 “何事发生?”自从刚才开始,蒙喜就一直在蒙恬身边护卫,他知道上将军此刻已是怒火中烧,不待蒙恬询问,他抢先出声。 “军侯,”前锋此刻不敢直呼蒙恬,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蒙恬的表情,迟疑地开口,“前方遭遇兽群!包括野猪、狼、熊、虎、豹等,总计约百头!”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战马,愣在当地。 无需前锋亲卫指明,大家从座下战马的不安与恐惧中,已经感知到了前方的兽群。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而在小溪对岸,有一片难得的开阔地。 山势在这里转折,而就在转弯处,能够看到一群野兽正轰轰烈烈地疾驰而过。 云梦泽连绵荒芜,有大量野兽并不稀奇。 然而,众人何时见过野猪、狼、黑熊、老虎、豹子等原本互相为生死大敌的野兽,如今却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这些野兽口中,同样叼着各式各样的木棍、树枝、不明植物根茎和花朵! 所有人亲眼目睹,在他们眼前,一头硕大的野猪带领着几只初生不久的小猪崽,毫无畏惧地穿越过狼熊虎豹等猛兽。 尽管身处凶猛野兽之中,这些小猪崽却一心跟随母猪步伐,跌跌撞撞地奔向山侧。 甚至,它们口中同样叼着一些奇特的植物! 所有的亲卫都茫然地看向了上将军蒙恬,而蒙恬的严肃面孔一如既往,只是眼中的熠熠精光,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作为上将军直属卫队,每个人都清楚,每到这一刻,意味着…… 上将军即将亲征! “军侯大人……”前锋卫士紧张地开了口,不敢直呼蒙恬之名,只能转向卫队长求援,“这些野兽,看来,似乎也在筑巢不成?” 众人皆愣住了。 蒙喜干笑了声,“没想到楚地的风土与我们关中的差异如此之大……” “都说楚地湿气浓重,秦军进入楚地时常有人皮肤溃烂。今日一看,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他强作镇定地继续解释:“连这种皮毛斑斓的野兽都需要像鸟类一样筑巢,足见此地湿气之旺!” 卫士们面无表情地点头赞同。 鸟雀筑巢,大家都有所目睹。虽未曾见过数万只鸟雀同时筑巢的奇景,但细想之下,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 然而,土狼筑巢?野猪筑巢?甚至是熊、虎、豹筑巢? 前所未闻! 但云梦泽湿气浓郁这一点,并非虚假。 秦军大多出自秦地,关中地区气候干燥,秦人不适应潮湿环境,一旦进入楚地,士兵中皮肤破损者众多。 卫士们都身穿铁甲,在关中或河套地区,半月擦拭一次桐油就能使其光亮如初。然而到了云梦泽,即便每日擦拭一次,仍无法阻止其逐渐锈蚀。 至于步兵所穿的皮甲,虽未锈蚀,但原本仅重二十二斤的皮甲在云梦泽吸湿后,竟增重到四十斤以上。 甚至比铁甲还要沉重! 面对如此充沛的湿气,不仅飞禽难以忍受,走兽也可能难以适应。 见到卫士们纷纷点头,蒙喜暗自松了口气。 身为军侯,他明白士气的重要性! 秦军横扫天下,除装备精良外,更依赖秦人士气高昂,誓死奋战的精神! 这才是秦军无敌于天下的关键所在! 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自己麾下士气不衰! 他不自觉地瞥了眼那位前锋卫士,对方的脸色令他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再度提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他嗓音略显嘶哑地问道。 “军侯大人,”前锋卫士满脸苦相,“末将还看见溪流中,群鱼也在筑巢!” 蒙喜呆立原地。 他感到一股气血翻涌,几乎要吐出血来!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蒙恬。 走兽因不堪潮湿而筑巢,勉强还能说得通。 可是鱼也会筑巢…… 上将军,请恕末将才疏学浅。 这一回,确实难以自圆其说! “上将军……” 蒙喜满心愧疚地对着蒙恬深深施礼。 将军之职,本在于帷幄之中运筹决策,千里之外决胜疆场! 军中琐碎事务,通常由各级军官,如校尉、军侯等处理。 而激励部下士气,正是军侯的职责所在。 然而此刻,他已黔驴技穷! 世间难道真有筑巢之鱼? 鱼不筑巢,那些猛兽又何必筑巢? 这显然就是万鸟集枝,百兽携草! 不仅卫士们惶恐不安,就连他这位军侯,内心也难免波动! 即使面临失职,他也必须恳请上将军,凭借个人威望,重新激发卫士们的斗志! 包括军侯蒙喜在内的所有卫士,都将目光聚焦在蒙恬身上。 而自从说出“你们可是我大秦的勇士”之后就沉默寡言的蒙恬,终于再度开口。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尽管眼神中闪烁着犀利光芒,却使得这抹看似温和的笑容中蕴含着别样的意味。" “有意思。”他平静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仅仅是这两个字,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秦昭襄王二十八年,燕将乐毅率领六国联军攻齐,攻克临淄,围困莒城。” “齐国有田单,在星光全无的深夜,驱使数千头火牛突破敌阵,燕军从睡梦中惊醒,以为神迹显现,顿时大乱。田单因此大败乐毅,收复七十座城池。” “当时,大秦武安君也率军攻打楚国,计划在西陵与敌决战。楚军不敌,便派人命令鄢县周边山林中的猴子和野兽,不分昼夜骚扰秦军,以拖延武安君大军的进攻步伐。” “那时军心动摇,士兵间流传楚地有神仙存在。” “武安君勃然大怒,下令在鄢水上游开挖河道,修筑堤坝将其淹没。鄢县顷刻间变成一片泽国,派来骚扰的异人及群兽悉数溺毙。” “武安君站在高地上,望着洪水微笑着询问身边的人:你们都说楚地有神明。” “神仙何在?” 他边说着,边解下了背后的战袍,即披风。 “如今云梦大泽之中,有鸟儿集枝筑巢,有白鹿、虎豹等猛兽携带草叶,景象颇为奇异。” “如果武安君在此,他会如何应对呢?” 暗红色的披风随风猎猎飘扬,在山风中更显得蒙恬威武不凡。包括蒙喜在内,所有人都心潮澎湃! 大秦每次征战,总有罪犯请求加入军队赎罪,他们被称为刑徒,英勇作战,以正面冲锋受伤为荣,背部受伤为耻辱。 正规军固然拥有甲胄,但从上将军到普通士兵,甲胄只保护胸部和腹部,背部则填充毛毡。 唯有骑兵,因其需要冲入敌阵,相较于步兵和弓弩手,他们多配备一件披风。披风既保暖,又能引导后军,还可以阻挡背后射来的箭矢。平日里紧紧束在侧后,战时才会解开。 此刻,蒙恬解下披风,预示着他将以上将军的身份,亲自冲阵! 提到武安君…… 第4章 此事关乎生死,不容小觑。 武安君,便是那个被誉为杀神、人屠的秦国将领白起! 作为秦人,想到杀神的赫赫战功,无不顶礼膜拜! “诸位将士!” 一声震天怒吼陡然响起,正是军侯蒙喜,此刻他眼中已泛起血丝。 “当今秦朝虽已失去武安君,但我们仍有内史上将军!” “如今我们犹豫不前,却要上将军率先冲锋,我们还算是秦人吗?” “咣当”一声,他抽出腰间长剑,愤慨大喝:“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不过是方士的虚妄之言罢了!” “诸位将士!”他举剑指向远方,“大秦之剑所指之处,当以生死相搏,以毁灭为目标!” 马蹄声轰鸣,蒙喜一马当先,冲向近处的小溪,他身后,是高喊着“以生死相搏,以毁灭为目标”的七名卫士。 而在蒙恬锐利的目光中,终于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卫士均为骑兵,这个时代骑兵尚在使用单马镫,而且并不固定,主要用于辅助上马。 因此骑兵必须一手握住缰绳,单手持械战斗。 单手无法拉开弓弦,也无法稳握沉重的青铜兵器,所以骑兵根本不配备弓箭或矛,卫士们甚至连戈都没有,仅配有战剑和盾牌。 无弓箭,也无长柄武器,卫士们最多只能驱赶前方的兽群,却无法围剿。 甚至驱赶也难以实现,因为他们只有十人。 十名卫士无法有效围捕前方兽群,身后又有百余名步兵急速赶来。 百余名步兵无法封锁云梦泽一线天,而江陵还有公子扶苏率领的三千秦军铁骑! 楚人崇尚迷信,视云梦泽为祖先神灵之地。蒙恬今日所见,这里的飞禽走兽的确有些奇异之处。 然而,也就仅限于此! 楚地多山,自古就有山鬼的说法。山鬼并非鬼魅,而是人,只是居住在深山之中,与动物共同生活,具备指挥群兽的能力。 就如同当年利用群猴阻挡武安君的楚国异人,以及如今试图震慑蒙恬的这一小群野兽。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之辈! 眼见蒙喜已然冲进浅溪之中,激起的水花将许多五彩斑斓的鱼儿抛向空中,蒙恬轻抖缰绳,带领身后的两名卫士同样疾速向前奔去。 然而没走几步,骤然间一声惊心动魄的嘶吼破空传来,七位冲锋在前的亲卫拼命拽紧马缰,力图稳住战马的步伐。 此刻,七匹战马同时扬蹄直立,因冲在最前方,蒙喜所驾驭的战马受力过猛,竟翻身栽倒在路边的灌木丛中,蒙喜也随之被抛飞出去,摔进了旁边的林丛。 紧接着,他慌乱不堪地从林丛中爬出,全然不顾自己的战马,连滚带爬地奔向蒙恬所在的方向。 “扑通”一声,他狼狈不堪地跌进溪水中。还未及起身,蒙恬已迅疾拉动缰绳,策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此刻的蒙恬心中充满了肃杀之意,若非此刻正处于冲锋的关键时刻,他定会立即抽出佩剑,将自家的亲卫队长蒙喜一剑斩落马下。 同时,对于那些面色苍白、停滞不前的亲卫们,他也同样怒不可遏。 他明白,眼前的上百头野兽绝非所有,亲卫们肯定是遭遇到大规模的兽群袭击。 然而,无论兽群规模再大,又能有多大呢? 要知道,猛兽各自占据领地,十里才有一豹,百里才有一虎现身! 剩下的,不过是些食草动物,就算数量再多,又怎能抵挡得住刀枪之威? 大秦军队的威严,岂容这些胆小如鼠的家伙玷污! 短短三十丈的距离,战马瞬间即达。 “不过是一群野兽罢了,你们竟然畏缩不前!” 蒙恬一边拔出腰间的宝剑,一边冷漠地喝道:“既然如此,你们就看着我亲自……” 话音未落,他同样僵在原地,下意识地狠拉马缰,战马同样痛苦地人立而起。 这种紧急制动对马匹伤害极大,但此时的蒙恬却浑然未觉。 山路转弯处,赫然现出一片广袤的山谷。 此刻,这片山谷中已然聚满了各种野兽,挤得满满当当! 蒙恬无法准确计算数量,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山谷…… 足以容纳一个万人规模的军阵! 山谷前方的高坡上,十多名秦人士兵静静地站立着。 楚地湖泊众多,楚人并不崇尚高山而是尊崇湖泊,湖有名而山不一定有名,这一习俗与秦人恰恰相反。 眼前的这座山,就是以湖泊的名字命名。 名为,云梦山! 云梦山形似双峰并峙,两峰尖锐如剑,直指苍穹,两峰之间夹着一道极其狭窄的山缝,仅能让一人通过,抬头只能从缝隙上方窥见一抹湛蓝天空。 因此被称为,一线天! 一线天连接着两峰中央的一处巨大的平台,远观犹如通往天界的门户,当地百姓称之为,天门! 而在它的下方,则是一片足够容纳万人布阵的谷地,被称作,鬼谷! 此刻,蒙恬正骑马驻足在鬼谷之上,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前方,脑海中电闪雷鸣。 粗略估算,此刻鬼谷中的兽群,仅仅是胎生皮毛斑斓的猛兽就有数千只,其中不乏吊睛白额的大虫这类兽中之王! 大虫生性孤傲,一只大虫周围百里之内,往往不容其他猛兽生存。 不仅是大虫,其他猛兽亦是如此,故有十里一狼,百里一虎的说法。 然而此刻谷中,暂且不论狼群,单是大虫就有几十只之多! 恐怕是方圆千里之内的大虫都汇聚到了这里! 不仅如此,真正让蒙恬等秦人士兵感到震惊的是,这些猛兽此刻仿佛丧失了野性,对身边的食草动物熟视无睹,而食草动物也同样不怕身边的猛兽,安静地待在原地。 不仅有陆地上的走兽,还有空中飞翔的飞禽。 从鬼谷到一线天之间的山坡两侧,矗立着参天大树。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此刻已被五彩斑斓的各种飞禽覆盖。 那是数不清的各类飞禽! 无尽的飞禽走兽聚集在这片山谷之中,却悄无声息。 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蒙恬,此刻也不禁为之动容。 这些飞禽走兽,为何聚集在这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天门,即一线天顶端那个宛如登天门户般的平台上。 从兽群纷纷面向天门,翘首期盼的姿态可以看出,天门之上,必定隐藏着某种玄机。 只是,天门地势极高,且常年云雾环绕,内部究竟有何景象,根本无法看清。 “上将军!”一声呼唤在蒙恬身边响起。 蒙恬这才回过神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境,缓缓侧头望去。 发话的人,正是军侯蒙喜,他此刻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我们,是否应该返回召集援兵?”他咬牙问道。 蒙恬猛然一愣,一时无言以对。 亲卫们个个都是英勇之士,尤其是军侯蒙喜。 秦国崇尚勇武,能够担任部曲长官的,必然出自部曲中最勇猛的战士。而家将蒙喜是从先登军中选拔出来的。所谓先登,就是在攻城战中首先冒着城墙上的防守火力攀爬城墙的勇士,其勇猛程度自然毋庸置疑。 蒙喜可谓勇冠三军,尽管刚才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堪,那完全是因为眼前这满山谷的兽潮实在太过惊人所致。 然而蒙喜虽勇猛过人,却稍显缺乏机敏。 眼下面对兽群阻路,天门虽近在咫尺,但除非能飞天遁地,又有谁能安然通过? 除非硬闯! 这或许也正是蒙喜心中的想法。 毕竟,始皇帝曾下令,凡世间所称的精怪异灵,皆可诛杀。按照始皇帝的标准,眼前这座山谷里的飞禽走兽,似乎皆可视为诛杀对象。 然而,谁又能担此重任? 眼前这座巨大的山谷足以容纳万人布阵,如今却密密麻麻全是兽群,其中光是吊睛白额的大虫就不下十几只,其余猛兽无数,再加上无法统计的食草动物。 此次他们来到云梦县,仅带了一百名材官! 一百名披甲的材官步兵,即使个个骁勇善战,又怎可能抵挡如此庞大的兽群? 绝无可能! 蒙恬估计,即便是调动一支大军前来,恐怕也无法与如此众多的兽群抗衡。 须知,野兽的力量大于人类,且更加无所畏惧! 此外,蒙恬内心深处有一种隐约的不安。 他早就听说过楚国有异人,能驱使百兽。 然而…… 眼前的已不再是兽群。 而是,兽潮! 究竟是何等异人,能够驱动如此庞大的野兽群体? 这,真的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境界吗? 如果是,此人,又是何许人也? 他再度望向天门,就在此刻,“当”的一声悠长钟鸣,突然从天门之上激荡开来! 如同洪钟巨鼓般,瞬间在山谷间回荡! 蒙恬只觉心头剧震。 他双眼微微睁大,就在他的视线中,原本遮蔽天门的浓雾,忽然如拉开的珠帘般向两边散开,一口古朴的大钟从雾气中显现出来。 大钟仍在微微颤动,嗡嗡之声在整个山谷中回响,而天门上残留的雾气,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一座茅草屋蓦然从雾气中显现出来,古朴典雅,虽由茅草搭建,却干净整洁,透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清雅与超脱。 几朵小花点缀在茅屋两侧,然而此刻蒙恬已无暇去辨别那些小花,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茅屋前方的空地上。" 茅屋与大钟之间,有一块小巧的平地,直径不过三丈左右,四周以篱笆围起,看上去就像一处寻常农家小院。 但这显然并非什么农家小院,因为在平地的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座炉子! 炉子三足双耳,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古老物件,散发着浓厚的历史气息,明显是一座炼丹炉。 然而,自从蒙恬进入南郡以来,屠戮了数百名方士,摧毁了无数丹炉,却从未见过有如此巨大的丹炉存在! 别说炼丹炉了,秦始皇统一六国,登基称帝,将象征周天子权威的九鼎迁至咸阳宫中。 作为秦朝内廷九卿之一的蒙恬,自然有资格欣赏这九鼎。 然而其中最大的那一尊鼎,其体积竟然不及眼前这座炼丹炉的十分之一! 蒙恬内心充满惊愕。 九鼎象征着华夏共主的地位,自然非凡品可比。 如今铸鼎艰难,因其所需铜料甚巨,而铜既可用于铸造钱币,也可用于打造兵器。 况且大型铜鼎铸造还需大量蜂蜡,一户人家全年采集蜂蜡,所得不过区区一斤。若要铸造一座万斤重的铜鼎,则需万户养蜂才能提供足够的蜂蜡。 追溯至上千年以前铸造的九鼎不说,秦始皇登基后,收缴六国兵器,铸成十二个铜人像,每个铜人像高度不过三丈左右。 此举已然是集结百万六国降卒之力,历经三年才得以完成。 而那天门顶端的炼丹炉,看上去竟与铜人像的高度相仿! 究竟是何人铸就此炉? 莫非…… 蒙恬的目光移向天门的一角,那口大钟旁边,一名若隐若现的年轻人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位年轻人! 刚才正是他在敲响那口钟。 蒙恬眯眼仔细打量这位年轻人,约摸二十岁上下,还未蓄须,身形修长,姿态闲适,静坐在天门一侧,一棵苍劲的松树荫庇之下。 缭绕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蒙恬未能清晰看到对方的脸庞,只是隐约感觉此人身上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脱气质。 山风吹过他身边,蒙恬甚至有种幻觉。 似乎下一刻,此人便能随风飘然而去! “上将军,”蒙恬身边的亲卫也同样注意到了那位年轻人,蒙喜低声说道,“那人穿着一身白衣。” 蒙恬默默点头,他已经注意到,那位年轻人身着一件宽大的深衣,即长袍,样式奇特,非秦人常用。其色泽并非秦人崇尚的黑色,而是接近月光的白色。 秦朝遵循阴阳五行学说,视周朝为火德,而秦为水德,用水德克制火德。 水德对应的色彩为黑,因此秦朝崇尚黑色,自始皇帝至朝廷官员百姓,皆以黑为尊贵之色。 六国各自也有偏爱的服饰颜色,尽管始皇帝制定了服饰等级和冠冕样式,但并未严格限制各色服饰。于是乎,在咸阳宫内,各国佳丽云集一处时,犹如彩虹般五彩斑斓,被人称为“虹裳”。 然而有一种颜色,无论秦人还是六国之人,皆避而不穿,那就是——月白色! 因为月白色,即是未经染色的麻布本色! 穿此色衣服者,要么是奴隶,要么是穷困潦倒、无产无业、不在官方户籍册上的流浪者,这些人历来是官府严厉打击的对象。秦法规定,杀死流浪者,不算犯罪。 当然,居住在乡村的平民有时也被称作“野人”,这只是相对于城里居民而言,实际上无论是乡野的“野人”还是城内的居民,在秦朝都被统称为“黔首”。 黔首以上,被视为良民;黔首以下,则被视为贱民。 秦朝社会等级分明,贱民在路上行走不得占用道路中央,遇见有爵位者必须转身回避,若不慎冒犯对方,即便将其杀害也只是罚款了事。 因此,月白色成为了一种禁忌色,举国皆知。 即使真的是贱民,除非穷困到连购买染料的钱都没有,否则也会尽量穿上黑袍,至少也是棕色,毕竟始皇帝并未明确规定贱民不可穿黑色。 此事关乎生死,不容小觑。 第5章 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然而,是否为良民,并非关键所在。 真正关键的是,方士,也不会穿白色! 这个年轻人,他不是方士吧? 但是…… 蒙恬的目光再度投向天门中央,那座矗立的炼丹炉。 如果不是方士,又怎会拥有炼丹炉呢? “当——”一声悠扬的钟鸣再次响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鹤唳,蒙恬只感到心头一阵剧震! 直至此刻,他才注意到,天门台上不仅仅只有那个年轻人。 一只洁白的仙鹤正静静地站立在炼丹炉上。 按照秦朝的炼丹炉设计,它类似于鼎,无盖,双耳,三足,炉身中央有一个突出的兽口,用于引入火焰。 而那只硕大的白鹤此时正单足立于兽口之上,昂首向天,形态极其优雅。 此外,在炼丹炉下方,还有一只巨大的白虎和一只白龟相伴。 白鹤自不必多言,乃是正宗的仙家坐骑,昔日周文王便是乘鹤升天。而白虎和白龟,一为凶猛的血食动物,一为甲壳爬行动物,此刻却全然不见血腥与愚钝之气,反而显得神圣洁净,超凡脱俗。 “嘶……” 蒙恬耳边传来一名亲卫倒吸凉气的声音,显然已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失态地开口:“白鹤、白虎、白龟,这可是四象吉祥之物啊!若是能得到其中之一进献给始皇帝陛下……” “你想被五马分尸吗?”蒙恬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他知道亲卫的意思,自周代以来,崇尚白色被视为吉祥,即使是雄图大略的始皇帝也不能免俗。 先前在修建咸阳宫的兽苑时,始皇帝曾下令征集天下吉祥之物,聚集于咸阳,凡献吉祥之物者赐予“假大夫”爵位,可以得到田地、免除劳役,并享有赏金和俸禄,但并无实际大夫职位。 然而,这一切已是去年之前的事情了。自从去年冬天始皇帝诛杀方士后,那些被赐予“假大夫”爵位的人大多被处以车裂或斩首,至于那些所谓的吉祥之物,已在铁蹄之下化为齑粉。 蒙恬本人并不相信吉祥之物,但他清楚这些白色的动物确实极为罕见。 而且,他曾受始皇帝恩赐,得以近距离观察吉祥之物,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吉祥之物虽全身雪白,其实与普通动物无异,实在看不出有何吉祥之处。 然而今日见到这白鹤、白虎、白龟,蒙恬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疑虑。 或许这世间,真的存在吉祥之物? 而四大吉祥之物中的三个齐聚此处,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这一切都与那位年轻人有关? 又是一声清越的鹤鸣响起,打断了蒙恬的思绪,紧接着,他的脸色陡然变化。 只见原本栖息在两侧巨木上的无数飞鸟,突然振翅高飞,顷刻间遮蔽了整个天空! 随后,它们排列成整齐的队形,径直朝着天门上方飞去! 还没等蒙恬明白这些鸟儿想要做什么,它们就已经飞抵炼丹炉上空。 接着,它们纷纷松开喙中紧衔的不知名的植物! 刹那间,天空仿佛下起了一场奇特的雨! 无数奇异花卉和珍稀草药纷纷落入炼丹炉中! 投放完毕的飞鸟并没有离去,而是转向谷底,停在众多走兽面前。 在众多走兽敬畏的匍匐膜拜之下,飞鸟们再次衔起走兽带来的各种花草之物,又一次飞向炼丹炉。 不止是飞鸟,伴随一声同样仙气十足的虎啸,无数猛兽起身,有序地沿着一线天走向天台,口中叼着飞鸟无法携带的树枝等物品,顺着白鹤脚下的兽口投入炼丹炉中! 蒙恬全身不禁颤抖起来。 在此之前,目睹群鸟衔枝、群兽衔草的情景时,蒙恬虽然心中震动,却并未在意。 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层出不穷,有能指挥群猴者,多了个指挥群鸟乃至群兽者也并不稀奇。 作为一名饱读诗书的大贵族、秦朝内廷九卿,蒙恬的见识当然远超一般村妇愚夫。 然而, 正是因为读书识字,蒙恬此刻才更加震惊无言! 眼前的一切已明确表明,之前的猜测是多么荒谬可笑。 这确确实实是古籍记载中所述的“万鸟衔枝,万兽献草”之壮观景象! 若再有吉祥显现…… 蒙恬的眼神不禁聚焦在那位青年身上。 莫非这便是,圣贤降临? 蒙恬已然完全沉浸在震惊之中。 他虽不信鬼神, 但他笃信圣贤! 不仅他一人,华夏大地的百姓,哪个不曾深信圣贤之力? 倘若无圣贤点燃文明之火,天下苍生岂非仍在混沌原始,如同禽兽般生活? 假若无圣贤创制文字,中华儿女又如何能分辨是非,感受教化? 三皇五帝,皆为圣贤楷模! 圣贤之伟绩,恩泽万代! 纵然是那开创千古一帝基业,欲一统江山的始皇帝,亦对圣贤渴求不已, 无奈未能如愿,故转而寻求长生之道。 然而,仙人相较于圣贤,犹如萤火比之明月! 连始皇帝都无法触及圣贤之境,试问这世间,又有谁能成就圣贤? 是否就是那天门前的那位年轻人? 只是,这位年轻人如此年轻,他又拥有何等功勋,何等品德? 况且,他还拥有一座炼丹炉,这显然是方士的标准配备! 难道说,方士也能踏入圣贤之列? …… 倘使秦天知晓蒙恬内心的揣测,或许只会淡然一笑。 秦天,正是那立于天门之巅的青年,以其姓名判断,似与秦朝皇族有着某种联系。 毕竟,“秦”这一姓,源自历代秦王先祖所封之地。 然而,秦天与赵氏家族并无任何瓜葛,他姓秦,而非以氏称。 究其原因,只因他并非生于秦朝! 他来自后世,在数年前穿越至此。至于究竟过去了几年,秦天也记不清了。因为当今时代的纪年方式混乱不堪,与后世截然不同。 既然记忆这些无甚意义,秦天也就选择了遗忘。 他仅记得初临此世时,目睹旌旗飘扬,赫然写着“秦”字的大军覆灭了打着“楚”字旗的军队,同时认出了“上将军翦”的战旗标识。 显然,这是秦朝吞并楚国的战役。 而秦天栖居于云梦山中,实属迫不得已。 在后世那个娱乐至上的时代,作为穿越而来的现代青年,秦天显然无法忍受长期隐居在云梦山上。 而且,穿越到秦朝,对他而言,无疑是一次绝佳的机遇。 在后世,华夏被誉为全球工厂,单从这个称号就能看出,理工科才是热门。 尽管学习理工科的人众多,竞争激烈,但无论如何,谋生基本无忧,运气好的话,毕业后即能获得月薪过万甚至更高的收入。 但秦天是一名文科生! 在后世,文科生本就生存不易,求职艰难不说,即便有幸觅得职位,往往薪资也较低。 相较之下,理工科生的社会地位明显高出一筹,他们是工程师、科学家、高级技术人员,是国家着力培养的人才,是民族复兴的希望。 而文科生呢?不过是码字的、做自媒体的,抑或是那些整日空谈、被网民痛批的砖家? 历经无数次面试失败,秦天总会仰天长叹: 为何当初自己不选择理工科!" 要知道,当年他的物理、化学、生物成绩其实都不错,只是觉得文科只需读书、死记硬背即可,不像理工科,动辄左手定则、右手定律,稍微复杂的题目就得手脚并用去计算。 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已成为秦天内心深处的遗憾,以致当他发现自己穿越到了秦朝,欣喜若狂! 毕竟他在后世本就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有机会实现曾经的愿望,成为一名“理工科生”! 没错,他确实不懂机械设计,不会电路编程,更别提制作芯片。 但在大秦时期,这些并不重要! 在这里,一把黑火药足以翻江倒海! 此外,诸如玻璃、肥皂之类的物品, 对于穿越者来说,那是迅速发家致富的神器,虽然身为文科生的秦天不曾亲手制作过,但他毕竟见识过不少,大致知道制作方法。 玻璃不就是砂石高温熔炼而成?主要成分好像是二氧化硅? 肥皂好像是通过皂化反应制成的?大概就是利用油脂提炼甘油,再加入碱性物质固化? 嗯,差不多是这样吧,记不太清也不要紧,毕竟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类似的桥段比比皆是。 秦天心中还埋藏着一个宏大的梦想。 也许,他能在秦朝推动一场工业革新! 想象着两千多年后的课堂上,昔日的同学认真背诵“公元前xx年,秦天发明xx,秦朝步入工业时代”,秦天便感到无比畅快。 然而,理想虽丰满,现实却骨感。 黑火药作为穿越者必备的金手指,同时也是男人们的浪漫追求,因其简易易制,秦天自然决定从它开始尝试。 遥想那一声轰鸣划破天际,异人横空出世…… 这样的场景同样令人热血沸腾! 然而,秦天忽视了一个问题。 黑火药所需的原料中,他仅能获取木炭! 硫磺和硝石,他却辨识不出这两种矿石! 黑火药无法配制成功,秦天便转而尝试制造玻璃。 关于随侯珠的故事,秦天曾有所闻,其中提到的“珠联璧合”,“珠”指的是随侯珠,“璧”则是和氏璧。 和氏璧价值连城,能与之相提并论的随侯珠自然也是稀世珍宝。 据后世考据,传说中的随侯珠,实际上就是玻璃珠! 石英石秦天尚能辨识,于是他在山中辛苦劳作了三天,几乎拼尽全力采集石英。眼看手中的石英足以烧制数千枚随侯珠,秦天却陷入了绝望。 他知道,玻璃的熔炼温度极高,至少要在一千摄氏度以上。 而他身处山林,如何去寻得如此高温?用木材焚烧能做到吗? 黑火药配制不成,随侯珠烧制无望,那尝试制造肥皂呢? 不用细想也知道结果! 肥皂的具体做法秦天已忘记,但他清楚,必须要有动物油脂。 自穿越以来,秦天每日只能以野果充饥,更别提去寻找其他动物油脂了,能保住自己身上的脂肪不被野兽觊觎就已经很不错了! 工业革新的计划尚未起步便告夭折,秦天无可奈何,只得下山另寻出路。 毕竟他好歹也是文科专业出身,什么阶级矛盾尖锐,什么损害人民群众利益,这些理论信手拈来。 既然无法直接推动工业革新,不如投身庙堂,凭借专业知识,倡导提高生产力,做个改革先驱,也算专业对口。 此时山下似乎也恢复了安宁。 然而,当他疲惫不堪地下到山脚,遇见村民时,等待他的是对方手中的一把粪叉! 此刻他才想起,自己在这个时代被视为野人,没有户籍。 一旦被抓,要么沦为奴隶,要么被砍头示众,换取官府赏金! 毕竟始皇帝心胸狭窄,他的天下不容许存在不服管束之人。 走投无路之下,秦天只能重返山上,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在濒死之际,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那就是,在大秦,成为炼气士! 世上独一无二的修行者! 踏上炼气士的道路,并非偶然。 秦天穿越之时,除衣物外,身上仅有的一件饰物是一个小鼎。 这个小鼎小巧玲珑,仅如钥匙扣大小,秦天早已忘记它是从何而来。 反正这件物品除了装饰效果外并无它用,秦天也就随意将其悬挂在腰间。 然而,在一次险些被乡民挥舞的粪叉刺穿之后,秦天发现自己既无法回归世俗生活,也无法安然下山,于是只好深入云梦山腹地。 毕竟,不论是沦为奴仆,还是因抗拒统治而被送交官府换取赏金,都不是秦天愿意接受的命运。 犹如受惊之鸟的秦天,本能地寻求一个隐蔽的藏身之处。 云梦山林木葱郁,飞禽走兽繁多,来自现代的秦天缺乏野外生存经验,不仅无法辨别哪些果实可以食用哪些不可以,甚至连如何避开猛兽都毫无头绪。 幸运的是,他在穿越之时偶遇了一群青毛猿,相当于现代的猩猩。这群青毛猿体型魁梧,站立起来高度可达一米二三,力量惊人。然而,由于秦天生物学知识有限,难以确定这究竟是类人猿抑或是某种古代巨猿。 而且,他在前世的动物园中从未见过这种毛色的猿类,猜测可能是所谓的古猿种群。 无论如何,尽管古猿在云梦山并非顶级猎食者,但凭借其庞大的体型及群居习性,几乎没有任何野兽敢于挑衅。 第6章 天地最初的状态为混沌,称作鸿蒙。 此外,古猿的食物来源与人类颇为相似,它们能吃的水果,人类大多也能食用。 早先秦天正是借助于古猿群周边的安全区域,出于恐惧,他不敢过于接近,只在远处跟随。 幸亏这些古猿的性格相较于后世峨眉山的猴子更为温顺,甚至可以说是迟钝。尽管它们常常对他龇牙示威,却并未发起攻击。 既然下山无望,秦天决定再度寻觅古猿群的踪迹。 猿猴是一种游牧性质的生物,以林间的果实和叶子为食,边吃边迁移。秦天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它们。 最终,他抵达了一线天,并攀登上天门。 身处迷茫中的他,在天门上静坐,凝视着日出日落、云起云落的景象,如此过了三天。 就在那个清晨,小鼎突现异象,将秦天吸纳入其中,原来鼎内隐藏着一方神秘空间。 秦天在这个空间中能够通过想象感知万物,历经无数时光,终于领悟到了某些奥秘! 由此,他迈入了炼气士的行列。 “过往种种……” “世间万事,皆有天意。” “一切所得,何尝不是天注定?” 天门之巅,秦天脸庞流露出一抹淡然微笑。 山中岁月无痕,修行之路,亦不知今夕是何夕。 经过数年的炼气修行,曾经的浮躁心境已然消失,性格也变得更加淡泊宁静。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座炼丹炉上。 这便是伴随他一同穿越至秦朝的鼎,自他成为炼气士后,便能操控此鼎任意缩放。 既能缩小挂于身上,又能放大落地用于炼制药物。 虽然是鼎,但也完全可以作为炼丹炉使用,两者皆为三足两耳,形态相差无几。 数年来,他便在此鼎中潜心修炼。 至于那把钥匙扣般大小的鼎如何变为如今硕大的丹炉,甚至能分化出独立空间助秦天修炼有成, 至于这小鼎究竟是何来历? 秦天一时无从知晓,姑且将其视作前世小说中的“系统”或“金手指”。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他感慨万分地叹息道。 “不必深究也罢!” 言罢,他悠然转身,面向满谷飞禽走兽。 “列位!” 声音清越,如同石磬撞击,美玉低吟,满谷飞禽走兽仿佛听见神圣之音,纷纷抬头仰望。 “你们听我讲述大道,至今已有数载光阴。据我预测,不久将来天地或将有剧变。” “本想借此次开炉炼丹之际,推算这场剧变为何,无奈四灵尚未齐全,天命难测。” “罢了,此乃天意使然!” 清音再起:“我看你们已具雏形的道心,长期为我采集药材,辛劳异常。为此,今日我便向你们讲述‘无始’之道。” “道可阐述,非永恒不变之常道。” “名可赋予,非恒久不变之常名。” 仙鹤应声凌空而起,振翅翱翔,姿态轻盈如诗如画; “名可赋予,非恒久不变之常名。” 白虎昂首长啸,声浪震动山谷,却又悦耳动听;老龟以背壳敲击大地,仿佛试图摆脱厚重外壳,实现轻灵遨游。 “无,名之为天地初始。” “有,名之为万物本源。” …… 万鸟齐飞,围绕丹炉盘旋;万兽伏地,以叩首之姿表示敬意。 炉内瞬间燃起奇异火焰,不同于凡火; 鼎口雾气蒸腾,恍若鸿蒙初开。 天门台上,香气弥漫。而在青松之下,秦天的飘逸之态愈显浓厚。 “今日我才真正领悟了‘无始’之义!” 他发出一声感叹。 炼气士、圣人、修仙者乃至方士…… 道路各异,但大道归一! 然而,悟道有早晚,技艺有高下。 世人皆渴望得到长生仙药,方士们苦苦追寻,期望炼成永生之丹。 却不知,追求丹药者,实则舍本逐末! 炼气士所炼的,并非丹药。 而是整个天地! 天地最初的状态为混沌,称作鸿蒙。 若将丹炉视为混沌,则丹炉的双耳象征阴阳两极,三足代表天地人三才,再配合四方祥瑞象征四象,投入灵草进行炼化,则会生成氤氲之气! 而炼气士,正是吸收并炼化鼎炉中产生的这一缕氤氲之气! 氤氲,乃天地之精气,孕育万物! 炼气士汲取山水之精华,汇聚草木之灵气,融入万灵懵懂的道心,洞察天地日月之规律,融会贯通并加以炼化…… 便能达到悟道境界! 道的开端,即为无始! 无始即为道的起点,意味着,步入道途! 尽管同样是修仙甚至修圣,但与那些皓首穷经之人相比,不可相提并论! 道,即是这个世界的万物运行法则,万物皆有道,万物皆有规律! 这就是,道生万法! 换句话说,秦天此刻已将万法铭记于心,他可以根据自己对道和万物的理解,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道法! 一旦步入道途,自然能够传道授法! 然而,他目前仅处于无始阶段,所能阐述的道法也只能初步揭示大道所在,想要真正步入道途,还需依靠自身的缘分与天赋。 不过,这已经足够! 秦代正值末法时代,末法,即指圣人后代断绝,万法沉寂! 秦天,已然成为世间唯一踏入道途的人! 可以说,我,即是道! 秦天望向谷中,只见谷中较后的位置,正有一群古猿向他低头膜拜。 这便是他初次来到云梦山时遇见的那群古猿。谷中位置依智慧程度排列,聪明者居前,懵懂者居后。 这群古猿虽然力大无穷,但性格木讷,相比其他生灵进步缓慢,明显在智慧方面有所欠缺。 按照古猿的寿命计算,即使每日聆听秦天讲述大道,恐怕也无法触及大道,开启道心。 然而…… “你们当日曾保护于我,这就是你们古猿的缘分!” 他暗自思忖:“智慧不足,不懂大道又有何妨?” “你们力大无比,我便授予你们炼体之法!”" “名为,以武入道!” “无始……” 山坡之上,蒙恬也在失神地呢喃。 尽管道音已然消散,他却像谷中万灵一样,仍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道可阐述,非永恒不变之常道!” “名可赋予,非恒久不变之常名!” “无,名之为天地初始。” “有,名之为万物本源。” 他反复回味着这几句话,身为饱读诗书之人,他深知,这是源自上古奇书《易》的道理! 蒙恬自幼研读《易》,贵族子弟无人不读《易》。 仅作阅读,这部书籍颇为深奥,阐述的是天人合一之大道,涵盖诸多领域,读者常常感到难以捉摸其意蕴。 然而,在今日聆听那年轻人口述之后,他突然间内心涌起一种独特领悟,却又无法准确表达。 他静立原地,竭力捕捉心中闪现的微妙灵感,全然忘记了身处何地。 猛然间,一股巨力自背后冲击而来,几乎将他掀翻在地。 他迅速清醒过来,本能地转头回顾。 只见身边的亲卫们,包括蒙喜在内,均是一脸沉迷之色。 刚才冲撞他的人正是蒙喜,此刻他已跌倒在地,却依旧痴痴地仰望天空中的天门。 周围众人的战马同样失去了神采,虔诚地伏在地上。 经过一番努力,蒙恬终于恢复了清醒的思绪。 他再度举目望向天门,惊讶地发现,那个年轻人已然消失无踪,天门台上只剩下一座丹炉及白鹤、白虎、白龟相伴。 他总觉得仿佛缺少了些什么,却又一时无法言明。 此刻并非深思之时,讲解完毕后,山谷中的万千猛兽想必也会各自散去。 必须在它们从道音中清醒之前,离开此地! 他伸出手,从坐骑上取下一枚小巧的钲,或是称为钟,轻轻用手扣击了一下。 “嗡”的一声清脆响声,亲卫们纷纷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蒙恬悄然舒了口气,担心亲卫们的意志被道音所摄,幸好,秦军的军纪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每个人的骨血之中。 秦军军纪规定,闻鼓则进攻,闻钲则撤退,而这里的钲即代表撤退信号。 “上将军……”蒙喜困惑地歪头看向蒙恬,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自己正侧躺在地上,赶忙翻身站起。 “我们现在身处何地?”他迷茫地询问。 紧接着,他记起了事情的经过,脸色骤变。 “上将军,刚才那位白衣年轻人,究竟是方士,还是……”他犹豫地问道。 “应当是异人吧。”蒙恬平静地回应,同时扶起自己的马匹。 “异人?”蒙喜脸上更加疑惑,与其他刚清醒过来的亲卫互相对视。 始皇帝一声令下,天下方士面临灭顶之灾, 不论是巫蛊之人,还是占卜、相术之流,都被归类为方士。 虽然众人不清楚天门台上那人的具体身份,但如此巨大的炼丹炉却是清晰可见。 显然属于方士一脉,然而上将军却以“异人”相称, 无论是微不足道的奇技淫巧,还是广博精深的学问,都可以被称为异。 这个称谓,的确极为贴切! “赶快牵起马匹,我们即刻启程返回!”蒙恬没有过多解释,淡然下令。 尽管表面镇定,此刻他内心却波澜起伏。 他从不相信方士,甚至恨不得诛尽天下所有方士。 始皇帝被方士所欺骗,更是让他坚信世上不存在神仙之类的存在。 始皇帝凭借六世积累的伟业,挥舞长鞭驾驭天下,吞并两周,消灭诸侯,登临至高无上的地位,统治四方疆域,以严刑峻法治理天下,威震四海。 千年的战火就此熄灭,六国旧属从此安定。 这样的空前绝后的功绩,倘若世上真有神仙,岂有不过问的道理? 然而,今日他却陷入了沉思。 或许,这世间真的存在超凡入圣的人物…… 蒙恬不禁微微苦笑。 始皇帝召集天下方士,耗费七年时间炼制长生不老丹药,却未能成功,此事已经成为六国遗老旧臣嘲讽秦朝的笑柄,导致天下人心浮动。 这就是始皇帝下达三杀令的原因,只有杀尽天下方士,才能保证权威不受损害,天下太平。 而云台上的那位异人,不论他是圣人还是神仙,按照三杀令的规定,都被视为方士,可依法处置! 然而,谁能对他下手? 况且,如果他果真是方士,恐怕是真正的能够为始皇帝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方士! 这样的方士,又怎能轻易杀害? 若不杀,始皇帝的三杀令岂不是又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他在尽力拉起倒地的马匹的同时,禁不住再次回头看向天门。 刚才那位异人曾说过,几年后将会出现天地剧变?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变化? “若干年”又是指多久呢? 罢了! 身为一位决断果敢的大将,蒙恬迅速做出了决定。 这天地,乃是大秦的天地! 他虽贵为上将军,但蒙氏家族世代蒙受皇恩,早已将自己视为秦王的家将。 作为家将,在遇到重大事情时,自然不可擅自做主! 既然公子扶苏以军司马的身份一同前来,那就暂且不动那位异人,立刻返回江陵,禀报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素有贤名,想必一定能作出明智的决断! 蒙恬带领着神情恍惚的亲卫们返回,此时山脚下已是阴霾笼罩,一片哀鸿遍野。 两千多名云梦县乡民在百余名秦军的押解下,排成长长的队伍,踯躅前行,悲痛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我们冤枉啊!” “我们又不是方士,为何要对我们动手!” “军爷,山里的那位方士,真的是神仙啊!” 山路曲折难行,乡民们的双手被草绳捆绑,十多人共用一根竹竿串联在一起,行走艰难。 尤其其中还有不少人身带创伤,显然是在秦军围捕时所受,此刻更是步履蹒跚,摇摇欲坠。 “快走!”队伍前方传来一声严厉的喝斥,说话的正是秦军百将。 “所有人听令,若有延误者,斩!”他杀气腾腾地下达命令,随着秦卒举起利剑,哭喊声逐渐平息,队伍行进速度也稍有提升。百将这才转头看向身边。 “伍县令,”他冷硬地发问,“到达一线天还需多远路程?” 在他身边骑着一匹无鞍马的就是伍县令。这些马匹是用来运输物资的驮马,并非战马,因此没有配备马鞍。 而在军中,马鞍被视为军械,如有无故损坏或丢失,将以军法论处。 骑乘无鞍马自然十分不适,加之伍县令原本就是步兵出身,本身并不擅长骑术,自然无法追赶得上上将军蒙恬。 不过追赶不上也无妨,通往一线天只有一条道路,不可能走错方向。 “过了这座山坡就能看到了。”伍县令强忍痛苦答道。 骑在无鞍马上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伍县令的痛苦却不仅仅源于此。 更因为,数千名乡民眼看就要被尽数处置,头颅将被堆砌成警示军队的标志! 云梦县虽名为县,实际上却没有城墙环绕,只是一个由篱笆圈起来的聚居地,房屋都是茅草搭建而成。 第7章 有四灵,宫有四门,大秦亦有四军 更像是一个规模较大的村落。居住在这里的楚人既不能算是城市居民,也不能说是野人,因为他们拥有云梦县的户籍,所以只能称作乡民。 这个时代,同乡往往就是一个大家族,尽管伍县令本人是秦人,与云梦乡民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既然全县的人都入籍为伍姓,伍县令也早已视他们为同宗亲人。 作为他们的父母官,听着身后云梦乡民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助,伍县令此刻内心犹如刀绞。 将近十年的努力啊! 好不容易从各地招揽来众多乡野之人,集结为宗族,共计两千余人,这其中还包括了伍县令的妻子儿女! 如今却可能一夜之间重回原始蛮荒之地! “百将,”他小心翼翼地拱手行礼,“道路崎岖难行,是否可以让乡民们稍微休息一下?” 百将瞥了伍县令一眼,冷漠地回应:“伍县令,你也曾是一名老秦兵,可知军令之下不容任何拖延?” “还不如让他们快速行进,尽早结束这种折磨。”他意味深长地说。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毕竟他们都是我大秦治下的百姓。”他强忍内心煎熬,艰难道出这句话。 百姓们作为治下的民众,同样也是我大秦帝国的官员! 百将领队的声音中略带讽刺意味:“既是大秦帝国的官员,为何不遵从始皇帝陛下的旨意呢?” 伍县令哑然,他只能无奈地叹息。 百领队所言确实, 秦律严谨至极,身为上将军的蒙恬一旦下令,无疑是言出必行! 除非是他自己更改命令,否则无人可以更改! 然而,上将军会轻易更改命令吗? 绝无可能! 军中最为忌讳的就是早上下令晚上又改,即使误判杀人,也是先执行死刑后再追究误杀之责。 况且,世人皆知,蒙恬深受皇恩,皇命一下,断然不会有违逆的道理。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上将军此番行动,遇到了真正的仙人! 然而, 伍县令内心自问,这世上真的存在神仙吗? 他在云梦县担任县令多年,曾多次亲自带领县兵进入云梦山,驱赶山中的隐居者下山,办理户籍、分配田地,对于云梦山虽不说了若指掌,但也相当了解。 他早已明了,山中的那些术士,大多都是招摇撞骗之流。他曾亲眼看到一个名叫丑三的小偷骗子,转眼间就成了术士,骑着一头不知从哪弄来的脏猪,竟然也敢自称神兽,横行乡里。 甚至还声称自己是帝尧后裔,陶唐氏之后裔,擅自改姓为唐。而南郡太守竟然深信不疑,将其视为上宾,邀其入府,每日讲解玄奥之事。 只是始皇帝对待术士较为宽容,凡是有术士身份者皆赐予假不更的爵位。伍县令尽管已是实授上造爵位,也不敢轻易轻视他们。 不然这样的跳梁小丑,早就会被伍县令依法惩处。 丑三是如此,山中的术士也是如此。 伍县令从未在山中真正遇见仙人,只是乡民们口口相传,描述得栩栩如生。 传言云梦山深处,一线天之顶,有仙人在传道授业,身边伴有吉祥之兆。 伍县令侧目看向旁边。 身旁不远之处,一位本地的老者,此刻正颤巍巍地抱着一头白鹿,步履蹒跚前行,口中念念有词。 “不能杀啊,这是吉祥之物……” “哼!”一声冷笑传来,正是百领队。 “伍县令,你是否相信这世间真有吉祥之物?” 伍县令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苦笑。 这头白鹿,正是先前出现在刑场上的那头。始皇帝喜好围猎,因此军队中盛行狩猎活动,每逢休整之日,便策马山林,以围猎为乐,既能获取新鲜野味,又能锻炼骑兵。 而这头白鹿便是被侦察兵发现行踪,骑士们纵马围捕,轻易捕获。 如今这头白鹿被老者紧紧抱住,虽然外表依然安静,但伍县令却能察觉到它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先前丑三的那头猪本是野猪,通常为黑色或棕色。丑三的猪却是白色,极为罕见,也因此让他得以假冒术士之名。" 然而,在下达三杀令后,伍县令亲自捉拿丑三,经过审讯得知,那头白猪竟是丑三用白漆涂成的。 那么这头白鹿真的是吉祥之物吗?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随之一个高昂的声音宣布:“上将军回来了!” 伍县令心头一紧,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山路,只见一道暗红色披风如同疾风般飞驰而来。 正是上将军蒙恬。 看见那袭披风,伍县令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他作为秦军老兵,深知披风在军阵中的意义。 披风已然解开,那就意味着上将军亲自冲锋陷阵! 而这里又有谁能成为上将军的对手呢? 唯有术士! 只怪自己太过轻信,在上将军面前谈论神仙鬼怪之事。 此番,恐怕不仅云梦县,包括数千乡民,都难逃厄运! 乡民们这时也看到了那袭暗红披风,纷纷大声呼冤。 “住口!”百领队再次厉声喝止,他策马上前,恭敬拱手禀报:“上将军,末将奉命押送云梦县百姓前往一线天,因山路崎岖难行,故行进缓慢,请上将军恕罪!” “罢了!”来者正是蒙恬,他勒马立于大军前方,扫视了一下被秦兵围困在中央的百姓,面色稍显感慨。 “一线天,不必去了。”他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百领队微微一愣,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这些百姓,是否就在此地处置,用来筑京观或者扩充兵力?” “不必。”蒙恬平静回应。 百领队眉头微蹙,他疑惑地扫视了百姓们一眼,目光又落在蒙恬身后的亲卫队伍上。 他敏锐地感觉到,上将军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只是上将军本人以及他的亲卫,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都显得萎靡不振。 这是怎么回事? 他犹豫着想要询问,却又不敢。而蒙恬一眼就看到了那名楚地老者怀中抱着的白鹿,眉峰顿时紧锁。 “这可是那头白鹿?”他冷峻地开口,眼中精光闪烁。 刚才他在山坡上眺望天门台,总觉得天门台上似乎缺了些什么。 此刻,他终于醒悟过来! 自古以来,世人崇尚四方,四象包罗万象,象征完整。 天有四灵,宫有四门,大秦亦有四军。 偏偏刚才的天门台上,炼丹炉旁,所称的吉祥物却只有三只。 恰恰缺少了一只最为尊贵的白鹿! 这也难怪,他依稀记得那位异人说过,四灵不全,天意难测! “正是此鹿,上将军,我等……”百领队困惑地开口,他知道上将军眼中闪烁精光时,便是要施行惩罚! 只是,既然不处置百姓,那又要惩罚谁呢? 下一瞬,蒙恬的目光锁定在了百领队身上,他声音冰冷如刀。 “此事关乎大秦天命,尔等怎敢冒犯!” 百领队如遭重击! 天命? 之前上将军还对这只鹿喊打喊杀。 怎么上山一趟,这头白鹿就和大秦天命扯上了关系? 自从秦始皇统一六国以来,作为忠心耿耿的心腹重臣,蒙恬始终致力于稳固秦朝的安宁。 就如同处理方士事件一般,其目的何尝不是为了秦国的长远利益? 然而,此次南巡的过程中,蒙恬敏锐地察觉到,看似平静的秦朝内部似乎潜藏着暗流涌动。 究竟发生了何事,蒙恬尚不清楚,但他凭借一名将领的直觉,预感到一场变局即将来临。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秦始皇也曾对此有所感知。 蒙恬清晰记得,在启程南巡之前,始皇于宫中屏退众人,私下与他密议,要求他秘密探寻真相。 同时,始皇严令保密,切不可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蒙恬深知始皇的忧虑所在——倘若天下有变,受直接影响的便是始皇统治下的秦朝。 此事无疑与始皇追求的大秦万世基业相悖,始皇自然不愿自我矛盾。 因此,蒙恬未曾公开谈论此事,只是遵照命令默默调查,遗憾的是至今仍无所获。 询问同僚,同样无人有所察觉。 未料到,在那云端之上的神秘异人竟然提出了相同的预测。 数年之后,天地间或将迎来剧变! 想到这里,蒙恬不禁心头火起。 他无法确定这个被他称作异人的青年,究竟是位方士,还是位仙人。 但他明白,能操控兽群之人,定然身怀非凡之能。 这样的人所说的预言,必然有其依据。 然而,正是由于百将贸然捕获了那只白鹿,致使异人失去了关键线索,无法洞察天命变化! 这种耽误国家大事的行为,令蒙恬恨不能立即将其处决! 罢了! 蒙恬深吸一口气,毕竟他并非一个容易失控的人,如今事情已然至此,惩罚百将也无济于事。 毕竟,百将也是依照始皇的旨意行事。 始皇有令,凡世间自称拥有灵异神通者,皆格杀勿论! 而这只白鹿明显属于此类,遇见自然不能放过。 当前首要任务,是要设法补救,切莫触怒那天门上的那位异人! 一切,待扶苏公子得知此事后再做决定!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将白鹿放下,整理了一下铠甲,周围的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紧接着,只见蒙恬双手抱拳,深深一躬。 “今日无意冒犯灵鹿,望勿见怪!” 声音略显沉闷,语气平直,几乎听不出丝毫歉意。显然,这位秦朝上将军一生中可能极少说出这样的话语。 然而,在旁人听来,却犹如晴天霹雳! 百将此刻已经完全懵了。 蒙恬,身为上将军,甚至在王翦去世后,已成为秦朝的第一武将,被誉为战神! 他,竟然对一只白鹿行礼道歉?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上将军在山中遇到了迷雾…… 脑袋糊涂了吗? ……… 百将愣住了,旁边的伍县令也困惑不已。 他曾想过,能否找到机会保住云梦县百姓,甚至包括他的妻子儿女,甚至考虑过是否可以用自己一人的性命换取全城百姓的安全。 但即便他自己也清楚,这样的想法纯属幻想。 除去调兵遣将不可朝令夕改的忌讳外,伍县令更了解蒙恬绝非犹豫不决之人。 昔日蒙恬率军攻打齐国,率领三十万大军围攻高唐城。 齐国集结全国兵力坚守高唐,蒙恬一边猛攻城池,一边又命令副将王贲率军五万绕过高唐,直奔齐都临淄。 齐王见首都空虚,主力部队被困高唐无法回援,只好接受王贲的招降,并命令高唐守军向蒙恬投降。 鉴于秦军一贯嗜杀成性,齐王特派遣使者前往咸阳,请求秦王政善待投降的士兵。 秦王政答应了请求,下令蒙恬对待降卒要宽厚仁慈,强调天下初定,各国尚未真心归附,此时应以文德教化为主,不宜再行坑杀等残暴之举。 当时高唐城中的齐军投降士兵约有二十万,尽管秦军连续攻击,但损失并不严重,即使投降后仍有二十万大军。 按理说,秦王政既然下令要善待降卒,蒙恬应当允许这二十万士兵解甲归田。然而此时正值匈奴侵犯北方边境,蒙恬奉命率灭国之师北上,竟将这二十万降卒全部带走。 后来秦军在河套地区与匈奴激战,这二十万降卒却被强制在河套地区修建长城。 历经五年时间,建成绵延千里的长城,而那二十万齐军降卒几乎十不存一。 这二十万齐国降卒同样是别人的父母兄弟,无数女子日日期盼他们的亲人修完长城平安归来。当噩耗传来,齐地无数妇女因失去丈夫而悲痛欲绝。 彼时的女子姓姜,因此留下了“齐姜哭城”的典故,后世误传为孟姜女哭长城。 因此,蒙恬被称为人屠第二,此称号并非空穴来风。 更不必提他在河套地区大败匈奴,留下七百里伏尸的战绩了! 面对二十万齐国降卒因过度劳累而死亡,蒙恬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又怎会对楚人产生同情? 要知道,他父亲当年攻打楚地就曾铩羽而归。作为儿子,蒙恬又怎会对楚人抱有什么好感? 然而此刻,上将军却突然更改命令,不再让人将云梦县百姓赶往一线天,也不让他们就地处决,而且对这只白鹿表现出格外的关注…… 莫非,上将军在一线天真的遇见了仙人? 百将和伍县令还在困惑中,而云梦县的百姓反而先反应过来。 他们原本并不清楚蒙恬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伍县令口中的所谓内史九卿,仅此而已。 我们是楚人,为祖神守护门户。秦朝的内史九卿,与我们何干? 不可否认的是,尽管秦始皇统一六国,天下归于秦朝,然而征服城池易,收服民心难。 许多秦人自诩为正宗的老秦人,甚至视六国遗民为敌人,对待他们如同奴隶般苛刻。 加之秦朝律法严苛,治理地方的秦吏多为军人出身,以军法管理百姓,严格监控,使得不少地方的六国遗民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相遇也只能以眼神交流。 如果是那些弱小国家的百姓还好,至少结束了一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对秦朝还有些许感恩之情。然而云梦县位于楚地,楚国曾是南方的大国,楚王喜好的是纤细腰肢,以至于国中出现饥荒。 楚王厌倦了国内丰腴的楚女,转而喜好北方那种瘦弱的细腰女子,足见楚地之富饶。 如此一来,楚人又怎能轻易臣服于秦? “快给我等松绑!”一名胆大的乡民首先大胆喊道。 “早说过,山中那位可是真正的神仙,不可冒犯!” “守护山林的神兽都敢围捕,你们这些秦人真是胆大包天!” 一片喧哗声中,乡民们逐渐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小小秦将,见识到了我楚地的真神吗? 百将这时才回过神来,他立刻厉声喝止:“全都闭嘴!” “再有胡言乱语者,立即斩首!” 他望着那头轻盈跃入山道深处的白鹿,转头看向仍旧躬身行礼的蒙恬,小心翼翼地问道:“上将军,我等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请您示下!” 百将内心很想询问上将军在云梦山上究竟遭遇了什么,以至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刚才那只白鹿的惊惶模样,实在难以与秦朝的天命联系起来。 如此胆小,怎配得起我大秦的赫赫威名? 但他不敢问出口。 第8章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蒙恬心中自然明白百将的疑惑,但他并未解释。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查明真相后再做决策! 他挺直腰杆,望着白鹿消失的方向,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白鹿所去的方向,正是通往一线天的道路。 显然,这只白鹿并非出于恐惧逃窜,而是生怕耽误了某种仪式。 只不过这样的说法,自然不便告知百将等人。 当他表示要回到江陵,面见公子扶苏时,他的眼神收敛,平静地宣告。 “你先调配一队兵力,严守云梦山口,不容闲杂人等闯入山中。” “其余士兵,则固守云梦县城,防止百姓逃离。” “如有百姓意图逃往荒野,格杀勿论!” “遵命!”百夫长神色严肃,铿锵有力地拱手回应。 “上将军,”他接着话题,视线扫过附近的伍县令,压低声音问道,“伍县令该如何处置呢?” 此刻他心中已然笃定。 作为资深秦人,对于方士竟敢亵渎始皇帝陛下的行为,他同样愤怒不已!" 在他看来,楚地无疑是方士滋生之地! 这并非他刻意夸大其词,毕竟方士的起源,实源自上古楚地的巫觋文化。 千年以前,周取代商之后,将南郡的部分民众迁徙至齐地,称作东夷。从此巫觋文化分化为楚巫和齐巫两支。到了秦朝时期,这些巫觋逐渐演变为方士,祸乱天下! 尽管不清楚上将军为何对一头白鹿表现出如此敬意,但这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上将军欲赴江陵,而江陵驻有公子扶苏麾下的三千兵马。 想来必定是因为云梦山地势险峻,加上方士势力庞大,故上将军打算调遣大军,彻底荡平整个云梦县! 至于伍县令...... 伍县令先前曾胡言乱语,声称山中的仙人属于始皇帝陛下三杀令禁止的对象。 况且仅仅半天时间,他管辖下的楚民多次蔑视大秦律法,诋毁朝廷官员,足以证明伍县令早已忘记了自己身为县令的职责所在。 理应处斩! “伍县令听令。”蒙恬同样看向伍县令,语气淡然地发话。 “卑职在!”伍县令这时才恢复清醒,急忙拱手施礼。 “你在治理云梦县方面颇有成效,我会为你请功!”蒙恬语气平稳地说完。 言罢,蒙恬不再赘言,径直翻身跨上战马,扬鞭催马。 马蹄踏击声如雷霆轰鸣,蒙恬带领亲卫队伍渐行渐远。 留下百夫长愣在当地。 伍县令竟然治理有功? 功劳体现在何处? ...... 从江陵到云梦,路程约为一百五十里左右。 若在从前,必须绕行武陵山脉,得多走数百里路。 然而始皇帝统一六国后,征发全国百姓,修建了秦直道,历时数载终告竣工。 自此天下交通畅通无阻,不再受山川河流阻隔,从江陵至云梦只需半天疾驰即可到达。 此刻,在江陵县东边的一座军营内,一名年轻男子正坐在案几前,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这位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岁上下,容貌不同于秦人的剽悍豪放,却带有几分南方人的俊秀细腻,洋溢着浓郁的书卷气息。 此人正是始皇帝的长子,公子扶苏! 此刻他手中捧着的,正是大军在南郡搜捕的方士名录,扶苏逐一对照核实,专注非常。 “唉……” 一声叹息悠然响起,他拿起小刀,欲将竹简上某个名字刮去。 然而刀尖甫一触及竹简,他又放下刀,无奈地再次叹息。 放下竹简,他微微有些失神。 公子扶苏虽刚烈英勇,善于激励将士。 但他真正闻名天下的,却是他的仁德! 每当抓到方士,扶苏必定详细审讯,核实身份,确保无人含冤受屈。 南郡所诛杀的四百多人,都是经扶苏亲自核实,确系方士无疑,罪有应得。 然而近日,却有门客从关中传来消息,称始皇帝对此感到不满。 扶苏明白父亲为何对自己不满。 去年,方士以妖言迷惑始皇帝,最终被始皇帝察觉,于是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搜捕方士,一经抓获即刻处决,三天内共杀了九千人! 随后,始皇帝命令蒙恬领兵三千,由公子扶苏担任副将,离开咸阳,进入南郡,同样大规模搜捕方士。 至今已过去一个月,却只捕获了几百名方士。 这其中既有始皇帝诏令天下方士聚集咸阳的原因,也与公子扶苏自身的战略部署有关。 大秦崇尚法家思想,其他诸如儒家、墨家、道家等诸多学派均被视为异端邪说。 然而齐地儒家势力强大,甚至有儒生利用始皇帝追求长生不老的机会,假冒方士接近始皇帝,企图改变大秦的国家政策。 结果事情败露后,始皇帝勃然大怒,不仅决定诛杀天下所有的方士,甚至连儒生也要一同活埋。 那三天所杀的九千名方士中,实际有八千多名其实是儒生! 始皇帝进而下令,不仅要活埋所有儒生,还要将所有书籍,除法家着作之外,全部焚烧! 这就是所谓的“焚书坑儒”! “方士固然死不足惜,但是,儒士有何过错?” “诸子百家又有何罪?” 扶苏,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虽然名义上是坑儒,但实际上,遭受牵连的是所有非法家门徒,只是其中儒生占大多数而已。 在先秦时代,百家争鸣,学派林立,数量多达上千。 其中尤以儒家、墨家、道家、法家、兵家五大流派最为显赫。 除去被确立为正统的法家,以及始皇帝略微推崇的兵家,其他三大主流学派,几乎都被列入诛杀之列! 其中仅天下儒生的数量,估计就有数万人! 而诸子百家所有门徒加在一起,恐怕不下几十万! 而大秦全境总计不过两百万户人家,一千多万人口。 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然而,始皇帝生性多疑且权威至高。 并且,扶苏深知,自己并不受始皇帝的喜爱。 即便身为长子,扶苏也不敢轻易违逆始皇帝,每日行事如履薄冰。 “只能竭力稳住南郡现状了。” 扶苏放下手中的竹简,暗自忧心忡忡。 就在这时,一名军校突然来到军帐外报告:“公子,上将军自云梦县返回,请求觐见公子!” 扶苏眉梢微蹙。 此次南下行动,蒙恬担任主将,封为上将军,而扶苏则是副将,担任军司马之职。 从职位上看,上将军自然高于军司马,但事实上,军司马的角色更多是为了监督上将军。而公子扶苏即使不受始皇帝宠爱,他终究还是始皇帝的长子。蒙恬身为始皇帝的家将,自当尊重扶苏,若要会面,通常会遵循礼制提前通报。 而在军中,扶苏才是主导一切的核心人物。 “上将军现在何处?”扶苏皱眉询问。 蒙恬日前前往南郡云梦县亲自搜捕方士,怎会突然归来? “现已入营,卑职先行前来禀报!” 扶苏心头微微一动:“你且进帐。我有事要问。” “遵命!” 帐帘掀起,一名身披铁甲的秦兵步入帐内,单膝跪地:“请公子垂询!” “你随上将军至云梦,可有滥杀无辜之举?”扶苏目光炯炯地发问。 “禀报公子,上将军在云梦斩杀数十名方士,均有当地官吏辨认,未曾误杀一人!”铁甲秦兵恭敬地回答。 这名铁甲秦兵正是蒙恬率领的百人斥候队成员。斥候原本就有传递信息的职责,每天向上将军所在的军司马汇报在外情况,这是秦军军规,蒙恬自然知晓。 扶苏心中稍感宽慰。他在几年前刚刚完成冠礼,就被始皇帝任命为蒙恬的军司马,前往河套地区监督蒙恬的大军,对蒙恬的性格自然十分了解。 蒙恬并非嗜杀之人,但他也绝非优柔寡断之辈。就像这次搜捕方士,若确定无疑为方士,蒙恬自然不会滥杀无辜,但若模棱两可...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此次蒙恬领军前往云梦县,扶苏曾多次提醒蒙恬务必审慎行事。 看样子,自己的提醒起到了作用。扶苏安心地舒了口气。 如此,您且将上将军昨日行踪汇报出来。”扶苏手持一副空白竹简。 始皇帝才智超群,普天之下,万事尽在其掌握之中。对于在外征战的大军,即便是日常行进细节,也必须上报始皇帝,包括每日行程距离,夜晚安营之处。 传闻始皇帝每日必定查阅各路奏报,详察军队是否如期推进三十里,若未能达到,便会视为延误军期,在心中记下一笔。 尽管身为始皇帝之子,扶苏对此事的真实性并不清楚,但他仍严格遵循军纪,详尽记载上将军蒙恬每日的行动轨迹,以供始皇帝审阅。 “禀公子,昨日清晨,上将军于云梦县城郊集市斩杀一名术士!” “当时有一只白鹿在一旁围观行刑,上将军命令士兵捕捉它。” “然而,当地楚人喧闹不已,声称此鹿乃云梦山中的仙灵之兽。上将军于是放走了白鹿,并带领亲卫前往云梦山一线天,打算捕获那名术士,同时将胡言乱语、宣称神仙存在的楚人一同处斩!” 扶苏闻此言,眉梢不禁一挑! 作为南郡首府,江陵收纳了辖下各县的人口户籍信息,扶苏均曾一一阅览。 云梦县约有两千多乡民,蒙恬难道会因一名术士而打算将全城百姓问罪? “那么后来呢?”扶苏急切追问。 “不久之后,上将军返回。当时士兵已将楚人和白鹿押送到云梦山脚下。上将军下令,将他们都释放了!” 扶苏听闻此事,心中稍感宽慰,只要没有滥杀无辜就好。 但与此同时,心头涌起一丝疑窦。 蒙恬身为上将军,指挥千军万马,一旦下令,绝无收回之理。 若他决意要抓到术士,连同那些楚人一并处斩,必然不会有丝毫犹豫。 为何却又突然开释? “可是上将军未能找到那名术士?”他满腹好奇地询问。 “末将并未跟随上将军前去,详情不明。”斥候毕恭毕敬地答道:“但是,上将军当众释放了白鹿,并躬身道歉,表示今日无意冒犯仙鹿,望其莫怪!” “哗啦”一声,扶苏猛然起身,致使竹简散落一地。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斥候,脑海中如雷鸣般翻腾不已。 仙鹿被视为灵异之物, 始皇帝曾颁下三杀令,其中一条便是凡提及或被认为是灵异精怪者,一律格杀! 而蒙恬身为大秦朝廷重臣,位列九卿,官拜上将军。 况且,始皇帝再次任命他为上将军,就是为了贯彻执行这三杀令! 他怎会在众人面前向一头白鹿行礼赔罪? 他明明知道那是仙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报!上将军蒙恬求见公子!”帐外传来了一声通报。 扶苏稳住心神,既然蒙恬亲自前来,不如直接询问他本人。 “你且退下。”他收敛思绪,平静地吩咐道。 “请上将军进来!” …… 片刻后,扶苏与蒙恬在军帐内相对而坐。 散落的竹简已被收拾妥当,蒙恬也已脱下了沉重的甲胄,仅穿着贴身衣物。 扶苏眼神犀利地注视着蒙恬,平淡地问候:“上将军辛劳了!” “不过是履行职责,谈何辛苦?”蒙恬抱拳回应。 他瞥了扶苏一眼,凭借上将军的直觉,他感到扶苏看似平静的表情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 不过他并未深究,径直继续陈述:“我此次回转江陵,特意向公子禀报一件要事。” “上将军请直言!”扶苏的眼神愈发明亮。 “我昨日在云梦山追捕术士时,意外遇见了一位奇异之人。”蒙恬谨慎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何谓奇异之人?他有何特别之处?” “就是能驱使万千飞鸟衔草,无数走兽叼枝的奇异之人。” 蒙恬斟酌着描述:“当我见到他时,他正在向众多生灵传道,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那时白鹤翩翩起舞于丹炉之前,白虎威吼于高台之上,白龟虔诚叩首于地面……” “慢着,上将军请稍等!”扶苏此刻已是一脸愕然。 万千飞鸟衔草,无数走兽叼枝…… 丹炉…… 传道…… 还有白鹤白虎白龟…… 这不就是一个术士么?" 第9章 又如何被一个方士炼制成丹炉? 你却称其为奇异之人? 上将军,你该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扶苏专注地审视着蒙恬,仔细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公子扶苏以仁爱之名享誉天下,难能可贵的是,他的仁爱并非表面文章,而是源自内心的真诚关怀。 然而,仁慈并不意味着软弱无原则! 作为始皇帝的长子,面对雄才大略的始皇帝,又怎会诞生一个毫无底线、一味追求仁爱的儿子? 扶苏的仁慈,只是针对天下善良百姓而言! 对于术士,他与蒙恬的态度并无二致,皆欲除之而后快! 首要原因在于,术士胆敢欺骗始皇帝,让始皇帝原本近乎圣王般的声名蒙受污点。 这个时代的历史官吏秉持公正,绝不会说出“历史服务于政治”这样的话语。始皇帝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搜捕,短短三日内诛杀近万人的事件,注定会被史官忠实地记载在史册上,无法篡改。 此举无疑显得残暴! 即便始皇帝天资卓越,成就了一统天下的伟业,也无法洗刷他在史书中留下的残暴形象! 若非术士欺诈,怎会导致这样的局面? 其次,始皇帝尊崇术士,导致举国上下争相效仿。不论皇宫内外,二百七十座道观每日耗费的财帛粮食数额巨大,更不用提各地为了供养这些所谓的假大夫而叫苦连天。 更为恶劣的是,许多术士接受地方供养的粮食,不仅不感恩图报,反而利用地方给予的特权,欺压乡里。 扶苏一路巡视以来,发现的术士侵吞民田,甚至公然抢夺他人妻女的案例就不下几十起,更别提以治病为由骗取财物的行径,这只是最为轻微的问题之一。 更为严重的是,一些术士利用官府对他们在金属冶炼方面的宽容政策,私自打造兵器铠甲,逐渐成为地方豪强,甚至官府也无力约束,甚至不敢约束! 这正是扰乱天下秩序的根源所在! 因此,术士必死,已经成为扶苏心中的坚定信念。 包括那些假冒术士名义的儒家士人,同样死有余辜! 然而现在,身为上将军的蒙恬竟然声称自己遇到了奇异之人! 抛开其他不论,光凭丹炉这一点,足以证明那位所谓的奇异之人实际上是术士吧? 而且,蒙恬真的会不清楚这一点吗? 若连这点都看不透,又怎能担任上将军之职? “上将军,”扶苏目光闪烁,“你是否相信神仙的存在?” “不信!”蒙恬果断地摇头。若他真信神仙,就不会对那位奇异之人的身份产生困扰。 “既不信神仙,”扶苏意味深长地说,“那你为何称其为奇异之人,尤其是一个拥有丹炉的奇异之人?” “有丹炉的奇异之人”这几个字,扶苏特意加重了语气,用意明显。 持有丹炉即是术士,而术士口中所说的仙丹,本应是神仙授予的。 既然神仙并不存在,术士们所谓的仙丹又是从何而来?他们自称得到神仙传授之法,岂非全是谎言? “如果不是神仙,或许是天人也说不定。”蒙恬同样皱起了眉头。 他确实理解扶苏的疑问,但自己也同样困惑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天人?”扶苏却忍不住笑了。 笑容中既有愤怒,也有几分嘲讽之意。 仙人与天人在世人眼中虽常被混为一谈,实际上两者之间存在着微妙差异。 仙人,是术士追求的目标,源自楚地的巫觋信仰,是对日月星辰、山川河泽等自然物的崇拜,认为它们具有灵性,长生不老。 天人,则是道教追求的理想状态。自老庄开始,世间出现了道教,主张万物各有其理,通过认知万物、分辨事物的道理,自然而然能悟出道的真谛。 扶苏自幼嗜读群书,遍览各家学说,自然知晓两者间的差异所在。但他更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在很大程度上仅限于流派标签上的区分。 术士们崇尚山川湖海中的灵性,他们于山水间提炼仙丹,企图汲取这些大自然的灵韵,从而实现自身的永生不朽。 而道家则认为,山川湖海之所以能亘古长存,是因为它们遵循着一种永恒的法则,倘若人们能洞悉此道,就能如大地般恒久不衰。 总而言之,目的皆是为了追求永恒的生命! 恰逢百家争鸣的时代,各学术流派相互借鉴,不断完善自家学说。类似道家和术士这样理念相近的流派,早已相互融合,彼此影响,不分彼此。 “上将军,”他严肃地言道,“无论是天人还是仙人,本质上并无二致。” “我等此番南行,并非以学术派别定罪,而是通过观察其行为以辨别是非。” 他坚定地表示:“只要有术士的行为表现,哪怕他是出自道家、仙家,甚至是儒家、法家,即为术士!” 蒙恬面色稍变,真诚地拱手回礼:“今日我才领悟到公子的仁德之道!” 在这个书籍稀缺的时代,有幸接触学问的人更为稀少,人们对知识抱有崇高的敬意,仍保持着早晨悟得真理晚上便可舍身赴死的狂热与质朴。 即便是出身九卿世家的蒙恬,也无法超脱世俗。 他深谙,秦朝推行的是法家思想,而法家主张人性本恶,唯有依靠严苛的法律才能导人向善。 换言之,任何人一出生就被视为潜在的罪犯,只有国家法律才能逼迫他们成为良民。比如,如果一个人的父亲是囚犯,那么他的儿子天生就会被视为大恶之人,必须受到加倍严厉的惩罚。 普通人如果将草木灰遗弃在路上,这并非出于懒惰,而是对始皇帝“草木灰应归田肥田”的诏令表示不满,应当处以重罚。 而若是囚犯之子做出此举,更是被视为公然挑衅,全家都将遭受株连。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就是所谓的上纲上线。 然而公子扶苏的仁德在于,只根据行为定罪,而不追究内心动机。对于遗弃草木灰的行为,只需追究丢弃责任,无需重罚,更不必株连全家,教训一番即可。 公子扶苏面上泛起微笑,虽身为始皇帝的长子,此刻能得到秦国战神蒙恬的赞誉,无疑是非常珍贵的事情。 他也拱手准备谦逊几句,谁知蒙恬迅速收回了手。 “公子,”蒙恬严肃地说,“既然公子推崇仁德,却不知公子的仁德是否适用于楚人呢?” 公子扶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惊讶地问:“上将军何出此言?” “实不相瞒,我现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蒙恬坦诚道:“昨日抵达云梦山前,我下令,若山中真有神仙,我将以上将军的身份对其叩首膜拜;若无神仙,我将斩杀云梦县所有楚人。” “如今山上之人颇具神秘色彩,让我犹豫不决。” “若我认其为神仙,即是违背始皇帝的三杀令;若不认,两千楚人恐遭灭顶之灾。” 他再次恭敬拱手:“公子身为始皇帝长子,深受信任,请公子指点迷津。” 扶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蒙恬,心中暗自流泪。 虽然上将军说得冠冕堂皇,但扶苏并不愚蠢。 他立刻意识到,上将军这是打算让自己背黑锅! 此刻他只想仰天长啸。 上将军! 你怎么能这样坑我! 扶苏此刻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望着蒙恬那张严肃刚毅、棱角分明的脸庞,几乎想冲过去给他一巴掌。 上将军! 像你这般浓眉大眼, 竟然也会使套路? 还有天理吗! 想想我扶苏素来以仁德闻名,对天下百姓的苦难感同身受。始皇帝在咸阳周围大规模追捕术士,三日内杀死九千人。 而我受命离开咸阳进入南郡搜捕术士,历时一个月才抓到数百人,民间口碑载道赞我为贤良。 贤名背后,是多少个不眠之夜,仔细分辨,多方查证。 明知始皇帝对此并不满意,却只为求得内心的安宁。 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江陵安然静坐,竟有一口来自云梦县的大锅从天而降! 眼看这口锅就要稳稳当当地扣在自己脑袋上! 他愤怒地盯着蒙恬,心中气血翻腾。 无端端地,你为何要在众人面前提出这个问题? 如果是真神仙,你以上将军的身份跪拜致敬... 你将始皇帝置于何地? 再者,如果是假神仙,你就要将云梦县上下两千多人全部屠杀... 你就不能亲自带兵去执行吗? 你身为上将军,杀区区两千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为何非要问我? 扶苏清楚,始皇帝疑心极重,即使在我这个亲儿子身边,也可能布满了始皇帝的眼线! 如果我真的对这件事毫不知情,那么无论蒙恬如何处理,都与我无关。 但现在蒙恬已当面向我说出此事,那么无论蒙恬选择放过还是杀戮... 始皇帝都会认为这是我的授意! 而且,我真的可以坐视蒙恬率军将云梦县两千多无辜乡民赶尽杀绝吗? 那可是两千多人的生命啊! “上将军,”扶苏强压住心中的郁闷,诚挚地回应,“此事重大,我也无法擅自决定。或许你可以上书始皇帝,请始皇帝亲自裁决!” 你想找死,自己去好了,别拖累我! “公子,我不过是始皇帝的走狗,犹如家中奴仆,怎敢上书玷污始皇帝的目光?一旦不慎惹怒始皇帝,我与楚人乃至三千大军都将不保!” 蒙恬满脸肃杀之气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农夫般的憨厚表情。 “若要上书,还请公子代劳,切莫推辞!” 扶苏再也忍不住,眼角不禁滑落下一颗泪珠。 原来这家伙也清楚始皇帝会发怒,会杀人,一旦发怒还喜欢将所有相关人士一同斩尽杀绝!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而且,刚才还摆出一副大贵族的架子,满口自我尊称。 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自称“我”的奴隶身份。 上将军,你真是变脸高手啊! 你这是,打算赖上我了啊! ...... 尽管心有不甘,扶苏也明白自己已无法置身事外。 他轻轻抬起衣袖,优雅地抹去了眼角不小心滑落的泪水,同时将心中那些粗鄙的咒骂暂时收起,重新展现出公子应有的庄重。 他不得不承认,蒙恬的话确有道理。 直言不讳地说,始皇帝的确多疑,且喜怒无常,一旦遇到不合心意之事,往往轻易间便会下令将相关人员全部处决! 所以才会出现三日之内诛杀九千人的事情! 而作为始皇帝的长子,尽管平时始皇帝似乎对我并不亲近,但应该不至于直接杀了我吧? 应该...不至于吧? “上将军,你为何断定此人并非术士,而是奇异之人?”他斟酌着问道。 蒙恬见自己的计划成功,脸上现出感激的神色。 他身为统兵大将,上将军,同时也是朝廷九卿之一! 身为秦朝九卿之一的公侯世家,怎么可能是个毫无头脑的人? 基本的政治敏锐度自然是有的! 他当然明白,以自己的身份贸然向始皇帝上书,必然会引起始皇帝的震怒! 始皇帝多疑世人皆知,痛恨他人忤逆,尤其在此刻刚刚被术士欺骗,满腹怒火之时!" 搞不好真会下令,将自己连同三千大军一并斩杀! 关于楚人是否死亡,这已然成为次要问题。 目前的关键在于,必须将公子扶苏牵扯其中。 尽管公子扶苏显然并未得到始皇的喜爱,不然也不会在其刚举行加冠礼后,就被派遣至漠南与蒙恬共度风沙岁月,多年未曾召回咸阳。 然而,无论如何不受宠,他始终是始皇的嫡长子,秦国的法定继承人。 蒙恬带着歉意瞥了扶苏一眼,郑重其事地阐述:“那个人能够驾驭众多飞禽走兽……” “这是武安君往事罢了!”扶苏面无表情回应。 白起领兵征讨楚国时,遭遇楚地异人,通过操控山中猴群阻挡大军前进的事迹,可谓家喻户晓。 难道身为上将军,竟对此事一无所知? “我自然知晓武安君处置楚地异人的事情。然而,那位楚地异人也只是驱使几百只猴子罢了。” 蒙恬注视着扶苏,面色严峻,继续解释道:“而我昨日遇见的那位异人,竟能指挥数万鸟类,以及不下十万的野兽!” 扶苏瞬间愕然。 能调度数万鸟类、十万以上的野兽? 云梦山究竟是一座怎样的山?会有这么多动物栖息? “我听说云梦山不过方圆几十里的小山,怎可能容纳如此众多的鸟兽?”他满腹狐疑地问道。 “我不清楚。” 蒙恬摇摇头:“但据我亲眼所见,其中甚至有二十多头吊睛白额猛虎,常言道百里才有一虎,由此推算,恐怕是千里之外的猛兽,都汇集于此!” “还有别的奇异之处吗?”扶苏眉梢微蹙。 猛虎并非群居动物,二十多只老虎聚集一处实属罕见。 不过扶苏未亲睹此景,因此不予置评。 “除此之外,还有一座巨大的丹炉,其高度竟与咸阳的铜人相当!”蒙恬继续讲述。 扶苏的眉毛骤然一挑。 尽管通常所谓的“金”实为青铜,秦朝虽竭力推广铁器,但铁矿开采困难,冶炼更为不易,并且容易锈蚀,无法长期保存。 因此,秦军仍主要采用青铜制造武器,天下皆是如此。 铜人则是始皇在消灭六国后,收集各国兵器,铸成十二尊铜人,每尊高达三丈,约十米。 一座与铜人等高的巨鼎,若用来铸造兵器,岂不是相当于半个六国的兵器总和? 如此庞大的青铜用量,从何而来? 又如何被一个方士炼制成丹炉? 第10章 于是,万物由此衍生! “能驾驭万千生灵,乃至拥有与铜人等高的丹炉,这些暂且不论。” 还不待扶苏提问,蒙恬已径自说出困扰自己已久的想法:“真正让我犹豫不决的是,那位异人在山中传道时,曾发表过意味深长的话语。” “何话?”扶苏双眉紧锁追问。 “他说,在未来的某一天,天地间将发生巨大变革!”蒙恬目光炯炯地盯着扶苏,一字一顿地道出。 扶苏顿时愣住,刚刚擦去的眼泪又流淌下来。 大秦万世,这是始皇矢志不渝的愿望,无人敢质疑。 如今,蒙恬竟然公开表示,天地将有剧变! 天地即代表大秦,大秦有巨变…… 这位上将军…… 他似乎不把大家拖入深渊,就不甘心似的! 扶苏感到极度惶恐。 秦朝的国策是以严刑峻法着称,这里的严刑峻法并非简单地将所有罪行加重惩罚,而是直接针对动机。比如弃灰于道的例子,之所以要处以死刑,并非是因为此类行为本身的不道德,而是始皇下令,草木灰必须用于农田施肥。如有违抗,便是对始皇意志的否定。 你能否认自己反对始皇吗?那就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不得不说,这样的治国策略确实极具震慑力。 即使是公子扶苏,也日日谨慎小心,生怕稍有不慎,便被扣上一个反对始皇的罪名。 然而,今天蒙恬却给他硬生生扣上了一口黑锅。 公然揣测大秦国祚,明摆着挑战始皇“大秦万世”的说法! 上将军,我公子扶苏,可承受不起这个罪名啊! 扶苏定定地看着蒙恬,蒙恬虽然满脸歉意,眼神却异常坚定。 扶苏只能暗自叹息,明白自己今日避无可避。 如果不解开上将军蒙恬心中的结,谁能预料他会做出怎样极端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不惜生命向始皇进谏,自己又能置身事外吗? 毕竟自己身为军司马,是他的监军! 上将军若有叛逆之心,自己为何未能早有察觉?难道共同戍守边疆多年,竟一直没有觉察,抑或是有意包庇? 按照秦法逻辑,叛贼是注定的,而非受环境影响后才变为叛贼。所以,一旦未能在叛贼尚未发动之前将其诛杀,那就是他的监管者失职,应当一同治罪。 “上将军,”他无奈地开口,“您难道不知,这只是预言吗?” 预言即是预测未来。方士们常常喜欢运用预言,时常语出惊人。 “公子不相信预言?”蒙恬反问。 “我当然不信!”扶苏坚决地摇头,“预言家不过是些投机取巧之辈,牵强附会,故弄玄虚,只为博取青睐而已。” “例如太公望在渭水岸边垂钓,”他看向蒙恬,“上将军认为,用直钩无饵,能钓上鱼吗?” “不能!”蒙恬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同样不相信预言,”他接着说,“但是那位异人所言,却让我不得不信!” “为何?”扶苏心中怒火渐起,目光变得严厉起来。 上将军为何如此固执己见? “此次离开咸阳,途径南阳,到达南郡,我深深感受到天下并不安稳!” 蒙恬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八年前,我率军北上的时候,军中有二十万投降的齐兵,他们惶恐不安,一片哀声载道。” “当时齐地刚刚归顺,齐人都视我们秦人为生死仇敌,但我却从齐人脸庞上看到了释怀的表情。” 蒙恬严肃地说:“这是因为大秦铁骑之所以能够横扫六国,就在于天下经历了数百年的战乱,人心渴望安定!” “然而这次经过魏地至 蒙恬眉宇间凝重万分,略显犹豫,似欲辩驳,然而还未及开口,一声报告忽然自门外传来。 “禀告公子,紧急消息自南阳郡送达!” “言称始皇帝已驾临南阳郡,暂居湖阳行宫之内!” “诏令公子扶苏、内史上将军蒙恬,急速前往湖阳行宫觐见!” 扶苏赫然起身,满面疑惑地看向蒙恬。 始皇帝竟已抵达南阳郡? 并且特意召见自己与蒙恬? 难道,事情败露了吗? “即刻备车,马上出发!”他不顾蒙恬反应,高声命令道。 不论始皇帝是否已得知蒙恬私自放走方士之事,其突然离京东巡,定是因重大变故! ...... 当公子扶苏及上将军蒙恬在百名护卫簇拥下,沿秦直道疾驰,星夜兼程奔赴湖阳之际,云梦山巅,天门之巅。 秦天静立在天门最高处,注视着东方云海翻滚,霞光喷涌而出。 许久,一轮红日自云海中跃起,云海上金光璀璨,而在金光深处,却又透出血红色的光晕,变幻莫测。 虽是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象,秦天面上却毫无欣赏之意,取代的是深沉的一声叹息。 “果真如此。” “天地变迁,势不可挡!” “遗憾的是,我之道尚浅,未能预知这将是何种天变。” 秦天轻轻摇头,目光转向附近的炼丹炉。 丹炉仍在喷发霞光,炼气绝非短期内可成之事,这一炉恐怕需炼制三个月以上。 白鹤、白虎、白龟以及那最后才赶到的白鹿,此刻都安静地守在丹炉旁,有条不紊地添加药物和燃料。 至于谷中的飞禽走兽,已然离去。 炼气所需的各种灵花异草,大多生长在云梦泽深处,它们此次离开正是为了下次炼丹做准备。 “还不知,在天变来临前,我能达到何种境界。” 秦天再度发出低沉的叹息。 如今他在无始境,对于凡人而言,已如仙人一般的存在。 但他心中清楚,自己才刚刚踏入修道之门! 而他即将面临的,是一个传说中的修炼几乎成为泡影的末法时代。 天地初始之时,混沌未开,宛如玄奥浑沌之气团聚。 彼时宇宙新生如鸡蛋,名为鸿蒙。随后出现一位圣人盘古,手持巨斧劈开天地。 自此,天与地分离! 随之而来,盘古圣人的身躯化作了山川、湖泊、日月星辰。 于是,万物由此衍生! 那时,无论是天地还是万物,都充满着灵气,这股灵气源自鸿蒙之气与盘古大圣遗留的恩泽。 然而,自天地诞生以来,岁月悠悠流转。 鸿蒙之气与盘古元灵虽然浩瀚如海,却抵挡不住亿万年的损耗。 随着天地间的灵气逐渐稀薄,被称作末法时代的时期,终于降临。 尽管这只是秦天根据传说所做的推测,作为一位刚刚步入无始境的炼气士,他尚无法领悟天道的奥秘。 但有一点他确信无疑,那就是自秦朝开始,天地已经步入末法时代! “看样子,末法之变,已是迫在眉睫!” 秦天不禁感慨万分。 天地间若有灵,则有圣人现世。 而末法时代,意味着道基崩塌,天地失序,从此不再有圣人诞生。 天地间如同万古长夜,这就是末法时代的象征。 “世人浑噩,仍纠缠于秦楚之争,却不察大变之期将近!” 秦天轻轻摇头,视线投向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 他身为炼气士,亦是穿越者。 尽管他无法推算出天地之变的具体内容,却能凭借后世所学的历史知识,揣摩一二。 他知道,此刻正属于始皇帝的时代。 始皇帝承继六世积累的威势,终结了春秋以来长达五百多年的各国混战局面,建立了一个大一统的帝国——大秦。 然而,人们仅享受了十四年的安宁生活,这个看似强大的帝国便迅速瓦解。 始皇帝驾崩后,天下各地纷纷揭竿而起! 一个终结了五百余年战乱的强大帝国,竟然只有十四年的寿命,后世史书中将原因归咎于秦朝的暴政。 然而,真相果真如此吗? 非也! 秦天深知,大秦立足的根本在于秦人,秦人数量约为五百万。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法已施行百年,秦人并未反抗,反而跟随始皇帝征讨六国,即使面临生死也毫不退缩。 受秦法压迫已久的秦人尚且未曾造反,历经五百载混战苦难的六国民众,又怎能因短短十四年推行的秦法便全面反叛? 何况,战国时期,秦已是天下最为强盛的大国。当时天下总人口约两千多万,秦占据了其中的四分之一。 这也是秦国能够吞并六国的根本条件。 十四年的时间,并不足以让秦人丧失战斗意志,那些曾经助秦灭六国的百万铁骑,也并未解甲归田。 另外,六国的武器已被悉数收缴至咸阳,熔铸成十二金人。十四年间,六国遗民不可能再造出足够的兵器。 即便拥有兵器甲胄又如何?十四年前,秦足以一统六国。十四年后,同样的将领,同样的百战精兵,再去对付刚刚成立的新军,岂不是易如反掌?" 人间世事,昨日还是楚民,今日已成秦人。昨日尊贵无比,王侯将相;今日沦为平民百姓,流落街头。 庄周有梦,梦见化蝶。 然而,究竟是庄周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庄周? 真的很重要吗? 究其根源,秦朝二世而亡,并非战之罪,亦非治理之过。 实则是末法时代的必然结果。 所谓天地无情,视万物如草芥! 无论秦汉如何更迭! “再过十几天,此次炼气便会结束,或许我能进入下一重境界。” “不知在下一重天,能否推算出天地之变具体的时间及详情!” “未曾想到,这关乎天地的巨大变迁,竟会落在区区第一重境界的炼气士肩上!”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按照秦天的理解,他将炼气过程分为四境:炼精为气、炼气为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 而秦天当前仅仅是炼精为气境界的第一重天,也就是刚刚踏上修道之路,处于无始阶段。 在常人眼里,踏入修道之门即被视为仙人。 但秦天明白,自己现在不过是在修行界中蹒跚学步的小学生罢了。 然而... 秦天看向山谷,原先聚集在此听道的飞禽走兽已经四散而去,各自返回云梦泽深处寻觅各类灵花异草,等待下一次讲道开启。 然而,山谷下方却有一只古猿,依旧在那里翘首期盼。 这只古猿,正是秦天穿越时曾保护他的那一族之中的一员。它本性愚钝,其它飞禽走兽都知晓此次讲道已结束,唯有它还茫然不知,执着地等待着。 “木讷,也可视为质朴。” “顽石尚可悟道,你们身为生灵,又怎能不行?” “你本是猿猴一类,我恰巧知晓,后世有一种武术功夫,名叫通背拳,就是通过观察猿猴的动作演化而成。” “如今,我便创造《太玄通背拳》传授给你,希望你能勤奋修炼,开拓妖修的道路!” 随着一道道音落下,《太玄通背拳》的心法口诀瞬息间借助道法传授完毕。 注视着山谷中古猿虔诚膜拜的场景,秦天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淡然微笑。 刹那间,他身影变得飘忽不定,瞬息之间,随着云雾掠过,他的身影已然从天门台上消失无踪。 此刻,他并非身处天门台,而是跏趺坐于炼丹炉之内! 尽管被称为炼丹炉,但此刻秦天四周并未呈现出炼丹炉应有的景象。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浩瀚无垠的世界! 周遭广阔而虚无缥缈,仿佛蕴含着山水天地、日月星辰,然而细看之下,却又如同镜中花、水中月,难以捕捉真实。 只见无穷无尽的雾霭弥漫其间,仿佛混沌初开的景象。 在这混沌之中,丝丝缕缕紫色气息悄然渗入秦天体内,这些紫色气息,便是传说中的鸿蒙之气, 也即是人们所说的,氤氲之气! 秦天静坐于世界的核心之处,一边汲取着周边的氤氲之气,一边思维急速运转。 炼气士同样是在修行,但他们所追求的并非老庄的小道,而是追寻天地的大道! 也即,天道! 道,即道路。而天地之道,便是这片天地未来前行的道路! 或是衰亡,或是新生,或是繁荣昌盛,或是走向凋零! 这一切,都掌控在秦天的手掌之间。 因为末法时代的降临,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基础——道基已毁,法则紊乱! 而秦天,恰恰成为了这天地之间,唯一真正的修行者,名副其实的“真·方士”。 正当云梦山古猿依照秦天开创的功法,修炼《太玄通背拳》之际,一支骑士队伍正在衔接南郡与南阳郡之间的秦直道上疾驰而过。 这支骑士队伍不足百人,人人皆披挂着铁甲,显露出秦军精锐的风采。 队伍中还并行着两辆马车,看似如同后世的人力车,只是牵引车的不再是人力,而是马匹。 秦国有两种马车。在春秋战国时期,骑兵的发展尚处于初级阶段,马匹大多被用于拖曳战车,那时计算兵力往往提及车的数量,这类车就是战车,又称广车,其作用类似于后世的坦克。 另一种则是轻车,又称为驰车。此类车辆仅供两三乘客乘坐,不适合直接参与战斗,但却非常适合贵族出行或长途跋涉。 古代两军对阵时,双方主将相互挑战时,就会采用这种轻车。 广车速度慢且驾驭起来不够灵活,无法跟上轻车的步伐。所以眼前的这些骑士本质上是车士,只是暂时卸下了战车的战马,改为骑马奔驰。若遭遇敌人,他们则会下马成为步兵参战。 两辆轻车中,一辆并无乘客,而是堆满了竹简,那是呈给始皇帝的奏折。 另一辆车上,则并肩坐着两人,同样是身披铁甲的那位,正是蒙恬,而他身边那位宽袍大袖者,无疑便是扶苏。 第11章 秦始皇的第十八子,扶苏之弟,胡亥! 秦直道虽然平坦直畅,但由于技术水平限制,自然不能像后世的大马路那样平整。尽管轻车行驶中难免颠簸,但扶苏与蒙恬仍然挺直腰板端坐车内。 在这个时代,如何在车马之上保持站立或坐姿端正,也是贵族必须掌握的一种礼仪,身为大贵族的扶苏与蒙恬对此自然驾轻就熟。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在颠簸的轻车上展开对话。首先开口询问的是蒙恬:“公子可知晓始皇帝此次为何突然出巡吗?” 公子扶苏稳如泰山,目不斜视:“我从何得知?” “不过,”他惋惜地说,“恐怕是为了刻石纪功吧。” 始皇帝钟爱出巡,自从统一六国以来,他已经出巡了三次,这一次,已是第四次。 八年时间里频繁出巡如此之多,几乎可以说,始皇帝不是在筹备出巡,就是在出巡的途中。 “莫非是因为方士的事情?”蒙恬心中暗自揣测。 扶苏下意识地瞥了蒙恬一眼,轻轻摇头。 “不过是一群方士罢了,何至于劳动始皇帝亲自出巡。” 他冷笑一声,忽然转头正面对着蒙恬,严肃地告诫:“上将军,此次始皇帝召见我们,务必不要提及云梦山之事!否则,我们将面临危机!” 蒙恬惊讶地看向扶苏,刚要辩驳,扶苏却不给他机会,意味深长地再次强调:“我深知上将军的心意!然而,始皇帝是否知情呢?” 蒙恬陷入沉思,许久之后,默然点头。 他理解扶苏的意思。 始皇帝前年出巡东海寻求仙山,中途遭遇刺客,韩地人张良派遣一位力大无穷的力士以巨锤袭击秦,结果误中副车。 始皇帝被迫中途返回,原本计划次年再向东巡,但因方士欺诈始皇帝之事败露,所谓的仙山梦想破裂,去年未能成行。 然而今年又重启对天下的巡视,不同于以往东出河东,而是南下南阳,与蒙恬的行军路线重叠,预示着此次将是南巡。 南巡已在四年前进行过一次,当时始皇帝已抵达长沙郡,那是秦国的南界。四年过去,大秦并未对南方的夜郎、诸越等国发动战争,江南之地也没有叛乱发生,又有何必要再度巡视? “始皇帝虽誓言诛尽天下方士,然而,他对长生不老的渴望,恐怕仍未彻底消除……” 蒙恬,在内心深处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 “昨日将近正午时分,始皇帝诏令上将军蒙恬与公子扶苏前往湖阳觐见,两人已启程北上,今日清晨已踏入南阳郡境内,此刻距离湖阳县约有一百五十里路程!” 当蒙恬与扶苏带领一百名卫士沿着秦直道疾速奔驰时,一座简朴的大堂内,一名身着铠甲的士兵单膝跪地,向席边跪坐的一名少年汇报情况。 少年身着黑色长袍,金线在其上勾画出一只肥硕而充满鳞爪特征的长虫形象,他面容端正,双眼开阖之间闪烁着犀利光芒,犹如猛虎雄狮。 长虫即象征龙,秦时的龙与后世的龙形态迥异,显得更为丰满肥硕。 秦人崇尚黑色,无论男女老幼都喜欢穿着黑色服饰。然而能够在服饰上以龙纹装饰的,唯有大秦皇室成员。 这位少年,正是秦始皇的第十八子,扶苏之弟,胡亥! 始皇帝共有二十二子,十女,子孙众多。然而始皇帝最为看重的,只有长子扶苏,以及第十八子胡亥。每次出巡,都会命这两子随行陪伴。 自从扶苏举行过冠礼,开始担任蒙恬的监军之后,随侍始皇帝的任务,就落在了胡亥的肩上。 此次南巡,胡亥也跟随始皇帝来到了南阳郡,此处正是湖阳县县衙所在地。 所谓的县衙,实际上只是一片破旧不堪的木质建筑群,然而胡亥显然并不在意居住环境的奢华与否,他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面前跪着的铁甲秦卒:“我的兄长扶苏,以及上将军蒙恬,近日有何异常举动?” 这名铁甲秦卒正是先前蒙恬军中的斥候队长,他略显犹豫。 “嗯?”一声冰冷的哼声传来,尽管胡亥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但脸上的戾气却浓烈得如同实体一般。 斥候队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忙回应:“禀报公子,日前,上将军蒙恬在云梦县偶遇白鹿,当地楚人称其为仙家灵兽。” “上将军遂进入云梦山,欲寻找那些自称神仙的楚人并将其斩杀。” “不久从山中归来,却没有提及对付方士的事宜,反而在众人面前释放白鹿,并恭敬行礼道歉,称无意冒犯,请勿怪罪!” 胡亥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精光,他紧紧盯着斥候队长,语气冷冽地追问:“此事,我兄长扶苏可曾知晓?” 斥候队长略显迟疑,他小心翼翼地瞥了胡亥一眼,却被对方那非同寻常的眼神吓得一颤。 他咬咬牙,继续叙述:“随后上将军率领亲信轻装返回江陵面见扶苏,公子扶苏,已经得知此事!” “然后呢?”胡亥眼中流露出一丝异彩,“我兄长是否下令调动兵马奔赴云梦县,将那些声称自己是神仙的楚人全部斩杀殆尽?” “没有!”斥候队长摇头否定。 “哈哈!”胡亥猛然拍案而起,发出一阵轰鸣之声。 他面上浮现出一抹含着恶意的笑容,冷冽地说:“看样子,我那身为大秦储君的大哥…… “心中仍眷恋着楚人的恩惠,竟然也受到方士的迷惑!” “你先退下吧。”胡亥随意地摆了摆手。 “此事不得透露给任何人听!”他冰冷地告诫着。 斥候队长仿佛得到了特赦,他悄无声息地再度躬身行礼,偷偷抹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慢慢地退出了大厅。 胡亥的目光犹如饿狼般紧盯着斥候队长远去的身影,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 直至斥候队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大门由外面的卫士重新合上,胡亥这才转移视线,看向身边。 “中车府令,对此你怎么看?” 随着帷幕微微摇曳,一个身影从后堂步出,衣袖飘拂间,在扶苏的座位旁边坐下。 这人身形瘦削,年约四旬,眼神深邃阴郁,面色蜡黄且无须,显得城府颇深。 正是中车府令赵高! “未知公子所指何事?”他佯装困惑地发问。" “自然是关于我大哥对楚人的怀念之情,”胡亥冷冷地瞥了赵高一眼,“我们是否应当禀报始皇陛下?” “即使禀报始皇陛下又能怎样?”赵高审视着胡亥。 “如此一来,始皇陛下便会知晓大哥心中的异状!”胡亥面色稍显焦躁,明显对赵高揣着明白装糊涂感到不满。 “哈哈!”然而,赵高对此毫不在意,他尖锐地笑了一声,刻意延长停顿的时间,似乎在享受胡亥表情的变化。 直到胡亥的脸色变得扭曲,他才悠然开口:“公子扶苏心向楚国,世人皆知。始皇陛下英明睿智,天下大事无不洞悉,又怎会不知晓?” “然而始皇陛下依旧宠爱这位楚人!”胡亥恨恨地咬牙切齿。 他提到的是关于公子扶苏的身世秘密。 自远古时期,华夏民众既有姓又有氏,其中姓源于母系,象征祖先来自母系家族,从字形上看,姓往往带有“女”字旁,反映母系社会的影响。 而氏则是源自父系,用来区分子孙分支。姓的地位高于氏,但在父权社会兴起后,氏逐渐取代姓,并出现了以氏代姓、女子用姓、男子用氏的现象。 至秦朝时,姓氏混乱达到顶峰。例如始皇的母亲为赵姬,理论上应姓赵,名叫赵政;同时作为秦国公子,他又属于嬴姓,所以又称嬴政。加之按照男子以氏相称的习惯,秦国公室为嬴姓秦氏,因此又称秦政。 一位始皇帝,竟然有三个称呼,实属尴尬。于是始皇下令,除自己被称为始皇外,天下百姓统一姓氏,自此之后,均以父系氏为姓。原本秦国公室的秦氏也随之改为秦姓。 关于嬴姓赵氏的说法,其实是司马迁在汉代着述《史记》时,用汉朝制度评判秦朝旧制的结果。因为男子二十岁时举行冠礼才正式加入氏族,始皇十三岁即位秦王时,实际上并未“赵氏”,只是曾经“赵姓”。 公子扶苏同样如此,他没有姓氏,因为在当时天下已经以氏为姓。同时,他也无氏,因为皇子本身并无氏。 然而,尽管始皇统一姓氏不过数年,短时间内难以彻底改变千百年来的习俗,虽然扶苏的父系没有姓氏,但他的母亲却有姓,那就是芈姓。 他的母亲,正是楚国王室的女儿! 秦国在吞并六国的过程中,采取远交近攻策略,而作为南方大国的楚国,在这一战略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因此历代秦王均迎娶楚国王室女子为后,两国交往频繁。 因此,到了秦王政时期,秦国内部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楚国势力集团,以秦王政名义上的祖母华阳夫人为核心。这个集团影响力巨大,以至于华阳夫人安排秦王政迎娶楚国王室女子为后,秦王政无法抗拒。 不过,秦王政毕竟是一代雄主,在华阳夫人去世后,强大的楚国集团迅速被他瓦解摧毁。 包括华阳夫人安排的楚国王室女子,也被秦王政赐死。 然而,楚国集团虽遭覆灭,但仍有一线生机留存,那就是始皇的长子——公子扶苏! 这也正是胡亥称公子扶苏为芈姓子的原因。 他对此耿耿于怀,楚国集团曾是始皇的生死宿敌,敌人的后代,怎能成为国家未来的继承人? “我是正宗秦人血脉,为何不能成为储君?”他愤慨地喊道。 “禁声!”面对胡亥的愤怒,赵高却镇定自若。 他是前郎中令赵衰之子,因母亲犯罪,导致母子遭受酷刑。 赵衰因服药意外身亡后,始皇出于恩恤,任命赵高为中车府令,执掌律法。 中车府令职位升迁一步,便可成为郎中令! 若能以宫廷侍从的身份,晋升为大秦九卿之一…… 这是前所未有的创举! 经历多年的坎坷波折,赵高性格愈发阴沉。 他平静地回应:“始皇万寿无疆,何需储君?” 始皇追求长生不老,天下臣民都不敢谈论他的死亡,都称其万世。一个寻求永生的皇帝,还需要什么储君呢? “中车府令真的认为始皇能够长生不老?”胡亥瞪着赵高,满腔怒火。 “这是必然!”赵高坚定地望着胡亥。 在这个问题上,胡亥深知原则所在,强忍心头怒火,冷硬地说道:“然而始皇重用一楚人,却忽视自己的纯正血统,这是大秦的隐患!” “作为始皇的儿子,我怎能坐视不理?若能在始皇召见之前,将此事禀报上去,岂非大功一件?” 这才是真正令胡亥愤怒的根源。公子扶苏自成年后便担任上将军蒙恬麾下的军司马,共同戍守河套地区。此次回朝后,又马不停蹄与蒙恬一同南下追捕方士。 上将军蒙恬被誉为大秦战神,掌握重兵。公子扶苏虽说是监督他,但实际上也是通过这种方式积累威望,学习治军之道。 反观胡亥,始皇未曾给予任何职务,只让他跟随赵高研习律法。 律法啊! 律法能与军权相提并论吗? 赵高再次露出理解的微笑。 作为胡亥的老师将近一年,他早已摸清这位始皇少子的心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觊觎那个大位罢了! 赵高注视着胡亥。 自周朝以来,嫡长子继承制已成为天下的法规,不仅涉及民间财产继承,还包括君主之位。 虽然始皇并未明确设立储君,甚至压根没想过此事,但这并不妨碍天下人普遍将扶苏视为储君。 这也是上将军蒙恬对扶苏如此恭敬的原因。否则,仅凭公子身份,以蒙恬上将军之尊贵,应当是他向扶苏行礼才对。 毕竟,上将军是由始皇亲自任命的,始皇都能对他行拜礼,天下还有谁能不行? 至于始皇为何看重扶苏而轻视胡亥…… 胡亥独断专行,嗜杀残忍,行事简单粗暴,这无疑暴露了他的无知! 明察秋毫的始皇,焉能不知? 但既然始皇命自己担任胡亥的老师,自己自当全力以赴,为胡亥铺路! 扶苏平时勤勉谨慎,行事一丝不苟,步步为营,很难抓到把柄。 然而此次始皇严令天下,凡宣称神仙方士、灵异精怪者一律处死,他却与蒙恬包庇楚人,势必将引起始皇的疑虑。 当然,这一事件实则是由蒙恬所为。然而,由于扶苏与蒙恬共同戍守河套地区多年,二人早已被视为一体。 蒙恬犯下之事,扶苏怎能摆脱关联? 若操作得宜,或许能在始皇帝心中埋下一根隐刺! 此后每当始皇帝看见扶苏,便会回想起他曾对自己有所隐瞒! 久而久之,始皇帝心中必将滋生厌恶之情! 世间可有谁能逃脱始皇帝的厌恶而不受惩罚呢? 当然,倘若始皇帝果真能得享长生,那么扶苏或许并非刻意欺骗。 毕竟,作为始皇帝身边的中车府令,赵高深知,始皇帝之所以诛杀方士,并非因其欺骗自己, 而是因为那些方士未能为始皇帝炼制出长生不老之药! 此刻始皇帝仍然渴望长生,只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深信不疑罢了! 关键在于,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公子误解了。” 他语气平缓地开口:“若您抢在扶苏之前觐见始皇帝,固然可能引起始皇帝的猜疑,甚至可能因盛怒之下将扶苏逮捕囚禁。” “但此举同时也违背了孝悌之道,始皇帝必然对此不满!” 胡亥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第12章 宫外已是暮色四合,而大殿之内却灯火辉煌 孝悌二字…… 这个时代的人们崇尚孝悌,孝自然无需赘述,指的是孝敬父母;而悌,则体现为兄弟间的相互关爱。 若他去揭发扶苏的短处,能否扳倒扶苏尚不确定,但他自己却必定会在始皇帝心中烙下不悌的印记! 他心中一阵感慨,幸好自己的老师身处始皇帝身边,对其了解颇深。 能得到这样一位老师的指导,真是万分庆幸! “不知中车府令有何教诲?”他心悦诚服地躬身致礼。 看着胡亥对自己行礼,赵高眼中掠过一丝异彩。 “公子稍安勿躁。” “我是始皇帝的中车府令,掌管律法。” 他面色虽略有变化,语气却依旧平稳:“待公子扶苏前来觐见,我定会陪侍左右。” “届时我会伺机进言,若能说服始皇帝召见您……” “或许能让您与扶苏的地位,得以交换!” …… 黄昏时分。 湖阳行宫。 宫外已是暮色四合,而大殿之内却灯火辉煌。 数十盏添加了传说中鲛鱼油脂的油灯将整个大殿照耀得明亮如昼,地面铺设的青石砖块打磨得光洁如镜,映照着立柱上那些青铜灯具的灯光,使得整座大殿呈现出一种流动闪烁的华美景象。 大殿空旷寂寥,仅有一位身着黑袍的中年人稳坐在一座低矮的御座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书案,上面堆积着无数竹简。 当时的坐姿习惯是席地跽坐,即跪坐在草席之上,这是一种普遍遵循的礼仪规范。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唯独一人无需遵守任何礼仪,那就是始皇帝! 始皇帝无姓无氏也无名,唯有两大尊号——始皇帝以及祖龙! 这位完成了统一天下的壮举的祖龙,即便已近五十之龄,仍精力旺盛,亲自处理天下所有大小事务,无论巨细,每日需批阅的竹简多达数千斤! 此刻始皇帝正审阅着一份竹简,一名内侍恭谨地跪在他的脚下,为他托举着竹简。 “废物!”一声低沉的咆哮瞬间震颤整座大殿,始皇帝抬手将内侍手中的竹简扫落,他紧盯着脚下的内侍,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寒意。 “斩了!”他厉声一挥手,几名内侍从墙角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一把抓住那名捧竹简的内侍,将其拖拽而出。 那位无辜遭难的内侍满脸煞白,浑身颤抖,却连一句申辩都不敢发出。 不久之后,另一名内侍胆战心惊地捧着一只盘子走进来,盘中放置的是刚才那位内侍尚未闭目的头颅。 “将此首级传示水军。”目睹人头,始皇帝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冷漠地接着下令:“此人为章平,若一个月内抓不到徐福,就让他用自己的项上人头,用此盘呈交上来。” 章平乃是少府九卿章邯之弟,自今年春天起,便率领军秦国水军出征东海,追捕徐福,然而经过数月仍未有所获。 一想到这一点,始皇帝便怒火中烧。 “徐福这类人,朕必杀之而后快!”他突然从腰间抽出佩剑。 挥剑一击,将书案的一角砍下,他双目赤红地喝问:“为何今日仍未擒获方士?” 内侍吓得不敢作声,始皇帝的佩剑逐渐扬起。 幸而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一个声音。 “禀报始皇帝,公子扶苏及上将军蒙恬,遵命前来觐见!” 始皇帝略显愕然。 他神色复杂地瞥向门外,将佩剑重新收入剑鞘。" “传令,令此二人进殿,靠近朕二十步!”他淡然地下令。 “遵命!” 侥幸逃过一劫的内侍几乎喜极而泣,他赶忙低头捧着装有人头的盘子,一路倒退至大殿门口,尖声通报:“始皇帝诏令,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入殿觐见,靠近陛下二十步!” “遵命!” 回应之声先后响起,一柔一刚。紧接着,两位身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始皇帝目光微微眯起,仔细审视着这两个人影。右侧那位身着宽大衣袍,面容宁静,正是扶苏;左侧那位身披铠甲,尽管身上的装饰及兵器已被卸下,却正是蒙恬。 两人低头缓步向前,已有内侍悄然在青砖地上铺好了两张席子,间距恰好二十步。 扶苏与蒙恬双手高举,犹如舞蹈般动作优雅地跪在席子上,行为空首拜礼。 “臣扶苏……”扶苏首先开言,仅仅说出三个字,就被打断。 “扶苏吾儿,”始皇帝眼中精芒闪烁,“楚地的方士……” “是否已尽数剿灭?” 当!扶苏不敢多看,遂再次垂首。 “楚地半壁江山,方士却只得四百余名?”始皇帝语调悠缓地发问。 昔日楚国能凭借一国之力,对周天子及北方诸侯施以压力,甚至质询九鼎之轻重,倚仗的是它幅员广阔、人口繁庶的优势。 这是一个曾相当于秦国三倍规模的巨兽,庞大到楚王都未曾费心去精确统计国民数量。楚地气候温润,物产丰饶,后世所谓的鱼米之乡,尽在楚境之内。 楚王从不忧虑粮草短缺,亦不愁金钱匮乏,若非历代楚王在战争中的表现稍显疲软,可概括为“送分”,兵力兵器也不会逊色。秦灭楚后,初步统计,仅城市居民,即国中之人,就有五百万人之多。 楚地多崇山峻岭,水网密布,交通不便,城池建设亦困难重重。城市居民已达五百万人,那么乡野之间的民众恐怕不下千万! 这样一个足以匹敌秦朝半数人口的大国,其一半领土,居然只能寻得四百余名方士? 吾儿,你的核查明显宽松过度了。 要知道,仅咸阳所在的内史郡,就已查明拥有九千余名方士! 扶苏全身一震。 “臣罪该万死!” 他急忙再次俯身跪倒:“但臣在楚地调查核实时,日夜不息,旨在确保不遗漏任何一人。” “同样……不枉杀一人!”他意味深长地强调。 哗啦啦一阵玉器碰撞之声,始皇帝显然已勃然大怒,以至于冕冠上的玉串都在摇曳,扶苏连头都不敢抬起。 他知道,自从这位父亲舍弃了自己的本名,改以始皇帝自称时起,他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而是一位雄图大略的帝王! 他一心要构建一个永恒不衰的伟大基业,父子亲情早已淡化! 作为他的长子,与他会面也要规规矩矩地陛见,相距二十步! 称呼方式也和其他国家贵族乃至朝廷重臣相同,尊称为始皇帝,而非父亲! “幸好自己还保有贵族身份,否则,恐怕也要以‘始皇帝陛下’相称了。”扶苏自嘲地想着。 他有这样的想法并非无理,毕竟他现今官职不高,原因在于他刚刚成年不久。 按秦朝法律,卿以下官员觐见始皇帝时,无法直接与始皇帝对话,必须通过内侍转达。 内侍站立于始皇帝殿阶之下,故被称为“陛下”。 这就意味着,若扶苏不是贵族,他只能与内侍交谈,此刻内侍便代表始皇帝,称作“始皇帝陛下”。 “真是好一句,不枉杀一人!”始皇帝声音平淡,但扶苏分明从中感受到了汹涌的怒意。 “如此,我那位上将军,你又该如何解释呢?”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矛头指向了蒙恬。 “寡人听说,你七日率领大军抵达云梦县,八日便独自返回至江陵,为何?” 而蒙恬面色同样微变,他自进入大殿以来还未曾发言,但他一直笔直地跪在地上,未曾低头。 他低垂眼帘,凝视着始皇帝脚下的九级台阶,恭敬地回应:“启禀始皇帝,臣于七日抵达云梦县,全县搜索,捕获方士二十三名,声称能驯养神兽者约二十人,悉数处决!” “随后,臣听闻楚人传言,云梦山中有仙人。臣便率亲卫亲赴云梦山,意图将其擒拿!” “不料,”他紧咬牙关,“在山中遭遇了一位奇异人物!”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竟是扶苏,他竭力向蒙恬示意,可惜为时已晚。 “哐啷”一声金铁交鸣,始皇帝已然再度抽出腰间的佩剑。 “奇异人物!” 他狠狠一剑劈在案头的竹简上,经纬断裂,竹片四处飞溅。 “仙人!” 他连续砍击竹简几剑,仍不解恨,愤然一脚,直接踢翻了书案,竹简散落一地。 “还有,方士!” 他如同被困的猛兽般,一脚踢开散落的竹简,宝剑在空中胡乱挥舞。 “统统都是欺骗于寡人!” “皆是投机取巧之流,背离君父之徒!” “寡人的天下,岂能容忍这些异人方士仙人存在?” “寡人恨不得亲自将你们这群小子,猪狗不如的东西,尽数诛杀殆尽!” “杀!杀!杀!” 只见始皇帝在玉阶上状若疯狂,几名内侍从墙角起身,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冒着被剑斩的危险扶住始皇帝。 扶苏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既愤怒又埋怨地瞥了蒙恬一眼。 先前,我曾提醒过你,不要在始皇帝面前提及此事,你偏要坚持说。 果真,招致始皇帝如此大怒! 然而,始皇帝以往虽严苛嗜杀,却未曾如此疯狂失态。 难道,始皇帝,误服药物? 扶苏内心极度愤怒。 这愤怒不仅针对蒙恬,更是针对那些——方士。 他在几年前,刚满弱冠之龄时,就以军司马的身份跟随蒙恬镇守北疆,已有多年未在始皇帝身边。直至去年冬天,始皇帝命令宫人、后妃以及大臣试药,他才回到咸阳。 对他来说,自己的父亲已然变得极为陌生。 尽管陌生,终归还是自己的父亲! 尽管身处北疆,他也深知这些年方士是如何欺骗自己的父亲。 始皇帝在咸阳建造了二百七十座宫殿楼台,命卫尉府负责守护,并安排六国美女伺候,日日供给赏赐,所追求的,唯有那传说中的不死之药。 方士认为始皇帝易于欺哄,先是以神仙传授法术为由,宣称可以不吃五谷杂粮,只以金银珠宝为食,始皇帝信以为真,下令搜刮天下以供奉方士。 之后,由于群臣反对声浪高涨,方士又声称长生之道违背天意,不宜见阳光,也不能让外人知晓。从此始皇帝不再接见外臣,不见后妃,每日在二百七十座宫殿间迁移居所。不但大臣们不知道始皇帝夜宿何处,就连内侍也无从得知。 至此,天下的事务全都需要通过方士传达给始皇帝,甚至方士擅自僭越,假传始皇帝诏令。 直到事发,始皇帝抓住侯生,从他逃亡队伍中搜出数万金、无数珠玉! 还得知,徐福前往祈福所携带的三千童男童女,并非方士们从民间精心挑选出来的聪慧儿童。 而是,方士们淫乱六国美女所诞下的私生子! 此乃奇耻大辱! 然而,即使如此,若仅止于此,也还能忍耐。 扶苏还得知,大臣们痛哭劝谏,始皇帝深信方士之言,竟然也想效仿方士,以金银珠宝为食! 幸亏大臣们拼死进谏,始皇帝这才妥协,命方士以朱砂、硫磺、木炭、金铁等材料,炼制金丹代替金银珠宝。 想到这里,扶苏不禁冷汗涔涔。 庆幸的是,始皇帝在服用丹药前必定派人试药,即便是不死之药也不例外。方士们也知道这一点,不敢下猛药毒害。 否则的话,始皇帝危矣! 毕竟,吞金,焉有活命之理! 不过,扶苏确信,始皇帝确实曾服食丹药。 他自幼勤学苦读,遍览诸子百家,对方士之道亦有所涉猎,当时道家与方士相互借鉴,两者理论日趋接近,不少道家弟子也开始炼制丹药,甚至比方士更为严谨,还会记录服丹后的各种症状。 而丹药之气属热而性燥,往往会导致类似疯癫的状态…… 始皇帝如今的表现,正符合服食丹药后最常见的症状! “方士!” 扶苏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他狠狠瞪了蒙恬一眼。 恰好这时,蒙恬也一脸尴尬地看向这边。 蒙恬此刻心情郁闷。 他之所以向始皇帝禀报此事,完全是出于一片忠心。 始皇帝渴望长生不老之药已久,尽管他对方士们的谎言深感愤慨,但他内心并不相信人间存有仙神。直至在云梦山天门台上遇见那位青年,他心中的期盼再次被点燃。 偌大的世界里,或许真的存在超凡入圣之人? 即便并非神仙,也许真有奇人异士,或者某些方士能炼制出长生不朽之药? 出于忠诚,蒙恬甘冒触怒始皇帝的风险,打算揭示此事。 然而始皇帝的反应让他大吃一惊。 第13章 如此一来,自己还能活多久? 小子? 猪狗不如之辈? 你们这些人? “尔辈”这个词,显然也包括了自己在内。 在这个时代,人们讲究温文尔雅,词汇匮乏,尚未发展到后世那样丰富多元,也没有形成众多代名词。 当时称某人失礼,已是极为严重的指责,稍有自尊者,要么即刻改头换面,要么会选择以死谢罪。 若放在现代,那至少会遭到一句“白痴”的咒骂。 至于“竖子”一词, 其威力恐怕相当于后世所说的“杂种”的十倍之多。 至于“猪犬之徒”,如果译为“猪狗般的人物”,已是春秋笔法的极致表达,准确的翻译应当是“隐去对直系及旁系女性长辈长达十八代的侮辱性言辞数千字”。 这一点蒙恬未曾料到。 他万万没想到,身为始皇帝,在玉阶之下,竟然在扶苏面前... 对自己破口大骂,仿佛一千句脏话扑面而来! “哗啦”一阵巨响,始皇帝勃然大怒,将已被踢翻的书案再度掀翻,然后才喘息不止地停下动作。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挥手示意几位已挂彩的内侍退下,重新将宝剑归鞘,然后徐徐开言:“遇到异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蒙恬小心翼翼地瞥了始皇帝一眼,对方眼中的红光令他心中一紧。 “扶苏,你来说。” “这位异人能掌控群兽,上将军身边只有一百名材官,难以彻底消灭!” 发言的正是扶苏,他此刻面色肃穆,如实相告,却并未直言蒙恬内心的疑虑。 “因此,上将军决定连夜赶回江陵,集结大军,围捕并铲除此人!” 这显然与蒙恬原意有所不同,他本想再度前往确认异人的真假,但扶苏对此类异人根本不信,故主张直接率兵剿灭。 “因接到始皇帝召见,此事暂且搁置。但臣回到江陵后,必将联合上将军调集大军,荡平云梦山!” “务必确保无人兽得以逃脱!”扶苏坚定有力地陈述。 “果真如此吗?”始皇帝眼中闪烁着红光,鹰隼般的目光在扶苏和蒙恬之间扫视。 “罢了!” 他突然感慨万分,语气转为温和。 “吾儿仁德孝顺,朕早已知晓。”" “既然如此,你们暂且退下吧!” 他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扶苏和蒙恬。 “朕只希望,你们莫要辜负朕的信任!” 扶苏与蒙恬齐声回应。 “臣等必定誓死效忠!” 目睹两人恭敬退出,始皇帝重新坐回龙椅,眼中寒光闪烁。 他看着正在慌乱整理书简的内侍,忽然下令:“赵高!” 一位瘦削的身影迅速从柱后走出,尽管步履急促,但衣袍却翩然不动。 正是赵高! 他优雅地跪倒在始皇帝面前:“臣在此恭候!” “云梦县发生了何事,卫尉府可有密报送来?”始皇帝摩挲着短须,冷冷问道。 秦国拥有四大军队,除此之外,始皇帝还亲自掌控一支私人军队——卫尉! 卫尉不仅保卫咸阳宫,负责皇宫安全,还肩负秘密侦探之责,监察天下事务! 执掌卫尉的,正是始皇帝的心腹家奴羯。 由于方士欺骗始皇帝,始皇帝下令全国搜捕方士,向南进入楚地的是扶苏和蒙恬,向东奔赴齐地的就是羯! 羯带走了一部分卫尉力量,剩余的部分则牢牢掌握在始皇帝手中,交由深受皇恩的赵高代为传达命令! 包括卫尉密报,也由赵高接收! 毕竟,赵高的父亲曾是中郎令,中郎令原本就负责此类事务。 “臣尚未收到消息!”赵高的回答让始皇帝颇感意外。 “为何?”他紧紧握住剑柄。 “因事关太子扶苏,臣不敢干预始皇帝的家事,故请幼子胡亥接手此事!”赵高不亢不卑。 “既然如此,传胡亥前来!”始皇帝眼中掠过一丝凌厉之色。 他绝非愚钝之人。 即使刚才在盛怒之中,他也洞察到扶苏所谓蒙恬特意去江陵调动大军的说法,实为掩饰! 这两人,必有重大隐情瞒着他! 天下方士,已在咸阳内史郡被诛杀九千,在齐地被诛杀四千。唯独楚地仅剩四百余名方士。 然而,方士最早源自楚地巫师,夏朝建立后,部分方士随大禹东迁中原。 所以,尽管中原地域广大,但方士主要集中在楚地和齐地,楚地作为发源地,理论上应该更多! 可是现在,楚地的方士竟然还不如齐地多?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在大殿内来回走动,思考着扶苏、蒙恬二人到底在策划什么。 就在他沉思之时,一名内侍弯腰曲背,轻步上前,拱手一拜,“启奏始皇帝,幼子胡亥请求觐见!” 始皇帝收敛思绪,冷声命令:“让他进来,距离朕三十步!” “遵命!”内侍应声,缓缓退出大殿。 来到殿门前,内侍高声宣布:“始皇帝传旨,幼子胡亥觐见,距离三十步!” “遵命!” 胡亥应答,走向殿门。 他微微低头,稳步前行,至三十步处停下脚步。 双手举过头顶,“臣胡亥,觐见始皇帝!” 说完,他双手慢慢降至额前,缓缓下跪。 气息洒落在地毯上,尽管他尚未抬头,但始皇帝散发出的威严之气,仍让他心中警觉。 看来今日始皇帝心情不佳,自己倒是来得恰逢其时! “胡亥吾儿。”始皇帝的声音从上方压下来,“可有关于楚地的密报呈上?” 这个问题正中胡亥心意,他故意迟疑了一会儿,在始皇帝即将失去耐心之际,才道:“回禀始皇帝,确实有密报。”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瞬间静寂无声。 微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其中以始皇帝的气息最为强烈,仿佛压抑不住的怒火即将爆发。 “扶苏与上将军蒙恬在楚地,究竟做了何事?”始皇帝追问。 胡亥略微一愣,眼神左右扫视,身体又微微低伏了一些,“涉及孝悌之情,臣不敢直言。” 始皇帝冷笑,声音略显沙哑,“你心中也有孝悌之意吗?” 胡亥愣住,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心底,他不由得看向身边的赵高。 赵高也正看向胡亥,两人目光交汇。 赵高在心中暗自叹息,始皇帝雄才伟略,洞察人心。这一问虽似不经意,实则切中要害。 胡亥心中是否真有孝悌之情? 看来胡亥心中的想法,始皇帝早已洞悉。 通过始皇帝对待两位皇子的不同态度,可以看出一二。扶苏觐见始皇帝,距离约二十步;而胡亥觐见始皇帝,却需距离三十步! 入殿觐见始皇帝的距离差距,最初源于防范刺客的需要。如今扶苏与胡亥间的这区区十步之差,实则反映出始皇帝对他们信任程度的巨大差异! 除宫廷侍从外,无人能接近始帝十步之内,即使是朝廷重臣也只能在二十步之外,更进一步则需踏上御阶。 即便是大秦的九卿贵族或是掌兵大将,在觐见之时,也仅能在二十步开外。 然而胡亥却能够接近三十步之距,难道在始帝心中,胡亥竟也有行刺之举吗? 每当扶苏晋见始帝,尽管始帝心中颇有不满,却仍能温和劝诫。反观胡亥入殿,刚行完礼,便说出诛心之语! 由此推断,始帝对胡亥并不喜欢,相较于胡亥,更偏爱扶苏,此言并非虚言。 此刻或是一绝佳时机。 始帝共有二十三子,其中唯有扶苏与胡亥深受宠爱,前者为长子,后者为幼子。 然而胡亥性愚且野心勃勃, 始帝深知其性,但因他年幼,未曾严加责备。 然而,若要始帝舍弃扶苏而亲近胡亥,此乃人力所不能强求之事。 然,若此事能使始帝疏远扶苏,则可谓大功一件! 再度轻轻叹息,赵高恭敬下拜,“禀报始帝,微臣遵照您的旨意,担任少皇子的师傅,教授他律法之道。律法虽严,然亦含温情,臣常教导,为人子应铭记孝悌,少皇子素来仁厚,涉及其兄之事,自然犹豫不决。” 讲罢,他略微侧身,面向胡亥,“既然始帝垂询,你应该坦诚以告。” 始帝冷哼一声,未置可否。 胡亥在看向赵高后,转而面向始帝,再度伏地礼拜。 “大皇子协同上将军奉命前往楚地追捕方士,途径云梦县时,偶遇一头白鹿,当时有楚人谎称,‘此乃云梦山仙人的神兽’,上将军遂率领亲卫进入云梦山。后来上将军返回,未曾提及仙人之事,却当众释放了白鹿,并对其叩拜,言道‘此举非我所愿,万望勿怪’。 更有传闻,大皇子与上将军竟有意拜这位仙人为师…… 随着叙述深入,胡亥的姿态愈发低伏,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咣啷啷!”头冠碰撞之声回荡在耳边。 “你,可有撒谎?”始帝声音嘶哑,双眼赤红,呈现出雷霆震怒之态! 胡亥见状,心中暗喜,他停止了刻意的颤抖,眼神明亮,神情严肃答道:“微臣所述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接着,胡亥再次伏地礼拜,“臣亦不相信什么神仙!只是不解为何大皇子与上将军私下释放白鹿,倘若换成是我,不仅那白鹿,连那些楚人都该一同处死!” 他停顿片刻,仿佛胸中积郁一口闷气,带着几许无奈,又道:“此事牵涉到大皇子,考虑到手足之情,臣本不愿提及。然而,若要对始帝隐瞒实情,臣更是难以做到!” 说完,他好似倾尽了一腔正义之词,抬头凝视始帝。 神仙?哪来的神仙! 即便真有神仙,也要除去! 身为帝王竟还希冀长生不老?你若永生不灭,我又该如何自处? 令胡亥惊讶的是,始帝似乎并未动怒,反而陷入沉思。 胡亥心中忐忑不安,不禁瞥向一旁的赵高。 只见赵高面色平静,肃然跪坐一旁,嘴角似有微妙的微笑。 大殿内静得出奇,哪怕稍微沉重的呼吸声也会显得格外突兀。 胡亥收敛心神,等待始帝的裁决之言。 许久,始帝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暂且退下吧。” 胡亥不明所以,只能再次行礼拜退,“微臣遵命,告退。” 始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目送胡亥一步一步退出大殿。他的脚步踏在空旷的大殿地板上,如同铜钟敲击在心口一般。 直至胡亥的身影消失不见,始帝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过。 此刻他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在注视什么。是对胡亥的关注,抑或是洞察人心的深邃?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始帝此刻已是怒火中烧! 那些所谓的方士,全是在欺骗朕! 什么白鹿、什么吉祥之兆,全是荒谬不经的臆想! 而蒙恬,作为朕的忠心上将军,竟以“异人”之称来指代方士!莫非你想暗示,此异人能吞金嚼珠,还能为朕炼制长生不老之药? 而扶苏,作为朕的长子,朕特意命他监军,他却包庇蒙恬! 幼子胡亥虽然痛恨方士,但也害怕他们真的炼出长生不老之药! 始帝心中怒火冲天,“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我信任吗?” 始帝满腔愤怒地扫视了一下台阶下,那些低头敛目的内侍们个个战战兢兢。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烈焰炙烤,几乎想要将这些内侍们全部斩杀殆尽! 甚至,扶苏、蒙恬、胡亥,乃至全天下的百姓! 深深吸了一口气,始帝竭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他是一位雄图大略的帝王,虽严厉,却不滥杀无辜。若非如此自制,他也无法统一六国,建立起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 然而,自从误信方士,服用丹药之后,始帝便常常肝火旺盛! 尤其当他得知方士原来是欺骗自己后,始帝便无时无刻不处在愤怒的情绪中。 因为此事对他来说是极大的羞辱,始帝甚至感觉自己已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此外,始帝心中还潜藏着一丝恐惧。 如今自己年近半百,原本期盼方士能炼出长生不老之药,谁知却是镜花水月。 如此一来,自己还能活多久? 想到这里,他嗓音嘶哑地唤道:“赵高!” “微臣在!”赵高一直安静地跪坐在阶下,闻声立即行礼回应。 “传令给李斯,”始帝重新坐回御座,一边挥手示意内侍继续捧着竹简,一边继续说道,“问他行宫是否修缮完毕,朕近日欲前往九江巡视!” 始帝每次出巡至各郡,必定居住在行宫之中。而丞相李斯则是始帝车驾的先遣官,负责提前在当地征调民夫,修筑行宫。 而九江,位于南阳郡之东,过了南阳,就是赫赫有名的琅琊郡! 第14章 秦直道上,一支军队正在急行军。 琅琊曾是越国的都城所在,琅琊之东有一座高山台,巍然独立,高出群山,台基分为三层,顶层平坦宽敞,面积达五里。人们常说“登琅琊而瞰大海”。传说这座台乃是上古神人造就,名为琅琊台。 周武王时期,有一位贤明的重臣姜太公,辅助武王在牧野之战中打败了商纣王的军队,商朝灭亡,周朝建立。随后武王命令姜太公在各地刻石纪功,到达琅琊时,便在琅琊台上祭祀四方之神,从此琅琊台也被封为四季神庙。 因此,琅琊台被视为一块圣地,始帝此行也有在琅琊台宣扬功绩之意。 此外,据说东海之上有三座神山,登上琅琊台便可遥望! 始帝虽然不再相信神仙方士,但神山乃上古圣人遗迹,不可轻慢对待。 “至于太子扶苏与上将军蒙恬……” 始帝微微犹豫,他坐在御座上,按剑默然不语。" 扶苏的确猜对了,始帝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并不喜欢。 并非扶苏有何过错,恰恰相反,扶苏英勇果敢,聪明好学,兼具孝悌仁义,即使始帝本人也颇为赞赏。 然而,扶苏的母亲,是楚国人! 始帝本为秦国公子,因其母地位低下,不受父亲安国君的喜爱,被送往赵国做人质。此时有富商吕不韦结交始帝,花费巨资买通赵国权贵,私自放始帝归秦。 始帝回归秦国后,吕不韦也随之来到秦地,从中斡旋,使得始帝被华阳夫人收养。由于华阳夫人出身楚国王室,始帝因此改名为子楚。后安国君即位秦王,册封华阳夫人为王后,立子楚为继承人,即太子。 安国君即位三天后去世,子楚继位。然而子楚在位仅三年,也离世了。 当时年仅十三岁的嬴政继承了王位。华阳太后以太后的身份,为嬴政迎娶了楚国昌平君之女为王后。 那时昌平君与其弟弟都在咸阳,华阳太后竟让他们执掌兵马! 秦朝朝廷内,楚系权臣占据半壁江山! 楚系势力强盛,嬴政不得不暂且隐忍,直至华阳太后驾崩,他才展开了反击,一举荡涤了秦国朝廷内的楚系势力。 一旦决定行动,便没有回头路。嬴政随即下令上将军王翦统帅六十万大军伐楚,誓要铲除昌平君! 这其中,甚至包括他的王后——昌平君的女儿,也被嬴政下令赐死! 而这,就是始皇帝对扶苏情感复杂的原因所在。 只因扶苏之生母,正是遭始皇帝亲手诛杀之人! 尽管始皇帝后来安排郑妃作为扶苏的养母,试图掩盖这一事实,但天下人都知晓扶苏流淌着楚国王室血脉,无数楚地遗民背负着复仇的誓言,静待这位楚王后裔为母复仇之时。 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楚虽仅存三户,覆秦者必楚! 所谓的“不喜”,实质是深深的忌惮! 然而,扶苏终究是始皇帝的长子,其品德才智出众。 倘若始皇帝未能求得长生仙药,秦二世之位,或许唯有扶苏能胜任。 “调派卫尉所属两千兵力,与蒙恬军合并为一军!” “任命王平为都尉,蒙恬仍担任上将军,太子扶苏担任军司马!” “传令蒙恬与扶苏二人,迅速剿灭南郡与长沙郡两地的方士,并立即挥师东进,与朕在琅琊会合!” 他再次平静地复述先前对扶苏所说的话:“务必不负朕之所托!” ...... 深夜时分, 秦直道上,一支军队正在急行军。 此刻,扶苏已不再乘坐舒适的马车,而是登上战车,身旁是全副武装、威猛矗立在战车上的蒙恬。蒙恬身披重甲,手持锐利兵器,显现出无比威严。 蒙恬此刻满脸疑惑,他瞥了一眼身后的步兵队伍,低声道:“公子,始皇帝为何突然为我们增派兵力,此举有何深意?” 扶苏同样回首看向那连绵不断的步兵队伍,始皇帝治军严谨,军队一旦出发,就必须保证每日行军三十里才能扎营休息。此刻,那些步兵正快马加鞭,以防延误行程。 远远地,还能听见一辆战车上传来严厉的命令声: “加快行军速度,你们难道想被处斩吗?” 扶苏深深叹息,转头面向蒙恬。 “上将军,”他郑重其事地开口,“此次回归云梦县,我等必须不再提及任何关于神仙方士奇异人士的事宜,首要任务是尽快肃清云梦山!” “须知,始皇帝令王平增派两千兵力,表面上是为了补充我军兵力不足,实际上是为了就近监视我们!” 他进一步解释:“王平乃上将军王翦之子,偏将军王贲之弟,当年王翦灭楚,在军中威望极高!” “如今我等麾下已拥有五千将士,正好编成一个独立军团!” 扶苏看着蒙恬,语重心长地说:“这支军团,正是当年王翦消灭楚国时的老兵,也曾跟随王贲横扫齐国临淄城下,迫使齐王投降!” 蒙恬陷入沉默,他长期在外领军作战,对朝廷内部的事情确实了解不多。 在当时,将领往往是世袭制,父亲掌控一支军队,儿子也会继承指挥这支军队。 扶苏的意思很明确,此次南下楚地,他们带领的并非自家嫡系部队,因为自家嫡系兵马还在河套地区戍守抗击匈奴。 他们现在率领的,正是昔日王翦和王贲的旧部! 扶苏说得如此明白,若是蒙恬再不明白,那就太愚钝了。 哥,不能再儿戏了,再这么下去... 只怕真要有人丢掉性命了! 扶苏与蒙恬率军疾驰南下,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而云梦山顶,一轮皎洁明月,静静地照耀在山间。 天边曙光初现,远方云海间已透出微弱光芒,预示着新的一轮红日即将喷薄而出。 天门台上,月色朦胧,白鹿、白鹤、白虎、白龟四大祥瑞之兽各自守护在丹炉四周。 一线天中,雾气缭绕,无数飞禽走兽在山谷中安静地膜拜,附近又有众多鸟兽匆匆赶来聚集。 在这座山上,似乎没有日夜之分。 自上次宣讲道义以来,已经过去了十多个昼夜。 飞禽走兽懵懂无知,不知昼夜交替,只知道月隐时衔草而来,月圆时天门开启。 昨夜,正是月圆之夜! 无数双懵懂的眼眸,全都聚焦在天门台中央,那只巨大的丹炉之上。 月落西山,而红光愈加强烈。原本就充满古朴韵味的丹炉此时更加显得古老。丹炉顶端,是一道狭长的一线天,两块残峰直指苍穹,宛如两把利剑直插天空,仿佛将天空割裂为两半。 一半沐浴在银白月光之下,一半沐浴在黎明的曙光之中。 天地间,似乎有瑞气萦绕,却又夹杂着一丝压抑,扰人心绪。 突然间,一抹红光乍现,紫色瑞气从云海中升腾! 旭日即将升起! 山谷中的万物开始躁动,无数飞禽走兽抬起头来,既敬畏又恐惧。 但依旧保持着寂静无声。 红光渐盛,月色渐消。 “嗡”的一声清脆鸣响,陡然从天门台上的丹炉中传出,犹如洪钟大吕,又似天地共鸣。 随着这声清鸣,一股雾气从炉口飘出,时明时暗,恍如梦境。 雾气逐渐弥漫开来,使得天门台变得越发朦胧。 突然间,一道璀璨霞光从丹炉口喷薄而出,直射天际! 与此同时,山边那片云海仿佛被这道霞光吸引,快速聚拢过来,顺着霞光直冲霄汉。 刹那间,天空上形成了一朵漩涡状的云彩,看上去就像一只洞察天地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云梦山。 天地间瞬息变得混沌不明,光影闪烁。一道道细小的电光开始在那天地之眼中汇聚,天地间的威压骤然增强。 山谷中的万物开始恐慌,惶恐不安。即便是天门台上那四只具有通透道心的瑞兽,此刻也无法抵挡这股威压,纷纷屈膝跪倒在地,尽管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却仍然坚守在丹炉旁一步也不肯离开。 一声激昂的虎啸蓦然响起,原来是那只白虎被激发了骨子里的傲气,猛地挺身站起,朝着空中那朵巨大的云团发出了一声怒吼。 然而,就在怒吼刚到一半时,天地间的威压陡然剧增,白虎虽拼力抵抗,最终还是无法抗拒地被压倒! 此时,天空中那朵漩涡状的云已经明亮至极,其中盘旋着无数闪电,一股仿佛能够毁灭天地的气息从天空弥漫下来,显然下一刻,将会有一道雷霆万钧般的力量落下! 而看那雷霆云层的威力,一旦击下,天门台很可能化为一片废墟! 就在此刻,一个清澈的声音突然从丹炉中响起。 “你这大猫,道心未修成,尚是凡胎俗骨,怎敢直接面对天劫呢?” 伴随声音,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天门台上。 此人正是秦天。 “这就是天劫?”他悠然地仰望天空中那朵巨大的雷云,眼神中满是对这一切的淡然。 “就这?” 没错,天空中的这朵雷云,正是人们所说的天劫! 天地有道,道即法则! 修行,便是违背自然规律,以凡人之躯,窃取天地法则为自己所用! 因此,天道降下天劫,以惩罚逆天修行者! 天劫,是修炼者最为畏惧的灾难,因其源自天道惩戒,无法逃避,除非有滔天好运庇护,否则必遭神形俱灭! 所以,修炼者们一方面期盼修为精进,另一方面又恐惧修为过高引致天劫,每日都生活在忐忑不安之中。 如果此刻世上还有其他修炼者目睹秦天这般淡然的表情,必定瞠目结舌。 然而,秦天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炼气士,这场天劫,也是末法时代以来的第一场天劫! 当秦天展现出毫不在意的态度时,劫云开始剧烈翻滚,仿佛受到了某种挑衅,天劫的能量瞬间提升了一个层次。 然而秦天依旧保持着冷静淡然的态度,饶有兴致地凝望着天空中愈发明亮的劫云,心中思绪纷飞。 “未曾料想,我才刚跨过无始门槛,踏入炼精化气第二重境,竟已触发了天劫降临!” 收拾营帐这类琐碎事务自然无需上将军与军司马亲力亲为,当扶苏的话语传来,蒙恬抬首回应,平静地说:“我听说,始皇帝即将巡视琅琊郡,旨在祭祀四季神只。” 扶苏无奈地轻叹:“琅琊郡之地,世人皆晓。由此看来,始皇帝追求长生不老之心,仍然炽烈如火!” 蒙恬微微颌首赞同,始皇帝本非热衷祭祀之人,对方周时期所封的四季神灵,亦谈不上有多虔诚膜拜。 此行的目的,无疑是琅琊郡之外,那传说中的海上仙山! 扶苏凝视着蒙恬,意味深长地道:“然而,关于神仙异人的说法,实则虚无缥缈。” “天下黎民深受方士祸害已久!”他语重心长地表示。 蒙恬默默不语,深知扶苏所指乃是云梦山上的那位神秘人物。在这段行程中,二人对此话题已辩论多次。 扶苏的观点很明确:现今六国初统,天下人心亟待归附朝廷。 然而自两年前起,始皇帝便对方士宠爱有加,搜罗天下财富以供奉他们。而这些方士在各地横行霸道,诸多违法之举使得民间怨言沸腾,但碍于始皇帝的宠爱,百姓只能忍气吞声。 幸而始皇帝英明果断,一旦识破方士的真实嘴脸,即下令在全国范围内严惩方士。 此举固然源于方士胆敢欺骗始皇帝,但同时也向天下人表明态度: 朕错了,从此不再沉迷于神仙方士之事。 尽管天下百姓为此欢欣鼓舞,但仍抱有犹豫和观望的态度。 作为始皇帝的长子,扶苏,及身为大秦上将军的蒙恬,既然受命前往楚地追踪方士,就必须采取雷霆手段,安定天下民心。 怎能在此事上摇摆不定,再次引起民心动荡? “倘若始皇帝能千秋万代,大秦自然也能千秋万代,因此始皇帝此举并非出于私欲,而是为了天下!”蒙恬淡然回应。" “这天下……”他豪情壮志地仰望天空,下一瞬,他的神色愕然停滞。 “这楚地的云彩……” 他失态地低语:“竟然如此奇特吗?” 蒙恬的语气中透出困惑,扶苏也随之愣住。 正谈论神仙方士的天下大事,你突然提云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旋即脸色也僵硬起来。 此刻天色已然破晓,东方云霞绚丽,昭示着旭日即将升起。 天空中虽然飘着几朵浮云,但明显是个晴朗天气,不仅今天如此,近几日均是如此。 这一点早已由军中精通天文的侦察兵核实过,并询问过当地的楚人,绝无可能出错。 第15章 巨大的丹炉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苍穹之上,一朵涡旋状的云朵悄然浮现,形如一只巨大的天眼神瞳,俯视世间。 并且,这朵云正在快速扩张,其间闪烁着电光游蛇,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这是雷公电母显灵?”扶苏震惊地脱口而出。 他平生从未目睹如此奇异的云彩,仅凭其形态及其中的电光,已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即使同样感到惊讶,蒙恬仍忍不住瞥了扶苏一眼。 刚才你还说神仙异人的言论荒诞不经, 怎么现在又扯到雷公电母了? 然而,扶苏的反应并不奇怪。 因为即便是蒙恬这位身经百战、被誉为天下第一勇士的大将,面对这团雷云,也不禁心生敬畏。 此乃天地之威,凡人即便能敌百人、千人,又怎敢轻易撄其锋芒? 扶苏与蒙恬陷入愕然之际,身后正忙于列阵的士兵们也纷纷呆立。 “那是什么!” “怎会有如此巨大的雷云?” “我们是否该避开一下?” 喧闹声忽然四起,整个营地顿时陷入混乱。 “不好!”蒙恬此刻终于醒悟过来,“立即命令士兵重新搭建帐篷,躲入其中以防雷霆袭击!” 他在河套地区戍边多年,时常率领部下驱逐匈奴于草原之上。 草原常有雷暴,而且似乎特别青睐装备齐全的秦军,而对匈奴人视若无睹。几年间,军中就有几十人遭雷击身亡。 而现在空中这团雷云如此骇人,一旦落下,军中恐怕伤亡惨重! “遵命!”贴身护卫蒙喜始终伴随蒙恬左右,听到上将军命令,立刻勒住马缰,准备传达指令。 “不必了!”不料蒙恬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怒喝。 “来不及了,公子,请迅速解下佩剑!”他焦急地看向旁边的扶苏。 扶苏跟随蒙恬戍边多年,深知雷暴喜好攻击金属物品,他迅速将佩剑从腰间解下,扔在一旁:“快快为上将军卸下铁甲!” 两名亲卫眼含泪花冲上前去,试图将蒙恬从马上拽下并帮他脱去铁甲,却被蒙恬一一踢开。 蒙恬此刻怒发冲冠,他愤然向天发出一声怒吼。 “我是大秦上将军蒙恬!若是天意让我遭受雷击而亡,那就来吧!” “即便死亡,我也要身穿铠甲赴死!” 此时雷云已笼罩了近乎半片天空,天地间重归昏暗,云中电光闪烁,甚至比初升太阳还要耀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蒙恬感觉全身一阵酥麻。 下一刻,天地间骤然亮如白昼! 短暂延迟后,“轰隆”一声巨响,如同在心中炸裂,四周充斥着尖叫与马匹的哀鸣。 而蒙恬竭力稳住胯下的战马,犹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山岳,静待下一轮攻击的到来。 他久经沙场,对雷暴了如指掌。 雷暴爆发时,往往是狂风暴雨般连续不断,气势磅礴。 他紧紧盯着天上的那朵雷云,即便面临死亡,也要看清是哪一道雷将自己击中! 然而下一刻,他又是一愣。 只见那朵涡旋状的雷云,在仅仅降下一次雷击之后,就开始迅速消散。 而且消散速度极快,短短几个呼吸间,已无法辨认其形状,十息过后,仅剩下一片薄薄的云雾。 蒙恬足足观察了三十息时间,直至一束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才缓过神来。 他疑惑地望向天空,此时天穹之上,已恢复成一片纯净的蔚蓝。 刚才那朵庞大的雷云,居然在短短三十息内,完全消失无踪! 蒙恬此刻既有劫后余生之感,又充满深深的惊骇。 他一眼看出,刚才那道雷霆,似乎正击中云梦山巅的方向! 以其威力,只怕能把天门轰成齑粉吧? 那位异人又如何了? 况且,这道雷电,实在太过诡异! 莫非,这一切与那位异人有关? 蒙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回过神来,突然大声呼唤:“伍县令何在?” “卑职在此!”不远处传来回应声,伍县令疾步赶来。 伍县令同样携带兵器,却没有披甲。他恭敬地向蒙恬行礼:“上将军有何吩咐?” 作为本地县令,根据秦律,大军经过时,地方需负责供给粮食,并提供向导等协助服务。 只是云梦县地域狭小,蒙恬军所需的粮草直接从江陵调运,无需云梦县承担供给任务。 因此,伍县令亲自担任向导,毕竟他管辖之下都是些楚地的土着居民,万一言语不慎,冒犯了始皇帝或是公子扶苏,恐怕全县上下都将难逃一死。 要知道,大家现在的脑袋尚且安稳地长在脖子上。 所以,伍县令行事必须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 蒙恬此刻已再度跨上战马,铁甲已然回归身躯,甚至连披风都已精心整理妥当,显露出即将奔赴战场的姿态。 然而,他脸上流露出无法遮掩的惊讶之情,一边凝视着云梦山巅的方向,一边惊异地唤身后伍县令。 “楚地所现之雷,竟有如此骇人之势?”他目光炯炯地提问。 伍县令同样神情恍惚,回应道:“上将军,我亦不明此况。” 蒙恬遂转移视线询问扶苏:“公子博览群书,可知楚地之雷与秦地雷有何差异?” 扶苏同样感到困惑,刚才云梦山顶那声雷,众人皆目睹。打雷本是平常之事,然谁曾见识过如此奇特的雷电? 顷刻间,天空中涌现出一朵漩涡状的云,犹如神只之瞳孔。一道雷霆直劈而下,震动四方,仿佛连天地也要随之撼动。雷击过后,雷云迅速消散,毫无停滞。 他理解了蒙恬内心的疑惑,犹豫地答道:“或许,那是旱雷吧。我曾听说,旱雷即是在晴空之下突发的雷鸣。” “旱雷?”蒙恬满脸质疑,“你学问广博,莫要诓我!” 扶苏明白自己的答案难以让人信服,他看向右侧一名面色黝黑的将领:“前将军在齐地可曾遇见过此类雷电?” “未曾见过。”被称为前将军的黑脸将领冷峻地回应。 蒙恬面上略显愠色,扶苏则轻轻摇头叹息,以示宽慰。 这位所谓的前将军,实则是始皇帝为扶苏和蒙恬特意派遣的都尉,名叫王平! 王平乃王翦之幼子,王贲之弟。王翦、王贲父子在助力秦国一统六国、灭亡齐国后选择功成身退,隐居齐地。 始皇帝感念他们功勋卓着,于是召回王平入朝,继承武通侯爵位。由于秦国废除了分封制度,因此以他的官职称呼,称为前将军。 王平性格沉默寡言,对待任何人都不假辞色。或许正是这一点,始皇帝才派他来到此处。 蒙恬对此心知肚明,他收敛情绪,淡然地瞥了王平一眼,忽然下令:“王将军,此山似有兽潮。我亲自担任先锋,你负责保护公子,稳步前行,不得有误!” “遵命!即便牺牲,也不会违背上将军之令!”王平严谨地拱手回应。 “甚好!”此刻,蒙恬完全沉浸在上将军的角色中,他利落地解开背后的暗红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飘扬。 “众将士,随我进山!” 蒙恬并非愚钝之人。 对于山中那位奇异人物是否真为神仙,他自己也无法断定。 他同样并非轻易相信之人,尽管山谷中有兽群聆听那位年轻人宣讲,能掌控众多动物的行为者早已存在。 此外,他并未亲眼目睹除号令群兽之外的其他超凡手段。 然而,那人竟能指挥如此众多的飞禽走兽,并拥有一座如此巨大的丹炉, 扪心自问,蒙恬认为,倘若世间真有人能为始皇帝炼制长生不老之药,那么此人就是那位异人! 即使他目前未能炼制成功,难道未来也一定不能吗? 之前觐见始皇帝时,他察觉到始皇帝正处在盛怒之中,对所有人都持怀疑态度。 即使自己身为始皇帝的心腹,若坚持声称云梦山有神仙存在,始皇帝恐怕会勃然大怒,甚至可能立刻将自己处斩! 但公子扶苏的情况不同。始皇帝即便对扶苏有所不满,扶苏毕竟是他的长子,不至于轻易遭受杀戮。 始皇帝虽然会对扶苏的言论产生怀疑,但他也会思考,此事是否真的存在?云梦山中,或许真的有神仙? 因此,他一直尝试说服扶苏,让他一同认真探究此事。 然而,扶苏决心已定,矢志要帮助始皇帝重获民众的信任。 蒙恬目光炯炯地注视扶苏,他纠结的焦点并不在于刚才那道雷电究竟是何物。 旱雷,即民间所说的晴天霹雳。 晴天霹雳固然稀罕,但要说刚才那片巨大的雷云就是旱雷,也显得牵强。 旱雷能有那种一击之下,仿佛整座山都要被摧毁的威力吗? 扶苏坚决认定云梦山上并无异人,更不会有神仙。 但那道雷电又该如何解释呢? 要知道,古人深信天象异常必有其缘由。 或是珍宝显现,或是圣贤诞生! 扶苏看向蒙恬,深知他心中的疑虑。 事实上,他也觉得刚才那道雷霆确乎异常,古籍中记载的“天动预示圣贤出世”的说法浮现在脑海。 莫非,蒙恬当日遇见的,真的是什么神仙或非凡之人?他在心中默默揣摩。 不过,很快他就哑然失笑。 这世间哪有神仙天人的存在?那些传说不过是人们的附会罢了。 所谓“君子不言怪、力、乱、神”! 他明白自己的答案很难令人信服,恰好这时远处驰来一名面色黝黑的将领,他礼貌地询问:“前将军在齐地可曾见过此种雷电?” “未曾见过。”被称作前将军的黑脸将领停下战马,冷冷回应。 “上将军,公子,”他恭敬地拱手,“我等在此耽误已久,是否应该领军出发?” 蒙恬脸上现出一丝怒气,作为全军主将,这位所谓的前将军言语过于无礼! 扶苏则轻叹一口气,微微摇头示意蒙恬,以示劝解。 这名所谓的前将军,正是始皇帝为扶苏与蒙恬配置的都尉——王平! 王平出身名门,乃王翦次子,王贲之弟。王翦、王贲父子在助秦一统六国、攻灭齐国后,选择了归隐齐地。 始皇帝为了表彰他们的功绩,召回王平入朝,承袭了武通侯爵位。因秦国废除了分封制度,所以以他的官职称呼,即为前将军。 王平性格沉默,对任何人都不刻意逢迎,始皇帝多次赞赏他稳重如山,称其“静如处子”。 “静如处子”是对极高赞誉,寓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稳如磐石! 这正是名将风范的体现! 另外,王氏家族与蒙氏家族关系并不和谐,两家之间存在着微妙的隔阂。" 这也正常,蒙氏父子是秦国赫赫有名的将领,而王氏父子同样是秦国威名远播的名将。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始皇帝才会派他前来。 扶苏监督蒙恬军队的同时,王平则是监督两人的军队。 “上将军,我们现在可以进军了吗?”他适时插言。 蒙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望向天空,此时天色已大放光明,太阳已然升起,正是进军的最佳时机。 他瞥了王平一眼,神色恢复平静,然后宣布:“王将军,我军士气如何?” 此时的他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上将军的角色中,王平再次郑重拱手:“虽有不安,但总体可用!” 蒙恬回头审视身后军士,军士们在雷击之后稍显混乱,现已重整队形,尽管许多人面露紧张,但无人表现出惧怕之意。 这不仅得益于军队中老兵较多,也有王平稳定军心的功劳。 “很好!”稳定军心正是王平作为都尉的职责所在,蒙恬也不是一个因个人恩怨影响公务之人,他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听我号令!” 全体将士顿时神情严肃起来,蒙恬威严地扫视众人:“王将军!” “在!”王平庄重回应。 “调配一支兵马,配备战车二十辆,将云梦山西麓全面封锁,确保一人一兽都无法逃脱!” 蒙恬语气冷漠地下达命令:“此山有兽潮。我将亲自率百名骑兵作为先锋,率先入山探查。你负责护送公子,徐徐前进,若遇兽潮,务必将其驱赶至云梦山西麓!” “遵命!即便赴死,也不会辜负上将军的命令!”王平严格按照规矩拱手回应。 “甚佳!”蒙恬此刻已全然切换至战备模式,他随手卸下背后的斗篷,斗篷呈暗红之色,在拂晓的微风中飘摇翻飞。 “众将士,随我深入山区!” 随着蒙恬的一声号令,十几名骑兵瞬即带头冲入蜿蜒曲折的山路,他们肩负着侦查斥候的任务。 蒙恬紧随其后,策马扬鞭,在十名贴身心腹卫士的环绕保护之下,朝着山顶疾驰,伍县令也紧紧尾随。 总计约一百余名骑兵紧随着“上将军恬”的旗帜鱼贯入山。 第16章 纵然烧死了那位异人又如何? 蒙恬麾下的兵马原本就有三千之众,加上此次王平带来增援的两千人,现已有五千雄师集结完毕,恰好构成一支独立部队。 秦军每五千人为一个作战单位,称为一部,由都尉统领。该部内部设置有亲卫、斥候、辎重等各类兵种,战斗部队分为两队,每队两千人,由曲长指挥;曲长下辖两名分别统率五百人的二五百主。 这支五千人的队伍主要以步兵,即材官为核心力量,同时配备了二十辆战车。 战车曾在先秦时期是战场上的主力装备,然而到了秦朝时期,因弩的广泛使用及秦军体制的变革,战车的地位逐渐下降,编制也相应缩减。 原来的战车驾驭者及伴随步卒被改编为材官、骑士、甲士等,战车的数量也随之大幅削减,从昔日冲锋陷阵的重器,转变为了营地防守及运输辎重的工具。 追随蒙恬奔袭入山的骑兵,实际上就是从前战车驾驭者的角色。 由于此时马镫尚未发展为双边设计,仅作为辅助上马之用,而且马鞍也并非后世常见的桥式硬鞍,而是软鞍,因此骑兵在马背上难以持戈矛作战,也无法完成骑射。 当然,如果能够勒马稳住身形,那么还是可以进行射箭或者战斗的,只不过尚未达到后世骑兵战术的核心精神罢了。 尽管山路崎岖险峻,但蒙恬对此路径却十分熟悉。他引领着百余名骑兵迅速奔驰上山,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上次目睹万鸟衔枝奇景的山坡之处。 面对前方山坡上的巨大树木,蒙恬拉住缰绳,细致观察四周环境。 四周静谧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格外清新的气息。 蒙恬深吸一口气,侧首下令:“擂鼓!” 蒙恬话音刚落,紧跟在他身边的蒙喜立即回应,手中高举的军旗随之轻微摆动。 “咚咚”两声低沉的鼓声首先破空而出,随后十余面战鼓齐鸣,交织成一片震撼的鼓点。 顷刻间,山林间变得热闹起来,蒙恬微眯双眼,凝视着不远处的山坡。 山坡上仍旧悄无声息,不见鸟鸣,也未见万鸟凌空的壮丽景象。 蒙恬不禁有些困惑。 他上次在这片地方遭遇万鸟衔枝,接着又目睹万兽衔草的情景。 不得不提的是,当时那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即使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也为之惊讶不已。 俗语云,蚂蚁也能啃死大象。 不论那些野猪猛兽之类的生物,单是那估计数目在数万以上的鸟类,也绝非易与之辈。 假使这些鸟类群起攻击大军,即便士兵们都身穿铠甲,恐怕也会造成不小的伤亡。 毕竟大多数士兵配备的是皮甲,只有什长以上的军官才有铁甲防护。 因此,此次进山之前,蒙恬做了诸多准备,其中就包括了擂鼓这一项措施。 这也是大军日常围猎时常用的手法。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现在鼓声已然敲响,然而林中却依旧宁静如初。 “斥候有何汇报?”蒙恬皱眉问道。 他早已预先告诫斥候,遇见任何异常的人或动物,切勿贸然惊扰,应立即回来报告。 “上将军,斥候并未发现异常。”蒙喜举起手遮挡阳光,仔细观察前方山林,恭敬回应。 为了防止不小心触发兽群的袭击,这次斥候并未过于深入,而是在距离蒙恬前方大约五十步的位置活动。 这批斥候并非全部集中在山路上,而是需要分散到树林中,仅留几人在山道上,手持信号旗,负责传递信息。 这些斥候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擅长观察气象,亦精通山林追踪。 倘若他们说未发现异常,那就意味着他们不仅没看到任何野生动物,甚至连相对新鲜的兽迹都没找到。 “上将军,斥候回报,”蒙喜持续关注前方斥候的旗语变化,继续说道,“左右两侧山林内,同样未发现异常情况。是否继续前行?” 蒙恬眉头紧锁,上次来到此处时,他也察觉到周边的异常安静,心中也曾产生过异样的感觉。 当时以为楚地的山脉自有不同,后来才明白原来那些鸟兽全都聚集在了一线天之下。 难道那些鸟兽至今仍在那里集结?抑或是它们始终未曾离去? 那它们靠什么维生? 或许,是因为适才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使得它们离开了云梦山? 然而,在山脚下时,丝毫没有听见鸟兽的动静,也没有看见大规模的鸟兽群体离开云梦山。 蒙恬陷入犹豫。 他此番前来,虽说是遵照命令清扫云梦山,但他心中真正牵挂的,却是那天门台上的那位年轻异人。 作为始皇帝的心腹重臣,他深知始皇帝虽然痛恨方士,甚至扬言要诛灭天下所有方士、神仙、灵异精怪,但这并不代表始皇帝完全不信神仙的存在。 始皇帝只是因受方士欺骗,从此之后,凡是有谁胆敢对他提及神仙之事,他都会视对方为再次想要欺骗自己的人而已。 若始皇帝真的已经坚信世间并无神仙之事,他又何须前往琅琊郡呢? 显然,始皇帝追求长生不老的心愿仍在,只是不再相信天下人罢了! 既然如此,蒙恬无论如何也要将藏匿在山中的这位异人请到始皇帝面前,助始皇帝炼制长生不老之药! 然而,那位异人的态度不明,敌友难辨! 蒙恬绝不相信楚地的异人会轻易对秦人产生好感! 为此,他特意以上将军的身份,担当了先锋大将。 并且,他还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若非如此,扶苏可能直接下令火烧山林,这正是秦军对付那些藏匿山中的山民常用的手段! 纵然烧死了那位异人又如何? 就算异人未能烧死,反而烧死了那些所谓的吉祥瑞兽又如何? 他内心略显焦虑,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传来,先前负责山道传令的一名斥候飞速返回:“上将军,我们发现了一只奇异的兽类,不知如何处理,请上将军示下!” “奇异兽类?”蒙恬稍感惊讶,“莫非全身雪白?” “不是,似乎是只青色猿猴!”斥候显得有些迟疑。 青色猿猴? 蒙恬心头微微一动。 “停止擂鼓,带我去看看!”他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 “上将军,沿这条路过去便可。”斥候听闻后松了一口气,显然他本来的意思就是希望蒙恬亲自前去处理。 蒙恬按照斥候的指引,调转马头离开山路,向左侧的山林深处行进,而贴身心腹卫士及伍县令等人紧随其后。 没走多久,斥候低声禀告:“上将军,正是那只猿猴。” 蒙恬下意识地放眼望去,刹那间,他呆立当场。 只见一只猿猴正笔直地站立在一块岩石之上! 这只猿猴身高约半人左右,满身覆盖青白色的长毛,显得极为矫健,一双眼睛紧紧闭合着。 尽管刚才山道上蹄声喧嚣,鼓声震耳欲聋,但这只猿猴似乎浑然未觉。 即便是此刻蒙恬等人已接近其身旁,它依旧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伍县令,这是何种生物?”蒙恬不由得开口询问。 “此或为山中的青猿。”伍县令这时履行了作为云梦县县令的职责,为上将军答疑解惑。 蒙恬不经意间瞥了伍县令一眼,视线旋即重新落在猿猴身上。 “我知道这是山中的青猿,秦地也有此类生物。”他眼神有些出神,喃喃道,“我想问的是,这只青猿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某实未解……”伍县令此刻困惑的程度比起蒙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愣愣地注视着那伫立于岩石之上的青猿,那只浓密毛发覆盖的右臂紧贴胸膛,另一只手臂则徐徐向前推出,直至极限,瞬间灵动地挺腰发力,右臂犹如疾电般出击,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嚯”。 随后,这只猿猴便保持着这个姿势静止不动,仿佛在沉思,又像在领悟某种奥秘。 “嘶……”一阵倒抽冷气之声骤然爆发,发声者正是蒙喜。 他瞠目结舌地凝视着猿猴那略显奇特的站姿,尤其是那双犹如揽月之势横置于胸前的双臂,满面惊愕地道:“上将军大人……” 他的言语并未得以延续,因蒙恬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语。 蒙恬的语调中同样充满了惊异,恍若梦幻般低语道: “伍县令,楚地都是这般情景吗?” “禀告公子,前方三里处上将军遭遇一头青猿,兴致使然,与之对决!” 扶苏顿时满腔无奈,仿佛一口闷气堵在胸口。 我这边正费尽心思帮你收拾残局,你倒好, 居然跟一只猴子斗起来了... “你立刻返回前军,代我询问。”扶苏面色涨红,强抑内心愤怒,瞪视传令士兵道:“去问上将军,他可还记得自己身为大秦上将军的身份吗?" “哪里有与猴子较量的上将军! “公子,”传令士兵面露惶恐,显然他明白上将军此举会让公子扶苏不满,但他仍小心翼翼地说:“上将军言道…… “说什么!” 话音未落,扶苏即刻打断他。此刻,扶苏内心的怒火几乎无法抑制,他厉声道:“快去,否则,将以军法处置! 秦军军纪严酷,稍有不慎便是劓刑断指,严重者乃至诛族。扶苏作为军司马,鲜有动怒之时,传令士兵脸色立时煞白。 “遵命!”他不敢再多言语,匆忙施礼,调转马头,疾驰向前线。 扶苏目送其背影,努力恢复平静。 此刻,他恨不能拥有超凡之力,径直用一口心血凝成利箭,穿透三里之外的蒙恬。 他能体会蒙恬对武艺的热爱,正如他自己,若遇见同道中人,亦渴望切磋论道。 但身为上将军,却与猴子争斗... 如此举动,置大秦颜面于何地? 又将始皇陛下的威严置于何地? 难道你忘了,你是始皇陛下亲自任命的上将军! 他偷偷瞥了一眼王平的身影。 这个烂摊子,又该如何圆满解决... ... 在扶苏一边心绪翻涌,一边竭尽全力为蒙恬辩解,内心愁苦之际,山石之前,蒙恬已全身心投入战斗。 只剩下了对未知挑战的兴奋! 穿戴厚重的铠甲极为不便,待到一众亲卫犹豫不决地卸下铁甲,蒙恬豪情万丈地跃上山石,骤然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我是大秦上将军蒙恬!你可敢与我一战?” 声音震撼林野,豪情壮志,战意勃发。 那只原本敲鼓都无法唤醒的青猿终于睁开眼睛,带着一丝懵懂和困惑。 然而它反应迅速,一对碧绿的眼眸紧盯着斗志昂扬的蒙恬。 “吱吱!”它狠狠地盯着蒙恬,发出一声充满敌意的尖叫。刹那间,它身躯快速移动,毛茸茸的脚重重踏前一步,借助这股前进势头,青色的右臂犹如鞭子般迅猛抽向蒙恬耳畔! 劲风呼啸,速度极快,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蒙恬自幼研习搏击之术,沙场征战多年,早已洞察先机。轻轻松松抬起左臂抵挡猿猴的拳头,同时右手蓄力于胸,准备直击猿猴面部。 左臂即将与猿猴右拳相接,蒙恬已准备出击。就在这时,青猿突然身形暴涨! 它的身体似乎瞬间增长数寸,手臂也随之延伸,蒙恬心中暗自一惊。 他原本计划格挡在猿猴小臂位置,那里难以发挥全力。然而对手身形突变,这次格挡的位置恰好是猿猴的肘关节! 肘关节可以弯曲,这次格挡并不能有效阻截猿猴一拳之力。 然而,蒙恬毫无惧色! 虽然感到意外,但他并未打算变招。 他是大秦上将军,统帅百万雄师,南征北战,未尝一败,不仅因其英勇过人,更因其天生神力! 他出身武将世家,身材魁梧,臂长力大。多年来历经春夏秋冬,锤炼身体不止! 凭借卓越的天赋与刻苦训练,他在战场上罕逢敌手! 无论是齐人还是匈奴,都难挡他狂暴的一击! 眼前这只青猿看似动作简单,实则蕴含深意,蒙恬深知自己所学之技不如。 因其所学的角抵之术,类似后世的摔跤,但允许拳脚攻击,自然无法比拟这只青猿变幻莫测、流转自如的精湛拳法! 然而,再精妙又怎样? 有道是,力大胜千招! 无论你怎么变,我自以力量破之! 他腰部猛然下沉,左臂纹丝不动,肌肉隆起,重重地与青猿的肘部碰撞! “砰”地一声闷响,两人一猿的手臂撞击在一起,蒙恬感觉自己的手臂如同撞上一根铁柱,又好像托举一块巨石。一股山岳般的压力瞬间扑面而来! 蒙恬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只青猿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 此时再用右拳抵挡已然不及,蒙恬慌忙之中仰头后撤,同时双脚用力蹬地向后跃去。 身形尚在半空,“咻”地一阵疾风擦过蒙恬脸颊,蒙恬只觉皮肤瞬间麻木。 几乎在同一时刻,“嘶啦”一声破裂声响起,原来是肩膀部位被青猿扫中,内衣破裂,袖口撕开一道大裂缝。 第17章 也可尊奉为大秦的仙师有何不可? “哗”地一声碎石滚动,蒙恬后跃至山石边缘,一脚踩碎脆弱的岩石一角,稳稳停下,面色阴沉地矗立在那里。 而青猿并未乘胜追击,一击逼退蒙恬后,又回到了原位,步履稳健,双臂环抱,得意洋洋地龇牙咧嘴:“吱吱!” “上将军……”山石下方传来一个震惊又疑惑的声音,正是蒙喜,他与众亲卫瞠目结舌地看着蒙恬的脸庞,蒙恬微感愕然。 接着,他猛然意识到,伸手触摸自己的脸颊,手指触及之处灼热刺痛,想必已经肿胀起来。 “好!”蒙恬非但不怒,反而大喝一声。 一旦投入战斗,他就忘记疼痛,直到现在才发现,短短一回合交锋,自己已经负伤。 显然,这是青猿刚才那一拳所致,尽管蒙恬尽力躲避,终究未能完全避开。 “嗤啦”一声,他顺手扯下已被撕裂开大口子的衣袖,扔在一旁,活动了下下巴,由衷赞道:“好一手伸缩自如的打法! 他对搏击之道亦钻研多年,虽未受过高人指点,但在生死边缘多次历练,积累了许多心得。 因此,他一眼就看出青猿刚才那一拳的精妙所在。 拳势有限。若保持原地不动,臂展三尺,则拳势不过三尺。 然而若身体前探半尺,拳势岂不是增加了半尺? 况且,身体前倾时,必然需要用到腰腹和腿部的力量。 腰腹及腿部发力,使得拳势更长的同时,拳力自然更重。 蒙恬内心无比振奋。 今日,我领悟到了武道真谛! 尊贵的大秦上将军,此刻对着青猿深深行了个武术敬礼: “在下蒙恬,感谢灵兽赐教!” 当时,诸多武术技法已在秦国内流传。 世人皆知,齐国人擅长剑术。 蒙恬攻打齐国时,也曾遇到不少齐国剑客,不得不承认,齐国剑术确有其独到之处。 动作大方洒脱,攻守有序。 另外,赵国人精通刺杀之术。 往昔赵王太子丹在齐地招募剑客荆轲,以其剑术为基础,学习近身短打之术。 学成之后,荆轲以献地图为名进入秦宫,图穷匕见,始皇帝即便手持长剑,竟无法及时拔剑应对。身边的武将赤手空拳,在殿中欲以肉身阻挡,却追赶不及。 刺杀者,身处生死边缘,如同紧贴骨头的恶性疮疖,犹如蓄势待发的剧毒蛇信,舍身赴死,誓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若非御医夏无且以药囊投掷阻挡,始皇帝才能灵活闪避,围绕柱子周旋。周围的武将虽未能及时近身保护,却已察觉异常,紧急建议始皇帝提剑应战…… 始皇帝原先佩戴的宝剑系于腰间,为避开匕首刺客的攻击,他俯身绕柱躲闪,仅凭手臂长度,难以拔出长剑迎敌。 在武将们的提醒下,始皇帝迅速将佩剑调整到背后,随后从背后抽出长剑,果真剑光一闪,反手挥剑斩断荆轲的大腿。 就在秦国众多武将眼皮底下,在秦宫之中,荆轲几乎成功刺杀始皇帝,其刺杀技艺之高超,堪称空前绝后。 然而,不论是齐地精湛的剑术,或是赵地独特的刺杀技艺,甚至集两者精华于一身、达到巅峰的荆轲,他们所掌握的终究是技巧! 而非本质之法! 技击之法的本质是什么? 先发制人,以力量取胜! 如何实现这一点? 显然,需要掌握发力的法则! 眼前的青猿,其体力显然不及自己强大,毕竟身形比自己瘦小许多,实战经验或许也逊色于自己。 然而,它却能做到以弱胜强! 刚才那一记仿佛泰山压顶般的猛击,至今仍深深烙印在蒙恬的心中。 并非青猿本身力大无穷,而是因为它巧妙借助了势能! 自己虽然力大无穷,但仅凭单臂之力对抗青猿全身之力,焉能取胜? 蒙恬内心波澜起伏,目光炽热地注视着那只青猿。 天下研习技击之术者不计其数,其中以技击扬名立万者也为数不少。 然而,他们大多只知道运用表象而不明其根本原理! 蒙恬也不例外! 今日,这只猿猴凭借一套看似朴素却蕴含玄妙的拳法,让蒙恬窥见了更高深的层次。 它足以成为蒙恬的导师! 更可以成为大秦百万雄师的导师! 况且,这只古猿显得有些木讷迟钝,双眼间尽管透出少许灵气,却极其有限。 因此,这套朴实却玄妙的拳法并非古猿自行领悟。 必定与山中的奇人异士有着密切关系! 天下人苦苦追寻的拳法,却被异人轻描淡写地传授给了一只木讷的古猿,足见这位异人的修为远超常人想象! 猿猴尚能为人师表,这位异人即使不是神仙般的人物, 也可尊奉为大秦的仙师有何不可? 他情不自禁地望向云梦山巅的方向,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又短暂的嗡鸣声突兀响起,瞬息之间又消失无踪。 这声音若有若无,极为短促,像是钟鸣,又似天地间的共鸣。蒙恬一愣,竟然无法判断这声音的真实性! 正当他想要询问部下士兵时,原本还在展示架势的青猿突然全身一震! 一抹眷恋之情刹那间在它眼底涌现,它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从岩石跳上了旁边一棵大树。 “哗啦”一声巨响,古猿沿树枝疾行,迅速远去。 蒙恬再度愕然。 这只青猿之前面对大秦军卒镇定自若,此刻为何行动如风? 而且那声音似乎来自云梦山巅,难道与那位异人有关? 那声音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果与异人有关,为何古猿又奔向山下? 山下? 不妙! 看着古猿消失的方向,蒙恬脸色骤变! 古猿正朝着山下的方向前进,而那里,恰是扶苏率领一支兵马驻扎之地!" 扶苏本就对所谓的异人说法嗤之以鼻,如果不是自己的坚持,他早就下令火烧云梦山泄愤了。 若是古猿出现在扶苏军前,恐怕扶苏会立即下令,千箭齐发之下,古猿必定命丧黄泉! “蒙喜!”他顾不上探究刚才的怪异声响,急忙下令。 “属下在!”蒙喜此刻面色奇异,但蒙恬已无暇顾及这些。 “你立刻赶往中军,禀告公子,”他快速地说,“有一只灵猿正在向山下奔去,务必确保它不受伤害!” “遵命!” 蒙喜此时满心困惑,但作为蒙恬家将,无论蒙恬有何命令,他都会执行到底。 他立刻跨上马背,神情恍惚地向中军方向疾驰而去。 …… 当蒙喜策马奔向中军之际,轻车上的扶苏终于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愤怒。 他本就是不易动怒之人,此次勃然大怒,全因蒙恬的行为过于荒唐。 作为上将军,竟然与一只猴子较量武艺! 不过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毕竟,他是蒙恬的军司马,肩负着监督职责。 若蒙恬犯错,他这个军司马自然也难辞其咎。 “哈!”他突然放声大笑。 按照常理,王平此刻应当询问“公子为何发笑”,但王平却稳如磐石,甚至连头也没有回过来。 扶苏心里暗自怨恨,怨恨的是蒙恬这个给他挖坑的人。 “未曾想到上将军历经百战之后,仍怀有一颗童稚之心!”他高声言道。 “童稚之心?”王平终于回头,面上流露出一丝疑惑。 “没错,童稚之心!”扶苏点头,脑中急速思索对策。 “我曾读《礼记·中庸》,有先贤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此话何解?”王平似乎来了兴致,追问下去。 “意思是,天赋予人本性,遵循这种本性行事,即是遵循道。” 扶苏声音清澈:“天赋予的本性,就是要师法自然。” “这就是所谓的童稚之心!” 扶苏一面观察似懂非懂的王平,一面继续引经据典:“如今上将军偶遇猿猴竟技痒难耐,抛开世俗观念,与猿猴切磋武艺,这正是师法自然的表现!” “也就是,童稚之心!” “这便是上将军被誉为大秦第一勇士的原因吗?”王平这几句大致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回应。 “正是如此,如果没有平时勤于实践、乐于学习的精神,上将军也无法在河套地区取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辉煌战绩!”扶苏严肃地回答。 “属下不如上将军!”王平感慨万分地拱手致意。 混沌初开,万物衍生,继而人类诞生。 确立天理为阴阳互动,奠定地德为刚柔并济,设定人伦则为仁义忠诚! 因此,人之初生即赋有忠孝仁义,若能不受外物诱惑,坚守内心纯真本性,即谓之赤子之心! 持有赤子之心者,行事往往随心意而动,但不论行为如何变化,终不脱离忠孝仁义的根本! 故而,身为大秦帝国上将军的蒙恬,竟效仿天地之道与猿猴切磋武艺,此乃源于他对武术的热爱。 然而,尽管遵循天地自然,若无法战胜一只猴子,这实在匪夷所思! 蒙恬,那可是大秦的上将军, 身经百战的威名将领, 被始皇帝誉为大秦第一勇士! 在王翦退隐之后,他更是被誉为天下无敌的战神,大秦的守护神! 竟然败在一只猿猴手下! 难道蒙恬真是浪得虚名? 非也! 扶苏与蒙恬共同戍守河套边疆多年,虽然身为军司马,日常并不需要亲自冲锋陷阵,但也会随大军行动,多数时候居于后军指挥调度。 毕竟,他是蒙恬的副将,一旦蒙恬不幸战死,他便要接任全军统帅,确保大军安全撤退。 他曾亲眼目睹蒙恬无数次亲身冲锋陷阵,英勇无比,一马当先,锐不可当,其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如此威猛之将,怎可能连一只猿猴都敌不过?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难道真的存在一只勇猛胜过蒙恬的猿猴? 这可能吗? “你是上将军身边的亲卫队长吧?”扶苏眼神炯炯地盯着蒙喜,“请你详细描述一下事情经过。” “遵命!”蒙喜此刻也满心困惑,他稳住心神,恭敬回应:“我是上将军的贴身护卫,刚才斥候在山林中发现一只青毛猿猴在石头上练习某种拳法。” “拳法?”不仅扶苏,王平同样面露惊异之色。 这个时代,各部族仍以家族为传承单位,各类技艺大多秘而不宣,加上道德约束严格,不存在偷师学艺的现象。 孔子等先贤之所以受到世人敬仰,是因为他们倡导有教无类,摒弃门户之见,积极传播教化于天下。 即使是始皇帝,也对孔子颇为尊敬,只是他认为孔子的弟子未能领悟到孔子“仁”的真谛,加之部分儒生伪装成方士欺骗始皇帝,才导致了儒生遭受坑杀的命运。 而像蒙恬、王平等人,固然继承了家族传授的统兵之策,但在个人武技方面,依旧仅限于最基本的摔跤对抗技巧。 如今却听说有一只猿猴会用拳法,这究竟是真是假? 王平对此感到疑惑不解。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扶苏追问下去。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蒙恬究竟是如何败给那只猴子的! “随后上将军与青猿比试武技,青猿挥拳进攻,上将军抬起手臂抵挡,未料到青猿手臂突然伸长,上将军躲闪不及,脸部被青猿击中。上将军并未愤怒反而欣喜,认为这是武道的启示,并感谢青猿传授武技,甚至赞誉这只灵猿可以作为大秦四军的武术导师。”蒙喜如实回答。 扶苏听闻此事,心头一阵翻涌。 据蒙喜所述,蒙恬与猴子过招,结果因低估了猴子的手臂长度,被一拳击中脸部。 猿猴本就臂长,这怎么能扯上武道?又怎能被称为灵猿? 还说什么可以成为大秦四军的武术导师,岂不是意味着让大秦四军去向一只猴子学习拳法?成何体统? 扶苏并非质疑蒙恬撒谎,而是觉得蒙恬似乎陷入了某种痴迷的状态。 越是不相信他说的那些奇异之人,他越是要证明给自己看,逐渐陷入执念,看待事物总与超凡脱俗之事相关联。 罢了! 扶苏做出了决定。 他忽然叫唤:“王都尉!” “公子有何差遣?” 王平立刻回头,扶苏仔细观察王平的脸色,对方仍旧保持着平静,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迹象。 扶苏微微叹息,拱手行礼:“我想先去前方军营查看情况,中军事务暂时交由王都尉负责。” 王平略感惊讶,但很快恢复常态,抱拳回应:“公子尽管前往,王某定当不负公子所托!” 扶苏再度暗自叹息一声,大声下令:“给我准备马匹!” 他已在心中下定决心。 既然蒙恬一心希望他一同去拜会那位所谓的奇人,那么他便顺从其意,前往一看究竟。 但这并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奇人异事,而是为了消除上将军心中的痴念! …… 当扶苏跨上战马,朝着前方军营疾驰而去时,云梦山顶,天门前,秦天正静静地背手而立。 红日已高挂天际,天门前洒满了金色阳光。 秦天沐浴在这片金光中,紧闭双眼,手指轻敲。 山谷中的万千生灵皆昂首仰视天门前的那个身影,敬畏地不敢发出声响。 整个山谷静得出奇,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宁静得如同深渊一般。 第18章 “楚地的雨也会这般奇妙吗?” 许久,一声悠长的感叹打破沉默。 “果然,还是难以预料啊!” 发声者正是秦天,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紫色光芒,瞬间消逝。 “我现在的修为,终究还是太过浅薄。” 此刻,秦天内心充满感慨。 适才,他历经天劫有所感悟,试图借此窥探所谓的天地剧变。 毕竟,他是一名炼气士,而天地剧变犹如悬在他头顶的一柄利剑! 他知道,秦朝正处于末法时代,这是他在后世穿越前所了解的信息。 然而,末法时代的具体情况如何? 倘若能通过此次天劫触动天地契机,推测一二,便能提前做好准备。 遗憾的是,天地之变,终究是天道的运作! 而他目前仅处于炼精化气的境界,刚刚步入修行之道。 在世人眼中,他或许已是宛如陆地神仙般的存在,拥有深不可测的法力。 但在天道面前,他恐怕还不过是一只稍强些的蝼蚁! 又怎会有资格揣摩天道运行的奥秘? “罢了。” 秦天豁然一笑,望向山脚的方向。 “我在云梦山上观云海多年,阅尽云卷云舒,品鉴四季花开花落,以此磨砺我的道心。” “如今我已踏入修行之路,达到了第二重境界,云梦山也因此为外界所知晓,失去了往昔的清静。”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离开了,我要去寻找天地间的珍贵药材,塑造自身真身,以期达到陆地神仙的境地!” 秦天不禁有些感慨。 修行者本是凡人,感知天地进而悟出道途。 若能历经九次天劫而不倒,就有机会白日飞升,变为人们口中的仙人。 然而,身处秦朝这个末法时代, 末法之下,根基受损,规则紊乱。 哪里还有飞升的说法? 更重要的是,秦天并不向往飞升。 他在天门前凝视日月星辰数载,又在炼丹炉中修炼,吸取万草之灵,模拟世间万物,积累了无数心得感悟。 就如同一条相对强壮的鱼跃出水面,不仅能比其他鱼跃得更高更远,还能看到河岸景色,乃至察觉河水的流向。 尽管这只是短暂的一瞥。 飞升,对于入道之人来说,其实是诸多选择中最下乘的一种。 后世流传的道家典籍中记载过不少白日飞升的故事,无论是兵解还是丹解,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必须舍弃肉身,仅凭魂魄飞升。 此乃下下之策,秦天,对此嗤之以鼻! 真正的正道在于成为天人! 而通往天人之路上的第一步,就是成为陆地神仙! 若陆地神仙更进一步,则是世人所说的,超凡脱俗步入神圣! 超凡入圣,正是秦天矢志追求的终极道路! 因此,秦天所修习的并非寻常的修仙之路, 而是,修圣之旅! 不过,不同于修仙只需悟出道意就能飞升为仙,修圣之路显然更为坎坷曲折。 非拥有磅礴气运者不足以成为天人,非累积深厚德行者不足以称为圣人!" 故而,天底下天人的数量有限,圣人的存在更是凤毛麟角。 借用后世的一句说法,那就是每个位置都有固定的归属。 并非所有修炼者都愿意屈就,选择那条飞升成仙的道路。 实则是由于世间并未预留足够多的天人乃至圣人的位置。 要么选择飞升成仙,要么留在人间做个逍遥散仙,尽管他们拥有神奇的法力,但在真正的神仙行列中却仍然被视为世俗之辈,毫无神仙应有的威严。 这样的选择题,傻子都会做! 然而,如今正值大秦衰败的末法时代,天人乃至圣人的席位空缺待补。 天下仅存秦天这一位炼气士,舍他其谁? 按照秦天的判断,若他能突破炼精化气的境界,跃升至下一层次,并且汇聚天下气运于一身,就有望成为陆地神仙,成就天人之位! 天人者,与日月共辉,与天地同寿! 道不移,天人永存! 然而,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循环,祸福相依,难以预料。 天下仅剩秦天一位炼气士,虽使得天人乃至圣人的地位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但也带来一个问题。 他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也没有完备的功法可供研修,甚至连所使用的神通法术,都需要他自行探索创新! 倘若世上尚有其他的修道之人,秦天或许会有师门传承,有先贤指导,有既定的道法遵循,何须事事都要亲自开创? 无奈的是,此时此刻,他独自承载着万千法则。 “罢了,既然这世界唯有我一人独掌万法,那我便要做万法之宗!” “我自创功法以领悟天道,既然我的道路是以炼化天地元气探寻天道,这部功法就名为,炼气诀!” “至于这尊鼎……”他的视线落在天门台中央的巨大炼丹炉上,“顺理成章地,便是炼天鼎!” “炼气诀分为四个层次,分别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每个层次又有三个阶段,我现在正处于炼精化气的第二阶段!” 炼精化气,即提炼万物精华,摄取其中氤氲之气。第一阶段即引导氤氲之气进入炼天鼎中,滋生万物,标志着悟道的开端。 既已开启悟道之初,自然明白如何踏入正途,编撰诸如《太玄通背拳》这类以武入道的世俗秘籍,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所以,第一层的第一阶段,相当于初步超越凡俗,凌驾其上,但尚未展现太多神奇之处。 编纂世俗秘籍,调教普通猛兽,已经是他的极限所在。 而到了第二阶段…… 秦天轻轻一招手,一片从天门台飘过的云雾立刻被他吸引过来,仿佛实体般握在他的手中。 凝视着手中的乳白色云雾,秦天指尖微动,“吱吱”作响,手中的那团云雾瞬间凝结为霜! 一条晶莹璀璨的冰龙在天门台上显现,秦天微微一笑,随意一指。 冰龙瞬息间活灵活现,在天门台上翱翔,“嗷”地一声清唳,响彻整个山谷。 紧接着,冰龙昂首向上,直冲苍穹,又是一声清唳,晶莹剔透的冰龙顷刻间瓦解! “唰唰”的雨声骤起,整个一线天在此刻都被雨水覆盖,大雨来得急,去得也快,迅速消失无影。 以氤氲之气融入体内,领悟万物变幻之理! 这,即是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我已经能够自创神通,施展法术了!” 一道彩虹挂在天空,秦天背手站立在彩虹之下,心中略感不足。 尽管他已步入道门,但道行尚浅,对于天道之力仅能运用,无法完全掌控。 云雾变为冰龙,继而又化为雨水,本就是水的形态变化。 至于冰龙在空中飞翔,甚至发出龙吟,全赖秦天对天道之力的理解来实现。 冰龙本身并未真正复活,秦天也无法赋予冰龙生命! 因此,他还欠缺可以实际运用的神通法术。 没有神通法术,又怎能算得上是一位炼气士呢? “必须尽快创造出适合自己的神通法术才行。” 秦天如此思考着。 “吱吱!” 一声猿猴的啼叫突然从一线天底传来,秦天抬眼看去,只见山谷中的众多野兽忽然骚动起来,一只青色猿猴正跳跃着穿过兽群,疾速奔来。 青猿身姿矫健,眨眼间就沿着一线天攀上了天门台,扑通一声,虔诚地跪在秦天面前,伸出它的爪子。 秦天瞧了一眼它递上来的物品,微微一惊。 那是一枚鲜艳欲滴的野果。 当初秦天刚穿越至云梦山时,曾在山脚下目睹这只青猿在树上享用野果。当时腹中饥饿口渴的秦天也想品尝,只可惜无法上树。 于是秦天想了个主意,从地上捡起一颗果核投掷向青猿。青猿受激,从树上摘下果子反击,秦天也因此得以饱餐一顿。 没想到青猿竟然如此记恩,时隔多年,仍然记得当年之事。尽管秦天已经悟道,但内心依旧深受感动。 接过青猿手中的果子,秦天温和地问道:“你这聪明的小猴儿,莫非知晓我今日即将离开此处?” 青猿跪伏在地上,眼中满是不舍,秦天微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只是外出游历一番,云梦山我还会回来的。” “你要用心修炼太玄通臂拳,假以时日,有望踏上大道之路!” “我走之后,你就作为此山的守护灵兽吧!” 他忽然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那位客人。” 天门台上,云雾缭绕,由冰龙化作的雨水已经消散殆尽,但天空中依旧弥漫着湿润的水汽。 一条横跨天际的彩虹悬挂其间,秦天随手一挥,刚刚被命名为炼天鼎的巨大丹炉瞬间缩小,挂在他腰间。 他走到天门台边缘,低头看向脚下翻滚的云海,然后毅然向前迈出一步。 一步之间,他直接踏入虚无,安然无恙地落入其中! 凭借他当前悟出道行的力量,这不过是雕虫小技。 若能达到陆地神仙的境界,他可以直接化身彩虹,驾驭空气,掌握强大的神通力量。 他悠然前行,从远处看来,似乎正漫步在彩虹之上。 “嗷——” 一声震耳的虎吼陡然响起,是天门台上那只白虎。 它望着秦天在险峻山崖间如行平地,步步远去的身影,不禁发出一声怒吼。 随之,它巨大的头颅深深低下,对着秦天行礼拜别。 不仅仅是白虎,包括白鹤、白鹿、白龟,以及山谷中的飞禽走兽,全都整齐划一地低下头颅,向秦天敬拜不止。 而秦天,也稍微停下脚步。 身为炼气士,虽然因参悟天道而心境淡泊,但并非无情无义。 自从穿越至大秦,在云梦山度过了漫长岁月,日日与山林间的动物相伴,它们为自己寻觅灵草,彼此之间怎会没有情感? 然而,大道为上。 此次离山,除却因云梦山被外界发现,失去了原本的清静之外,秦天还有其他深思熟虑的计划。 炼气士,以炼化天地元气为己用。 而元气蕴含五行属性,即金木水火土。 云梦山中植被繁茂,秦天驱使万兽为其采集灵药,这就体现了木之元气的一面。 如今迈入新的修炼层次,须探寻另一种元气,集满五种元气即达成五气归元,继而追求三花聚顶之境,方有望触及陆地神仙之领域。 秦天此番出行的目的,正是前往东海腹地。 东海,乃传闻中龙宫所在之地,虽为神话传说,但足以证实其为一处蕴藏着丰富资源和充沛水汽的宝地,且时常孕育出奇异猛兽。 修炼者视为珍宝的三要素——法宝、坐骑与道侣,秦天当前阶段暂未需求法宝,因他尚不具备打造第二重天阶法宝的能力;道侣之事,他亦未曾考虑。此刻,他急需寻找的仅是一只适合成为坐骑的灵兽。 前往东海寻求天地灵药,拥有灵兽坐骑既便于赶路,又能增强感知。 此外,浩渺无垠的海面无人居住,恰好为秦天演练新创神通提供了一个绝佳场所。 “你们应领悟道心,尽早步入修行之道。若有余力,多护佑云梦县的黎民百姓,因天地即将剧变,唯有积攒功德才能保身。若你们修行有成,我们定有机会再见。” 清澈嘹亮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山谷间万兽悲鸣,紧随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奔跑。 “哗啦”一阵振翅之声,无数飞鸟冲天而起,紧跟在彩虹之下翱翔。 这些年来,秦天每月都会向鸟兽宣讲大道,尽管他自己先前尚未悟出道心,未能直接为鸟兽揭示道心真谛,但在数载教化下,鸟兽们已颇具灵性。 今日秦天离去,再相见不知何时,鸟兽们怎会不依依不舍地膜拜相送? 一时之间,兽群疾奔,云梦山峦震动,鸟雀遮蔽天日,天门之上云雾缭绕。 细雨悄然洒落,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感受众生的不舍之情。 …… “楚地的雨也会这般奇妙吗?” 正当秦天穿越云梦大泽之际,距离一线天仅有一里之遥的地方,扶苏与蒙恬正策马疾行,在众多亲卫的簇拥下朝着天门台方向进发。 二人小心翼翼地行进,因为他们已接近一线天区域,但直至此刻,除了一只青猿外,他们还未遇见任何飞禽走兽,甚至连昆虫都未曾发现。 发出这一已成为经典话语的“楚地之某某如何”疑问的,正是扶苏,此刻他脸上已显露出一丝无奈。 第19章 此刻,蒙恬脸上已洋溢出喜悦之情。 此次登山,由于兽潮的存在,扶苏并未穿着他那标志性的宽袍大袖,而是换上了坚固的铠甲。 毕竟作为始皇帝的长子,他在人们心中除了仁爱好学的美名之外,还有一项公认的评价,“英勇果决”。 他曾经上过战场,虽然无需他亲自冲锋陷阵,尽管外表儒雅,实则内心充满勇气。 身披铠甲的扶苏显得威风凛凛,但这已是刚才的情景。 因为在不久之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他淋得湿透,俨然成为一只落汤鸡。 被淋成落汤鸡也就罢了,令扶苏真正郁结的是,明明现场有他、蒙恬以及二十多名亲卫,偏偏只有他所在位置雨水如瀑。 因此,他发出了内心的疑惑。 楚地之雨,是否只独浇我一人? “公子,依我看刚才那阵雨似乎是围绕天门台为中心,公子靠近天门台较近,故而……” 公子扶苏虽看似狼狈不堪,但蒙恬却神情肃穆,他紧紧盯着天门台方向,严肃地回应。 扶苏嘴角微动,已无言以对。 他从未质疑过蒙恬所说的话,即便蒙恬谈论起异人、神仙或是兽潮,他也从未产生过怀疑。 因为他和蒙恬共同戍守边疆多年,深知蒙恬品性稳重,绝非故作玄虚之人。 况且,以蒙恬身为大秦上将军的傲骨,他也不会胡乱编造谎言。 然而,关于神仙的说法实在太过虚幻,提及云梦山上的异人,更是荒诞不经。 对此,扶苏坚信不疑。 始皇帝统一六国后,在咸阳建造明堂、金匮、周室、石室四大宫殿,搜罗六国遗书尽数收藏于四宫之内。 当时天下所有书籍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万字,扶苏聪颖好学,早已熟读四宫所藏典籍。 他早已察觉到上古时期流传着诸多传说,诸如神人、圣贤、大能者,挥手间便能令沧海变为桑田,日月为之改易。" 然而,这些仅仅是口耳相传的故事,自从仓颉造字以来,再无任何一位神仙圣贤现世,即便是有传言中的驾鹤西去的卫懿公,也只是人们的附会臆想。 《左传》原文中仅仅提到卫懿公薨逝时,有白鹤环绕殿堂飞翔。 问题在于,卫懿公本就饲养鹤,并且还封鹤为大夫,他去世时自己的宠物在他宅邸周围飞几圈,又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呢? 口耳相传的事物往往容易夸大附会,唯有见诸文字的记载,才具有较高的可信度,这并非只有扶苏一个人这么认为。 如果不是这样,为何还要设置史官的职位呢? 当世人皆言神仙存在,然而自有了文字记载以来,却始终没有一条确切的神仙事迹记录,由此看来,神仙之说,实属谬误。 “上将军,你过于执着此事,我……” 他苦口婆心地想要劝解,话未说完,突然神色一愣。 紧接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瞠目结舌地看向不远处的天空。 不止是他,旁边的蒙恬此刻也已经心驰神往,同样呆望着云梦山巅方向,激动地喊道: “公子,你可看到了吗?” “那里,似乎有一位仙人乘虹而行!” 云梦山巅,一人衣袂飘飘,踏山而行。虽然步伐悠闲,却仿佛能够缩地成寸,轻盈如飞燕。 一线天附近的山间,蒙恬和扶苏此刻已目瞪口呆。 蒙恬暂且不论,他早已断定山中那人必是异人,甚至可能是神仙,现在目睹这宛若神仙般的景象,内心自然激动不已。 而扶苏不同,此刻他的脑海中犹如雷霆炸响,脸色苍白。 云梦山属于武陵山脉余脉,绵延千里的武陵山脉在此戛然而止,形成一片参天石林。 云梦山就是这片石林中最大的一座,占地数里,自山腰部分拔地而起,左右两侧各有一座石峰,直插云霄。 云梦山虽不算险峻,虽然海拔较高,但由于占地面积广大,尚可攀爬行走。若沿山路绕过山脊,通过一线天,便能到达天门台。此处已算得上是云梦山山顶,因为两侧石峰如刀削般陡峭,几乎无法攀登。 石林中其他的多数石峰,如同云梦山巅的这两座石峰一般,东西宽度不过十数丈,高度却足有近二百丈,直立如剑,连猿猴都无法攀爬。 这些地方根本无法行走,一旦失足,便会跌入深渊,粉身碎骨。更何况石峰与石峰之间,虽然从地面看上去仿佛紧密相连,仿佛一跃就能越过,但实际上,宽的有上百丈,窄的也有数十丈。 即使是云梦山顶的两座石峰,虽然合称一线天,两者间的实际间距也在三丈以上,别说人,就算是猿猴也难以跨越! 然而那位异人却如履平地,轻易跨过百丈宽的间距! “嘶……”倒抽凉气的声音响起,眼看那位异人已在石林后消失,扶苏终于稍微回过神来,他惊讶地问道:“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陆地飞行之法?” “陆地飞行之术?这是什么意思?”蒙恬也逐渐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望向扶苏。 “我喜好博览群书,遍读诸子百家及众多古籍。” 尽管天空中已不见异人的踪影,扶苏仍然凝视着异人消失的方向,惊叹地说:“《山海经》中曾有记载,古代的天人可以追赶太阳,连续奔跑九天,最终因口渴而亡。” “后来道教中有言,这就是所谓的陆地飞行之术!” 蒙恬一愣:“公子的意思是,此人是天人?” 关于“夸父逐日”的古老神话,蒙恬亦有所耳闻,此类故事实际上是当时贵族教育的基础读本,尽管表述较为浅显易懂。 夸父部族被认为是上古神只之后裔,按照古代血统观念,神只之子虽不具备神只的崇高地位与广大神通,但却被归类为天人。天人在行动举止间,即便无法达到神只般的逆转乾坤,也能轻易引起天地间的异象变化。 比如帝俊座下的名臣后羿,并非神只,实为天人,却有着射落太阳的伟力。 秦代华夏民众对于神仙的认知仍相当质朴,彼时的道教尚未凌驾于诸子百家之上。 尽管随着方术盛行,人们对成仙的追求愈发热烈,但普遍而言,在人们心中,仙人的地位仍不及天人。 究其原因,仙人仅追求永生不死,而天人则是上古神只血脉的延续,他们才是真正挥手间便可令天地变换的强大力量! 此刻,蒙恬脸上已洋溢出喜悦之情。 他原本期望这位异人至少是个仙人,能够为始皇帝炼制长生不老之药。未曾料想,这位异人竟可能是更为高贵的天人! “他或许并非天人,古籍记载模糊不清,我也无法确定。”扶苏目光呆滞地看着蒙恬,接着说道,“但我确实知道一件事。” “这位异人,绝非寻常人物!” “公子、上将军,我们是否应当去邀请他回来?”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正是蒙喜。 蒙喜此刻也是满心震撼,同时也带着一种沉冤得雪般的自豪感。 他先前曾陪同蒙恬一同造访云梦山,亲眼见证了异人讲述大道,深知上将军所述属实。 然而,公子扶苏始终对此抱怀疑态度,即使自己及一众亲卫赌咒发誓为上将军作证,换来的也只是扶苏模棱两可的一句“我明白了,你们先退下”。 今日亲眼目睹异人凌空踏虹,加之扶苏认出此即古籍所载的“陆地腾空之术”,终为上将军及自己洗刷了冤屈。 扶苏这时头脑也彻底清醒过来,他赞赏地说:“没错,这样的异人,怎能让其流落在荒野之中?应当尊奉为大秦的上仙圣贤才是!赶紧追赶,我和上将军亲自去请!” 此刻,他的心中波澜起伏。 自从蒙恬来到江陵与扶苏会面以来,就一直在谈论云梦山的那位异人,言语间不断暗示对方可能就是神仙。 此前扶苏从未相信过神仙的存在,在他看来,楚地出现几个能驾驭群兽的奇人,并不足为奇。 包括刚才怒气冲冲地前往前线,也是为了帮助上将军去除心中的迷思。 既然你一直希望我能陪你去云梦山顶,确认那位异人是否真的是神仙,那么我就如你所愿,彻底打破你的幻想。 不曾想,蒙恬所说竟然是真的! 大秦的疆域内,竟然真有天人仙人的存在! 而倘若真有天人仙人,始皇帝追求的长生之道岂非有望实现? 扶苏聪颖好学,博采诸子百家之长,虽在外表上看似乎是法家的支持者,但实际上骨子里他深深倾心于儒家。 儒家崇尚“仁孝”,扶苏对此深以为然,认为人若无仁孝之心,与禽兽何异? 正如始皇帝,尽管自己并未得到他的特别宠爱,扶苏仍然对他充满敬仰。 他诞生之际,正值六国纷争,秦国攻打楚国,梁国图谋覆灭齐国,齐国则在昔日的王野与北方豪杰交战,天下动荡不安。 若无始皇帝,天下何以统一? 六国之间的连年征战,战火绵延几百年,百姓又怎能安宁? 而始皇帝凭借雄才大略,为天下百姓许下万世太平的梦想。 “若朕能享万世基业,大秦必将延续万世,天下百姓也将享受万世安宁!” 这是始皇帝的话语,亦是扶苏内心的期盼。 即便自己一生无缘皇位继承又如何? 然而,方士欺骗始皇帝的事情败露,不仅使始皇帝美梦破碎,也让扶苏怒不可遏。 因为,六国遗老纷纷以此作为嘲笑的话题,称始皇帝已变得昏聩,朝廷内外出现了逆流暗涌。 扶苏不清楚这逆流源自何处,但他明白,若这样下去,天下将会再度陷入混乱! 然而,此刻望着空中那道彩虹,回想起异人凌空踏虹而去的神奇景象,扶苏心头涌起一份领悟。 天下能否继续安定,似乎全都系在这位天人身上了,应当尊奉他为大秦的至高圣仙导师! 扶苏果断决定,立即掉转马头。 异人拥有陆地腾空之术,自然可以踏虹而行,即便是山岭险峻,对他来说犹如平地。 然而,作为凡夫俗子的自己若要追赶,首先要做的便是下山。 不过,根据异人离去的方向来看,似乎是朝着东方而去。 云梦县位于武陵山与云梦大泽交汇之处,西临武陵山,东接云梦大泽。 虽然异人拥有陆地腾空之术,但云梦大泽毕竟是一片水域,腾空飞行应该无法跨越吧? 应该是不能吧? 不管能不能,扶苏现在也只能咬文嚼字来安慰自己。 他重重一甩马鞭,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正要迈步前行,却又突然僵在原地,全身颤抖起来。 扶苏猛然一愣,身后一线天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雷鸣声,雷声滚滚,快速逼近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是什么?难道又是楚地的奇异雷声吗?”他下意识地看向蒙恬。 而蒙恬正准备策马追赶异人,听到这阵雷鸣声,脸色也微微一变。 下一刻,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面色剧变:“糟糕!” “快保护公子躲避!”他大声下令,率先跳下马来。 扶苏此刻也醒悟过来,这声音,是兽潮! 之前他一直听蒙恬提及山谷中有无尽兽潮,却不曾重视。 毕竟,小小一座云梦山,方圆不过数里,怎么可能容纳如此众多的飞禽走兽? 然而此刻听到这阵声音,他才意识到蒙恬所言非虚。 仅凭这声音带来的震撼程度,就如同匈奴数万铁骑狂奔冲击般,让人胆颤心惊! 此刻还坐在马背上无疑是极其不明智之举,他迅速跟着蒙恬下马,用力拉住战马藏身于一块巨石后面。 将战马安置在巨石背面,扶苏一行人爬上巨石,而此时一线天方向已是烟尘漫天,无数兽吼声交织在一起,声音尖锐悲凉,仿佛哀鸿遍野。 烟尘如同潮水般四散开来,显然野兽不像人类那样必须沿山路行走。看到这一幕,扶苏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必正面面对兽潮的冲击! 然而,心中仍不免产生一丝困惑。 尽管蒙恬猜测山上的那位异人可能是仙人或天人一类,但作为领兵大将,他仍做足了准备。 云梦山西侧为连绵山脉,东侧则是广阔的大泽。 动物在奔逃时,理应选择向西,即山脉方向逃跑。 因此,大军采取了自东南向西北的方向驱赶兽群,随后又在西侧隘口布设战车和一支军队,意图将整个兽潮一举歼灭。 这就是经典的围猎战术。 然而此刻,兽潮居然朝着东边疾奔,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哗啦”一声,杂草丛中传来一阵骚动,一头吊睛白额猛虎首先跃出,凭借四肢修长矫健的优势,飞快地穿越崎岖的碎石地带。 这头猛虎身长足有一丈,皮毛斑斓绚丽,甫一现身,便吓得躲在山石背后的二十多匹战马齐声嘶鸣,战战兢兢,连扶苏等人也为之悚然。 然而,猛虎看都没看扶苏等人和战马一眼,径直跃上巨石,在扶苏震惊的目光中,再次奋力一跃,直接没入了丛林深处。 扶苏并非惧怕猛虎,他在边关跟随蒙恬多年,经历过多次战争,一只猛虎还不足以让他心神动摇。 他真正感到震惊的是,这只猛虎竟然在流泪!" 第20章 方士全都是欺诈之徒! 山林霸主,大虫之称,象征着至猛至烈的兽中之王,百姓常言“虎毒不食子”,足见大虫的冷酷无情,堪称世间极致。 然而此刻,此等山林霸主竟显露出颇具人性的一面,为异人的离别洒下泪水? 又一只豹子从草丛跃出,身后紧随着几头皮坚肉厚的野猪。 同样的是,它们并未留意扶苏一行人,只是眼中含泪,跟随大虫的步伐迅速奔向山脚。 “这应是异人布道的感化所致。”蒙恬感慨万分地发表见解。 扶苏默默点头赞同,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再度剧变。 “糟糕!”他猛然惊呼。 “前将军尚在中军阵地,那里有战车、盾牌、阵列,更有诸多易燃物品!” 蒙恬的脸色也随之骤变! 此番深入山林,他们早有两手准备。 上将军蒙恬亲自率领先锋部队,前往一线天勘查,并引导兽群集中至一线天。公子扶苏则带领中军,严阵以待。 若山上真有异人,则蒙恬邀请其出山;若无异人,则中军直接在一线天展开围猎,无论是兽潮还是天门台上的疑似方士,都将被烈焰吞噬,成为一片焦土。 这是蒙恬与扶苏互相权衡后的战略决策。 然而此刻,山中确实存在异人,而蒙恬与扶苏二人却都在前军,中军交由王平指挥! 王平为人严谨,定会严格按照既定策略行动。即使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比如野兽未按预期聚集在一线天,而是提前下山,他也必定下令军队进攻,甚至可能直接纵火焚烧山林! 如此一来,兽潮必将与秦军发生激烈冲突,造成大量士兵伤亡,此举或将触怒那异人! 而秦军若贸然拦截并发起攻击,也必然激起兽潮反击,极有可能导致数千将士在此地全军覆没! “蒙喜!”蒙恬厉声呼唤。 他不顾已现雏形的兽潮,眼神犀利地凝视着蒙喜的眼睛:“你速速前往中军传达我的将令,令中军集结阵型,将轻车聚合防御,切勿擅自向兽潮发起攻击!” “遵命!纵然舍命也要将上将军的将令送达!” 蒙喜同样是个勇猛之士,他恭敬行礼后,跃上马背。 “咣当”一声,他弃掉马鞭,抽出佩剑,狠劲一剑刺在马臀上。 马儿疼痛难忍,立刻暴起,一声嘶吼,四蹄翻飞直冲下山。 见蒙喜紧紧抓住疯狂奔驰的马脖子,穿越草木树丛疾驰而去,再闻耳边越来越近的轰鸣声,蒙恬与扶苏互望一眼,不禁叹息一声。 此刻由于兽潮阻挡,追踪异人显然已无法实现。 当务之急,只能寄希望于蒙喜能成功将将令传达到中军,否则数千秦军将士恐将与兽潮正面冲突! 这不仅可能触动异人的不满,秦军也将遭受重大损失! 更严重的是,云梦山东侧,正坐落着云梦县! 此刻,当云梦山一线天的兽群狂奔下山之际,距云梦山不足一里的云梦县已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数千楚民在一百秦兵的严密监视下,坐在县中的粮仓边。 大秦的主要粮食作物是粟,此时所说的禾,指的是粟,或者小米,并非水稻。但在楚地情况不同,这里多水田,一般种植产量更高、口感更好的稻米。 然而稻米相比粟麦而言,水分较多,需要晾晒的时间更长,场地也更大。 这里正是云梦县的晒谷场,数千楚民把宽阔的晒谷场挤得满满当当,周围秦兵拔剑张弩,虎视眈眈地监视着楚民。 而楚民们个个惶恐不安,忐忑不已。 “这位将军,”一位年长的乡绅起身,恭敬行礼道,“我们虽是旧楚之民,但大秦统一全国已有八年,我们也已成为大秦治下的楚人,为何对我们如同对待敌人一样?” “休得多言,你们是代罪之人!”回应的是骑在马上的军官,正是先前受命驻守楚地等候指令的百将。 “请问我们犯了何罪?”乡绅低头追问。 “始皇帝陛下的三杀令,上次你们已经听上将军亲口说过。”百将冷笑回应:“胆敢自称神仙方士者,杀无赦!” “但是,上将军上次也曾当着我们的面,尊崇白鹿为祥瑞神兽!” “没错,他对我们楚人守护山林的神兽表示敬意,我亲眼看到的!” 几个抗议的声音响起,尽管听得出十分年轻,但未能辨明具体身份。 百将懒得追究,继续冷笑答道:“上将军如何行事,是他自己的事!” “然而始皇帝陛下的法令一日未改,就一日不可违背!” 他斜眼扫视着满地楚民:“现在还提什么祖神,什么神兽,你们楚人,是不是觉得我等手中的兵器不锐利呢?” “绝无冒犯将军之意,”乡绅再次施礼,“只是我们楚人敬仰祖神已有千年之久……” “你们楚人的祖神,与始皇帝陛下相比,哪个更重要?”百将从马上俯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乡绅,满脸恶意。 乡绅愣愣地看着百将,周围的楚民脸上也现出愤怒之色,而百将则发出一阵嘲笑。 秦楚两族本有世代联姻之情,然而始皇帝名义上的曾祖父——华阳夫人的家翁,在以姻亲之名接见楚怀王时,突将其扣留,并终其一生不予释放回楚地。 此举引发了楚人的极大愤怒。虽因华阳夫人的缘故,两国尚未完全撕破脸,但在边境线上争斗不断,持续近百年。两国人民也因此视彼此为死敌。 尽管楚国已被灭亡,天下归秦已久,但这种仇恨似乎并未消解,反而愈发激烈。 扶苏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在楚地仅针对方士进行肃清,并不对楚民骚扰,甚至还以赔偿的名义,将没收方士的财物分发给楚民。 但像扶苏这样以仁德治世的人并不多见,像伍那样披荆斩棘,亲自带领楚地百姓耕作建屋、教授文字的秦吏更是凤毛麟角。 大部分秦人仍对这个历经百年未能彻底征服的大国保持着高度警惕,甚至是深深的敌意。 在许多秦人看来,楚人之所以怀念故国,就是因为当初在灭楚时杀人不够。 若能杀得楚人再也不敢提及楚国之事,天下才会真正安定! 百将持有这样的观点,他并不深思天下是否真的安定,只是简单地对楚人抱有仇恨。 上次上将军蒙恬命令他将所有楚民押赴云梦山斩首以示军威,这正合他心意。只是不明白为何半途,上将军突然改变了主意。 或许是因为楚地环境恶劣,瘴气弥漫,使得上将军一时迷失。抑或是由于当时山谷中的兽群庞大,为了避免楚民四散逃亡,上将军才特别如此指示,百将心中暗自揣测。 他清楚记得当时楚民得知暂时得以豁免一死时的情景,不少人甚至当场叩拜。但他们拜的并不是暂饶他们一命的上将军,也不是始皇帝陛下,而是云梦山传说中的仙人!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上将军昨日归来时,不仅公子扶苏随行,更有五千精锐大军紧跟而来! 这五千大军的都尉,正是王翦老将军的儿子,王平! 是百将昔日的直属上司! 而且他们展示的姿态,明显是要将云梦山周边的一切生灵悉数围捕殆尽! 因此,在百将的眼中,这些楚地百姓已然被视作注定丧命之人。 只需王平一声令下! 特别是眼前的这位村老,当他遭受上将军严厉斥责之际,正是此人笑得最为欢快,以至于笑泪横飞。 “你们不是常说楚地人杰地灵,云梦山上住着仙人?”百将满含杀气地盯着村老及周围众多楚人:“那么,你们楚人的仙人,现在能救得了你们吗?” 村老面色苍白,他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楚人。 楚人的确深信云梦山上有仙人,同时也坚信云梦泽是祖神的圣地。 然而,心中的信仰与现实生活中的确信仍有差距,楚人们也明白仙人事迹过于虚无缥缈。 这就如同后代对先祖的敬仰一般,人人都说先祖会庇佑自身,但遭遇危难时,人们的首要行动往往不是焚烧纸钱祈请先祖显灵搭救,而是慌乱失措地拨打报警电话找警察帮忙。 村老原本就是云梦山石林边的山民,自幼便在山中谋生,从未亲睹过仙人的风采。 早先他曾以为方士就是仙人,然而在方士们被秦人无情屠杀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方士全都是欺诈之徒! 那么,云梦山上,究竟是否真的存在仙人呢? “如此看来,我们楚人,今日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他面色凄苦地开口。 他本能地朝云梦山望去,紧接着,他的眼神骤然聚焦。 只见一头白额吊睛猛虎自云梦山口狂暴冲出,张牙舞爪地直扑此处。 “有山君出没!”村老下意识地高喊出声,话音刚落,他又是一愣。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宛如滚雷般从云梦山方向传来,而云梦山靠近云梦县一侧的山林此刻已然沸腾起来。 村老再次面色大变,他瞠目结舌地望着云梦山方向腾起的滚滚烟尘,又看着那率先冲锋的大虎,猛然发出一声怒吼。 “兽潮来临了!” 随着村老的一声怒吼,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云梦山的方向。 此刻,那滚雷般的声响已经清晰可辨,现场的楚人们都变了脸色。 “怎会有如此众多的野兽出现!” “这些野兽,怎么会下山来?” “我们今天恐怕难逃此劫了!” 人群中开始骚动不安,楚地山脉繁多,自然野兽众多,其中以山君,也就是老虎尤为常见,放眼整个大秦,无人能及。 然而这些野兽大多生活在云梦山以西的山林中,武陵山是它们的栖息地,即便迁移,也是向西而去,很少会向东进入云梦县所在的平原地带。 只是偶尔会有个别失去领地的野兽闯入县城觅食,但在令伍带领云梦县楚民修筑了栅栏后,这种情况也变得极为罕见。 然而今日,却突然见到大批野兽下山,径直朝着云梦县方向疾驰而来,这让楚人们怎能不感到惊骇万分? 云梦山上怎会有如此众多的野兽? 听这动静,恐怕不下万余头! 而且,这些野兽为何要朝着云梦县方向涌来? “安静!”一声厉喝响起,正是百将。 他同样满脸震惊之色,显然也被突如其来的兽潮吓得一愣。 他此刻略显迷茫。 先前上将军蒙恬从一线天返回后,立即赶往江陵,仅下令让百将率部监视云梦县百姓,防止他们逃跑,也不准他们进山。" 对于山上究竟发生了何事,百将等人一无所知。询问令伍,令伍也只是含糊其辞,只说云梦山上万兽汇集,每逢月初月圆便会叼草齐聚云梦山顶。 百将对此颇为不屑。 万兽? 一座小小的云梦山,方圆不过数里。就算把整个石林也算上,也不过方圆二十多里的范围。 何来的万兽?如何实现万兽汇集? 令伍或许久居楚地,早已忘记了自己是个秦人吧。 然而此刻,他猛然发现,令伍所言非虚! 甚至,还有所保留! 身为百将,他自然懂得所谓的观气之术,即通过烟尘、声音等迹象,判断来犯敌人数量。 凭借他的经验来看,如此浩大的声势,这所谓的兽潮,恐怕足有数万之众! “原来上将军急召援兵是有原因的!”他此时心中涌起一股醒悟。 尽管震撼不已,但秦军作为天下无敌的强军,其底蕴深厚不容小觑。 何况秦人剽悍无比,常能至死方休。即使面临兽潮,也激发了秦人骨子里的凶悍之气。 “所有人听令,盾牌手上前,戈兵随后,弓弩手殿后!”百将声嘶力竭地下达命令。 “莫要慌乱,外面还有栅栏挡着!” 这批前来楚地的士兵基本都是当年荡平六国的老兵,行动迅捷有序,“哗啦”一声,二十名盾牌手快速集结在百将前方,盾牌稳稳插入地面。又有二十名戈兵将自己的长戈斜靠在盾牌上。 “吱吱呀呀”声响不断,剩余的五十名弓弩手也开始为弓弩上弦。 转瞬间,一个完整的军阵已经形成,而此时那只吊睛白额大虎已经冲到了栅栏之外。 只有大约一人高的木质栅栏显然无法阻挡一头威猛的老虎,只见它轻松一跃,便越过了栅栏,然后毫无停顿地直奔县内的粮仓而去。 “准备!”百将双目赤红,正要下令发射弓弩,不料那头大虎竟毫不停留,甚至看都没看在场的楚人秦人一眼,径直疾驰而过。 云梦县虽被称为县,其实规模不过一个村子大小,县西紧邻云梦山,至于县东,则是碧波浩渺的云梦大泽。云梦大泽连绵据说有八百里,实际上是由众多相互连通的小湖汇集成片,云梦县东侧的小湖就有数里宽广。 湖中并非坦途,也有石峰矗立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就像云梦山的缩影,只是相对较低,也没有云梦山那般险峻。 大虎此时直奔的就是湖边,它笔直冲到水边后,忽然昂首发出一声虎啸。 不只是它,领头的都是一些身形较大的走兽,包括虎豹、野鹿和山羊。这些野兽同样毫不惧怕在场的数千楚人以及百余名严阵以待的秦兵。力壮者直接跃过高矮的栅栏,力弱者则老老实实地绕过入口,纷纷冲向大虎所在的湖泊边。 “轰隆”一声闷响,几头不知从何处奔来的水牛,直接撞塌了低矮的栏杆,轰轰烈烈地冲了过来。 不仅仅是水牛,还有熊、狼、野猪…… 只要是楚地常见的走兽,无一缺席,全都浩浩荡荡地从众人面前疾驰而过,最后集中在湖泊边缘。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走兽,头皮阵阵发麻。 并非所有的走兽都闯入了云梦县,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第21章 西端始于云梦山,东端已深入云梦泽内。 然而,即便是这一小部分,数量就多达数千头走兽,其中有肉食类动物,也有草食类动物,全都混杂在一起。 不论是秦人还是楚人,何时见识过这样的场景? 况且,这些走兽聚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声清澈悠扬的鹿鸣陡然响起,所有人循声回望,只见栅栏缺口处,不知何时溜进了一只白鹿! 正是上次被上将军释放的那只白鹿! 原本温顺的白鹿此刻身上依旧洋溢着宁静的气息,然而人们分明能看到它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它,似乎正在哭泣! “呦呦!” 又是两声清脆悦耳的鹿鸣,白鹿同样无视近在咫尺的乡民及秦兵,而是轻盈前行,步伐中竟透着庄重之感。 它跃上大泽岸边一块嶙峋岩石,同样高昂着头颅仰望苍穹,突然间,它的前蹄一沉,径直跪倒在地。 “轰隆”一声,随着白鹿的动作,集结在大泽边缘的数千野兽,齐刷刷地低下前蹄,纷纷跪倒在地上,场景浩大壮观,延绵不绝。 这是,在膜拜吗? 万物朝圣! 此刻,所有人脑海中都是一片空茫,乡老因始终站立未坐下,此刻显得尤为从容。 他恍惚地抬首望向天空,下一瞬,他的眼神骤然聚焦。 只见,天空中赫然出现一道彩虹,连接着云梦山与大泽。 彩虹贴地极近,而在彩虹之上,有一人,从山巅疾掠而过,正凌空步履彩虹而行! 乡老内心犹如遭雷击般震撼,他愣愣地望着那人影宽袍飘逸,仅几步便跨越百丈距离,转瞬即至大泽之内,再瞥一眼泽边那些匍匐膜拜的野兽和白鹿,刹那间领悟到什么。 “我们祖先的神只,出山了!!” “祖神?” “在哪里?” 乡老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唤回了所有楚人的神志,他们纷纷抬头向上望去。 紧接着,所有人都内心剧震! 原来,天空之上,正横亘着一条彩虹,贯穿东西两端。 西端始于云梦山,东端已深入云梦泽内。 楚地多雨,彩虹在此并不稀奇,但这彩虹却颇为奇特。 相较于往日高空中的彩虹,这条彩虹离地极近,仿佛给人以可触及的错觉,仿佛只要身处云梦山巅,就能轻易触及其源头。 而且不同于以往彩虹的朦胧形态,这条彩虹异常清晰,低垂于天际,熠熠神光犹如一条通往天界的坦途。 不仅如此,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在彩虹之下,还有一大片鸟雀紧随其后,伴随彩虹飞翔,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 粗略估算,恐怕不下数万只! “我看到了,祖神!”一位欣喜若狂的老者叫出声。 “我也看见了,就在彩虹之上!”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 “在哪儿?”无数询问声此起彼伏,数千楚人翘首仰望天空,许多人神情焦急,眯眼努力辨识那道天上的彩虹。 “此刻已在湖心岛上。”乡老坚定地回答,他一直紧紧盯着那踏虹而行的身影,凭借他老眼特有的远视能力,依稀可见那身影一步跨出,直接落至大泽中一座孤峰之巅。 由于山峰阻挡,随后身影便消失不见,一名乡民惋惜地说:“我也看到了,只不过,那位仙师似乎非常年轻。” “年轻?那岂非不是祖神?” “祖神居住在云梦泽深处,怎会轻易现身?” 乡民们议论纷纷,乡老转过身面向百将。 楚国虽曾为大国,即便如今沦为草野之民,楚人心中仍存自豪。 一夜之间改朝换代,天下归秦。楚人尽管心有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自我安慰,即使成为了大秦百姓,难道不还是生活在楚地吗?四季祭祀,不仍是祭奠祖神与屈原大夫吗? 在此之前,楚国历代国君大多实行放任自流的统治方式,反正粮食充足,连国内人口数量都不清楚,更谈不上精确统计。 尽管忽然变为大秦子民,但伍令确实是一位贤良县令,平日带领楚民建房、开垦农田,甚至教导楚民什么是法律,什么是礼仪等。 伍令视楚民如子女,楚民自然视他为父母官。 然而近日来,云梦县大小事务由那位百将掌管。百将是昔日攻打楚国的老兵出身,对待楚民如同敌人一般。 平日严格限制楚民行动,甚至不允许他们去照料那些散落在山间泽畔的零星田地。 所幸云梦县虽田地不多,但土壤肥沃,水源丰富,实属种啥收啥之地。加之伍令每日巡查,几日无人照料,问题不大。 真正令楚人们愤慨的是,百将下令后,所有秦兵视楚民如罪犯。别说外出,即便是夜晚出恭,都会有士兵持戈相对,盘问身份。 白天更是有秦兵严密巡逻,乡民们遇见彼此,不敢言语交流,只能用眼神示意。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楚人坚信自己是祖神东皇太一的后代,相信祖神就居住在云梦泽中,而云梦山乃至云梦泽内,存在着神仙。 这一点,让乡老困惑不解。 自上古时期起,我们便祭祀祖神东皇太一,千年前又多了屈原大夫,至今已历数千年,祭祀不断。 我们祭祀祖先,并非反对大秦,为何竟成了罪犯? 你秦王不愿听闻天下有神仙之事,我们就不能有祖先了吗?这是何等道理? 尤其这位秦军百将,你不是一口咬定云梦泽连神仙都没有吗? 今日楚地神仙显灵,当着如此众多的人踏虹而行,有万鸟相随,有万兽朝拜,你又有何话说? 是否为祖神,又有何干系? 乡老愤恨地瞪了百将一眼,随后突然面露庄重,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旧的衣物,接着双手如翩翩起舞般高高举起,轻轻挥舞了几下衣袖,继而用手背贴额,深深下拜,久久不起。 “我等楚民,敬拜云梦山仙师!” “愿仙师庇佑我等黎民,免受战乱之苦,永享安宁欢乐!” 其他楚人此时恍若梦醒,紧接着无数人抖擞衣衫,数千件或崭新或残破的衣袖同时举向空中,载歌载舞。 “我等楚民,敬拜云梦山仙师!” 数千楚人整齐划一地叩首伏地,向天上的彩虹施以最虔诚的礼拜。 稽首,即五体投地,凡人不可承受,否则必将引来天谴,唯有天地神灵方可接受! “都给我起来,全都给我起来!”一声怒吼传来,正是那位百将。 此时百将脸色阴沉,刚才楚人们仰望天空时,他也抬头看过,除了那道彩虹和一群鸟兽之外,他什么都没能看到。 原本他也有些忐忑不安,但刚才乡老看他那一眼,却彻底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此外,他也从自己部下的士兵脸上看出了一丝恐慌。 显然,军心已乱! 秦法严酷,军心动摇,将军当斩,已成为常态。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此事彻底掩盖! 况且他素来不信神仙,更不相信真有神仙在头顶踏虹而行,别人都能看到,唯独自己看不见。 这必是楚人故弄玄虚! 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狠狠一脚踢翻一名楚人,随即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鞘尚未拔出,便胡乱对着人群一阵猛砸。 “哎呦!” “啊!” “救命啊!” 几名楚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瘫坐在地痛苦哭泣,但其余楚人仍旧伏地虔诚礼拜。 “咣当”一声,百将怒不可遏,他直接拔出剑锋,满含杀气地将剑架在乡老的脖子上。 “你说,你们楚地人杰地灵,刚才那道彩虹,就是你们楚地的神仙显灵?” 他语气中充满杀意:“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看那个狗屁神仙会不会来救你!” 而此时的乡老依然保持着叩首的姿态,对他置若罔闻。 百将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手腕猛然一动,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 始皇帝雄图伟略,军中尽是对始皇帝的忠诚之士。 而大秦铁骑,正是大秦一统江山的基石所在! 不论如何,即便是楚人故布迷局。" 始皇帝既然下令天下不容神仙方士,就算真的有神仙在此…… 某亦欲诛仙! 秦律严谨,上将军蒙恬尽管仅下令监视,并未指示诛杀,众将仍需恪守军令。 然此刻众将已无法按捺。 这群楚人愚顽不堪,一再二、二再三挑战始皇帝之威严,岂能容忍? 此外,当前军队之主将是蒙恬上将军,但众将均为昔日伐楚的老兵。 彼时伐楚的统帅,则是上将军王翦。 现今社会门阀观念深重,始皇帝下令废除天下姓氏,一律以氏代替,并强制民众拥有姓氏,旨在令天下彻底遗忘六国宗室,同时削弱宗族势力。继而设立太尉,三分丞相,于军中实施调防策略,以集中天下兵权。 再者,废除了封建制度,改为郡县制,从此不再有国家中的国家,政令统一,天下百姓皆应忠于一人。 然而短期内成效有限,尤其是整合兵权之举,进展缓慢。 究其原因,在于这个时代能担任中级及以上军官者,大多出自中小贵族。这些中小贵族本就依附于大贵族,属于贵族的从属,他们的封地也在大贵族领地之中。 除去始皇帝直辖的卫尉所辖的皇室军队,其余三军追根溯源,均源自私人武装。 例如后世所说的长城军团,就是蒙氏家族的部队;而南方军团,即众将所在的部队,实际上是王氏的军队。 如今虽以上将军蒙恬为主,但鉴于王氏子弟王平任都尉,其旧部自然更重视王平的命令! 王平的命令简洁明了,一字足以概之,那就是——杀! 就从这个顽固不化的楚人长老开始! 众将此刻杀气腾腾,他手中长剑高举,正欲狠厉劈落,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呼喊传来。 “众将,注意上方!” 声音短促,连多余的话语都来不及说出,足见情况万分危急! 众将下意识地抬头,刹那间,他全身猛然一震。 只见一只巨大的猛兽,正端坐于高耸的粮仓之上,一对黄绿相间的眸子,正紧紧地盯着众将。 这只猛兽身长竟达五丈,皮毛光滑如镜,仿佛涂抹过油脂一般。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只猛兽通体洁白无瑕,除了一身特有的斑纹外,没有丝毫杂色。 众将心头疑惑不已。 这只白虎从何处出现? 它又是何时悄无声息地爬上粮仓顶端的? 还未等众将回过神来,粮仓顶上的白虎突然身形一动。 下一瞬,它凌空跃下! “啊!”众将猛地反应过来,他本能地一剑狠厉劈出! 他久经沙场,这一剑精准无比,直指白虎即将落地之处! 至于那位楚人长老也在剑势范围之内,此时他已顾不上了,毕竟这名长老罪该万死! 然而,这只白虎身躯虽硕大,却异常敏捷。 在空中之际,它已迅速伸出一只比众将头颅还大的利爪,轻轻一挥。 “铛”一声巨响,利爪与青铜长剑碰撞,众将只感一股巨力涌来,长剑瞬间扭曲飞出,他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白虎落地,它甚至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爪下的楚人长老,再次挥动利爪。 “哗啦”一声,众将身上的铁甲如同薄纸般被撕裂,随着一阵剧烈冲击,众将感觉自己犹如腾云驾雾般飞起。 “轰隆”巨响,众将以一种奇特的姿势重重摔在地上,他只觉意识开始模糊,甚至连耳边近在咫尺的战斗声都听不清了。 那战斗声,或者说惨叫声,自然是他的部下士兵发出的。众将艰难地侧过头,通过眼角余光,他清楚看到自己的士兵纷纷倒地,众多野兽绕过楚人群体,龇牙咧嘴地朝秦军阵营发起冲击。 这些野兽似乎并无伤人性命之意,只是猛烈撞击或掀翻士兵后便不再理睬。 “看来这些野兽是在保护楚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 众将情不自禁地朝东边望去,虹光逐渐消散,一群飞鸟环绕着湖中石山盘旋。 而在石山东侧,似乎有一个微小的黑点,身披宽大衣袍,正渐行渐远。 恰在此时,一道清澈嗓音远远传来,即便相隔遥远,也清晰可闻。 “我施教不论身份,也希望云梦山中的生灵们早日修炼成妖,登峰造极!” 随着话语回荡四野,人影已然消失在远方,众多野兽慢慢散开,却又频频回首注视那些士兵,眼神凶狠,竟透露出一丝智慧。 众将内心震撼,揣摩着那番话的含义。 “难道这些动物真的要修炼成妖吗?” 他正打算抬头再看,眼前骤然一片黑暗。 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 正当云梦县楚人跪地痛哭流涕,感激神仙庇佑之时,云梦山脚下,王平已换乘战马。 山路此时弥漫着袅袅青烟,仍有十几处火焰燃烧,火光旁,整齐排列着十辆轻型战车,封锁住了山路。战车上是全副铁甲的战士,身体用铁链与战车相连,手持长达八丈的长戈,直指山路。 而在战车之间的缝隙以及两翼,分布着五百余名盾牌手,他们举着木质盾牌,将整个军阵严密防护,数百戈兵则藏于盾牌之后随时待命。 另有步兵一千余人,在铁甲战士、盾牌手和长兵的保护之下居于军阵中央,此刻弓弦已满,箭矢已在槽中,斜指向天,只待王平一声令下。 秦军勇猛善战,名声在外,面对如此军阵,即使正面遭遇兽潮,也能奋力一搏。 整个军阵仍在严阵以待,只是等待的结果却是前方不见一头野兽留存。 第22章 蒙恬担任上将军,扶苏则为军司马 此刻,王平稳坐马背,面色依旧木然。 然而眼底那一丝异样的光芒,揭示着他并非表面这般平静。 刚才突然间无数野兽从云梦山深处狂奔而出,秦军固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有王平坐镇。 作为王氏将门之后,王平临危不乱,以至于始皇帝都曾赞誉他静如木鸡,以此彰显名将风采。 他听见山中传来雷霆般的异响,立即下令全军戒备,调动轻型战车封闭道路,并命斥候在山道上放火。 他的判断准确无误,很快就有大量野兽冲来,幸亏秦军已布好阵势,军心稳定。 这是王平把握战机的机会,此次率大军前来,原本就是为了剿灭山中的方士和兽潮。现下兽潮看似混乱不堪,尽管不知原因,但如果利用军阵阻挡,兽潮必将更加混乱。 如此众多的兽潮一旦陷入混乱,仅凭互相踩踏就会造成巨大伤亡! 而秦军只需确保正面战车防线不被兽潮冲破,就能保证整体军阵稳固! 不料,就在王平准备下令放箭之际,突然接到上将军蒙恬的亲卫军侯蒙喜疾驰而至的消息。 传达上将军令,要求以自保为主,不可伤害山中的兽潮。 因此,王平不得不下令全军暂停攻击,眼睁睁看着无边无际的兽潮从眼前掠过,却不敢射出一箭。 此乃将军之耻辱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己方并未遭受损失。 既然如此…… 王平刚想到这里,忽有一名士兵快马赶来。 “禀报都尉,王百将领队在云梦县遭遇兽潮袭击,遭到群兽围攻!” 王平眉梢瞬间一挑,他转向报信士兵问道:“士兵伤亡如何?” 报信士兵急忙下马,满脸惶恐不安:“百名士兵兵甲破损,人人带伤!王百将领受重伤,已陷入昏迷状态!” “百将在昏迷前曾说,”他吞吞吐吐地说,“禀告都尉,我等不慎冒犯楚人祖神,故而遭受此祸!” 楚人祖神? 百名士兵受伤,百将领重伤昏迷? 王平眼神微微波动。 始皇帝旗下将领众多,诸如李信、章邯等人,均堪称一时豪杰。 然而提及将门世家,则唯独蒙氏与王氏两家称雄。 蒙氏家族自蒙骜由齐转投秦国以来,历经蒙武、蒙恬直至蒙恬胞弟蒙毅,传承已达三代,连续几代均为朝廷高位重臣。 而王氏虽然起初并非出自将门,实则源自名门望族。其中王翦堪比武安君白起,即便是蒙武在朝时,始皇帝仍任命王翦为上将军,蒙武则位居下将军。 然而,在始皇帝统一寰宇后,收缴全国兵权之际,蒙氏主动请缨奔赴北疆,未经召唤不复回归;而王氏则选择激流勇退,父子归隐乡野田间。 此次蒙恬因功再度回归中原,始皇帝又启用王氏后代王平,命令他统率王氏旧部,意图昭然若揭。 而王平胸怀壮志,誓要与蒙恬争夺大秦第一猛将之位! 那个楚人仙师在他心中并无分量。 他真正耿耿于怀的是,初次领兵作战,麾下一千兵马竟惨遭野兽袭击导致全军覆没。 此乃丧师失地之耻辱! 若非遵循蒙恬的命令,他又怎会让兽潮肆虐云梦县? 这不是战败之罪,而是由于错误指令所引发! 难怪始皇帝对他另有密令! 王平眼中闪烁异彩,他突然冷声下令: “全军将士听令!” “舍弃轻型车辆及辎重物资,火速前往一线天!” “上将军与公子可能已遭遇险情!” 蒙恬担任上将军,扶苏则为军司马。 按照秦军军制,倘若这两位要员受伤或阵亡,接替指挥职责者自然就是身为都尉的王平。 如今作为本部最高军事长官,全军上下自然遵从他的号令。 加之在场士兵中,大多数军官原本便是王氏旧部。 因此,在王平发布命令后,大军毫不犹豫地抛下轻车辎重,迅速轻装疾行前往一线天。 与此同时,遭遇未知困境的蒙恬与扶苏,已经来到了一线天之中。 置身一线天内,蒙恬与扶苏皆陷入短暂的愕然。 “你曾提过,天门台上有一尊大鼎,高度疑似三丈?”扶苏紧锁眉头,抬头仰望着天门台。 “我当日亲眼所见,断然不会有误。”蒙恬的眼神略显呆滞。 “但此刻天门台上却空空如也。”扶苏的目光同样变得呆滞起来。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人的沉思。 “奇怪,踏入一线天后,我的伤口似乎清凉许多。” 发声者是蒙喜,此刻他已经装扮得如同后世的印度阿三。 这样的情况实属正常,毕竟谁在山林间骑着一匹几乎疯狂的战马狂奔数里,都会狼狈不堪。 不只是他,其他亲卫们也面露异色。 这些亲卫伴随蒙恬与扶苏征战北地,他们不仅担任贴身保镖,更是在关键时刻充当奇兵角色。 很多战役胶着之际,将领往往会派遣身边的亲卫,直插敌阵核心,甚至直接冲击敌军中军,凭借他们的剽悍勇猛和精良装备,往往能够起到决定战局的关键作用。 赫赫战功背后是满身伤痕,包括蒙恬在内概莫能外。 “此处似乎蕴含一股神秘的生命力。”蒙恬感受到自身的状况,惊讶地说道。 “我也感到精神焕发。”扶苏认真回应,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彼此的眼中都映出了欣喜之意。 人之所以衰老死亡,正是因为生命力的消逝。 不论那位异人究竟是天人还是仙人,既然他有方法补充生命力,或许也能找到使人长生不老的方法! 两人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山谷中此时已经不见任何野兽踪影,但从谷底的痕迹判断,先前聚集在此的兽潮规模之大可见一斑。" 然而此处并未残留大量兽群驻足时应有的异味,反而飘散着一丝淡雅的香气。 似兰似麝,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 “我们先上天门台再说。” 蒙恬轻轻摇头,那么大的丹炉不可能凭空消失。 而且此刻从一线天角度看天门台,比起之前在对面山坡上看到的更加清晰。 显然天门台并非他们此前想象中的那样,仅仅是一个狭小的平台。 “你们留在这里等候!” 蒙恬转身,平静地下达命令。 天门台乃那位异人的居所,此乃仙家宝地,自家亲卫的身份确实不够格涉足。 终于来到这里,他们有机会一睹仙人的居住之所。 “此乃洞天福地,切勿触碰此处一草一木!”扶苏亦作提醒。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然后缓步沿着一线天,朝着天门台攀爬而去。 一线天陡峭且漫长,他们花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攀登至天门台。 踏上天门台的那一刻,两人顿觉视野开阔。 此刻正值上午,阳光明媚,金灿灿的阳光从高空洒落,天门台东边的云海已被染成一片金黄。 抬头仰望天空,两座如剑般的石峰之间,是一片深邃湛蓝的天空。流云在这一线天空上疾速掠过,犹如白驹过隙,引人遐想。 天门台正上方,两座石峰中间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石洞,从他们立足之处向东望去,只见金光璀璨,云海翻腾,仿佛进入了仙界。 除去天空的美景,天门台本身也有诸多可观之处。 蒙恬曾遥望过天门台的景色,只是那时他在一线天对面的山坡上,视野受限。 直到今天亲自登临,方才发现天门台上另有一番洞天福地。 仿佛,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天门台占地约一亩左右,并不大。 然而这片小小的土地上,竟然有精致的小山丘,有涓涓流淌如手臂般粗细的小溪,还有几株桃树。山下的桃花已然凋谢,但或许是山中寒冷,天门台上的桃树此刻正盛开怒放。 微风吹拂,漫天花瓣飘落,地面铺满了花瓣,美轮美奂,宛如仙境。 天门台一侧,石峰凹陷的起点,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松树,树下悬挂着一口古朴的大钟。 以前蒙恬也曾注意到这口大钟,走近一看,才惊叹这口钟的巨大,足有一人多高。 然而此刻蒙恬和扶苏并未关注大钟,他们的目光一致投向天门台的中心地带。 天门台整体由一块巨石构成,不仅是天门台,整座云梦山都是一块巨石所成。 正因为如此,才形成了这般鬼斧神工的景象。 巨石坚硬无比,历经亿万年风雨洗礼,依然屹立不倒。 然而在这坚不可摧的天门台中央,赫然出现了几个明显的凹陷痕迹。 共有三个凹陷,整齐排列,明显是由一座沉重的大鼎所遗留。 只可惜大鼎早已消失无踪,仅余痕迹留存于地。 蒙恬和扶苏再次交换眼神,各自眼中都透露出震惊与喜悦。 秦灭六国后,收缴各国兵器熔铸成十二金人。 每个金人高达三丈,重逾百万斤! 在铸造金人期间,蒙恬和扶苏已远赴河套地区。 然而通过军报得知,仅仅是铸造这十二金人,始皇帝便征调了六国投降的士卒及受罚的劳役,总计多达七十万人! 其中有一座金人在地基建造时因承重不足倒塌,为了将其重新竖立起来,竟动用了整整八千名降兵! 八千降兵合力才竖起一座倾倒的金人,天门台上这座大鼎,即使相较于金人稍轻,也绝非轻易能够挪动! 恐怕需要数万人才能抬起那座巨型大鼎! 天门台即便竭力容载万人,又怎能承载巨鼎下山之举? 由此推断,此等巨鼎定是由刚才那位跨虹离去的奇人携走! 能承载百万斤而行动自如,且步伐间可达百丈,凌空驾虹而去, 显然并非世俗所称的仙人所能为也! 自古以来,仙人的说法流传已久,世人常常将仙人与天人混为一谈,此现象源于百家争鸣,各家各派对仙人的解释各有千秋。 加之语言演变,古代的名词在秦代发生了变化,造成以错传错的现象。 然而,无论是蒙恬还是扶苏,他们皆出身高贵,饱读诗书, 所以,那位奇异之人,必定属于天人一类! 蒙恬与扶苏内心交织着欣喜与忧虑。 “仙”这一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黄帝时代。 上古之时有异士,其灵魂能够脱离肉身,静坐斗室之间,神游四海。 这种不受束缚的状态,便是所谓的“仙”。 仙的本源含义,即是修炼精神,肉体非助益,反而是羁绊。 修仙,实则是探索如何褪去肉身的枷锁,让灵魂永存,达到极致自由。 换言之,追求长生不老。 若无肉身牵绊,仅剩灵魂存在,自然凡铁难伤,无需饮食,亦可永生。 至于其他特性,则鲜为人知,古时人们甚至将其视为旁门左道,直至庄子出世,道家崛起,才逐渐受到世人的尊崇。 而天人则与仙人迥异。 天人,乃修炼正道,承袭上古正宗传承。 上古神话中的诸神如娲皇之类,因其拥有气运与功德,被誉为圣人。 圣人之下,便是天人。 天人具备种种神通,最基本的神通便是肉身力量强大无比。 正如《列子》所述,北山有一位愚公,面对王屋、太行二山而居。这两座山方圆七百里,高达万仞。 愚公因出行不便,召集家人共商对策:“我与你们共同铲平险阻。尽管我已垂垂老矣,恐怕连山的一丝一毫都无法撼动。但我死后,还有儿子;儿子又有孙子,孙子又有后代,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而山不再增大,为何不努力把它铲平呢?” 操蛇之神闻此豪言壮语,上报天帝。天帝感动于愚公的诚意,命令夸娥氏的两个儿子背负两座山移动位置。 夸娥氏本为力量强大的神只,而他的两个儿子,正是天人。 他们能够背负方圆七百里、高万仞的大山,虽然得益于夸娥氏本身的神力,但这足以证明天人的神通广大,远远超过仙人所能比拟。 搬运一座百万斤重的鼎,对他们而言,可谓轻而易举。 然而…… 天人似乎并不擅长炼丹之道。 “罢了。” 扶苏忽然哑然失笑,摇头说道: “我们在这里揣测天人的能力,就如同夏虫谈论冰雪。” 蒙恬一愣,随之洒脱一笑。 正如扶苏所言,他们对天人,甚至是仙人的理解,全凭古籍记载或是民间传闻。 他们从未真正见过天人或仙人,讨论天人有何神通,又有什么实质意义呢? 如今天人已离,带走了丹炉,却留下了自家的茅屋。 既然如此,不入内探查一番,如何能安心? 茅屋坐落在松树旁边,仿佛由寻常蒿草搭建而成,精致小巧,古韵盎然,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仿佛一眼望去,便能感受到一种飘逸如仙的气息。 茅屋的大门,取材自山中的原木,树皮尚未完全剥离,甚至还留有嫩叶从缝隙中生长出来,在山风中摇曳,充满了勃勃生机。 深深吸了一口气,蒙恬率先站在门前。 “我们这样冒然闯入,是否会显得不够恭敬?” “先行礼拜,再进入吧!” 话音刚落,木门竟自行开启,仿佛在热情迎接他们的到来。 两人面露惊异之色,互相对视一眼。 难道,天人早已预料到我们会进来? 天人的神通广大,果真非我等所能想象! 茅屋内部洁净异常,净得几乎不像人间之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床榻,床榻光滑如镜,未铺草席,也没有覆盖任何寝具,上面不见丝毫尘埃,也看不出有人曾经在此休息过的痕迹。 除了一张床榻外,茅屋内再无其他陈设,甚至连吃饭用的器具都没有。 唯有角落里有一个捣药石臼,其中残留着少许不明药渣,散发着淡淡的草木芬芳。 第23章 如此一来,始皇帝的颜面何在 蒙恬不敢碰触石臼,生怕亵渎了天人的物品,于是解下背后的披风,小心翼翼地将臼内的药渣轻轻刮出,用披风包裹起来。 蒙恬忙碌之际,扶苏也没闲着。 他的目光被床榻上一件奇特的东西吸引。 他好奇地拿起这件物品,它方方正正,大小如手掌,外表似乎是皮质,内里则是一片片洁白未知材质,极薄,上面似乎留有痕迹。 “或许,这是天书!” 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正是蒙恬。 此时他已经将石臼内的药渣全部收集完毕,目光炯炯地看向扶苏手中的物件,满面欢喜。 而扶苏眼中同样洋溢着喜悦,他仔细摩挲着手中的东西,手感坚实且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这像是墨香,只是世上哪有如此馥郁的墨香!”扶苏轻轻翻开,不由得发出赞叹。 墨在西周时期便已出现,甚至毛笔的创制者也被认为是蒙恬。尽管这个时代主要以竹简刻字,但在壁画、彩陶等艺术创作中,已经开始采用墨来描绘。 “上面有字!” 蒙恬眼尖,立刻发现先前翻过的某页似乎有字迹。 扶苏同样情绪高昂,他同意蒙恬的观点。 这一定是天书! 而书中的文字,可能是神人的文字,至少也是那位天人留下的! 而这天书应当揭示了世间的诸多奥秘。 他急切地询问:“在哪一页?” 蒙恬迅速翻回到刚才看到有字迹的那一页,刹那间,两人的眼睛同时瞪大。 天书上确实有字,而且数量不少。 此刻两人翻阅的这页,赫然写着七个大字。 只是他们一时之间辨认不出。 华夏文字自诞生以来,经历了陶文、金文、殷契(甲骨文)的发展阶段, 至周朝时,篆字盛行天下,再到秦朝,隶书开始兴起。 而眼前的这七个大字,既非金文,也非甲骨文,它们带有篆字的特点,却又与秦朝继承篆字发展而来的隶书相距甚远。 “第一个字,像是个‘古’字。” 蒙恬专注地审视着天书上的那些字,作为毛笔的创制者,他对文字的理解颇深。 扶苏学识更为丰富,他紧锁眉头,手指在空中不自觉地比划。 蒙恬在一旁耐心等待,约摸一刻钟后,扶苏脸上终于浮现出豁然开朗的表情。 “我明白了!” 他脸上带着自豪的微笑,轻轻抬起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而蒙恬并未催促他。 毕竟,这可是天书! 仅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此书绝不普通,里面不知记录了多少隐秘! 蒙恬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初见那位天人的场景,那天人所说的话,他牢记在心。 当日,天门台上,那位天人曾预言天下将有剧变! 此事始终萦绕在蒙恬心头。 他身为秦将世家,对始皇帝忠心不二,对亲手打造的大秦江山极为关注。 也许,这部天书之中,就隐藏着关于天下即将如何剧变的秘密! 他安静地在一旁等待,终于,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扶苏脸上显露出领悟的光辉。 “我参照篆字,并结合隶书……” “天书上究竟记载了何事?”蒙恬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扶苏的话。 而扶苏并未介意,他深吸一口气,面色庄重地向天祷告。" 我们应当净身洁心,虔诚祈祷,然而时不我待,敬请上苍宽宥。此次下山后,我必将连续祈祷三个月! “我也将斋戒祈祷三个月!”蒙恬庄重回应。 完成对上苍的祈愿后,扶苏的目光再度聚焦在天书之上,眼中闪烁着洞悉天地奥秘的光芒,以至于捧书的双手都在微微颤动。 扶苏屏息凝神,竭力稳住颤抖的手,满含敬畏地注视着天书上那些字句。 他逐字逐句地朗读:“我在山中修炼元气,忘却红尘岁月流转。” “如今初探天人之道,将前往琅琊,寻求天地间的奇药以作炼化。” “此书,乃我尚未步入修行之境时所领悟,现将其留于此处,静候有缘人前来。” “天地间自有大道,大道之下存法规,法规之下衍生技法!” “技法乃世俗之技艺,是我独创的小道,涵盖命数、符箓、丹药三大领域!” “追求大道者,关键在于一心专一!” “这是什么意思?”扶苏诵读完毕,蒙恬顿觉脑中一片混沌,一时难以消化如此繁复的信息。 “我也未能完全理解,刚才所念的部分,有几个字是我揣摩出来的。” 扶苏同样紧锁眉头,这本天书上的字迹确实源自篆文,极为规整,但相比篆文而言,显得过于工整。 其笔画走势兼具隶书的简洁流畅,虽略显残缺,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显然,这也是一种成熟的字体,并非书写者知识有限所致。 “此乃天书,这些字或许是天人们所使用的。”蒙恬感慨万分地道出看法。 他并非完全不明其意,只是短时间内难以彻底领会天书中的内容。 “天书所说,天人是去了琅琊?”他转向扶苏,期待扶苏给出确认。 “确实指向琅琊,这点我可以肯定。”扶苏点头赞同,但仍心存疑惑,“天人前往琅琊,我们能否追寻而去?” 此前那位神秘异人的天人身份至此得以证实,尽管天书仅提及他“初窥天人之道”,是否真正成为天人尚不得而知,但天人之道的揭示足以说明一切。 先前两人还担心自己贸然接近,可能触怒天人,使其拂袖离去,那样罪过可就大了。 要知道,始皇帝不惜倾尽天下财富,遍寻神仙方士,搜罗天下珍奇异宝。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群追逐虚名、弄虚作假之徒。 而今,两人有幸遇见真正的天人,恐怕整个天下中,真正的天人也就仅有这一位。 若因无礼冒犯导致这位唯一天人生厌,舍弃凡间回归天人未知之所,始皇帝将会如何? 大秦万世基业的梦想又将如何? 幸好,天人只是去了琅琊,去炼制所谓的天地奇药。 琅琊自古就有仙境之称,天人去琅琊,实属情理之中。 只要仍在大秦疆域之内就好! 说到琅琊... 他们也能寻踪觅迹,也许就能亲眼见到仙人。 “这本天书中,还记载了天人所创的三种技法?”蒙恬再次将目光投向天书。 “天人独创了关乎命运、符箓以及丹药的三类技法,其中命运和符箓或许与古老的巫咒术相关。” “至于丹药,”扶苏意味深长地瞥了蒙恬一眼,“便是炼丹之法!” 蒙恬顿时欣喜若狂! 他之前还忐忑不安,认为天人相较于仙人方士一类更为超凡,毕竟承载的是上古传承,乃是世人推崇的大道。 但也正因为是上古传承,或许不会看重炼丹这样的小道。 《归藏》中有云,后羿得不朽仙丹,却不服用而藏匿。其妻恒我盗取并吞服,遂飞升月宫。 后羿即是天人,天人拥有如不死仙丹这般珍贵之物,却连服用都嫌麻烦,既然不屑服用,又怎会去钻研炼制? 而现在他们与扶苏有幸遇到天人,而这天人竟然恰巧研究过炼丹之法! 这无疑是大秦的天命所归! 此刻,扶苏也同样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他随手翻开后面的内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草率的字迹,其间还夹杂着一些简笔图画。 这些草率字迹似与天人文字同源,只是更为简化,这次扶苏只能大致猜测某些字可能是何字,至于具体内容,则已完全无法解读。 “罢了!”扶苏小心翼翼地合上天书,看向蒙恬,“此天书需经过沐浴斋戒后再深入研读,我们切不可亵渎。” 蒙恬点头赞同:“理应如此。不过我们是否该找一位能够读懂天书的人?” 扶苏猛然一愣。 天人遗留下的三术,命运涉及命运推演,符箓或许与古代巫咒术相通。 而古代的巫觋演变至今,已经成为了,方士! 至于炼丹之术,更是方士赖以生存的根本! 难道说,始皇帝刚刚下令诛杀天下方士之后,现在又要重新召集天下方士了吗? 如此一来,始皇帝的颜面何在? 暂且不论始皇帝的脸面问题,又有谁能胆敢向始皇帝进言此事? 然而若不进言,倘若天书中记载了炼制长生不老丹的方法,又该如何应对? 两人陷入纠结,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迅速上弦,以弩矢密集射击!” 听声音正是蒙喜,蒙恬和扶苏两人面色同时一变。 之前两人登上天门台,让蒙喜带领众亲卫留守一线天之中。 蒙喜麾下有亲卫十人,而扶苏也有十名亲卫,都是军中历经百战、骁勇善战之士。 此刻竟然需要用到弩矢,莫非遭遇了什么劲敌?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天人留下的小屋里,已别无他物,况且未经允许擅自进入,若在此逗留太久,对天人实在过于失敬。 既然如此,还是先行离开,待以后再做打算。 他们小心翼翼地退出茅屋,恭谨地关上门,然后快步走向天门台入口。 刚刚走到一线天的小路出口,扶苏的眉头不禁一皱。 只见一线天之下,二十名亲卫此刻正东倒西歪,慌乱逃窜。 原来他们正在被一只青色古猿追打得四处奔逃! 至于蒙喜,作为蒙恬亲卫队的领军人物,身手在众亲卫中最为出色。此刻他的脸上却满是鲜血,鼻子被打得歪向一边,正大声怒吼着,承受着攻击。 那只青猿则独自镇守在山路中间,面对二十名身经百战的亲卫,不仅毫不费力,甚至还带着几分玩闹般的轻松自如。 “这便是上将军曾提到,称其可为大秦百万大军楷模的青猿吗?”扶苏略显困惑。 “没错。”蒙恬微微定神,突然大喝一声,“停手!” “上将军和公子安然无恙!”惊喜的欢呼声响起,亲卫们立刻撤退,不再对青猿发起攻击。而青猿也随之背着手站立在山路之上。 看到蒙恬和扶苏走出,它忽然发出“吱吱”一声鸣叫,疾步冲上天门台。 蒙恬微微聚精会神,扶苏亦感到紧张不已。 这只青猿是不是因为自己等人擅自闯入天人的居所,因此打算教训他们一番呢? 他看着青猿几步跃上天门台,并没有动手,而是从旁边的一棵松树下搬起一块巨石。 扶苏微微一愣,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块石头,只见石头上赫然刻着五个大字。 “颠覆秦者,胡也!” “颠覆秦朝者,乃是胡人?” 青猿抱着巨石,举至扶苏和蒙恬面前,石头上的字迹正好面对着他们两人。 蒙恬一眼就认出了巨石上的那几个字,他低声念叨着。 他刚走出来就知道为何自己的亲卫会与青猿发生冲突。 显然是因为他们两人在天门台上逗留时间过长,而且还进入了茅屋。蒙喜等人等待许久不见他们出来,担忧两人是否遭遇了什么危险。 因此亲卫们试图上到天门台,不料青猿归来,阻挡了蒙喜等人的前进之路。 蒙喜等亲卫成员肩负保护主将的重任,依据军规,若主将殉职而亲卫尚存,亲卫将被处决,并使其家族沦落为奴兵行列。 奴兵在军队中地位最为低下,名义上虽为士兵,实则如同奴隶一般。女子被迫成为军营中的娼妓,男子则被驱使充当冲锋陷阵的炮灰,或是填补马蹄下的空缺,现代术语称为“牺牲品”。而且一旦沦为奴兵,不仅本人世代为奴,除非建立功勋,否则永无翻身之日。 因此,不论从蒙喜等人的忠诚角度考虑,还是基于这一残酷军规,他们都必须奋不顾身地迎难而上。 哪怕面对的仅是一只青猿,抑或是天神降临,他们都不能退缩半步。 真正让他困惑的是,青猿递来的那块石头。 这块石头上的字迹,并非先前天书中所示,而是工整有力的小篆。 第24章 雅言,乃周礼中的至高礼节 小篆作为大秦帝国的官方文字,始于始皇帝统一六国之时推行的“书同文”,所同化的便是小篆。而隶书的产生,则源自始皇帝建造四宫收纳天下典籍,役使六国士人沦为奴隶,负责抄录整理这些典籍。 由于典籍数量庞大,加之小篆书写繁复,不易刻于竹简之上,所以四宫内的奴隶们创新出一种字体,将篆书的圆润笔画改为方折形态。因其便于镌刻,且字体另有一番美感,逐渐流行开来。 尽管如此,朝廷公文及朝堂议事,仍沿用小篆。 显然,这块刻石必然是天人所遗留,而天人舍弃天书符文而选用篆书,是否意味着这块刻石是专为他们所留? “这石碑上的文字,可是天人传授给我们的吗?”扶苏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庄重地发问。 “叽叽!”青猿毫不犹豫地回应。 扶苏与蒙恬互望一眼,眼中均流露出疑惑之意。 青猿竟能理解人言,虽然令人惊讶,但考虑到它已得天人传授,能够听懂人语倒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亡秦者胡也”这句话的含义究竟是什么呢? 胡,是否指的是胡人? 秦人久居西北边陲,与众多异族多有交往。再者,秦、赵两国同源,而赵氏先祖中亦有白狄血统。 所以在秦代,“胡人”通常特指北方的犬戎、山戎等部族,即所谓的匈奴。 匈奴虽与炎黄同源,但孔子曾言,“夷狄进华夏,则变华夏;华夏入夷狄,则化夷狄”。 匈奴虽本属炎黄后代,但因长期游离在外,礼仪习俗已然迥异,近乎忘宗背德,犹如禽兽一般。 自华夏文明诞生以来,华夏与匈奴便势不两立,双方皆意图灭掉对方而后快。 如此看来,若说匈奴企图覆灭秦国,倒也说得过去。 然而,始皇帝一统六国之后,派遣蒙恬、扶苏率领无敌之师北征河套,将匈奴驱逐七百里之外。 现今河套地区仍有三十万大军镇守,匈奴人别说攻打秦国,连靠近秦境都不敢,只能蜷缩在沙漠边缘,食沙啃草,闻风丧胆,一听马蹄声响便误以为是秦军铁骑杀至,仓皇逃入沙漠深处。 这样一群狼狈逃窜的鼠辈,真的能颠覆我们强大的大秦帝国吗? 然而,倘若这里的“胡”并非指匈奴,那又会是什么呢? 难道是赵氏的近亲,白狄一类? 不过,白狄各部与赵人世代联姻,如今即便还有自称狄人者,也都已被视为秦人。 尽管如此,鉴于这句谶语出自天人之手,他们必须审慎对待。 况且今日登上天门台,收获颇丰。 蒙恬与扶苏相视一眼,两人同时举起了手。" “我是大秦内史九卿,蒙恬!” “我是大秦公子,扶苏!” 蒙恬接着言道:“天下归一,莫非王土;疆域之内,莫非王臣。群臣不均,唯我蒙恬敬业奉公。” 扶苏随声附和:“仰观日月星辰,思绪悠远。道路漫长遥远,何时才能到来?诸位君子,为何不知修身养性?不嫉妒不贪求,何愁不能有所成就?” 二人一边挥舞衣袖,一边像歌唱般陈述完毕,继而大袖轻轻一摆,恭敬地俯伏于地,齐声道:“我们深感愧疚,承蒙天人恩赐!” “我们感激天人的馈赠!” 一线天内,蒙喜等人同样虔诚地跪拜。 场面宏大,震动山野之间。 …… “都尉,已找到上将军和公子的位置了!” 与此同时,山坡上忽然传来一声报告,发声者是一名斥候,他报告的对象正是王平。 “我已经看到了。”王平此时正端坐于马背上,双目扫过对面景象,目光炯炯有神。 他此刻正站在蒙恬当日遭遇异人之处,山谷中以及对面平台上发生的一切,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无需斥候汇报,他已经发现扶苏和蒙恬的身影,以及他们对面站立的那只猿猴。 “令伍,”他冷漠地开口,“这里就是楚人所说的仙人之地吗?” 令伍此时正躺在由树枝搭建而成的简易担架上,他此前原本与蒙恬等人同行,但在兽潮袭来时,不慎被猛兽惊吓,跌落下山石,又被野猪冲撞。 由于行动不便,更无法攀登山谷一线天,因此蒙恬与扶苏便将他托付给斥候,留在了山石之上。 听见王平的询问,令伍勉强撑起身体,瞥了一眼,吞吞吐吐地回道:“都尉,这里正是天门台。” 他小心翼翼地回避了关于仙人的说法,而王平对此并未在意。 他眯起眼睛再度审视天门台上的情形,冷淡地开口: “雅言,在周朝灭亡后,已经很久未出现在世间了!” “谁能料想,我大秦始皇帝的长子,以及内史九卿,身居上将军高位者,竟然会对一只楚地的猴子施以如此隆重的大礼!” “你们将始皇帝置于何地?” 令伍面色苍白,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王平其实也无意令伍回答。他冷漠地说:“裨将何在?” “末将在!”一位年轻的将军挺身而出。 “前往天门台,传达始皇帝的谕旨。”王平冷漠地下达命令。 “始皇帝诏曰:蒙恬、扶苏举止怪诞,用心难测!” “现命都尉王平接替蒙恬职务,统帅全军!” “蒙恬,投入囚车!” “扶苏,软禁于轻便马车内!” “命都尉王平率大军押送二人迅速赶往琅琊郡!” “朕将于琅琊亲自审讯此二逆贼!” 王平的声音平淡无波,充满无情,但裨将却如同遭到雷霆一击。 坦白说,他也认为蒙恬与扶苏对一只猿猴行此大礼,并采用雅言唱和,确实有些过分。 雅言,乃周礼中的至高礼节。 周朝时期盛行礼乐制度,周公将礼乐融入法制,从饮食起居、言行举止等方面严格规定,将天下人的所有行为都纳入礼制范畴。 此举深受天下敬重,并影响深远,以至于后世,周礼仍在规范人们的日常行为。 比如子女在父亲去世后需在灵前行守孝之礼,以及每逢年节祭奠祖先,都是周礼遗留的传统。 而在正式庄重的场合,贵族须使用雅言。 即引用《诗经》等古籍中的诗句,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如蒙恬吟诵《北山》,意指普天之下皆为王土,表明自己身为王臣,不得不尽忠王室,并非有意悖逆,实乃职责所在。 而扶苏吟唱《雄雉》,则是将对方比喻为贤人,自己渴望贤才,无奈贤人未知何处,内心迷茫不安,或许自身过于贪求,期盼能见到贤人,寻找贤人。 这种相互唱和的方式,又称唱酬,是最高的礼节,非品德高尚者不足以接受。 在裨将看来,蒙恬身为大秦上将军,扶苏身为公子,向一只猿猴行此大礼并以雅言唱和,确实令人费解。 然而,这样的行为不至于直接导致两人沦为囚犯! “二叔,这是为何?”他忍不住问道。 “只是谈论些有关仙人的事情,就要治罪,总得经过廷尉斯裁决吧!”他低声反驳。 王平冷峻的目光扫过那位年轻的副将身影。 这位副将是他在受始皇帝提拔之际,特意引入军队的核心。 正是胞兄王贲的儿子,王离! 自王离十岁起,他就随父亲、祖父在沙场拼杀,整个王家对他寄予极大的期待。 当时王翦被誉为举国闻名的将领,人们将他与武安侯白起相较,称“各有所长,各有千秋”。 白起名声显赫,能与其相提并论的武将,无疑是极高的赞誉。 然而,在名将光环的背后,王氏家族却面临着困局。王翦因年老退隐后,世人评论王氏“再无杰出人才”。 这一方面是由于王贲在消灭六国后,也随之王翦一同归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蒙恬的声势太过强盛。 毕竟华夏与匈奴是千年宿敌,蒙恬戍守北方多年,驱逐败寇,使北疆安宁,深受北地百姓敬仰。 蒙恬荣归朝廷,誉满天下,而王氏虽同为将门之后,相比之下却显得格外落寞。 王翦、王贲父子相继归隐,王氏仅剩王平一人在朝堂,只担任一个微不足道的都尉职务,尚未建立军功,与蒙恬掌控三十万雄师的威势简直无法比拟。 幸亏还有王离的存在。 王离“少年英勇”,且“机敏聪慧”,比起王平凭借“静若处子”的形象赢得的名将美誉,显然更为可靠。 唯一的问题是,王离尽管勇敢聪明,却缺乏宏观视野!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缺乏政治智慧! 一位上将军,以及始皇帝的长子,竟然同时被囚禁在华丽的囚车中,表面上看似待遇较好,实则与囚禁无异。 这样的事情,自然容易令人震惊不已。 但既然这是始皇帝的命令,那么即使感到惊讶也是一种对始皇帝的冒犯! 更不必提质疑了! 李斯,这位廷尉? 所谓廷尉斯,即当前执掌廷尉一职的李斯,他负责审理贵族案件。按职责划分,判定一位内史九卿及一位公族公子的罪责,的确要经过李斯的手笔。 然而在始皇帝的绝对权威下,李斯又能算什么呢? “王副将,你是否相信这世上存在仙人之类的存在?”王平冷漠地使用王离的官职称呼他。 “不知都尉如何看待呢?”王离并未直答,反而反问。 年轻人的些许傲气可以理解,何况自己的侄子还在随父辈积累了军功,王平对此并不在意。 他平淡地说:“我当然不信。” “无论是神仙、天人、奇人,还是方士,我都一概不信!” “可是……”王离欲言又止,毕竟今日的兽潮众目睽睽,加上此前异人踏虹的事情,令伍已经汇报,更有楚人以及先前的一百秦兵作证。 然而王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挥手打断了他。 “这些都是荒诞不经的说法!”他不容分说地宣称。 “因为始皇帝认为这一切都是荒谬的!”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王离。 王离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的二叔的意思。 王平的意思很明确,他个人是否相信神仙方士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始皇帝不信! 始皇帝认定神仙方士都是欺诈之徒,那就是欺诈之徒! 始皇帝断定蒙恬、扶苏有罪,那就必定是有罪! 这天下,乃始皇帝之天下! “诺!”王离低头领教,迅速奔向山谷对面。 而王平眯起了眼睛,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刚才有一丝想法,因周围人多未能对王离明言。 王氏家族,与幼子胡亥,本质上是天然的盟友! 其原因在于公子扶苏具有楚人血统,而王翦,正是覆灭楚国的关键人物! 扶苏的外祖父,即楚国最后一任国王昌平君,正是死于王翦之手! 谁能担保,倘若始皇帝不能永生不死,扶苏继位后,是否会清算旧账? 始皇帝忧虑,王氏同样忧虑! 而始皇帝也深知王氏的忧虑,这次让王氏重掌军权,首要任务就是监控扶苏与蒙恬,甚至将他们暂时羁押,这无疑是对扶苏的一种压制,同时也是为胡亥增强实力的深远布局! 这才是王平内心真正的意图。 在这天下,没有什么比始皇帝的想法更重要。 “都尉!” 一声呼唤将王平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他抬头望去,只见王离已经重新回到他面前跪拜,却不见了蒙恬和扶苏的身影。 “都尉,”王离还未待王平询问,便主动开口禀报,“当某到达一线天之时,上将军与公子已自行捆绑,声称已知罪悔过!” “除此之外,上将军与公子尚有两个请求交由都尉转达。”王离继续说道。 “何事?”王平语调中透出一丝意外。 “其一,恳请都尉准许上将军与公子亲自保管在天人居所中获得的物品!” “其二,”王离抬起头,望着王平,“请都尉尽量轻装简行,尽快赶往琅琊,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直接用轻车押送二人!” “为何?”王平脸色微变。 “上将军与公子表示,”王离的眼中流露出钦佩之色,“天人将前往琅琊,而始皇帝也在琅琊等待!” “若耽误时间,恐怕会引起始皇帝与天人间的冲突!” 琅琊郡。 古老的琅琊台依旧屹立在海滨,历经近五百载风雨洗礼,原本规整的琅琊台已经出现了崩塌,中央部分已被雨水冲刷凹陷,并被植被覆盖。 从远处看,它不再像一座高台,更像是两座相邻的普通土山。 琅琊台三面临海,仅一侧与陆地相连。相传琅琊台乃上古神只所筑,后经越王勾践修缮,刻石铭记功绩。再后来,太公望曾在此祭拜四季之神。 如今,越王勾践刻石记功之处已无迹可寻,太公望祭祀四季之神时留下的青铜旗帜也不知所踪。 只留下东海的波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永恒不变。 这里被誉为神圣之地,非祭祀天地,不得登临。 若要在琅琊台上颂扬战功,非得有灭国以上的功绩,否则便不够资格。 因此,自太公望祭祀之后,琅琊台已荒废数百年。 然而此刻,在这座已有数百年无人涉足的琅琊台上,站立着一位身披宽大衣袍的年轻人。" 第25章 一条全身洁白无瑕的小蛇! 年轻人静静地立于琅琊台之巅,海风拂过他的身边,衣袂飘飘,仿佛随时会被海风带走。 此人正是秦天。 自他离开云梦山至今,已过去了七天。 七天跨越两千多里的距离,对普通人而言几乎不可能完成,但对于秦天而言,这不过是次闲适的游历。 若非途中略有耽搁,他最快只需两天就能抵达。 两千多里的长途跋涉并未在秦天脸上留下丝毫疲态,他静静背手,凝视着琅琊台下的景致。 很久之后,他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天人合一这四个字,虽然简洁,却蕴含着无穷深奥的道理。” 他的视线落在了琅琊台下,如同两群蚂蚁般的人群上。 琅琊台坐落在琅琊山上,从山顶俯瞰地面之人,确实犹如蚂蚁般微小。这里的蚂蚁不仅指视觉上的大小,更寓含其它含义。 其中一群稍大的人群约有数千人,他们背着石块,排列整齐地在地面行进,如同蚂蚁搬家,在沿途军卒的监督下,即便在琅琊台上也能听见呵斥之声。 这些人在修建琅琊台下的石阶,被称为劳役。 古代之时,器械匮乏,铁器尤为珍贵,众劳役肩扛石块,每块估摸约有百十斤重,形同蝼蚁负重前行。 偶有劳役因体力耗尽,或是烈日炙烤致头晕目眩,失衡倒地,巨石随之滚落,顿时血迹斑斑。 监督的兵卒对此仅有的反应,便是命令其他劳役接过沾染血迹的石块,继续前行。 秦天轻轻摇头,视线移向另一片人群,他们数量较少,且非青壮之年,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亦有垂髫稚子。 这群人此刻正虔诚而哀痛地伏地叩拜,面向琅琊台,祈求甘霖。 琅琊郡虽濒临海滨,却常年遭受水源短缺之苦。 此困境并非由于降雨稀少,实则源于海潮频繁侵蚀,田地频遭盐碱侵害,致使农作物产量锐减。因此每逢春雨时节,必须依赖雨水将田地充分浸泡,以去除土壤中的盐分,此谓“洗盐”。 然而今年春天,琅琊郡遭遇严重干旱,不仅洗盐之举无法实施,甚至连播种工作也无法正常进行。 原本这并不足为虑,琅琊惯于种植粟米,粟米本应在春夏交际时播种。若在春季发现干旱迹象,只需迅速调集民力修复水渠,引入沂水灌溉农田,虽无法完成洗盐,但至少可以保证播种,不至于像当前这般窘迫。 “天地剧变,不只是气候层面的紊乱,更是人心动荡的表现!” “二者互为因果,彼此交织!” 秦天再次摇头,感叹万分。 琅琊郡的这场大旱,既是天灾,又是人祸。 身为穿越者的秦天深知,华夏历史上曾经历过三次显着的小冰河期。 三国纷争、宋末蒙元南侵、明末清初之际。 其中,秦朝正处于小冰河期的初始阶段,气候反常地温暖,甚至可谓酷热。 琅琊郡今年的大旱,正是因此而起,而琅琊郡的干旱预示着江南必将洪涝肆虐。 琅琊郡之所以无法修复水渠以播种,是因为所有的青壮劳力都被征调为劳役,正在兴建一条石板大道。 这条大道显然是为了迎接始皇帝驾临琅琊台,以彰显其赫赫战功而建造。 除此之外,琅琊县城内还新建了一座行宫,同样是为始皇帝莅临时下榻所预备。 然而,不能因此便苛责始皇帝的出巡行为,毕竟秦天沿途所见,世间确有不少乱象丛生。 秦统一六国至今才短短八年,八年时间不足以让六国民心归顺。即使是后世王朝,也难以在如此短时间内实现全民归心。 如今各地官吏虽皆出自秦军中有功之士,但素质参差不齐。 既有如令伍般宅心仁厚者,视楚人为子女,亲率楚地乡民开辟田地,栽种桑麻,传播教化,使得云梦县楚人衷心归附。 也有严酷暴戾之辈,视治下百姓为敌人,乡民上山砍柴需提前报备,言语稍有不慎就被怀疑密谋造反,遭受严刑拷打。 始皇帝东巡途中,不断罢免此类酷吏,平反冤案,所到之处,社会秩序逐渐得到整治。 尽管如此,若按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秦朝的崩溃瓦解仍无法避免。 只因这是一个礼崩乐坏、法则混乱的末法时代。 秦朝时期,首次出现了贪官污吏,且其中不少人身居高位,比如现正负责在琅琊郡为始皇帝修建行宫的丞相李斯。 历史证明,越是末世,贪腐现象越猖獗。究其根源,在于人心惶惶不安。 “倘若琅琊郡颗粒无收,民心或将大乱,而始皇帝通过勒石纪功、巡游天下之举,或许能够安定天下民心。” “这琅琊郡的状况,还真不好说是福是祸。” “罢了。” 秦天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他前世专攻文科,满腹经纶,此刻不禁借此机会对照现实加以验证。 但他也只是发出些感慨而已,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已然不同以往。 “我既已超脱世俗,就不必再为始皇帝忧心忡忡了。” “倒是这里,似有我要寻觅之物。” 他的目光聚焦在琅琊台下的那群求雨乡民身上,以及他们手中的祭品。 求雨需祭祀天地,而祭祀天地需选用三牲。 乡民们不具备使用正式三牲祭祀的资格,只能以其他物品替代。 而秦天关注的,正是他们的祭品。 那是一条小蛇。 一条全身洁白无瑕的小蛇! 正在求雨的乡民集结在琅琊山脚下,距山顶的琅琊台足有两里之遥。 然而对于已踏入修行之道的秦天而言,这点距离毫无阻碍,完全可以清晰看见一切。 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那些求雨的乡民,尤其是那条小小白蛇。 这条只有三尺来长的小白蛇,此刻正被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紧紧掐住脖子,气息奄奄。 少年显然十分兴奋,他用力地掐住小白蛇的脖子,不断地摇晃。 在他身边,还有四五名年纪略小的孩子,他们对小白蛇充满了好奇,脏兮兮的小手不停尝试去抓那条被大孩子紧握在手中的小白蛇。 一番混乱争夺之后,大孩子重新确立了对小白蛇的控制权,他骄傲地高举小白蛇向其他孩子炫耀,全然不顾小白蛇已无力挣扎,头部低垂。 这时,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扬起,重重落下,紧接着,大孩子手中的小白蛇已被拍死,他放声痛哭,哭声响彻云霄。 刚刚出手教训孩子的老者余怒未消,又接连踢开几个想要抢夺小白蛇的孩子,然后弯腰准备捡起已经死去的白蛇。 然而,在孩子们散开的刹那间,那条原本已死的小白蛇突然复活,以令人瞠目的速度窜向附近的乱石堆。 目睹此景,求雨的乡民顿时乱作一团,无论大人小孩都争相追逐,意图将小白蛇抓回。 看着乡民们蹶着屁股在石缝间仔细搜寻的模样,秦天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有趣。” 他轻声低语。 “既聪明,又敏捷,还能找准时机,此小白蛇颇有几分灵性。” “只是,为何乡民会选择用白蛇祭祀神明呢?” “其中,恐怕别有深意。” 他眉梢微挑。 随后,海风吹过,秦天衣袖随风飘动,整个人仿佛乘风而起,轻盈地飘向山下。 短短两里的距离,他一步即至,当再次落足时,已然站立在那群乡民背后。 一阵夹杂着浓厚越地方言的吆喝声骤然响起,直冲耳膜。 “围住它!” “千万不能让它跑了!” “你们今年要是不想挨饿,就必须找回这条白蛇!” 秦天淡然扫视了一下那片乱石堆,十几位老者正带领一群小孩在石堆上慌乱地翻找,此刻并未察觉他的存在。 一阵清新草木香气扑鼻而来,秦天转头看向祭台。 祭台极为简朴,由乡民堆积而成的土台,高不过三尺。台上摆放着一个粗陶制成的简陋香炉,里面随意填充着茱萸等草木,缕缕青烟从炉口袅袅升起。 这个时代尚未出现后世那种一根根的线香,所谓的燃香,是指在特制的香炉中点燃檀木粉末等香料。此外,也没有后世道教中常见的铜铃等法器。 而在简陋的香炉旁边,祭台上还放置了一条鱼。 秦天心头掠过一丝困惑。 祭祀仪式需献三牲,遵循古礼,三牲亦有高低之分。 如诸侯祭祀采用的是大三牲,即猪、牛、羊;而平民百姓仅可用小三牲,即鸡、鸭、鱼。 然而琅琊之地因海水浸渍,虽经疏导排水,土地肥力有限,仅够维持基本生活所需,根本无力饲养鸡鸭。 幸运的是,临海之处鱼类丰富,所以村民们只能准备齐全小三牲中的一种,其余部分则以虔诚之心替代,犹如后世所谓的心香一瓣。 这本无可厚非,问题在于,既然已有三牲,为何又要捕杀这条白蛇? 秦天眉梢微动,他泰然转身,此刻,一个声音苍老如海风拂过的老者忽然发声。 “敢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发话的是一位面容皱褶如鸡皮的老者,久居海滨,其面庞已被盐碱侵蚀得斑驳不堪。然而,他并非普通百姓,而是一名官吏,因为他身披一件秦朝官吏专用的黑色袍服。 秦天平静回应:“鄙人乡野草民,不足挂齿。” 他明白,自己的出现引起了这位秦吏的关注。 当时已有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百姓若要离开户籍所在地,须向里长申报并取得通行证,否则被视为逃户,依据秦朝的什伍连坐法,连带邻里也要受罚。 后世沿用至今的户籍制度,正是始于秦朝,尽管不再实行连坐,但其核心精神并未改变太多。 由于户籍制度的严格以及当时猛兽横行的现实,乡民鲜有离家外出者,世代居住在同一村落,彼此熟识,突然出现一张陌生面孔,自然引来关注。 另外,由于始皇帝时期以氏取代姓氏,询问姓氏实际上就能大致了解对方来自何方。 虽然秦天姓秦,但这显然与他的氏无关。 他避开这个问题反问:“请问您怎么称呼?” “长者”是对年长者的敬称,“先生”是对读书人的尊称。秦天身着宽大的衣袍,虽然白色服饰显得与众不同,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样的衣物不适合农耕,要么是贵族子弟,要么是学者,尊称为“先生”再合适不过。 “我今年才刚满三十七,想不到已被人唤作长者,朝廷之事使人老矣!”鸡皮老者摩挲着已然斑白的胡须,发出一番感慨。 “我是琅琊县的佐史,先生可以称我为少端!” 秦天眼神微动,点头示意理解。 佐史在县衙中担任辅助职务,根据秦律,一县设令,令下有两尉一丞,丞尉属于高级官吏。此外还有佐史一名,又称少吏。 佐史的工作繁杂多样,包括编纂县志、处理公文、实施教化活动乃至主持祭祀等事务。" 眼前这位早早华发的佐史名为端,按秦时的称呼习惯,应被称为佐史端或少吏端,简称佐端或少端。此次主持祭天求雨仪式的,显然就是他。 “鄙人乡野之人,见过少端大人!” 秦天再次平淡地发问:“少端大人,为何非要捕杀这条白蛇呢?” 秦天的举止略显傲然,但少端并未在意。 当时社会阶级划分极其严格,少端仅是一名低级官吏,地位稍高于平民百姓,即使是凭借军功获得爵位的人,也不必对他行礼。 “先生竟然也知道我们在寻找一条白蛇?”他惊讶地问道。 再次拱手致意后,他未待秦天回应,径自解释起来。 “先生或许不知,此白蛇,实乃妖邪之物!” “此白蛇通体雪白,一看便知非吉之物!” 少端神情严肃,接着说:“琅琊县今年遭受大旱,正是因为这条白蛇带来不祥,受到上天厌恶。所以我们必须捉住并斩杀它,以此向上天表达歉意!” “白蛇不祥?”秦天脸色微变。 秦朝崇尚水德,故自始皇帝以下,天下百姓均崇尚黑色,无人穿戴白色。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人们反感白色,相反,白色的地位极高,甚至超过黑色。 因为白色,象征着日中之阳! 自商朝以来,纯白就被视为神圣,象征上天。 即便是始皇帝,在祭天时也要身穿白衣,佩戴白玉,头戴白冠,前面还需由两只白羊引导。 若有白色异兽,则被视为吉祥之物,其中以白鹿、白虎、白鹤、白龟最为尊贵。 而白蛇虽不及鹿、虎、鹤、龟,但也属于吉祥之列。 为何在琅琊却被视作不祥? “这其中有何缘由?”秦天平静地询问。 “我也不清楚。”少端摇头,“不过,提出此观点的是廷尉斯,他近日曾言,认为白色鸟兽为吉祥之物的观点是错误的。” “相反,他认为这类动物篡夺了上天的颜色,因而为上天所厌恶。琅琊之所以大旱,正是因为我们琅琊百姓放任这些不祥之物横行,故受到上天惩罚。” “百姓易欺也……”秦天哑然一笑,心中暗含感慨。 他是炼气士,炼气士虽生活在人世间,却不遵从人间礼法,也不探究鬼神之事,只敬畏天地。 白蛇究竟是吉祥还是不祥,在民间传说中各执一词,而在炼气士眼中并无太大意义。 在炼气士看来,吉祥之物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们属于异兽。 天地间自有法则,万物都在法则之内运行。老虎原本就应皮毛斑斓,世上所有老虎都是如此。若有老虎全身雪白,这就成为了异象。 而炼气士本质上也是异于常人, 世间亿万生灵均有生老病死,浑浑噩噩度一生,唯有炼气士能与天地同寿,洞察天地之道。 异人与异兽,相互映衬。 刚才那条小白蛇,秦天一眼就看出它是异兽,而非天生就是白色。 作为一个后世之人,秦天当然知道有一种名叫白吻蟒的蟒蛇出生即为白色,但这在华夏地区并不存在,原产于海外。 第26章 唯有按照规矩,虔诚完成祈雨的仪式。 小白蛇并非白吻蟒,而是变异为白色。除却显得较为聪明、富有灵性之外,它并无其他奇特之处。 它既非灵兽,更非什么不祥之物! 不得不承认,李斯确实是个能臣。 所谓廷尉斯,就是李斯。琅琊之所以大旱,是因为他在此地大规模征调民工,为始皇帝建造石路、宫殿,耽误了农时,使得琅琊百姓无暇抽身修筑引水渠播种。 可想而知,琅琊民众定已积怨颇深,许多人将他们今年可能遭遇饥荒的原因归咎于李斯这个始作俑者。 然而,李斯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懂得如何转移矛盾焦点。 一句“白兽篡夺天之正色,遭天厌恶,故降下灾祸”,就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给了一条无辜的白蛇。 此举不仅为自己摆脱了责任,还博得了始皇帝的欢心,倘若始皇帝得知此事,想必会欣喜不已。 果然是能够胜任大秦丞相的人物,智慧超群。 然而,官员如此精明,真的是好事吗? 若琅琊郡的百姓因干旱导致今年颗粒无收,到时候饿殍遍野,又该如何? “果真是礼崩乐坏的时代啊。”秦天轻轻摇头。 天地汇聚灵气孕育人类,人生而具备仁、义、礼、智、信五种美德,这正是人区别于禽兽之处。 当一位国家重臣为了个人私利,率先丢弃人格,行为如同禽兽…… 这正是乱世即将到来的预兆! 幸好,此刻旱灾初现,农时尚未错过。 秦天目光随意扫过乱石堆的一角,那里有一条早已干涸的小溪,沿着琅琊山脚,流向大海。 “此白蛇并非妖邪,反而,它是真正的吉祥之物!” 秦天面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笑容,他意味深长地说:“想要解除本地的旱情,恐怕,还需要借助它的力量!” “真正的吉祥之物?” 少端稍显愕然,正欲发言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少端,在下等已搜遍整片乱石滩,那条妖邪,消失了!” 少端面色微愠,刹那间忽略了秦天的存在,迅疾转身面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如此众多之人严密包围,怎可能消失无踪!”他沉声质问道。 发话者是一位村老,此刻他满面歉疚,看到少端动怒,立即低下头去。 “在下也实在不明,总之,就是不见了踪影。” “你们实在是……” 少端面色瞬间涨红,口中即将喷涌而出的责骂“竖子”二字,终因顾及自身的教化职责,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转向另一侧,略显潦草地拱手致意:“我打算去找寻那条白蛇,先生……” 话语未毕,他突兀地僵立在原地。 眼前空无一人。 刚才那位年轻人已然消失无踪! 他下意识地揉揉双眼,细致审视了一下祭台后方,那低矮的祭台后面显然不足以藏匿人影。 接着他抬起手遮阳,眯起眼睛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些衣衫破旧,甚至赤裸着身躯的老者与孩童,哪还能觅得一位宽袍博带的身影? “少端,如今该如何应对?”村老仍在那里絮絮叨叨。 而少端却猛然转身,脸上洋溢着一丝喜色,故作镇定地挥手示意:“罢了,不必再寻找,召集所有人回来,开始祭祀神仙吧!” 村老瞬间一惊。 “祭祀神仙?” 他嗫嚅道:“可是世间并无神仙,唯有妖邪。现下我们不除妖邪反而祭祀神仙,这又是为何?” “正是,这话还不是出自少端你自己的口!” “我们不是要祭天吗?怎么改成了拜神仙?” “神仙之称,恐怕都是妖邪的伪装吧?” “少端,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其他村民们先前推举村老来询问少端意见,各自屏息聆听,却不料得到这般回应,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不准胡言乱语!”少端脸色骤变,恶狠狠地训斥。 “再有对神仙不敬者,我就罚你们去修筑石道!” 他谨慎地扫视四周,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附近的琅琊台。 刚才那位年轻人,或许就是来自琅琊台上的神仙! 少端声色严厉,村民们面面相觑。 琅琊本属齐国领土,后遭吴国侵占,吴国覆灭后,越王勾践将都城从会稽迁至琅琊。 上古时期,云梦泽的巫师随东夷部族,也就是商朝时期的东迁队伍,目的地正是琅琊。 因此,同云梦泽一样,此处自古以来就被视为神仙之地。上古三大奇书之一的《山海经》中,近乎一半的故事都与琅琊有着密切关联。 所以,琅琊人原本深信神仙事迹,并以此为荣。 然而,始皇帝统一六国后,广召天下方士,承诺重金厚禄,寻求长生不老之药。 琅琊地区本就人杰地灵,方士众多。随着始皇帝善待方士,琅琊地方士势力迅速膨胀。 初期,琅琊的方士还居住在山林之中,或是躬耕自给,或是以野果野味为食。等到方士势力壮大后,各类牛鬼蛇神均自称为方士,声称得到神仙传授法术,便理直气壮地要求琅琊百姓供养。 琅琊本就贫困,怎能满足这么多不从事生产的方士需求? 因此,琅琊百姓长久以来饱受方士之苦,连带着对所谓神仙也失去了敬畏之心。 既然方士宣称自己是仙人的弟子,而方士既然多为骗子,那么仙人未必不是。 加上方士欺骗始皇帝的事迹败露,局势瞬息万变,广召方士变为严惩方士,凡提及神仙者,皆有可能遭到追捕杀戮。 这便是村民们此刻困惑的原因所在。 言及神仙,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更何况这世上哪有神仙? 都是骗人的家伙! 少端身为佐史,肩负教化民众的责任,同时协助县令管理县域内的财务粮食事务,时常为县仓库中仅剩能让老鼠饿死的粮食而忧心忡忡。对于神仙方士的言论,他深感厌恶至极。 当年琅琊清剿方士时,他曾亲率秦兵,将那些躲进琅琊山中的骗子们一一抓获,并在县衙门前公开展示处决,堪称视方士为生死仇敌。 如今怎会忽然说出这些令人费解的话? 由祭天变为拜神仙不说,还要大家对神仙保持尊敬? 一群村民不约而同地仰望天空,是不是今天的太阳太过毒辣,让少端中暑了? “点火!” 少端一声大喊,将村民们从迷惑中唤醒。 他看着村民们脸上的疑惑表情,虽明知他们心中所想,却无法立即给出解释。 他神情庄重地走向简陋的祭台叩拜,村民们则恍然大悟般搬运木柴等物,将其置于祭台上。 一阵沙哑的竹筒敲击声响起,两名村老脱去衣物,仅在腰间系一根草绳,赤裸着身体爬上祭台,开始共同用力,用两根木棍钻木取火。 见到村老那黝黑消瘦的胸膛以及突出的嶙峋肋骨,少端不禁叹息一声。 祈雨是一项极为庄重的仪式,每一个环节都需要遵循古法。" 自华夏共祖黄帝与蚩尤交战时派遣风伯雨师相助,又命令神龙布云造雨,于是天降甘霖,帮助黄帝战胜蚩尤以来, 自此,世间便有了祈雨的习俗。每当祈雨时,必须依照古法,脱去衣物,并弃用火镰而采用钻木取火的方式,以模仿黄帝时代的原始情境。 黄帝自然不会带领一群瘦骨嶙峋的老人去对抗蚩尤,然而现今青壮年都在修筑石道与行宫,女性又不宜参与祈雨活动,少端也是束手无策。 他不忍目睹两位村老拼尽全力钻木取火,目光不由得投向琅琊台的方向。 他身为教化之官,不仅要教导琅琊乡民知晓礼仪,更要理解季节更替的意义。 季节变迁始终与农事紧密相连,换句话说,他作为佐史,还兼职承担了部分农官的工作。 乡民只知道今年大旱,却不知去年降雨也曾延迟十日。幸亏琅琊县境内有沂水经过,尽管降雨延迟,但最终还是下了雨,没有耽误农时。 然而今年的雨水已迟延二十多天,沂水更是出现了断流! 再过五天,农时就要彻底错过,一年的收成就将毁于一旦! 更何况琅琊县的粮库储存,早已供给了卫尉大军。 一名奇异之人突兀地显现于少年端的视线中,又瞬息间消失无踪…… 这或许正是凡人难以企及的神仙手段! 琅琊县若欲摆脱这场旱灾困境,眼下已无计可施,唯有望仙人搭救! 少年端轻轻摇头,关于神仙之事,他并不知晓。 唯有按照规矩,虔诚完成祈雨的仪式。 他回眸望向祭祀台,两位乡老此刻终于依靠钻木取火成功点燃了祭火,此刻疲惫不堪地瘫坐在祭台之下,看上去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然而此刻的少年端已无暇顾及他们,倘若再无雨水降临,琅琊县将会有很多人丧命,多两个乡老也无济于事。 “筑龙!”他骤然发出一声厉喝,同时凝望着苍穹。 天空之上,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云彩。 刚才那位奇人曾提及,那条白蛇实乃吉祥之兆,若要解决当地的旱情,关键还在它身上? 那条小小白蛇,身长不过区区三尺,并无任何奇特之处,它又能以何种方式解救琅琊的旱灾呢? 少年端心中满是阴霾,既然连云彩都没有,又从何处降下雨水? …… 正当少年端带领一众乡亲着手筑龙之际,琅琊台下的礁石缝隙间,一道微小的白色身影正在穿梭其中。 正是先前那条纤细的小白蛇。 此刻白蛇已是遍体鳞伤,它本是海洋中的蛇类,鳞片娇嫩,经不起长时间暴晒。加之那些小孩捕捉它时,棍棒石块一起招呼。 勉强撑至此处,白蛇此刻已是气息奄奄,尽管大海近在咫尺,但它却已无力再向前游去。 即便进入大海之中,也是徒劳。海底并非安宁之地,像它这样体型渺小、深受重伤的蛇类,甚至连灵动都丧失殆尽,即使投入大海,也只能沦为大鱼的食物罢了。 然而,突然间,一股清新之气注入它的体内,它明显地恢复生机。 白蛇迅速盘成一圈蛇阵,坚毅地抬起了头,只见一位身着宽大衣袍的人,正静默地伫立在它面前。 那双仿佛洞悉世间一切的眼睛,正淡然地凝视着它。 此人正是秦天,他此前在乱石堆中早已发现这条白蛇的踪迹,一直注视着它艰难跋涉至礁石间,并最终倒在一湾碧波之畔,距大海仅一步之遥。 他低头看着这条纤弱的小白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 这条白蛇只是寻常的异种,并没有特别神奇之处。 然而,此蛇聪明伶俐,富有灵性,且动作敏捷,最关键的是,它有着坚韧不拔的意志! 修行之路,本就是违背天意之举,无论是追求仙道还是修炼内气。 因此,毅力是最为重要的品质,缺乏毅力者注定无法成就大事! 当然,毅力虽为后天的努力,但后天的努力固然重要,先天的资质同样至关重要。 而这先天资质,即是人们常说的,道心! 万物皆有寿命,若道心不够清澈,即使每日勤勉修炼,寿命耗尽之时,亦是空忙一场。 而这条小白蛇不过是一介微不足道的爬虫之属,爬虫为天地间最低等的生命形态。如果是大蟒一类,还可凭借相对长久的寿命,尝试领悟大道所在。 而这条小白蛇尽管颇具灵性,但离真正意义上的智慧还相去甚远,更不必提道心的存在。 别说在它短暂的一生中寻求突破,哪怕将其寿命延长十倍,也无法触及大道,成为所谓的灵兽。 然而,这对秦天而言,并非不可逾越的难题。 天地间有大道,大道之下有法则,法则之下有技艺。 秦天如今已步入道的境界,他已经掌握了“法则”。 道,是一切的基础。 而法则,则是规则! 比如太阳每日东升西落,普照大地,赋予万物生命力。 这就是道。 秦天无法改变太阳或地球运行的规律,但他却能够引导一片乌云遮蔽阳光。 这就是法则! 法则即技巧,天道为大道,秦天无法操控改变。然而他能运用自己对天道的理解,通过技巧实现期望的结果。 正如眼前这条微小的白蛇,秦天显然不可能将一条小白蛇当作坐骑,抛开其它因素不论,这条小蛇根本承载不了他。 可是,若这条小白蛇能变为蛟龙呢? 蛇能化为蛟龙,乃是得到天道的认可。 而秦天正是计划借由这一天地间的道理,施展他新领悟的法则。 这法则,源于他在云梦山为万千生灵讲述道义数载所得,可以为普通异兽植入道心。 简单来说,就是——点化! 第27章 修炼者汲取天地灵气,钻研天地奥秘 “我是炼气士。” 秦天平静地说:“如今若非我在此,你定然命不久矣。既然遇见你,我也无法坐视不理。” “这,就是你的机缘!” “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你。” 白蛇茫然地望着秦天,下一刻,它仿佛听懂了似的,原本高昂的头颅立刻低垂,仿佛在向秦天叩拜。 “呵呵。”秦天满意地轻笑一声,他挥手间再次灌注一股清新之气进入白蛇体内,白蛇体表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啪嗒”一声,他径直坐在礁石上,平静地开口:“你是蛇类,寿命不过五年。” “世人常说,龟蛇同源,然而龟的寿命,可达千年。” “对此,你可感到满足?”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光芒,盯着白蛇。 白蛇依旧俯首贴地,抬头仰望着秦天,虽不能言语,眼神中却充满了不甘。 “你在海中生存,身长不过三尺,体重不过半斤。即便成长至成熟期,也不过五尺之长。” 秦天语气温和,然而天地间仿佛回荡着他的声音,潮水涌上礁石,却在他身前一尺处停住。 “然而东海中有鱼,名曰鲲!鲲身躯巨大,身长足有数十丈,体重可达数十万斤!” “一口就能吞噬你这样的小蛇上千条,想必你也曾目睹过同类惨遭鲲口吞噬的场景!” 他继续发问:“对此,你可感到满足?” 小小白蛇抬起高昂的头颅,似乎回忆起那些不幸丧生的同类,眼中仿佛含着血泪。 “你今日差点死于孩童之手,虽被我救下,然而明日,你仍可能丧生于鱼口,或是老龟之口,甚至是你同类之口!” “就算你苟延残喘,待到五年寿命终结,你终究不过是成为一堆食物,被虾蟹分食!” “天地间自有其道,万物各有其命。平凡卑微,苟且偷生,忍受饥饿,终日惶恐不安,却仍然不过五年便沦为果腹之物,这就是你的命运!” “面对如此命运,你,可感到满足?” 秦天语气平缓,然而话语却如同洪钟大吕般在这片石滩上回荡,海面上掀起巨浪,翻滚数丈之高,却又瞬间消失。海中雾气弥漫,笼罩天地,却转瞬即逝。 “嘶嘶!” 仿佛蝴蝶破茧般的过程,蕴含着巨大的机遇与同样庞大的危机。 倘若成功,便能犹如化蝶重生。 一旦失败,面临的便是生命的终结。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突然间轻喝了一声。 “啪嚓”一声脆响,白蛇颈部一小块皮肉瞬间破裂,崭新的皮肤在其下显现,上面赫然生出了宛如鱼鳞般的硬甲。 这鱼鳞,实为骨质鳞片, 它能随着身躯成长,时间越久,其硬度越高,可谓历久而弥坚。 天下拥有鳞甲的生命不计其数,其中鱼鳞却独树一帜。 除了鱼类,仅有一种生物拥有类似的鳞片。 那便是——蛟龙所属! 大自然创造万物,并赋予万物等级差异。 人类区分神人、天人、凡人,动物界也有神兽、灵兽和平凡野兽的区别。 蛟,即位列灵兽之列, 若能历经五百年的岁月并通过天劫考验,便能化身为龙,那时,无论是翱翔九天还是潜行深渊,都将无所不能! 蚺蛇历经千年方能蜕变为蛟,而在众多蛇类中,能存活千年的品种屈指可数,眼前这条白蛇显然并不在此列。 然而此刻,这条白蛇正在经历蜕变,迈向蛟的阶段。 这正是所谓的点化! 修炼者汲取天地灵气,钻研天地奥秘, 所追求的,正是逆天改命,窃取造化的伟力! 此刻,白蛇全身遍布裂痕,一股磅礴浩大的气息从中喷薄而出,隐约散发出一丝幽香,裂痕处微微闪烁着光芒。 它的体型似乎在逐渐增大,原本沉闷的嘶鸣声也变得清亮起来。 与此同时,海面上波涛愈发汹涌,浪花击打着海岸,激起冲天水雾。 水雾中泛起绚烂光彩,恍惚间一座山峰自海心升起,朦胧迷离,犹如仙境。 依稀可见,其间有亭台楼宇,飞檐翘角,仿佛不属于尘世。 奇特景象,海市蜃楼! 此刻蛟龙即将现世,蛟,既能驾驭云雾,遇到水源就能播撒雨露! 不过…… 秦天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依然是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云彩。 他微微一笑,蛇化蛟的过程虽获天地认可,但也必须承受来自上苍的惩罚。 这是因为点化,是由修行高深的大神通者通过道音引导,开启蛇类的灵智之举! 因此,这条白蛇必然无法避开天劫的降临。 以其目前的能力,绝对无法抵挡天劫的冲击。 毕竟在天劫之下,要么修为深厚到足以硬扛天劫,要么凭借深厚的功德减轻冒犯上天的罪责,从而削弱天劫的威力。 然而,这条白蛇,有何功德傍身呢? 尽管如此,秦天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白蛇化蛟之际,必伴随劫云出现。 蛟虽能行云,但它尚且年幼,即便行云也无法带来大量雨水;然而劫云之广,足以遮天蔽日! 此处位于东海之滨,水汽丰沛。 恰好此时琅琊郡遭受严重旱灾,眼看将有无数饥荒百姓。" 如果这时利用天劫之力引动雨水,拯救万民于水火,自然积攒下巨大功德! 再加之秦天在一旁庇护,引导讲道。 如此一来,天劫难关,便能轻易度过! ………… 石滩之上,白蛇正在完成化蛟的过程。 而在远处,祭台前的祈雨仪式也进展到了关键环节。 矮小的祭台上,熊熊火焰燃烧正旺,几位老者围坐在旁边,将作为祭品的大鱼投入火中。 少端此时正专心致志地手持各类颜料,为祭台前方一条泥土塑造的龙上色。 这条土龙足有三丈长,形态古老而威猛,张牙舞爪地匍匐在地上。少端小心翼翼地用白色颜料涂抹在整个土龙身上。 琅琊郡北方有一条名为胶水的大河,沂水便是胶水的分支。胶水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河水中的泥浆如同胶水一般粘稠,呈白色,犹如浆糊。后世将这种泥浆称为观音土。 被涂成白色的土龙看上去更加庄重神圣,少端聚精会神,满面虔诚,周围围观的村民们也都恭敬地跪坐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有小孩稍微动了一下,立即有老者捂住他的嘴并打了一巴掌,伴随着孩子的啜泣声,几位老者横眉冷对。 少端则目不转睛,他接着用朱砂为土龙描绘舌头和眼睛,完成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的村民,心中默默叹息。 祈雨是极为庄严神圣的事情,古人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意思是祭祀与征战同等重要,如果是以往的祭祀活动,整个琅琊县的青壮男子必定倾巢而出,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搜集柴火,确保篝火旺盛到能让天上的神明都能看见。 此外,还要堆砌长达百丈的土龙,因为土龙越大,意味着降下的雨水越多。 那将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哪里像如今这般,只有几十位老弱病残和儿童参与,堆出来的土龙也只有区区三丈大小,甚至还险些造成人员伤亡。 他抬眼看向远处的石道工地,琅琊本来就有宫殿,那是古代越国王室的居所,然而李斯认为此地不宜作为帝王居住之地,下令新建宫殿。 此外,据说始皇帝欲前往琅琊台祭祀四季之神,为了表达虔诚之心,命令自皇宫至琅琊台沿途七十里之内,全部铺设白石道路。 尤其是琅琊台附近的十里区域,不得使用碎石,必须采用整块大石铺路。 于是,青壮劳力们刚刚建好行宫,就被逼迫去山中开采白石,背负巨石修路。 听说西山已被开采殆尽,如今白石需从三十里外的地方搬运而来。 三十里路程,肩扛沉重的条石,顶着炎炎烈日,已有许多人被巨石压死在路上。 少端带领众人前来祈雨时,刚好目睹一名背石者倒下,被巨石压在身下,胸骨尽断,拼命挣扎呼救,声音短促刺耳,不久便断了气息,只剩下四肢还在抽搐。 由于那人面容污浊不堪,少端未能辨识出他的身份,但他想来也是他人的儿子、丈夫、父亲! 虽然少端不负责管理县内的户籍记录,但从县丞口中得知,由于廷尉催促甚紧,至今为止,青壮劳力已损失超过三成! 三成之多! 前些时候天气还算凉爽,就已经折损了三成人力,如今天气越来越炎热,等到石道完工,琅琊县还能剩下多少青壮? 据说始皇帝已抵达不其,今日或许就要进入琅琊。 同时又有传闻称始皇帝一路巡查,严惩违法乱纪之人,公正审理冤假错案,所到之处呈现出安定繁荣的局面。 然而,即使始皇帝今日驾临此地,那些因背负巨石而丧命、修建宫殿劳累致死、被烈日炙烤而亡的琅琊青壮,能否死而复生? 而且,播种并非下了雨就可以立刻进行,而是需要降雨过后几天,地气恢复,才能播种。 而如今县中的青壮劳力都在修筑石道,播种重任几乎全落在妇女儿童身上。 尽管农时还有五日,但如果今天不下雨,那么今年的收成,恐怕将彻底泡汤! 至于祭祀上天…… 真的有用吗? 倘若上天无情,我们这些黎民百姓又能如何? 去年琅琊也曾遭受干旱,但程度较轻,尚未影响到农时,所以尽管收成有所减少,但勉强还能养活民众。 去年冬天,少端曾率全县百姓向四季之神进献祭品,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结果,今年自开春以来,竟然没有落下一片雨滴! 然而,引领一群老弱病残及儿童进行祈雨仪式,已经是少端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突然间发出一声大喝:“献舞!” 二十多名孩童畏缩地走出人群,他们的脸上都戴着一张粗糙的树皮面具,显得既有些狰狞,又带了几分稚趣。 “铛”地一声沉闷钟声响起,原来是一名老者敲响了手中的小青铜钟,在他的指挥下,场上的孩子们开始围绕祭台表演各种懵懂无知的舞蹈。 按照礼仪规定,祈雨应当用黄钟奏响大吕乐音。然而,贫穷落后的琅琊县实在无人具备操作这类礼器的资格,只好以铜钟权作替代。" 李斯瞪大了双眼,凝望着远方那座凌空显现的仙境之山。 那山仿佛凌驾于九天之上,缭绕的仙雾翻滚间,时隐时现。 山巅之上,楼宇殿堂错落有致,虽与秦式建筑有所不同,却同样气势磅礴,犹如云端琼楼玉宇。 楼阁之间,似乎有仙人穿梭其间,身着不同于凡间的华服。 细细审视,那山顶古木参天,高达数十丈。而在这些古木丛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拔地而起,其上阳光璀璨,仿佛覆盖着一层层黄金。 李斯心中震撼不已。 此处无疑并非秦土所在,甚至与人世间任何建筑都迥然不同! 或许,这真的是一座仙山! 那高达数十丈的古木,在秦地极为罕见,或许,它就是传说中的通天神木——建木? 《山海经》记载:有一种树木,形态如牛,牵扯它的皮就像系着缨络、黄色蛇纹。叶子密集如罗,果实类似栾实,木材纹理优美,名为建木。 据传,建木是神明升天的道路,或许也只有这样高大的古木,才能够直达天际吧? 至于那座矗立在建木顶端的金色大宫殿,难道,那是天帝居住的地方? “李斯,这可是东海的仙山?”始皇帝的话语打断了李斯的思绪,使他回过神来。 他脸上微微一红,想起刚才他还坚定地说未曾见到过仙山踪迹。 可转瞬之间,一座仙山就从天边赫然展现,呈现在始皇帝和他眼前。 难道是神仙们听见了他的质疑之声? 神仙也会有这般捉弄人的趣味? 李斯轻轻摇了摇头,暂时放下心中的荒唐想法。 始皇帝并未注意到李斯先前的话语,显然是因为他早已经看到了那座仙山。 李斯稳了稳心神,恭敬而肯定地回应:“禀告始皇帝,此地可能并非仙山,而是,海市蜃楼!” 第28章 难道天意要断我琅琊县百姓的生路吗? “海市蜃楼?是何物?”始皇帝转过头来,两眼赤红地盯着李斯。 李斯心头一紧,他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始皇帝您是否知晓发鸠山的故事?” “朕自然知道。关于精卫填海的故事朕也有所了解。”始皇帝声音变得嘶哑低沉,眼中的红光愈发强烈。 作为始皇帝身边的丞相,李斯深知始皇帝的性格变化。自从始皇帝沉迷于修仙炼丹后,性情越发暴躁。 以往始皇帝虽然严苛,对待阻碍他统一六国的敌人冷酷无情,但他对朝臣及秦朝百姓却呵护备至。 自他登基以来三十多年,从未滥杀无辜,除了处置长信侯嫪毐及其与太后赵姬所生的两个儿子。 如今的始皇帝,性格乖戾,即使独处时也会不自觉地紧握剑柄。这其中既有受到方士欺骗的原因,也有他预感寿命将尽,而又无法求得长生不老药等多重因素。 每当他声音嘶哑低沉,双眼泛红时,便是起了杀心。尽管至今尚未有一位大臣死在他的剑下,但又有谁愿意去挑战始皇帝的耐心呢? 然而李斯不得不冒险一试! 他偷偷瞥了一眼帷幕后那双深邃而意味深长的眼睛。 李斯汗流浃背,尽量将身体俯得更低,恭敬地回答:“始皇帝您日理万机,却又如此博学,臣敬佩不已。” “古籍记载,北方二百里处,有一座发鸠山,山上多生长柘木。有一种鸟,形状像乌鸦,头上有花纹、白色喙嘴、红色爪子,名叫精卫,它的叫声就是自己的名字。它常常叼着西山的木石,用来填塞东海。漳水发源于此山,向东流入黄河。” “然而,精卫是一只雌鸟,发鸠山上还有一只雄鸟,名叫志,外貌与精卫相同,叫声悦耳。” 李斯接着说:“这两只鸟相伴飞往东海,同时返回。然而精卫不断地衔石填海,而志鸟却投身海中化作蜃。一旦投入海中,便会形成蜃景,可能是仙山幻象,也可能是金银珠宝的虚像,以此迷惑世人!” “古人们常说,”李斯偷偷观察了一下始皇帝的脸色,“炎帝的小女儿溺亡于东海,化作了善良和邪恶两只鸟。善良的鸟儿填海不止,誓要让天下再无溺亡之人;而邪恶的鸟投身海中化作蜃,引诱无知的人陷入海中。” “既然两只鸟外表相似,行动一致,又该如何分辨它们?”始皇帝眼中红光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鹰一般的锐利光芒。 “只能通过它们的行为和言语判断。”李斯松了一口气,但表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他继续说:“精卫沉默寡言,只专注行事,即使是鸣叫也只是呼唤自己的名字精卫。而志鸟善于诱惑,用令人动心的事物迷惑人心!” 始皇帝微微阖眼,似乎在沉思。 片刻之后,他重新开口:“你暂且退下,传令,赏赐廷尉李斯一对玉斗。” “臣领受始皇帝恩赐,告退!”李斯行礼,又一次悄悄看向帷幕后那个身影,然后从容退下。 始皇帝独自站立在大殿中央,凝视着远方的仙山幻象。 “赵高!” 他突然悠悠地唤了一声。 “臣在!” 一个身穿宽袍大袖的身影从帷幕后走出,跪倒在始皇帝脚边,正是赵高。 “赵高,依你看,满朝文武之中,谁是那只默默奉献的精卫,谁又是那只会引诱人心的志鸟?”始皇帝声音悠远,带着一丝感慨。 “臣未能分辨。” 赵高面色平静如水:“然而始皇帝您已下令,凡是自称神仙方士者一律处斩。在此令之下,若有仍自称神仙者,或许就是那只志鸟!” 始皇帝微微点头,赵高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心事。 自少年时期即位为秦王,他昼夜辛劳,苦心经营,历经三十年,终于实现了天下一统的伟大事业。 这份功绩已超越历代周文圣王,因此他自称为始皇帝,天下无不心悦诚服。 然而,因追求长生不老之事,一度成为天下笑柄。 世人只知道他贪婪长生,却不知道他的初心从未改变。 若他的意志如此轻易就被外界事物动摇,又如何能够建立起如此非凡的功业? 始皇帝寻求长生不老之药,初衷是为了大秦江山万世永固,为了让天下百姓也能享受到长久的和平盛世! 如果仅仅是对他心意的误解,倒也罢了。如今因处置方士之事,他已然背负上了嗜杀的名声。 真正令始皇帝愤怒的是,在这次东巡途中,他发现天下秩序已经开始动荡不安。 才刚刚统一八年的天 少端言语坚定,而村民们再次面面相觑。 ( 果然位列天道秩序下的第二阶层生命! 可是…… 秦天抬首仰望,只见天际已开始蒙上一层淡淡的暮霭,这正是预示天劫即将降临的景象。 那幼蛟的天资卓越非凡,料想此次天劫的威力,定然不可小觑! 但这正是化身为灵兽的必经过程,成功则脱胎换骨,失败则可能退化回原形,甚至灰飞烟灭! ( 琅琊山中,少端正奋力疾跑,气喘吁吁。 琅琊台并不甚高,算上琅琊山的高度,总共也不过几十丈而已。 但是琅琊台仅为诸侯乃至帝王祭祀天地、镌刻功绩之所,平时并无寻常人登山。 因此琅琊台上并无道路,少端只得在丛生的草木间艰难穿行。 幸好他早生华发,实际年龄却仅有三十多岁,虽已略显老态龙钟,攀爬这几十丈高的台子,尚能勉强支撑。 相比之下,其他乡亲们因长年辛勤劳作,加上近日仙山之事振奋人心,看上去比少端更为轻松,只是他们年纪普遍大于少端,行动不及少端敏捷,所以落在少端之后。 少端此刻衣袍已被荆棘扯破,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被树枝杂草划破的伤口,他率先冲上琅琊台顶端,尽管头晕目眩,仍坚持看向天空。 天穹之上,仙山依旧矗立,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台顶地面夯实,植被稀疏,较之下方更能看出平台的轮廓。少端径直朝仙山方向奔跑,然而未跑几步,便因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身后紧跟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位乡亲也终于爬上了台顶。少端咬牙切齿地喊道:“别耽误时间,赶快寻找通往仙山的道路!” 几位乡亲深知事情紧急,正要迈步向前,却又停下不动。 “少端勿怪,”其中一位乡亲羞愧地道,“我等老朽,一时之间竟辨不清仙山的方向。” “我也找不到仙山所在,少端能否指点一下?”另一位乡亲紧跟其后,焦急询问。 少端明白乡亲们年岁已大,视力不佳,加之刚刚剧烈运动,于是并不介意,努力挺直身躯,指向东南方向:“仙山就在那里……” 话未说完,他的双眼蓦然圆睁。 他竭力站直身形,环顾四周,忽然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 “少端!”几位乡亲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少端只是短暂的气血上涌,很快恢复过来,用力推开扶住他的乡亲,摇摇晃晃地扑倒在地,如同泣血般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 “难道天意要断我琅琊县百姓的生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一位乡亲困惑地问,旋即脸色剧变,“你是说,仙山不见了?” 另一名乡亲嘴唇哆嗦着:“仔细找找看,怎么会不见了呢?” “扑通”一声,一名乡亲颓然坐下,放声大哭:“原来我们上来时并未看到仙山。” 他重复着少端的话:“天意要断我琅琊县百姓的生路啊!” 悲痛的哭声四起,众位乡亲老泪纵横。 天灾惩罚黎民,琅琊县数月滴雨未降。 官府苛政,强行征调壮丁修建宫殿,铺设石道,导致农耕季节延误。 神仙,成为了琅琊县百姓最后的寄托,恰逢仙山显现,且近在眼前。 这似乎是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在绝望中点燃希望,然后再将希望彻底熄灭。 众人拼尽全力爬上琅琊山顶,祈求神仙救赎,谁知仙山,却消失了踪影! “我们琅琊县的百姓究竟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 少端心如死灰,他悲愤地高呼:“连神仙也要离我们而去!” “并非神仙离我们而去。”这时,相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相老作为年纪最大的长者,由几个半大的孩子扶着走上台顶。 他沉重地叹息:“这不是仙山,既然不是仙山,自然就没有神仙。既然没有神仙,何来离我们而去的说法?” “不是仙山?”一位乡亲惊讶地问,连少端也停止了悲叹。 相老出身姒姓,而姒姓乃夏朝夏后氏的本姓。 自商汤灭夏后,夏后氏为了延续血脉,放弃使用姒姓,改用廖、费、辛、杞、相、欧阳、司空等多个姓氏代替。" 虽历经千载岁月,但相氏作为夏后氏后裔,其文化底蕴毕竟非普通百姓所能比拟。 比如相老,他的学问就是琅琊县乃至整个琅琊郡最为渊博之人,即便少端,日常也非常敬重他。 “这其实是海市蜃楼。”相老脸上同样流露出痛苦之色,显然他之前已有所察觉,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据说蜃景是由海中溺亡冤魂所化,用幻象诱骗无知之人陷入海中。” “这些都是幻象,都是虚妄。” 相老看着少端,神情严肃地说:“就如同那些关于神仙的说法一样,全都是无稽之谈。我们还算幸运,这个蜃景出现在琅琊山上。倘若它出现在海上,我们现在恐怕已经溺水身亡了!” “哈哈!”少端苦笑,“比起饿死街头,我宁愿溺死海中,成为鱼腹之食!” “那样或许还能肥了鱼儿,或许能让更多的人得以生存下去!”他虚弱地瘫倒在地。 众位乡亲面色苍白如纸。 相老所说不假,琅琊台虽被视为神圣之地,但对于琅琊县百姓而言,这座琅琊台每日可见,早已失去了它的神秘色彩。 上千年来,有关琅琊神仙的传说层出不穷,却从未有人真正目睹过神仙的真容。 如果连琅琊都没有神仙,那么哪里还会有呢? 再加上方士造成的祸患,琅琊人早已不再相信神仙方士的存在。 正如相老所言,一切都是虚妄! 相老脸上现出绝望之色,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从琅琊台一侧传来一声清越的啸声。 “嗷呜!” 这啸声中洋溢着欢快的气息,又充满生机,乡亲们顿时感觉心头一松。 “这是什么声音?”少端也感到精神一振,翻身坐起。 “听起来不像凡间的野兽。” 相老紧锁眉头,仔细倾听,脸色倏然大变,迟疑不定地说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讲道?” 不仅他,此刻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极为柔和冷漠,犹如高空飘浮的白云,众人虽然耳朵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它却在每个人心中炸响,使人的心思瞬间清明几分。 “过去看看!”少端感觉自己身体瞬间充满活力,他迅速起身,沿着刚才啸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其他乡亲也满脸困惑地跟了上去。 片刻后,少端一行人来到了台边,此时那个柔和冷漠的声音已经清晰了许多。 “蛟,乃是水中的生物!” “所谓,上善若水!” 这声音宛如雷霆,在少端心头炸响,让他眼前猛然一黑! 天黑了吗? 他愕然抬头,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变为一片阴沉之色,一道奇异的光芒似从天外射来,使得天空忽明忽暗。 “又所谓,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之争斗。” 道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大吕,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随之共鸣。 相老此时 相老家族世代书香,家中典籍浩繁,可谓饱览群书。 因此,提及秦朝丞相李斯所述的鸟类志异,他也有所了解,只不过平日里不在朝廷讨论场合,未曾深入剖析罢了。 刚才那反复回荡的清澈啸声,尽管他未曾亲耳听过,但总觉得似乎在哪部古籍中略有所闻。 此刻,当他看到天空中瞬息之间聚拢的雷云,记忆猛然被唤醒。 古代奇书《山海经》有载,宣山东麓,沂水由此流出。再向东行,有一岛屿。岛上生长着一棵直径达五十尺的大桑树。桑树之下,有一种类似蛇的生物,虽不属于寻常爬虫类别,却属于鳞甲动物。 其声音犹如初生牛犊,新生虎崽,又如同雏凤初鸣。 日常以水汽为食,喜好广阔水域。若有天雷劈中它,若不死,身躯便会增长二丈,寿命可达千年! 这就叫作,蛟龙跃出沧海! 第29章 然而,天威岂会因几个凡人的愿望而改变? 天空之上,巨大的漩涡状雷云仍在集聚,电光在云层中穿梭汇集,隆隆雷声不时回荡,那宛如天地之眼的景象愈发明亮。 天地间昏暗无常,明灭犹如混沌初开。几位乡老感到心神仿佛都被天雷摄去,其中一人勉强提议道:“少端,我们是不是先下山比较好?” 其他乡老也都拼命点头,虽然他们不清楚雷击时过高容易被击中的道理,但看到头顶乌云压顶,一个硕大的雷眼正对着自己,即便愚钝之人也知道要避开。 “不必担忧。”少端还未开口,相老已率先发声。 他悠然叹道:“无需恐慌,这是灵蛇历经化蛟天劫的现象。那天空中的云,乃是劫云,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灵蛇化蛟?”一位乡老困惑地问话。 其他人面色同样困惑不解,连少端也一脸茫然。 如今书籍稀缺,能够阅读的人更是稀少,毕竟这个时代尚未发明印刷术,所有书籍都需手工抄写。 一片竹简上仅能容纳十几字,像是一部完整的《易经》,包括《连山》、《归藏》、《周易》三部分,总计三万多字。三万多字就需要砍伐三千多片竹简。 竹简制作不易,而镌刻文字更为艰辛。需具备书写技能的奴隶,一笔一刀精心雕琢。一部《易经》,需十个熟练的刀笔匠,耗时一个月才能完成。 这样的成本投入,非富贵人家难以承受,加之秦朝法律视商人地位低下,读书几乎成为了贵族和官员专享的特权。 少端虽有读书机会,但主要是通过口耳相传,所学并不全面。他对灵蛇化蛟之事并不知情,但对于什么是蛟龙,他尚有一定的认知。 “可是那种能够驾驭云雾的蛟龙吗?”他犹豫地问道。 “正是。”相老点头肯定,看着少端,“这可能是你之前遇见的那位仙人,正在帮助之前所说的白蛇经历化蛟的过程。” “果真如此!”少端一愣,随即满脸欣喜。其余乡老也是一愣,随后下意识地点点头。 此事听来颇为离奇,然而细细琢磨,却又合乎情理。 先前少端称自己遇见仙人,尽管大家心存疑虑,但从不相信他会撒谎。 这个时代人心淳朴,人人秉持君子立世以诚信为本。 众人只是怀疑他可能误解,误认了仙人身份。 然而刚才那神秘的道音,大家都亲耳听见,此时听了相老的解析,结合之前少端转述的仙人言语,一切豁然开朗。 “如此微不足道的白蛇也能化为蛟龙,仙人的手段,果真是凡人难以揣摩。”少端此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确实如此!”另一名乡老也面带惊喜之色,“如果我们向仙人祈求降雨,对于仙人而言,或许只是小事一桩!” “暂且稍安勿躁。”所有人都面露欢喜之色,只有相老面带忧虑。 “《易经》中震卦有云,震来虩虩,震惊百里,寓意天降雷罚于无德之人,而君子可免遭灾祸!” “这句话的意思是,雷霆突至,万物皆恐惧颤抖,震慑范围达百里,象征上苍正在用雷电惩罚无德之人,而品行端正之人不会遭受牵连。” 他神情严肃地说道:“违背天道规律,便是无德行为。灵蛇化蛟,就是这种无德的表现。天雷惩戒无德之物,其威势足以震撼百里之地!” “一道雷电就能震撼百里之地,足见天雷惩戒无德之威!此时仙人恐怕无暇顾及我们的请求。” 实际上,相老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 蛟龙虽能操控云雾,却不能施雨。然而,有云总比无云要强一些。 他再次仰望天空,天空中那宛如天地之眼的雷云已经亮得刺眼,显然天雷即将落下。 “我们先等待仙人和灵蛇共同度过这场天雷劫难吧。”他不安地说着。 天空中的雷云已经遮蔽了半边天穹,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势,别说区区一条小白蛇,即便是仙人自身,也未必能轻易承受。 然而此时别无他法,只能耐心等待。 …… 琅琊台上,一群乡老因天劫的威势战战兢兢,而在琅琊台下,秦天依旧保持着淡然之态。 天劫是修行者必然要面对的挑战,无法逃避,不如泰然处之。 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天空那片巨大的雷云,不得不承认,这片雷云与当日他所遭遇的雷劫相比,规模和声势要小很多。 但这也在情理之中。当日他所承受的雷击,是通往修道之路的关键考验。 而白蛇今日所面临的雷击,一是开启灵智,二是形态转变,距离真正踏上修道之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只因蛟龙在天道等级中地位颇高,拥有天生神通之力,所以才会遭遇天劫,而且还是双重雷劫。否则,如果是普通生灵,如狐狸开启灵智并转变形态,甚至连遭遇天劫的资格都没有。 他看向一旁的白蛇,此时白蛇身体长度已经超过两丈,在天地威压面前,仍显得无比渺小。 然而面对如此威势,白蛇眼中毫无动摇之色,高昂着头颅,死死盯住天空中的雷云,即使面临天威降临,也绝不屈服! 此刻,天空中的旋涡状雷云已经亮得耀眼,无数电蛇在其间游走,一股仿佛要毁灭天地的气息从空中传来,显然下一刻,将会有一道万钧雷霆自天而降! “嗷呜!”白蛇陡然发出一声清唳,同时,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从天空传来,天地间瞬间变得一片苍白,一道电蛇雷霆万钧般落下,径直冲向白蛇! 而白蛇不仅不躲避,反而原本盘绕如龙的身体猛地一弹,竟笔直地朝着雷霆迎去! “轰!” 雷声震耳欲聋地炸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嗷呜”的啸声响彻天地。 只是这一次的啸声中,充满了痛苦之意。 下一刻,白蛇的身体重重摔落地面,乱石四溅中,血液飞溅冲天。 此时的白蛇已是惨不忍睹,原本光洁亮丽的鳞片此时破碎不堪,满是被天雷劈飞留下的创伤。 而创伤之下,处处焦黑。 尤其是腰部腹部的位置,此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血流如注,几乎被天雷直接劈成两半。 白蛇眼中流 它以看似徐缓实则迅疾的步伐攀至琅琊台巅,全然无视那些匍匐在地的老者,一双眸子紧紧锁定天际那团劫云。 “嗷——” 它再次震撼天地般咆哮,昂首挺胸,巨口大张。 紧接着,一股乳白色气息骤然自其口中喷涌而出,径直冲向高空! 少端等人不自主地仰望天空,只见那股乳白色气息直直撞上了天上的雷云,使得雷云迅速扩张起来! 雷云加剧膨胀,其中电光游走,威势愈加强盛,那象征天地意志的眼状云团,此刻亮得让人难以直视,刺痛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沙哑而竭尽全力的质问响起,正是出自少端之口。 他呆呆望着天空中那团再度扩大的雷云几乎遮蔽了整片天幕,无疑变得更为庞大,这让白蛟面临的挑战愈发艰难,怎不让人心生疑窦? “为何要白白赴死?” 少瑞喃喃低语,困惑不解,却在这时眼角一阵冰凉。 他茫然地抬起手摸向眼角,手上竟沾染了湿润的冰凉。 紧随其后,连续几声沉闷的“夺夺”声响彻耳边。 在他身边回荡,刹那间就有尘土从地面溅起。 这是…… 下雨了吗? 少端一愣,还未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响起,发声者正是相老。 “我明白了!这是灵蛟引动行云……”" “舍身以解救我等百姓于干旱之苦!” ( 天空依旧昏暗犹如混沌初开,那天地间的“眼睛”仍高悬空中。 然而,无数细微的黑点从天而降。 “夺夺”之声接踵而至,起初尚有间隔,顷刻间汇成一片交响。 琅琊台上,无数草木似乎瞬间复苏,一改数月来的枯黄之色。 暴雨顷刻间如瓢泼般落下,打在乡老们身上疼痛难忍,然而这些乡老却浑然不觉。 他们愣愣地看着那条仍旧面向天空中巨大雷云昂首无声挑战的灵蛟,心中百感交集。 先前,这条白蛇还极为弱小,长度不过两尺,曾被孩童们当作玩具戏耍。 尽管后来被少端搭救,但少端也只是为了保其性命,在祈雨仪式上用以祭祀上苍罢了。 然而,现在,这条蛇化身为灵蛟,却甘愿承受雷霆击身化为齑粉的风险,也要行云布雨增强雷云,以解除琅琊县的旱情! 哭泣声响起,正是相老,他此刻已是泪流满面:“我们恳求上天慈悲,莫要伤害此蛟!” “倘若天雷积蓄力量定要降下,我愿意以身替代!” “我也愿意以身替代!”少端此刻也清醒过来,含泪向天叩拜。 “要劈就劈我吧,我今年四十五岁,也算是长寿了,死而无憾!” “别伤灵蛟,雷击我等,我等已老矣!” 众多乡老纷纷向天叩头如捣蒜。 秦时人寿短,三十多岁早逝者比比皆是,四十五岁已算高寿。 而在琅琊台上的众多乡老中,除了搀扶相老上台的两名幼童和早显白发的少端,其余人皆已超过四十岁。正如后世八旬老者,即使今日死去,也可称喜丧! 然而,天威岂会因几个凡人的愿望而改变? 正当乡老们磕头请求上天以自己替下灵蛟接受雷击之际,天地间陡然一亮,众人视线瞬间模糊不清! 所能看到的,唯有直径如水缸般的紫色雷霆,蜿蜒而下,瞬间击中灵蛟身体! “轰隆”一声巨响,天地同鸣,乡老们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破,世界瞬间陷入寂静! 整个琅琊台仿佛都在这一刻颤动,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从脚下爆发,将乡老们震飞出去! 巨大的尘埃冲天而起,即便此刻倾盆的大雨也无法将其掩盖,将灵蛟及其周围三丈之内,完全笼罩。 “哗啦”一声,少端摔落在泥水中,他感到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轰鸣,视线模糊,唯有那道紫色闪电,此刻依旧烙印在他的视线中。 他此刻完全陷入了迷茫,仰面躺在泥泞的地面上,任凭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自己身上和脸上,毫无知觉。 一滴雨水恰好落入他的眼中,少端感到眼睛猛然一痛,痛入骨髓。 他立刻弹跳起来,不顾全身骨骼仿佛都要散架的剧痛,急于查看灵蛟的情况。 不料刚站起就与另一人头部相撞,听其痛苦叫声,正是那位已年届五十的相老。 “相老,”少端不顾自身的疼痛,焦急地询问,“我双眼无法视物,您能否帮我看看,灵蛟是否还活着?” 他不知,相老此时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刚才那道惊雷已将所有乡老的听力暂时剥夺。 然而相老的动作并不迟缓,这位五十岁的老者展现出堪比孩童般的敏捷。 他迅速爬起身,边手脚并用地快速接近灵蛟所在的位置,边努力睁开眼睛向烟尘中望去。 天空中持续降下大雨,烟尘消散得很快,虽然仍有些许朦胧,但已能看清烟尘中的景象。 当相老看到烟尘中的那一幕时,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 烟尘中此刻已空无一物。 “悲哀啊!灵蛟恐怕已化为齑粉了!”他突然发出一声悲痛的哀号。 “什么粉?”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另一位乡老,他此时双目无神,双手正下意识地拍打着自己的耳朵,焦急地询问。 “天地无情啊……”相老此刻已顾不得周围的一切,他坐在地上,双眼泪如血滴。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嗷呜!” 这个声音中充满了欢愉和勃勃生机,相老感到耳中的嗡鸣瞬间消失,双目间的那道紫色残影也终于消散。 不只是他,少端等人此刻也恢复了听觉,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之色。 灵蛟还活着!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刚才灵蛟所在的地方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众人还在疑惑,突然之间,一道光芒从雷击之处跃然而出! 正是灵蛟!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那道雷霆直接将地面轰出一个大洞,灵蛟便坠入了洞中。 如此威力,令相老不禁头皮发麻。他忍不住再次看向灵蛟,想要看看灵蛟受伤的程度。 下一刻,他瞠目结舌。 第30章 那条灵蛟正在积水坑中欢快地嬉戏。 只见灵蛟身上此刻焕然一新,流转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别说新增伤口,就连先前第一道雷劫下所受的重伤,也已全部恢复,丝毫看不出任何痕迹。 不仅如此,此刻的灵蛟外形与受雷劫之前相比,有了显着的不同! 此时,它的身躯已经增长到五丈之长,原本头上微小的凸起,如今已变为一对小巧的角,显得格外灵动非凡。 它的身上,鳞片更为细密、华美,背部还多出了一条矮矮的背鳍。 而它的尾巴也不再是之前的蛇尾形状,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鱼尾一般的三尾,仿佛一朵跳跃的银色火焰! 灵蛟显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群乡老,它眼中流露出一丝充满灵性的骄傲之意,银色的三尾轻轻一摆,一股泥水如瀑布般陡然向乡老们泼洒而去! 少端等人毫无防备地被泥水冲倒,滚作一团 正值琅琊县遭受严重干旱,百姓农事即将延误,眼看秋季将要饿殍遍野之际, 此刻,白蛟施展行云布雨之能,拯救了琅琊郡万千生灵,此举堪称大功德! 天雷欲惩无德,但此时白蛟因积聚的大功德护身, 任凭天雷如何威猛,也无法伤其分毫! 因其身负深厚功德,故能抵挡此番天劫! 此事终结,秦天抬头望向琅琊台的方向。 尽管山崖阻挡视线,他仍能感知白蛟此刻的嬉戏之举,体会其内心的欢愉,以及对这片土地的深深依恋。 虽为水蛇之属,但它诞生于琅琊台,此地即为其家园。 “为琅琊降下甘霖,实乃此地的一大福泽。” 秦天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此刻的白蛟仅有五丈之长,尚不足以承载骑乘。 何况,它虽是水蛇,却不属于海洋生物,虽喜好水域,却不喜长久居住于大洋之中。 正好他要去验证心中所领悟的法则,不愿为此分心。 如此,便让白蛟暂时留守琅琊台,待他功成归来时,再将其带走。 “我需赴深海验证所悟之法,十日即归。” 他声音清澈地道出:“你在此地尽情嬉戏吧,切记,你的道在于不害人、不争斗!” “嗷呜”一声,蛟吟响彻山谷。 秦天再次微笑,衣袖轻摆间,身形已在百丈之外,踏上悟法之旅。 ……… 琅琊台上,少端等人被台下的清亮声响唤醒。 “哎呀!” “我们竟忘了感谢那位救我们的神仙!” 少端忽然面露懊悔之色,其余乡老亦纷纷醒悟。 没错! 布云的是灵蛟,但以道音使白蛇一日化为蛟龙的,正是那位神仙! 命令灵蛟行云降雨解除旱情的,也是那位神仙! 至于灵蛟遭受天雷攻击却安然无恙,虽不知运用何种神通,必然是那位神仙的手笔无疑! 如今神仙即将离开,而我们却连句感谢的话都未说出,世间怎会有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呢? 乡老们急忙起身,奔至崖边,远眺之下,只见海面上波涛翻滚,一位身披宽大衣袍的身影,正凌波而行! 乡老们再无迟疑,纷纷举手起舞,俯首叩拜。 此刻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激动。 琅琊县被称为神灵之地已有千年,山上歌功颂德的石碑不计其数。 然而琅琊县的民众困苦亦历经千年。 今日,终于有一位神仙引导灵蛟前来守护我们。 换句话说,从今日起,我们琅琊县不再是虚幻的神灵之地,而是实实在在的神灵庇佑之地! 有神仙保佑,有灵兽守护! “我等琅琊县黎民,感谢神仙解救之大恩!” 这充满真情实感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日月可证。 随着雷劫消散,乌云密布,暴雨愈发猛烈,席卷整个琅琊,甚至那从沂水乘龙舟而来的始皇帝,也被淋得浑身湿透,但他全然无暇顾及,只能惊骇地仰望天空…… ( 神仙已踏浪而去,消失在烟波浩渺中。 少端等人转过头来,再度感激地准备向灵蛟行礼。 然而,灵蛟似乎不喜欢少端等人靠近,它突然尾巴一甩, 又一次掀起大片泥水如瀑布般朝着少端等人袭来,众乡老再次踉跄躲避。 他们无奈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退到远处,恭恭敬敬地向灵蛟行礼。 “我等拜谢灵蛟舍身救我琅琊县黎民!” 他们真心诚意地向在琅琊台顶自在戏水的灵蛟行了一个稽首之礼,随后退至琅琊台边缘。 天空依旧瓢泼大雨,短时间内似乎并无停歇之意。豆大的雨点重重地打在身上,疼痛难忍。 然而乡老们却满脸享受,所有人都贪婪地凝望着琅琊台下的情景。 天地间已是一片朦胧,琅琊台旁,一条溪流顺势而下。 “真是场酣畅淋漓的大雨!”相老用手遮挡着眼睛前的雨滴,全然不顾自己的宽大衣袖已完全湿透,由衷地赞叹。 “这场雨一下,不仅解决了播种所需的墒情,就连洗地也顺便完成了!”少端此刻脸上洋溢着梦幻般的喜悦。 不只是他,其他乡老同样喜形于色。 播种并非只要有水就可以,关键在于墒情。 墒情是指土壤含水量多少及土壤保持水分的能力。因此,播种前必须下透雨,确保土壤底层有水,而表层相对干燥。 如此,种子才能顺利发芽并向深处扎根,同时避免因过于潮湿导致烂根。 琅琊县今年遭遇大旱,连续数月未曾落下一滴雨,别说洗地,连播种都成为奢望。 然而今天神仙助力白蛇化蛟,灵蛟又慷慨为琅琊县施雨,竟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 这场雨一落,田地中因海水侵蚀渗入的盐分,深层的将随雨水深入地下,浅层的则被雨水冲刷出去,最终通过溪流回归大海! “若年年都能如此,我等琅琊县也能成为风调雨顺之地了。”一名乡老向往地说道。 “不可贪心!”相老在乡老中颇具威望,加之年逾五十,是最长寿的一位。他严肃地告诫大家。 话虽如此,他一边训诫,一边却又忍不住看向琅琊台中央。 琅琊台因年代久远,中间已经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积水坑。 那条灵蛟正在积水坑中欢快地嬉戏。 “若神仙与灵蛟常驻此地……”他下意识地开了口。话音未落,少端突然迈步跃下琅琊台,无视泥泞,沿着台侧斜坡急速下滑。 “少端这是要去哪里?”相老下意识地问道。 “神仙与灵蛟是否常驻,那是以后的事。而今年的耕种,却是今日就要定夺的事情!”少端头也不回。" 相老也很快明白过来,下了大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挖掘水渠,防止田地被淹,又要尽量留住宝贵的雨水。因此也需要顺着水流挖掘蓄水区域。 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琅琊县的青壮年目前还在参与修筑石道工程! 面对如此豪雨,即便是最为苛刻的官吏,也不得不停工休息,因为地面早已泥泞不堪,难以行走。 少端此行,显然是要去工地召集那些青壮年回来! “我们也该赶快回县城去!” 相老当机立断:“这么大的雨,我们既要照看各村寨房屋,也要让妇女儿童做好准备,雨一停,立刻下田开挖水渠,保持墒情!” “你们两人跑得快,先回县城报信!”他指向先前搀扶自己上山的两名少年。 农家子弟深知播种的重要性,两人顶着漫天大雨,拼命奔回去,乡老们也尽力朝着琅琊台下攀爬。 在这雨水中,人们的情绪并未减少半分,反而更加热烈,个个显得畅快淋漓。 时不我待! ……… 距离琅琊台五里外,有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 此处原本遍布低矮的窝棚,此刻已有大半被雨水冲塌,原本乡民挖掘的浅坑作为栖身处,此刻已变成许多小水洼。 然而此刻无人在意那些窝棚,哪怕窝棚的主人,也顾不上自己那点珍贵的毛毡和粮食被冲走,而是满脸欢喜地站在原地,仰面向 “苍天眷顾我琅琊郡矣!” 众多百姓纷纷向少端深施一礼。 “我岂敢贪此无边之功也!” 来者匆忙跃下马来,对着琅琊台的方向深深一揖,随后续言:“此非上苍垂怜,实乃仙人悯我等苦难,特遣神蛟施行甘霖之雨!” 大伙儿一时愕然。 仙人、神蛟? 乡亲们满目疑惑。 此地虽距琅琊台仅十里之遥,因其地势开阔,人们早已目睹少端当日领着一群乡绅及孩童赴琅琊台求雨的场景。 如今骤降大雨,显然皆为少端之力! 琅琊台自古便是神圣之地,旁边还设有祭祀四季之神的祭坛,引无数人向往。 然而,琅琊县历来并未真正享受过风调雨顺,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虽然乡亲们内心仍存对上天敬畏,但对于神灵的说法,早已嗤之以鼻。 包括少端本人,在日常生活中听到神仙鬼怪之事,亦是直言驳斥。 今日怎会提及仙人神蛟拯救黎民? 我等服役已有数月之久,尽管劳役之处就在家乡附近,虽不能回家,但家中亲人每隔几日便会送来粮食到工地。 怎么突然冒出仙人神蛟之事? 难道,少端因淋雨发烧,以致胡言乱语? 来者正是少端,他刚刚在沿途农户家借用了一匹劣马,策马狂奔至此,此刻全身战栗不已。 春夏交替之际,天气逐渐转暖。但少端先是攀登山岭,继而疾奔,被雨水浸透后又冒雨骑着劣马疾驰而来,此刻已浑身冰冷。 他正欲开口,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那是曲蜩的声音。 “仙人神蛟?” “我是琅琊县佐史端,拜见将军大人!” “原来是个小吏,”曲蜩眯眼打量着少端,“你在我军中宣扬神仙之事,意欲何为?” “将军切勿责怪!”少端急忙行礼。 他与曲蜩并非陌生人,曲蜩率领军卒在此监督石道的修建工程,这批士兵的粮食全由琅琊县供给,即使面临干旱的大灾,琅琊县也没有短缺过。 当时的官吏尚有廉耻之心,不像后世,军中更是如此。 曲蜩等军士享用着琅琊县的粮食,自然感恩戴德,若非如此,少端若提及神仙之事,恐怕早就被处置了。 “看在你淋雨受寒,或许言语不清的份上,我不予追究。” 曲蜩宽容地挥挥手:“既然如此,你就把那些琅琊县的百姓带回去吧,若是雨停,采石的人可以先回营。其余的可在春播后再回来。” 那时候开采大石并无先进的工具,只能用大树燃烧后烧红石头,再浇水使其破裂。 既然下雨无法开采石头,路途泥泞也无法运输石头,曲蜩索性让这些乡民回家春耕。 “我代表百姓感谢将军大恩。” 少端再次行礼,坚定地道:“但我并非胡言乱语,刚才天空中的巨大云层,震撼天地的雷鸣,将军定然也有察觉。” 曲蜩点头,刚才天空中那番动静,除非是盲人聋子才会不知晓。 “此乃天降之劫,乃仙人点化白蛇为神蛟,又令神蛟布雨,以解我琅琊郡之危急!”少端满脸崇敬。 “少端!”曲蜩目光锐利起来,“你在琅琊县任职二十多年,可曾亲眼见过仙人神蛟之类的存在?” “未曾!”少端诚实地回答。 “你身为佐史,负责记录琅琊县的文牍事务。琅琊百姓世代居住于此,可有真实见证过神仙灵异之人出现?”他语气转冷。 “同样未曾!”少端毫不犹豫。 “当初我在县衙前与众一同审讯方士,你亲口说过,世上神仙方士尽是虚妄之谈。你还记得吗?”曲蜩追问。 “记得。”少端面色平静。 “既然如此,你为何现在又提神仙之事。”曲蜩厉声喝问。 “扰乱军心,你是想挑衅我的权威吗?” “将军息怒!”少端再度拱手,“我也深知此事难以置信,但此事确是我、相老,以及琅琊县十几位乡老共同所见!” 曲蜩一愣。 古人以诚实守信立身,尤其是官吏,如果不讲诚信,则被视为不贤良。轻则罢免职务,重则入狱。 虽然大家都知道官吏中不乏品行恶劣之人,但少端为人正直,言行一致。 加上多位乡老作证,少端编造谎言欺骗自己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但无论如何,此事确实令人难以理解。 曲蜩隶属卫尉军,曾随卫尉羯追踪方士至齐地,后来因始皇帝欲前往琅琊祭天,因此来到此地督导修建宫室石道。 一路上,曲蜩亲手擒获的方士多达数百,深知他们都是诈骗之徒。面对刀剑威胁,方士们无不吓得魂飞魄散,甚至连自家隐私都会坦白说出,还将欺骗乡民的手段和盘托出。 其中各种手段花样繁多,令曲蜩眼界大开。 方士为假,神仙自然也为假! 或许是少端和乡老们误认,或是方士运用某种巧妙手法迷惑人心! “少端……” 第31章 卫尉羯是否懂得领兵的道理? 他正欲继续询问,却被一阵巨大的喧闹声打断。 “我等凡夫俗子,感激神仙赐予甘霖!” 声音来自琅琊县城,县城离营地很近,只相隔三里左右。 然而这短短的距离足以屏蔽掉大部分声音,即便偶尔能听见远处的声音,也是如同微风拂面,不仔细聆听几乎难以察觉。 哪曾像此刻这般,声音大得简直盖过了瓢泼大雨! “我等凡夫俗子,感激神仙赐予甘霖!” “感激神仙……” 听着远方不断传来的呼喊声,曲蜩脸色一变:“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查探,突然又有一骑冒着大雨疾驰而来! 一名斥候还未等马停下,就迅速翻身下马。 “禀告曲长,琅琊台守卒伍齿黑报告,今日少端与其他三十多位乡老带着稚子在琅琊台前祈雨,突兀登上琅琊台。伍齿黑欲上台驱逐,行至半途却看见台上腾起一股贯穿天际的白气,紧接着大雨倾盆。” “由于大雨导致山路湿滑,伍齿黑到达台顶时,少端等人已下山。但在台顶发现一条长达五丈、鳞片雪白、长有双角和四肢的奇异生物!” 他惶恐不安地继续汇报:“因此伍齿黑立刻通过旗语召我传递消息。我自琅琊台返回途中,路过琅琊县城时,看到相氏乡老正引领全县百姓,声称神仙神蛟显灵,冒雨 “朕已知晓。”始皇帝面容平静如常,但眼中的锐利光芒闪烁不停。 此前他曾派遣王平增援两千兵力,与扶苏、蒙恬共同奔赴云梦县,并私下向王平传达了具体策略。 尽管王平迅速带着扶苏、蒙恬二人赶来,料想王平所写的密函也应在护送二人的军士手中,但“押送”一词,已足以揭示诸多隐情。 始皇帝早有预谋,他曾指示王平,若二人冥顽不化,则解除他们的兵权,将他们押送到琅琊! 即便如此,始皇帝表面上仍未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他本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如果不是丹药之毒的纠缠及被方士欺骗的耻辱,他鲜少流露内心情感。 “琅琊台石道监工曲蜩上报,”内侍禀报时声音略显怪异,“昨日琅琊台有神迹显现,一条白蛇化为蛟龙,随后降下甘霖,解除了琅琊的旱灾。” “随后那神仙从东海离去,声称十日内回归。而那条灵蛟则留在了琅琊台上。” 他紧张的声音微微颤抖:“昨日,琅琊县全体百姓蜂拥至琅琊台礼拜神仙与灵蛟。而今日,包括不其、即墨、黔陬等周边各县的民众,冒着大雨强行渡过沂水,也要前往琅琊台参拜。” “哼!”始皇帝冷哼一声,仍旧背手凝视窗外的大雨,眼中透出雷霆般的威严。 抵达琅琊郡后,他才了解旱情之严重,整个琅琊东部半年间降雨稀少,特别是琅琊县更是滴雨未落。 同样遭受旱灾之苦的不其县等地区,虽因沂水与蒙山的庇护,免遭海水侵蚀之患,即使干旱严重,通过挖掘更多水井也能暂时缓解困境,但秋季粮食大幅减产已是必然。 令人费解的是,琅琊县突降豪雨,而邻近的不其等县却滴雨未得,仿佛是以沂水与蒙山为界限,这种现象实在奇异。 虽然不清楚神仙灵蛟是什么东西,但始皇帝猜测,这多半又是方士编造的欺诈故事! 百姓无知倒也罢了,但曲蜩作为卫尉军的曲长,肩负搜捕方士之责,却言之确凿地说神仙灵蛟,这其中有何深意? 卫尉羯是否懂得领兵的道理? “卫尉羯对此如何解释?”始皇帝目光犀利地扫向内侍。 内侍顿时全身颤抖,急忙从书案上找出卫尉羯的奏报,声音颤抖地念道:“奴婢收到卫尉羯回复,称昨日正午时分,接到琅琊县全员出动,赶往琅琊台礼拜灵蛟的报告。因尚未得到陛下指令,不敢擅自行动,于是立即派遣十名亲卫前往琅琊台查探,未发现神仙踪影,却看到了一条五丈长的白蛇,头顶生角,下有四足。亲卫认为,或许这真的是一条蛟龙!” 始皇帝闻言一愣。 卫尉羯虽位列九卿,但他与其他九卿有所不同。" 他本是羌人奴隶出身,是始皇帝的家奴,没有姓氏,只有一个名字——羯。 羯因其勇猛如羊,故被始皇帝委以掌管亲军的重任。 因其奴隶身份,其他九卿乃至大夫们均不屑与其同列,因此羯实为孤臣,直至今日仍自称奴仆,称始皇帝为主,足见其忠诚之心。 如今他竟然也提及灵蛟之事,莫非…… 琅琊台上真的出现了所谓的蛟龙? 抑或是,他也在欺骗朕不成? 始皇帝轻轻摇了摇头,摒弃了这个念头。 “传朕旨意,召廷尉斯觐见。”他冷冷地下达命令。 …… 行宫第二层台的一隅,另有一座殿堂,属于前殿的西殿部分,这里是胡亥等皇子居住的地方。 始皇帝此次出巡只带了胡亥一个儿子,这座殿宇便专供胡亥一人使用。 然而此刻,在西殿之中坐着的,并不仅有胡亥一人,赵高也在场。 此外,还有一位面庞方正,长须飘逸的男子,正是李斯! 胡亥端坐在正中,因外面的大雨,殿门紧闭,殿内光线昏暗,忽明忽暗间,胡亥的目光冷冽锐利,犹如鹰击狼奔之势。 他首先发问道:“左丞相可知晓昨日琅琊县发生的事吗?” 李斯的职位是廷尉,官衔为左丞相。始皇帝出巡期间,他负责提前修建行宫,并调度大军粮草住宿等事务,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他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微臣还不知情,琅琊县发生了何事?” “左丞相一心扑在朝廷政务上,我等深感敬佩。” 开口回应的是赵高,他声音尖细:“昨日,琅琊县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灵蛟,为琅琊县降雨解除了旱情。到了中午时分,全县百姓倾巢而出,冒雨赶往琅琊台朝拜灵蛟。” “到了今日,不其等县也纷纷效仿。”他眯着眼睛审视着李斯,语气淡漠。 李斯听闻此言,顿时一惊。 “此事当真?”他疑惑地追问。 “千真万确!”胡亥回答得简洁明了。 此刻,李斯心中几乎涌起一股想要吐血的冲动。 他并不怀疑赵高和胡亥所言的真实性,他们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对他撒谎,毕竟他们的利益是紧密相连的。 李斯本是楚人,师承荀子,后投奔秦国,成为秦相吕不韦的门客,因劝谏始皇帝不应驱逐门客,接纳六国人才以强大秦国,从而受到重用。 他才华横溢,尽忠职守,是秦统一六国的重要功臣,但由于出身贫寒,喜好财物。 李斯身为左丞相,在始皇帝统一六国时期,负责统一全国货币的工作,其间他利用职权捞取了不少好处。 但他未曾想到,这些行为却被赵高与胡亥知晓。 然而,他们并未揭露此事,反而赠予他许多金银珠宝,三人由此建立了微妙的关系。 然而,尽管表面看似投机,李斯内心清楚,自己实际上是被他们握住了把柄,不得不为他们效力。 至于他们所图谋的是什么,李斯也心知肚明。 皇位! 之前始皇帝询问仙山之事,李斯就按照赵高的嘱咐,设法让始皇帝对扶苏产生反感。 未曾预料到的是,昨日他还坚称一切超自然的现象皆荒谬不经,尤其是白色象征不祥。 突然间,今日竟冒出一条白色灵蛟为百姓降雨,还公然停在琅琊台上接受万人膜拜! 这岂非霉运当头? 难怪赵高与胡亥会突然邀他前来,想必又是打算让他向始皇帝进言。 然而,这话该如何启齿呢? 李斯心中萌生了拂袖而去的冲动,却又不敢付诸实践。 始皇帝深恶痛绝那些欺骗他的人,一旦得知他在统一货币的过程中中饱私囊…… 恐怕全家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此事确实棘手!”他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 “再棘手也必须解决!” 胡亥眼神坚定:“左丞相可能不知,我的大哥扶苏和上将军蒙恬,现已抵达不其!我听说,他们从云梦县获得一本天书,准备呈献给始皇帝!” “天书?”李斯面露迟疑。 他对扶苏并无个人恩怨,扶苏与胡亥谁能成为储君,对他来说并无太大差别。他已位居廷尉,担任丞相,已达到权力巅峰。 实际上,他更倾向于扶苏,毕竟扶苏仁德之名早已远播天下。作为臣子,谁不愿拥有一位仁爱的皇帝 并非如此,实乃因方术修炼之人,或能为始皇帝炼制长生不朽之丹! 他瞠目结舌地望向赵高,而赵高在此刻突然挺身而起。 “你只知道太子扶苏与上将军蒙恬携神秘天书归来,却不明了上将军蒙恬即使身陷囚车,仍坚持背负一块奇异巨石前行!”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锁定胡亥,胡亥满面困惑。 “背石?何石也?” “那是一块来自仙山的巨石,传言乃天人所遗留。” 赵高紧紧凝视着胡亥的表情,字字清晰地道出:“其上刻有五个篆字——亡秦者,胡也!” “砰”地一声,胡亥身躯猛然一震,竟将面前的书案撞翻在地。 他难以置信地瞪视着赵高。 扶苏从云梦山归来,背负着天人遗留之石,声称颠覆秦朝者将是胡? 此乃,真相渐露! (结束) 四海归一心殿之内,李斯正端庄肃穆地端坐于案几之前。 而始皇帝,依旧眺望着殿外的风景。 蒙山巍峨,加之琅琊县地势由西向东倾斜,从四海归一心殿向东望去,若天气晴朗,不仅可见到琅琊县外波澜壮阔的东海,还能远眺琅琊台的身影。 李斯悄悄打量着始皇帝,揣测着他究竟是在欣赏雨景,还是在注视琅琊台。 抑或是,在遥望海外仙境。 许久,始皇帝的声音终于打破寂静。 “李斯,倘若昨日未下雨,琅琊县会怎样?” 李斯略微一愣。 他身为始皇帝亲自选拔的门客,因此始皇帝对他颇为亲近地直呼其名。 然而这个问题却让他感到意外。 而且始皇帝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李斯清楚,这绝非随口一提。 他思维飞速转动,谨慎地回应:“禀告始皇帝,若昨日未曾降雨,恐怕天时不顺,琅琊县将会颗粒无收!” “既然如此,为何不停止修筑石路工程,提前挖掘沟渠,从沂水引入水源?”始皇帝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斯身上。 “始皇帝有所不知,琅琊郡自去年起就遭遇旱情,至今年,沂水水量已无法满足各县城的需求。” 李斯恭敬地接着解释:“此外,遭受干旱困扰的并非仅有琅琊一郡,胶东、临淄、巨鹿乃至右北平等众多郡县,近两载均有上报降雨稀少,需提前征调劳力修建沟渠。” “所以,尽管琅琊县面临严重干旱,但从全局考虑,修筑石路工程不能停止!”他小心翼翼地瞥了始皇帝一眼。 始皇帝面色平静,微微颔首。 李斯心中稍感宽慰。 始皇帝此行旨在祭祀四季神只,祈求风调雨顺。 而李斯的意思是,受旱灾影响的区域不仅仅包括琅琊县,还涵盖了北方诸多郡县! 因此,就算琅琊县秋季可能出现粮食颗粒无收的情况,石路建设也不能中止! 显然,始皇帝赞同这个理由。 他虽然多疑且严刑峻法,却爱护百姓! 若牺牲少数人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他会选择这样做。这就是始皇帝爱民的方式! “朕听说,”始皇帝转换了话题,悠然道来,“此次琅琊县的大雨,据传是由一位仙人引导神龙,施行救民之举,如今琅琊县全民正在虔诚祭拜那位仙人神龙。李斯可曾听说过此事?” “荒唐!”李斯神情振奋,毫不犹豫地反驳。 他知道,真正的议题即将展开。 李斯这般斩钉截铁,始皇帝一时愕然。他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李斯:“李斯为何如此断言?” “臣亦已得知此事,怀疑那只是一种鼍龙所为。” 始皇帝略显惊讶。 鼍龙即古代鳄鱼,或称为土龙,外形与后世鳄鱼相近。 只不过古代鳄鱼拥有犄角! 这岂不是与奏报上描述的那个生物极为相似? 果然不愧是李斯,当真是天下第一学问家! “况且,是否鼍龙其实并不重要,臣有几个问题,想要质问那些言之凿凿的人。”李斯胸有成竹。 第32章 此刻,他们都已沦为戴罪之人! “请讲。”始皇帝回过神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斯。 李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陈词:“自周平王时期起,诸侯互相征伐,天下战乱不止。至周元王时,各地豪杰崛起,历经数百年光阴,天下几乎没有一日安宁。” “当天下黎民在荒野中哀嚎之际,那些所谓的神仙、神龙身在何处?此为一问!” 始皇帝没有立即表态。 周平王即周幽王的长子宜臼。周幽王宠爱褒姒,昏庸无道,废黜了王后申后及其太子宜臼。申后的父亲,申国国君申侯因此发动军队,联同缯国与犬戎攻打周王室,最终导致周幽王遇害。 随后,申、鲁、许等国拥立周幽王废黜的太子宜臼为周天子,即周平王,并因犬戎威胁过大,周平王决定迁都洛邑,开启了“东周”时代。 东迁之后,周王室失去了大片领土和人口,天子地位衰微,仅剩下洛邑一城,甚至不及一个诸侯强大,不再具备任何权威。 由此,天下一百四十多个诸侯国之间的征战不断,这一阶段被称为春秋时期;而到了三家分晋时,各方势力纷纷角逐,争夺天下霸权,进入了战国时期。 李斯挺直腰板,继续道:“天下饱受战火摧残已久,始皇帝凭借卓越才智与坚定毅力,矢志不渝,终统一六国,终结乱世。鉴于新国家初建,百废待兴,因而召集天下修行者、方士为其所用,造福万民。” “此时此刻,那些神仙、神龙又在何处?此为第二问!” 始皇帝脸色微变。 他广召修行者、方士,为自己炼制长生不老之药,无论被认为是贪婪还是权力欲望,其初衷确实是希望大秦王朝能够万世传承,天下太平。 然而结果却被方士们欺骗,成为世人嘲笑的对象。 李斯此刻情绪激昂:“然而现如今,始皇帝决心清除祸乱根源,大规模搜捕天下方士。偏偏在这个时候,却传出云梦有仙人神兽,琅琊有神仙神蛟的消息。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 “再者,始皇帝亲临琅琊,长久干旱的琅琊竟然突降甘霖,即便这只是偶然事件,琅琊民众应感恩戴德的是始皇帝,而非去膜拜什么神仙神蛟。这又是何故?” 他语调激越:“以上三个问题,不知又有谁能给出答案?” 始皇帝面露沉思之色。 坦率而言,他并不认为琅琊降雨与自己有关,因为他从未真正相信过自己肩负天命的说法。 他是一位极度自信的帝王,比起周天子还需借助自己是上天长子的身份,宣称天下子民都是上天之子,作为长子管理众兄弟乃是天经地义,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共主地位。 始皇帝并不需要这样的借口! 他深知,实现六国统一,是自己耗尽三十年心血,时刻不敢松懈,加上大秦百万士兵舍生忘死的努力,共同铸就的伟大功业,与所谓天命并无关联。 把功劳归咎于天命,是对自身以及那些英勇牺牲将士的不公! 然而,李斯的话确有道理!" 在天下黎民困苦之时,不见神仙神龙现世。自己渴望得到长生之药, 这两位人物无疑就是扶苏与蒙恬,如今他们面容上已刻下了风餐露宿的印记,二人均已卸下华丽的官服,仅着寻常衣物。 此刻,他们都已沦为戴罪之人! 相较于蒙恬,扶苏的状态稍好些,而蒙恬的颈部则已添上了槛车留下的累累伤痕。 一个月前,他们自云梦山疾驰而归,一路策马狂奔,仅用一个月时间,就从云梦县抵达琅琊,行程将近两千余里,堪称神速。 殊不知,甫一见到始皇,迎来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锥心之言! 两人谨慎地看向始皇,发现始皇手中紧握的竹简,心中顿时明朗。 按照始皇先前的旨意,他们才得以从白泥渡渡过沂水,尽管路况泥泞不堪,但由于急于觐见始皇,他们仅耗时半个时辰。 然而,依照朝见君王的礼仪,还需沐浴熏香,为此又花费了半个时辰。 与此同时,他们与王平派遣的信使同行,当他们在沐浴熏香之际,王平的奏折想必已被始皇审阅完毕。 然而,正人君子行事磊落,他们所做的事情并无任何可隐瞒之处。 两人伏地请罪道:“微臣甘愿领死罪!” “罢了。”始皇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感慨,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 始皇的目光复杂地落在身穿单衣的两人身上,缓缓道:“你们可知,昨日琅琊县有仙人将白蛇化为蛟龙,随后又令那灵蛟降下雨水,解除了琅琊县的旱灾么?” 扶苏与蒙恬听闻此事均感愕然,互相对视一眼,扶苏犹豫着回应:“微臣对此事并不知情。” 这话确实是实情,这一路上,他们作为戴罪之人,扶苏被囚禁在槛车内,蒙恬则被限制在轻车上,虽有亲兵伴随左右,但却不准与他们交谈。 未料刚一回京,就听闻这样的奇闻。 仙人化蛟,灵蛟降雨? 是真是假? 尽管他们如今已承认世间确有仙人的存在,也曾亲眼目睹过天人现世,但由于早先的方士事件,他们坚信眼见为实。 “微臣不知此事真伪,据微臣所学,即便是灵蛟,也只能操控云雾,降雨却是龙族之能。”扶苏诚恳地答道。 “不知真假?”始皇的声音略带沙哑,“你们不是曾在云梦山见过仙人么?” 扶苏心头再次震动,他不明所以,为何始皇甫一相见,便连续抛出这般诛心之语。 尽管始皇向来对自己并不亲近,但这与厌恶之间,仍有显着差别。 无论如何,自己终究是长子!与其说是始皇对自己不喜,倒不如说他在疼爱之余,更多了一份深深的警戒。 而此刻,始皇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态度,却透出一种遥不可及的冷漠。 “启禀始皇,臣与公子在云梦山所遇并非仙人,而是,天人!”蒙恬机敏地察觉到始皇对公子扶苏态度的微妙变化,连忙插话解释。 “哦,天人?”始皇嘴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蒙恬硬着头皮继续讲述:“正是天人!那位驾虹而行的天人!” “臣首次遇见他时,他正在山中向万物生灵传道。再次相遇,他已传授一只青猿武艺,我曾与那青猿交手,一招之内便败下阵来!” 提及此事,蒙恬略显激动。始皇脸上仍旧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又带着一丝感慨,低沉地说:“然后呢?” “之后,天人乘虹而去,众生灵纷纷拜别。”蒙恬如实回答,忽然灵光一闪,“那天人遗留的天书中提到,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琅琊!” 扶苏亦是一惊,他突然醒悟过来:“如此说来,那在琅琊台化蛟的神仙,定是那位云梦山的天人无疑!” 两人皆喜形于色。 此前,他们担心天人前往琅琊,而始皇也正巧前往琅琊,万一二者发生冲突,该如何应对? 因此,即便身处困境,他们仍催促押解的军士快马加鞭,丝毫不顾自身安危。 如今看来,他们抵达的时间恰到好处,天人非但没有与始皇产生冲突,反而化身为蛟龙为琅琊县百姓解除旱灾! 琅琊县的百姓,同样是始皇的子民,既然天人愿意救助始皇的子民,也许也愿意为始皇炼制长生不老之丹? 想到此处,扶苏面露欣喜。 ( 扶苏并未察觉,始皇此刻脸色已满是怒意,同时还掺杂着一丝失望。 他刚听完李斯的言论,便断定策划琅琊台灵蛟降雨之人,用心险恶。 没想到,扶苏竟主动承认琅琊台那位神仙,即是云梦山的天人。 这样一来,事情的始作俑者,无疑是扶苏本人! 始皇心中充盈着愤怒,又夹杂着一丝悲痛。 虽然他对扶苏的确不够喜欢,但扶苏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是最有望接班的长子! 近年来,长生不老的梦想破灭,始皇自觉年岁已高,恐怕离去世的日子不远矣。 因此时常情绪失控,既有丹药副作用的影响,也有内心焦虑的原因。 幸好,即使自己寿命无多,太子扶苏却素有贤德之名,足以胜任下一任帝王。 然而他从未料到,在扶苏温文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的竟是一颗觊觎权位的野心! 吾儿啊,朕还能活几年?你才刚刚成年,连这点时间都不能等待吗? 至于扶苏并未身处琅琊,且琅琊之地与扶苏并无直接联系,他是如何策划此事——扶苏乃楚王之女所生,楚地遗老皆视其为芈姓后代。 而琅琊原先是齐地,后又归属越地,越国被楚国灭亡后,这里便成了楚地的一部分。 无论齐地还是楚地,其实并无太大区别,楚、齐两国自周朝以来就长期交好。两国间唯一的一次军事对峙发生在齐桓公时期,但也仅仅是各自在边境陈兵示威,最终被楚国使者的一席话化解。 此次事件还催生了一个成语,即“风马牛不相及”。 “风”在此处意指兴起、奋发,与后世所说的“雄起”含义相近,因此秦军在战场之上常常高喊“大风”。 楚使的意思是,齐国与楚国并无实质性的矛盾,两国都是大国,各自的图谋方向迥异。齐国意图向西削弱晋国,楚国则向东平定吴越。这就如同两头发情的牛马各自行走,相互之间并无交集。 从此以后,两国暗中结成了联盟,春秋时期共同削弱晋国,战国时期联手对抗秦国。楚国覆灭后,楚地的遗老逃往齐地也是常态。 扶苏全然不知始皇心中已将其视为动乱的根源,毕竟李斯两次近乎直指矛头的进谏,他全然不知情。 他恭敬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从中捧出一本奇特的书籍:“始皇请看,此乃我们在天人居所所得的天书,书中除天人的留言外,还有命符、丹药、三术之法!” “其中,丹术便是炼制丹药之法!” 他惋惜地补充道:“遗憾的是,其中的文字,臣未能参透。” “但是,”他小心地继续说,“或许有方士能够解读。” “你想让朕重新征召全天下的方士吗?”始皇声音冰冷地质问道。 扶苏一时愣住,始皇的反应完全出 当始皇帝幼年时期,也同样显得懵懂顽劣,因此他认为自己与他颇为相似,也许未来同样能成为一位雄才伟略的帝王! “关于神仙之事,他现今仍坚信神仙方士是祸乱天下的根源!即使灵异神兽现于眼前,他也定会斥之为妖邪! 当前始皇帝已深陷偏执,对神仙之事全然不信。而扶苏谈论神仙话题,必遭始皇帝厌恶! 预料之中,扶苏会被贬谪为平民,而蒙恬则会被投入牢狱! 卫尉羯需负责守护行宫,接下来你将统率军队,前往琅琊台剿灭妖邪! 若能成功斩杀,你,便有可能成为始皇帝之后的新帝! …… 正当扶苏与蒙恬被囚禁在廷尉临时监狱之际,琅琊行宫中,始皇帝正襟危坐于案前,皱眉沉思。 眼前摆放着三样物品。 一是矗立在一丈之外的巨大石碑,其上赫然镌刻的五个大字令人触目惊心,使得始皇帝面色铁青。 二是案头上的一本书籍,虽未翻开,却静默无声地躺在那里。 三是几撮散落的药渣,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散。 始皇帝盯着这三样东西良久,却始终未动手,且已遣退了所有人,此刻脑海中思绪万千。 呼—— 就在这时,一股清风悄然拂过。 然而四周窗户紧闭,风从何来? 始皇帝不禁有些惊讶,却见那部名为“天书”的书卷,忽然被风掀开一页,显露出其中晦涩难解的文字痕迹。 “此书,我倒要见识一下,它有何等资格被称为天书!” 始皇并未多加思索,冷哼一声,随手拿起书卷。 却浑然未觉,在肉眼难以察觉的虚空中,一丝天地之气微妙波动,仿佛有所感应,缓缓向东方飘去。 第33章 这便是威名赫赫的卫尉军,号称天下第一强军! 此时此刻,琅琊行宫东方之地。 正对着东海的方向。 浩渺深海中,一座苍翠欲滴的小岛傲然独立。 嶙峋怪石矗立在海面上,历经亿万年海水冲刷洗礼,岩石侧壁已变得光滑如镜,隐隐透出一抹莹白色的光泽。 这是一座天然玉石山,尽管这里的“玉”并非后世所说的和田玉,而是泛指美石。 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块硕大的石英石,只因其体积庞大,长约百丈,宽逾十丈,高达三十丈左右。 此刻,玉石山顶站立着一人,背手而立。 此人正是秦天。 这样一座突兀于海面之上的石山,倘若被琅琊人看见,必定误认为是仙境所在。 而类似这样的石山,在附近海域并不少见,因为这里正是龙脉汇集之地。 华夏大地共有五大龙脉,分属阴阳二气,其中三条为阳龙,两条为阴龙。 阴龙即为黄河、长江两大水系,代表着华夏文明的两大源头。 而阳龙则包括万山之祖昆仑山的祖龙龙脉,南龙龙脉,以及中龙龙脉,也就是常说的震龙发脉。 此处便是震龙发脉所在之处。龙脉上有穴位,穴位汇聚灵气,是修行者们向往的风水宝地。 秦天此时所站的位置,恰恰就是这样一个风水宝地。 “果然是风水宝地,水汽充沛程度远非他处可比拟。” 秦天深深吸了一口蕴含清新湿润气息的海风,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就在此地修行创法吧。”他突然挥动衣袖,一只小巧精致的炼丹炉从袖中飞出,正是炼天鼎。 炼天鼎在空中迅速变大,顷刻间已有三丈之高。 “嗡”一声清越鸣响,炼天鼎安稳落地,秦天的身影刹那间变得模糊不清,海风掠过,仿佛雾气般消散不见。 下一刻,秦天已在炼天鼎之内。周遭广阔无垠,仿佛有山川河流、日月星辰显现,然而细看之下,却又如同镜花水月,难以捉摸。 只能看见无尽雾气弥漫其中,如同混沌未开的世界。 不同的是,此时雾气中隐约带有青绿色调,整个天地间充满了盎然生机。 这就是五行中的木气。后世道教中有“五气朝元”之说,五气即指五行。 天地初开时,混沌一片。混沌转化为阴阳,阴阳又衍生出五气。 混沌象征着天地万物之初始,而五行之气则是万物本源的根本。" 若将天地比作一座房屋,五行就如同构成这座房屋最基本的建材,房屋的墙体、家具等一切事物,都是由五行相互生克制化、组合而成。 若将天地看作一个不断运行的阵法,五行则如同构成这个阵法的五个基本符文。每个符文都有其独特的功能属性。 譬如木气,象征着生长、繁衍! 这种生生不息之力,正是秦天能够以道音引导白蛇转化的原因。 蛇修炼千年,可以化身为蛟。秦天借助木气的生生之力,并以道音引导,使小白蛇瞬间化身为蛟。 木气的力量就在于此,若秦天选择做一名医者,完全能够做到生死人、肉白骨。 即使是肢体再生,也能轻松实现。 当然,若人已经死去多时,那就无能为力了。 毕竟赋予生命,那是属于天道的职责,至少目前的秦天,还未能触及这一层面。 这也是秦天离开云梦山的理由。 他耗费数年时光,采集各类草木精华,并号召万物灵性携带草药,终于凭借对木气生生不息的理解步入修行之道。 如今,世间草木灵药对于他已无多少价值,因为他仅凭自己对生生之力的领悟,就能通过木气创造出任何所需的草木灵药。 真正的天地大药,并非这些草木灵药。 而是对天地大道的深刻感悟! 而接下来他要领悟的,便是五行中的水气。 水意味着滋润、孕育、趋势。 滋润与孕育易于理解,但这“趋势”二字如何解读? 秦天心中微动,紧接着,炼天鼎中波纹荡漾,原本的山川树木等景象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洋。 同时,炼天鼎内的雾气也开始翻滚波动,原本带有一丝青色的雾气中开始混入其它色彩。 这便是大洋深处的水汽,炼天鼎借天地之物炼药,先以草木精华提炼木气,现又以大洋之水炼化水气。若能将五行之气悉数炼成大药,并辅以功德之力,则有望超凡入圣! 假若此刻有人站在山石之上,便会看到,山石上立着一口大鼎,正在疯狂吸收大洋中的水汽,山石之上竟然形成了一个由水汽形成的漩涡。 淡淡的青气环绕在山石周围,却并不消散,这是大鼎炼化水气所产生的木气。 就像秦天在云梦山炼气时,引来万灵携药悟道一般,此时山石之下,也集结了不少鱼群。 有大鱼腾空跃起,试图接近并吸取那些淡淡的清气。 然而山石实在太高,足有三十余丈之高。而那清气环绕在山石周边,即便是较低处距海面也有十数丈之遥。 如此高度,显然许多鱼类无法企及。 只见无数大小鱼类奋力跃起,企图跃入那片清气之中,却最终无力回天,纷纷重重摔落海面,激起或大或小的水花。 更有不幸撞上山石的鱼儿,鳞片横飞,血花四溅。 然而,群鱼前赴后继,水花四溅直冲 所谓坚持不懈,正为此理。 若从五行相生相克观之,木气象征生机,代表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而水气,则寓含着趋势! 水无形无定,既能摧毁万物,又能滋养万物。 一颗种子若埋于土壤之中,历经千年时光,或许已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 然而水则不然,一处静谧深潭,匿于群山之间,人迹罕至,即使历经万载光阴,只要潭水仍在,仍是那片清澈深潭。 这就是水,自身恒定不变,若欲变,必倚仗外界之势。 犹如此言水滴石穿,便是借助了高处坠落之趋势。 正因为水性至柔,故能使趋势之力发挥至极致。 一颗种子若撞击岩石,恐怕会瞬间破裂,即便未碎,也无法再次撞击。 但一滴水珠击打岩石,虽破碎随即化为水汽升腾至天际,再度凝聚成水滴落下。 此外,水既能滋生万物,也能毁灭万物! 琅琊县盛夏一场豪雨能救活无数生灵,而在寒冬之际的一场狂风暴雪,却可能夺走无数生命。 这并非水本身之力,而是顺应天地之趋势。 天地之势,即是天地之力! 因此,水之势,即意味着引发、借用天地之力,而非仅凭个人修为,强行驱动天地之力,这便是混元一气诀的奥义所在。 混元一气,喻指混沌初始,包容万千,演化万般法门。 或可视为炼丹之术,或可用于符箓阵法,亦可作为修行秘诀。 一切,尽在混元一气之内! 尽管混元一气诀刚刚初创,尚存诸多不明之处,亟待深入探究。 秦天袍袖一展,一道翠绿气息瞬息没入炼天鼎内,此为木气,木能生火。 紧接着,炼天鼎底部火焰熊熊燃起,秦天面向鼎炉,席地而坐。 他目前已达炼精化气二重境界,只需再进一步,就能抵达第三重天,那时距离下一个重大境界——炼气化神之境,便咫尺之遥。 而欲突破至第三重境界,需海量水气作为修炼资源。 庆幸的是,此处位于东海之滨,水气几乎无穷无尽。 然而,从凡水提炼五行水气,需要一定时间。 好在此刻时间充裕,不妨在此地,一边提炼水气,一边深入研习混元一气诀。 …… 数日光阴转瞬即逝。 秦天在东海浩渺波涛之上,专心致志研究混元一气诀,同时利用炼天鼎汲取东海水气,力求早日晋升至炼气化神之境,实现真正的超凡入圣,登临仙境,被人尊称为天人。 与此同时,琅琊县正处于动荡不安之中。 连续几日,四方百姓携老扶幼纷至沓来,来到琅琊台脚下虔诚礼拜。 这些人来自附近各县,此次干旱不仅影响到琅琊县,还波及整个琅琊郡乃至北地半壁江山。 然而琅琊县因土地最为贫瘠,受干旱灾害最为严重。 如今琅琊县因灵蛟降雨,豪雨连绵三日后方才停歇,不仅旱情得到解除,沂河水位也急剧上涨,下游各郡因此得到了喘息之机。 唯独不其等县颇为尴尬,恰好处于琅琊县上游,雨水分界线恰在蒙山沂水之间,琅琊县大雨滂沱,不其等县却阳光普照,滴雨未降。 不其等县因不受海水侵袭之困,故能挖掘大量水井。正常情况下,依靠水井勉强还可支撑,尽管可能会饿得形容枯槁。 但如今琅琊县出现了灵蛟神仙,怎能让人心甘情愿忍受旱情? 尽管卫尉羯封锁了蒙山,控制了白泥渡渡口,但当地乡民世代居住于此,总能找出一些鲜为人知的小路偷偷过河,来到琅琊台下祈雨,同时也想亲眼目睹灵蛟真容。 琅琊台之下,以往时常可见数百信徒堆积泥土、焚烧香火,举行盛大仪式膜拜,致使整个琅琊台烟雾缭绕。 然而今日,琅琊台突然变得一片清净。 不见了土堆、香火,也消失了虔诚礼拜的信徒。 取代它们的,是五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五千名士兵手中武器寒光熠熠,个个身披铁甲,数千铁甲武士静静地站立在琅琊台之下,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这便是威名赫赫的卫尉军,号称天下第一强军! 称其为天下第一强军,并非虚言。在这个时代,由于金属冶炼加工技术水平限制,拥有甲胄的士兵极为稀少,更别提全套铁甲或是青铜甲了。 毕竟当时整个大秦的铸铁总量不足百吨,甚至无法满足军队更换铁质兵器的需求,更难以想象为普通士兵配备铁甲。 按照秦朝法律,朝廷并不为勇士配备铁甲,仅提供弓箭、戈矛和一层皮甲,这就是秦军的标准装备。 唯有官阶达到都尉以上,才会由大秦工匠为其量身定制铁甲。 普通士兵若想拥有铁甲,只能通过战场上斩杀敌人缴获敌军装备,再请军中工匠重新锻造。 所以,铁甲也成为士兵们战功的象征,一名士兵身上的铁甲,是历经百战的见证! 即便是蒙恬镇守北方边疆的长城军,久经沙场,能够全套配备铁甲的士兵,比例也仅约为五分之一。 也就是说,在五个军卒中,才有一个能全身披挂铁甲。三十万长城军中,拥有铁甲的战士共计六万人,其中多数还是步兵,骑兵的铠甲更为厚重,还需配备马铠,更难齐全。 这样的装备配置,已然让匈奴闻风丧胆,不敢轻易侵犯。 而卫尉军,则是全员铁甲! 卫尉军作为始皇帝的亲兵部队,成员皆是从全国秦军中精选而出,个个勇猛剽悍,身经百战。 若仅此而已,倒也罢了,关键在于卫尉军采用魏武卒的选拔与训练方式! 昔日魏国有名将吴起,征召魏地英勇壮士,训练魏武卒,选拔条件极其严格。 所谓“魏之武卒按标准选拔,穿戴三层甲胄,手持重型长矛,腰佩锋锐宝剑,背负五十支箭矢,外加强弩,同时携带三日粮食,能在半天内疾行百里。一旦合格,可免除其家庭赋税徭役,给予优厚田宅待遇。” 这是一群身穿三层重甲,手持长戟,腰挎锐剑,肩扛硬弓,携带五十支箭矢和强弩,负重达一百斤,还能在半天内疾行百里的无敌勇士。 吴起凭借亲手训练的五万魏武卒,在阴晋之战中,对阵五十万气势汹汹的秦军,一场实力悬殊的大战,以秦军一触即溃告终。 秦国也因此一度陷入低谷,举国上下闻魏色变。 而魏武卒也在吴起的带领下,纵横天下一个世纪,创下了七十二战六十四胜其余不分胜负的辉煌战绩。 然而,历史长河中英雄辈出,魏武卒纵横天下百年后,终于遇到了古往今来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将,杀神、人屠将军,白起! 白起出马,自然不同凡响,一战定乾坤,俘虏二十四万韩魏联军,悉数斩杀! 自此魏武卒在魏地消失,而大秦洗刷百年耻辱的同时,并未因此轻视天下英雄,反而迅速将魏武卒制度引入秦军体系,形成了卫尉军! 这支天下第一强军,原本应由大秦最勇猛的将领率领,即使不是蒙恬那样的悍将,至少也应该是羯那样忠诚的将领。 赵高内心暗自叹息一声。 胡亥显然志大气粗而才智不足,身为统帅兵马的人物,直至此刻大军即将奔赴战场,竟然还未了解即将对决的敌人到底为何物。 然而,正因其志大才疏,才更有利可图! 他淡然地说:“公子放宽心,廷尉李斯曾言,此妖邪者,实为鼍龙。楚地此类生物繁多,常潜伏于江河深处宁静之地,琅琊乡民少见多怪,误以为精怪之属。” “原来只是普通的土龙?”胡亥听罢稍感安心,鼍龙与土龙同指鳄鱼,他凭借所读诗书,对此物自是知晓一二。 然而,他尚未完全放心,犹豫地询问:“但吾闻听此鼍呈白色,或有异象!” “白鼍终究还是鼍龙,正如白鹿依旧为鹿。”赵高意味深长地回应,“只是因其身披天之纯净色彩,才被视为妖邪。” 第34章 此乃金玉良言也! 胡亥并未深解赵高话语中的深层含义,但对于“白鼍依然是鼍”的说法,他已明白其意,一条仅仅是颜色稍异的土龙,对他来说自然不足挂齿。 “既然如此,就有劳中车府令为吾坐镇后方,”他豪情壮志地道,“看吾为大秦扫荡妖邪!” “吾等在此,静待公子展现英勇!”赵高恭敬行礼。 “咚咚咚……”" 战鼓擂动,一支骑兵队伍疾驰而出,他们是负责侦查的斥候,为大军探寻前方路况。随后,五百名全副武装的甲士在一位五百主的带领下,先行攀登山峰。 紧接着,四十辆轻型战车朝着琅琊台方向进发,胡亥傲然立于首辆战车之上,身披铠甲,威风凛凛。 尽管名为轻车,但实际上,由于缺乏金属部件和其他材料,并且仍用于实战,这些轻车实则相当沉重,较之广车虽轻,车上人员由四人减至三人,拉车的马匹也由四匹变为两匹。 卫尉军的将士们身穿重达四十余斤的铁甲,加上兵器、粮食等辎重,每人背负的重量超过百斤。 于是,一辆轻车的总重便达到千斤,四十辆轻车并驾齐驱,加上每车跟随的七十名士卒,整体气势磅礴,犹如后世钢铁洪流般震撼人心。 此次胡亥率领的卫尉军共计五千人,其中五百人为先锋,他亲自带领三千人为中军,剩余的一千五百人则交给赵高,担任后军。 后军并不登上琅琊台,这座四面规整、占地数里的土石山,三面临海,唯有西面与陆地相接。 后军的主要任务便是封锁这条唯一的通路,防止琅琊台上的妖邪由此逃逸。 至于胡亥,则亲自率领军中主力,沿着环绕琅琊台的山路徐徐向上攀登。虽然大家都知道目前琅琊台上仅有一只妖邪,且正悠哉地在山顶因塌陷形成的水池中嬉戏。但不久后始皇帝将亲自登台,倘若届时始皇帝被台上残留的野兽惊吓,现场所有人恐将难逃一死。 因此,此次登台行动不仅是消灭妖邪,还包括整修道路,清理台上的野兽。 山路宽阔,无减震设施的战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轰鸣如雷,胡亥站在最前面一辆战车上,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神色。 他自幼便顽劣不堪,被秦宫博士毫不客气地评价为不成器。 然而赵高却告诫他,不成器即成器! 意即,即使愚钝恶劣也无妨,只要效仿始皇帝足矣! 此乃金玉良言也! 遥想始皇帝年少时,虽在赵国为人质,但身为公族且与赵国公族同源,虽生活偶有困窘,应有的教养教育却从未缺失,至少也有博士教授学问。 然而始皇帝却宁愿跑到荒郊野外与奴隶一起牧羊,也不愿专心学习,直到返回秦国,在太后华阳夫人的督教下,才开始展现出王者风范。 而自己身为始皇帝之子,既然在不成器这一点上酷似始皇帝,那么未来的权势地位也将如始皇帝一般显赫! “禀报偏将军!”一个声音突然打破胡亥的遐想,来者是一名斥候,他严谨地向胡亥行礼。 “前方道路已探明,白蛟正于琅琊台顶的水池中尽情嬉戏!” 斥候骑马,自然可以选择不走山路,而是直接从台侧上山。何况琅琊台本身高度不过百丈上下,即便弃马步行,依靠双腿攀爬,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何来的白蛟?”斥候的汇报引起胡亥的冷笑。 “不过是一条寻常土龙,或称猪婆龙罢了,尔等见识浅薄!”他满脸得意地回应。 斥候一时愕然,而胡亥的御者,骑都尉李超扭头看向他,眼神中充满疑惑。 李超乃名将李信之子,李信曾在伐楚战役中损兵折将,从此失去始皇帝的信任。 后来李信又参与伐齐之战,却仅为王翦之子王贲的副将,羞愤之中,李信早逝。而其子李超得到始皇帝提拔,进入卫尉军,成为骑都尉。 这次分配给胡亥的五千卫尉军,便隶属于李超麾下。李信在楚地遭遇滑铁卢,缘由在于受始皇帝派遣前往陈地安抚楚民的楚昌平君突然背叛,切断了李信的退路。 昌平君正是始皇帝皇后之父,公子扶苏的外祖父,故李信至死视扶苏为敌对家族之后裔。 李信如此,李超自然亦如此。因此,他是胡亥的天然盟友,李斯和赵高为胡亥筹谋可谓煞费苦心。 然而,再怎么精心筹划,也难以抵挡胡亥时常表现得如同猪队友一般。 始皇帝命令你来琅琊台铲除妖邪,你认为是成功斩杀妖邪扬名立万,还是斩了一条猪婆龙更能赢得威望? 再说,猪婆龙? 李超作为名将之后,自然比胡亥靠谱得多,他早已查明真相。 琅琊台顶的那条白蛟,可能确为妖邪,也可能是一种未知的物种,但它绝不可能是猪婆龙! “继续侦察!”他轻咳一声,代胡亥下达命令。 看着斥候调转马头再次深入前方,李超回头看向胡亥:“偏将军,台顶那妖邪,或许并非猪婆龙……” “胡言乱语!”伴随着铁甲碰撞的嘈杂声,胡亥断然挥手拒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超:“吾乃始皇帝之少子,曾目睹楚地进献的土龙,遍体鳞甲,四肢健全,头部有尖角状突起!” 李超紧咬牙关,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少子见识广博,超自愧不如!” “不必如此谦逊,吾虽略懂一二,但在军事调度方面,还需倚仗骑都尉的支持!”胡亥表面上显得谦虚,实则内心颇为自得。 就在这一刻,台顶忽然传来一声清澈嘹亮的吼声。 “嗷呜!” 这声音中饱含欢乐之情,同时蕴含一股庄重之气,还带有一丝淡淡的威严压力。 “轰隆”几声混乱的声响,其间掺杂着马匹的嘶鸣。原来是几辆战车的马匹受到惊吓,拖拽着战车冲下山路。 幸好驭手及时控制住战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拉动战车的马匹虽未受惊狂奔,但却开始不受驾驭,引来众多驭手的怒斥声此起彼伏。 胡亥乘坐的轻车也因此停顿,战马虽未受惊,但却止步不前。 山路瞬时陷入一片混乱,甲胄相互撞击的声响四处可闻,三千大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弄得阵脚大 这些战马即便是面临猛虎与豹亦敢于较量,怎可能被猪婆龙的一声吼叫吓得失措? 然而,说出这番话的正是胡亥。 公子扶苏即将被贬为平民,胡亥即将成为秦二世! 李家若想恢复昔日荣光,胡亥无疑是唯一的寄托。 因此,他的言语即是命令,无人可以违抗。 不论猪婆龙或蛟龙,只要卫尉军的铁甲勇士一到,都将化为齑粉! 他欠身行礼,艰难地解释道:“殿下,鄙人未曾亲眼目睹土龙,亦未曾听说土龙的叫声具体如何。” “然而,古籍中确有记载,描述土龙之声响亮,类同蛙鸣。” “刚才那声虽不像蛙鸣,但的确响亮异常,或许是古籍记载不周详,或者土龙个体间存在差异。” “正是!”胡亥双眸一亮,完全不顾形象地一拍大腿。 “我曾听说台上的这条土龙长达十五丈!” 他兴味盎然地继续道:“而我之前所见的土龙,不过尺半长短。” “尺半小土龙,其叫声如同蛙鸣,自然缺乏震慑力。” “十五丈巨土龙,其吼声如牛虎,理所应当。战马受惊,实属正常现象。” 他脸上浮现出思索之色:“骑都尉,倘若我今日亲手斩杀这十五丈土龙,天下人是否会赞颂我的英勇?” 李超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他无奈地说:“这是必然的。” 他微微摇头,心中深知胡亥素有不成器的名声,但他一直以为,作为始皇帝之子,又有秦宫博士日夜教诲,加之李斯、赵高等贤臣辅佐,即便不成器,也不会太过离谱。 然而今日一看,胡亥的言行举止已远非“不成器”所能形容,更像是心智有问题。 率领五千精锐大军去斩杀一条十五丈长的猪婆龙,只为博取天下人的赞誉? 世人皆认为此乃蛟龙,若亲手斩杀大蛟,自然会赢得赞誉。 偏偏坚持认定它是猪婆龙,又是何故? 罢了。他轻轻摇头,突然发出一声严厉的喝令。 “诸位将士,务必安抚好战马!再有扰乱军阵者,立斩不赦!” 看到将领们开始约束士兵,李超再度下令:“加快行进速度,暂且不管山路的事,径直攻上琅琊台顶!” 卫尉军此行不仅是要斩杀蛟龙,还要负责修缮山路,清除琅琊台上的野兽。 原本李超打算遵循正规进军步骤,稳扎稳打,逐段清扫,确保万无一失。 但现在看来,还是先登顶斩除妖邪再说。 无他,只因这位皇子,实在不太可靠啊! ...... 琅琊台相传为上古仙人造就,其真实性虽已无从考证, 但太公望在此建造土台,及越王勾践迁都琅琊时,重修琅琊台以祭天,却是史书记载的真实事件,至今台下仍有这两块石碑遗迹。 故此,琅琊台的登山之路宽敞平坦,宽度可达六辆宽车并排行驶的程度。 琅琊台本身并不算高,仅约百丈左右,因此山路直接以平台为基础,共分三层阶梯状。 除去第一层因琅琊台面积广大需绕行十余里外,剩余两层的路程大大缩短。 尽管这条山路已有近两百年未经修整,多处出现塌陷,但先锋部队已在前方进行了紧急修复。 因此,大军行进速度相当迅速,不足一个时辰便抵达了第二层土台。 前方不远处,一条笔直通道赫然在目,通过这条通道就能直达第三层,再走不到一里路,便是当年越王勾践所建的祭祀土台。 此处,才是真正的琅琊台核心区域,只是一个边长大约十几丈的小型土台而已。 然而,由于第三层地势开阔且由黄土堆积而成,海边又常年遭受大风豪雨侵袭,原本平整的第三层如今中央已被水流冲刷出一道浅浅的沟壑,仿佛将琅琊台一分为二,沟壑中甚至还形成了一个小水潭。 行至此处,李超突然勒住马缰,整个战车方阵也随之停下。 此刻他面色平静如常,一股铁血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偏将军请看,”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前方就是我们此行要斩杀的目标——蛟龙!” 特意加重了“蛟龙”二字的读音,意味深长。 “蛟龙?” 然而胡亥对此毫不在意,他发出一阵轻笑声:“早就说过只是土龙罢了,骑都尉何必如此固执己见?”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遮挡阳光,眺望前方。 第二层与第三层之间相距不远,此刻胡亥一眼就能看到,台顶的部分区域已经塌陷,形成一片洼地。 洼地几乎与第二层持平,在洼地中心似乎有一个清澈的水潭,潭水正源源不断地从台顶汇集而来,然后沿着潭边裂缝缓缓流淌而出。 由于水潭位置高于第二层,胡亥未能直接看到那头所谓的妖邪所在。 他在战车上踮起脚尖,大大咧咧地喊道:“那头猪婆龙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清亮的叫声传来。 “嗷呜——” 这一次的叫声中没有丝毫欢快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警告的气息。 显然,潭顶的妖邪已经察觉到了大军的到来,并意识到来者不善,于是发出警示的声音。 “唏律律——” 众多战马再度发出阵阵嘶鸣,连牵着胡亥战车的战马也不禁颤栗了一下,使得战车轻微摇晃。 正在踮脚的胡亥猝不及防,险些从战车上跌落,幸好身边的甲士及时出手拉住了他。" 然而此刻胡亥已无暇顾及其他,他瞠目结舌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个水潭。 “这这这……” 只见水潭中此时赫然多出了一只生物,它通体银白,满身鳞片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显得无比非凡。 它头部生有两只角,角呈红色,虽隔百丈距离仍难以看清具体形状,但犹如两团火焰在其头顶跳跃。 此外,它还拥有四肢,同样覆满鳞片,修长而有力。 “哗啦”一声,似乎是出于威慑目的,妖邪猛地用尾巴扫出水面,激起一片水花四溅。 胡亥的目光凝固在那妖邪的尾巴上。 尾巴上附有背鳍,尾端分裂成三条,类似鱼类。 “哗啦”一声盔甲碰撞声响起,胡亥瞬间坐回战车座位。 此前赵高曾告知他,台上的妖邪其实就是土龙,也就是鳄鱼,民间又称猪婆龙。 而现在他所见,的确与土龙形态相近。 全身披挂鳞甲,四肢俱全,头部有隆起部分,看似角状! 然而,那真的是角状隆起吗? 那分明就是真实的角! 更别说,抛开其他特点不说,单是那条宛如鱼尾般的三分尾,以及那短小的背鳍特征, 这分明就是书中描绘的蛟龙特征! 赵高误导了我! 这分明就是一条真正的龙! (结束) 胡亥此刻仍然沉浸在震惊之中。 先前赵高告诉过他,台上的妖邪实际上是土龙,也就是鳄鱼,民间称作猪婆龙。 第35章 这件披风的主人无疑便是蒙恬。 他也曾坚信妖邪就是土龙,认为乡民愚昧无知,竟将一只猪婆龙当作灵蛟,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但在亲眼目睹这只所谓的妖邪之后,他 马蹄疾响,一位驻守在三层平台的侦察兵骤然策马疾驰,发出一阵激昂的呼喊:“传令:前锋部队出击!” 那前锋部队正是先前集结在琅琊台顶部的五百铁骑,他们早已抵达目的地,但为了不惊扰妖邪,选择在台侧静待号令。尽管与中军相距仅百丈之遥,但他们凭借敏锐的听觉,能通过鼓声辨别出中军传达的每一道指令。 侦察兵刚发出号令,琅琊台西侧紧接着爆发出一声洪亮的指挥:“全员下马,列阵备战!” “盾牌手前置,长兵器随后!” “弩箭上膛!” 一连串急促的命令犹如闪电般传递,紧跟着铠甲摩擦、剑戈撞击盾牌、弩箭与弩机碰撞的嘈杂声响交织在一起。尽管他们是骑士,但在那个时代,骑士在构筑军阵时还需步战。 仅仅十息间,混乱的声音戛然而止,同一嗓音再次厉声下令:“全体,瞄准风向!” “瞄准风向,瞄准风向!”整齐划一的呼应声伴随着兵器击打盾牌的回荡,接着是一声沉闷的轰鸣,显示五百前锋部队已开始推进。 战鼓如雷,琅琊台上传来了歌声:“何愁无战衣?同袍共生死。王师出征,砺我戈矛。与你共赴敌忾!” “何愁无战衣?同袍共患难。王师出征,砺我矛戟。与你并肩奋战!” “何愁无战衣?同袍共进退。王师出征,砺我甲胄。与你同行破敌!” 胡亥此刻内心波澜起伏! 尽管山壁阻挡了他的视线,无法目睹前锋部队的具体情况,但仅仅是聆听自台顶传来的激昂声音,足以让他体验到一股傲视天下的磅礴气势! “果然不负天下最强之师的美誉!”他由衷赞叹。 再次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胡亥兴奋地提议:“骑都尉,我们能否直接从台侧攀登上去?” 琅琊台第二层至第三层间的高度差距不大,加之台体斜坡平缓,即便战车无法通行,只要弃车徒步攀爬,登上台顶并非难事。就像当日少端等人从山脚直达台顶,所耗时间并不多,毕竟琅琊台总高度不足百丈。 “不可,副将军,目前妖邪实力未明,我们暂不下台。而且,我们要防止妖邪从此处逃脱。”李超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如这样,我等先行前移百丈,至台体崩塌之处为止。” “如此一来,我们既能观察前锋部队试探妖邪的过程,又能严守谷底,防止妖邪从此逃脱。” “如此甚好,速速行动!”胡亥欣喜若狂。 一声令下,大军继续沿山路向前推进,短短片刻便行进了百丈。 战车再度停稳,此时胡亥与李超所在的首排战车已抵达山谷所在之地。 这片山谷是由山体滑坡及数百年水流侵蚀形成,虽称其为山谷,实际上只是台体上的一道裂缝罢了。裂缝并不深,最深处不过十余丈,表面还留有流水与冰凌切割的痕迹,但宽度十分惊人,足有数十丈之广。 原本被裂缝破坏的山路,如今已被几块巨石填补修复,这便是侦察兵和前锋部队的手笔。 由于台顶主要由夯土构成,因此裂缝内的植被并不繁茂,透过零星孤立的树木,胡亥与李超此刻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北侧百余丈外,即琅琊台中心地带,那里已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潭。 由于视角限制,水潭的实际深度不得而知,但从眼前景象来看,之前所见的白蛟此刻已完全离开水潭,化为一条蓄势待发的蟠龙姿态。 蟠龙之姿不同于蛇盘,蛇盘呈圆形环绕,而蟠龙则是将身躯直立弯曲,形成“几”字形状。从这个角度看,这条被称作妖邪的白蛟确实威武非凡,非同凡响。 此刻与白蛟对峙的,正是五百前锋部队。他们已逼近白蛟不足三十丈的距离,一名满脸虬髯的军官正在阵前策马疾驰,显然他就是这五百前锋部队的主将,即五百主。 “举盾,挺戈!”雄浑的嗓音响彻,前两排秦军迅速蹲下,盾牌稳稳砸在地上,第三第四排的秦军则微屈身体,将手中长戈架在盾牌顶部,戈尾深深插入地面。 一个看似刺猬般的严密军阵顷刻间形成,五百主再次发出命令: “弩手,调整至三十丈,齐射,三次!” “弩手,调整至三十丈,齐射,三次!”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重复命令,随之而来的是“轰”的一声弩弦震动之音,仿佛无数归巢的飞鸟,只见百多个黑点陡然升空,“咻”地锐利尖啸着向水潭方向疾坠而去! 胡亥看得如痴如醉! 秦军骁勇善战,然而悍勇并非秦军统一六国的唯一利器,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秦军的弩箭! 得益于标准化的制造流程,以及严格实行的物勒工名制度——即工匠必须在自己制作的武器上留下名字以供追责,使得秦军的弩机技术极其先进。两台不同的弩之间,零部件可以通用! 再配合秦军创新采用的类似后世流水线作业方式,使得大秦工匠所生产的军械产量极高,一名普通秦军士兵就能携带五十支弩箭! 与此相比,楚国有位被誉为神射手的养由基,又称养鹞基,“百发百中”的成语便源于他。楚王为了使养由基在战场上发挥最大作用,竭尽全国之力寻找箭杆笔直、毫无瑕疵的羽箭供其装备,意欲使其能在战场上远程狙杀敌方将领。 结果,翻遍整个楚国,只找到了三支完美无瑕的羽箭! 那位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养由基身上仅有三支完美的箭矢,而一名普通的秦军士兵,却能携带五十支相同的弩箭! 正因为弩箭的强大威力,秦军战阵往往会选择最大的正面宽度。比如此次,五百主豪气地摆出了一个五十人为一横排的大阵! 此次五百前锋部队的兵力配置为盾牌兵一百名,长兵器手一百名,臂张弩兵一百名,蹶张弩兵二百名。 其中臂张弩为单人操作,随着百将一声令下,百枚寒光闪烁的弩箭犹如群星陨落,向着水潭旁的白蛟疾射而去! 还未等这批弩箭落地,弩手们已经开始迅速上弦,重新装载弩箭的“咔咔”声响成一片。 而五百主再次厉声喝令:“蹶张弩,齐射,同样是三次!” “咻”地一声尖锐啸鸣,蹶张弩兵早已严阵以待,无数远比臂张弩粗大的黑影刹那间腾空而起,径直冲向白蛟! “砰砰”的撞击声如暴雨倾盆,胡亥此刻已看得目瞪口呆。 “今日我才明白,我大秦的弩阵……” “举世无双!” ………… 与此同时,在秦军与蛟龙即将交锋之际,琅琊行宫之内。 身着朴素麻衣的始皇帝正端坐于仙宫的香案之前。 “胡亥虽胸怀大志,却才疏学浅,且易迁怒他人。” “扶苏虽素有贤名,却暗藏野心,且身为芈氏之后,朝廷中多半为其旧敌。” “余下诸子均庸碌无为,不足挂齿。” “如此看来,秦二世该选何人继位呢?” 仙宫即寝宫,今日胡亥率军前往琅琊台斩妖除邪,始皇帝则在行宫内进行 然而他在民间享有崇高的声誉,其仁德之名传遍天下。 如今天下安定,即便皇帝已集天下权柄于一身,此刻若出现一位施行仁政的君主,对百姓休养生息,无疑是极大的福祉。 至于胡亥... 唯一可能令始皇帝选择他的理由,便是胡亥的性格酷似自己。 或许他也可能成长为如自己般具有雄图大略的帝王吧? 轻轻咳了几声,始皇帝收回了视线。 数日前,他在龙舟上岸之际,恰逢一场倾盆大雨突至。 尽管有华盖遮蔽,他仍然全身湿透。 此刻正值春夏交替,琅琊临海,气候并不寒冷,淋雨本应并无大碍。 然而始皇帝却不幸感染风寒,此刻全身燥热,咳嗽气促,仿佛呼吸间有一股气憋闷难舒。 “朕已垂垂老矣!”始皇帝心中悲凉地想。 他的目光落在供桌之上。 桌上摆放着一块刻有五个飘逸大字的山石。 “亡秦者胡也!” 这块石头正是蒙恬自云梦山带回的石碑,扶苏与蒙恬现已被囚禁于古越王宫的狱中,随着琅琊行宫竣工,那里已被改为廷尉监狱。 每次看到这五个字,始皇帝心中便会燃起怒火,他愤慨地移开视线。 他性格素来淡泊,胸怀天下,对个人情感向来看得很淡。 他曾赐死结发王后,最为宠爱的妃嫔,因她钟爱故乡的风景,以至于将长子的名字取作“山有扶苏”,即便如此,因其观念与自己扫平六国的理念相悖,致使妃嫔抑郁早逝。 对于子女,他原本并未给予过多关注。 毕竟,他是始皇帝! 他渴望永享江山,而子孙却不能! 他身为天下人的君主,而非仅作为扶苏、胡亥等人的父亲。 然而,当现实逼迫他思考继承人问题时,始皇帝才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信仰长生不老,内心深处也从未彻底抛开个人情感。 正如他的陵墓,早在他登上秦王宝座前一年就开始修建。即使在他统一六国,寻求长生不老丹药之时,陵墓的修建也没有停止,甚至还派遣得力大臣李斯征调百万民工,只为尽早完工。 这便是他见到这块石碑时愤怒的原因。胡亥不孝不悌,而扶苏虽也有不孝之处,但在诸多方面远胜胡亥。 然而,你可是朕的太子,你是那备受世人赞誉的仁善公子,你是“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的扶苏啊! 你怎么能这样? 这也许是出于一种被欺骗的情感体验。 他的目光掠过石碑,落在了一个包裹上。" 这个包裹是由披风揉成,上面布满了箭矢刀剑划过的痕迹,显然是披风主人曾是一名英勇善战的将领,无数次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这件披风的主人无疑便是蒙恬。 始皇帝不禁有些感慨,环顾四周。斋戒祈祷是祭祀天地前必行的仪式,除斋戒者外,不得有女子或身体有缺陷的人在场。 此处乃是他休息的仙宫,也是寝宫,又称后宫,除了后妃佳丽及内侍之外,再无其他男性。 因此,静室之中只有始皇帝孤身一人。 带着难以言表的感慨,始皇帝打开包裹,眼前现出一小捧药粉,呈淡青色,明显源自草木。 始皇帝眉头微蹙。 在这个时代,草药极为常见,那些诸如人参、雪莲等珍贵药材,要到后世才能被人发现其价值所在。 所以真正被视为珍贵的药物,往往是金石一类,比如朱砂、玉石等,人们普遍认为越贵重的材料效果越好。 始皇帝也无法免俗,他不解蒙恬为何不远千里带回这样一堆看似普通的草木药渣。 即便是为了欺骗自己,也不至于不舍得用珍珠研磨成粉吧? “还说这是仙人遗留的仙丹药渣?” “只怕跟那所谓的天书一样,不过是骗人的玩意儿,毫无用处!” 他冷笑一声,正欲将包裹推向一旁。然而手刚触及包裹,一股清新的香气顿时四溢开来。 始皇帝鼻尖微微颤动,眼神变得专注。 这个时代无论是熏香还是焚烧,大多使用香炉燃烧,最佳的香料通常是檀木屑。 例如始皇帝面前供桌上的香炉,正有袅袅青烟升起。 檀香的确醇厚宜人,但过于浓郁,且始终带有挥之不去的烟火味。 而包裹中散发出的香气清新脱俗,闻之令人精神焕发! 更令始皇帝惊讶的是,这缕幽香沁入肺腑,让他久受煎熬、犹如火烧般的肺部瞬间感到一阵清凉! 始皇帝心中微微一动。 尽管扶苏等人的猜测没错,始皇帝并未服用方士炼制的长生不老药,但他确实服用过方士炼制的丹药。 那种丹药名为石药,由五种金石研磨合成。 雄黄、硫磺、赤石、绿松石、紫水晶,五种粉末混合炼成红色丹丸,用水送服。 服用后全身发热,精神振奋,即使连续疾行数十里也不会感觉疲惫! 始皇帝为了确保行踪不被外人知晓,每日需在二百七十多座宫殿间穿梭,全凭双脚之力,依赖的就是石药的功效。 每当他服用石药,穿行于宫殿长廊之间,都会感觉自己仿佛羽化登仙。 正因如此,始皇帝才信任方士,只因这石药的确神奇异常。 然而当方士欺骗始皇帝的事情败露时,始皇帝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日益恶化。 按照夏无且的说法,金石之物损伤肺部,始皇帝越来越感到气短乏力,如此下去,始皇帝预估自己可能连明年的新生麦粒都吃不上了。 始皇帝的眉头紧锁,他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小捧药渣,陷入了沉思。 不论扶苏是否仁善,蒙氏家族世代忠勇。特别是蒙恬这一代,蒙恬担任上将军,执掌大秦内外军务,其弟蒙毅则是朝廷上卿,深受始皇帝信任。 兄弟俩一位在外领军,一位在朝中辅佐始皇帝,位列上卿,这样的恩宠可谓深厚无比! 况且,蒙恬如今是大秦独一无二的名将,也是唯一的上将军,地位尊崇无比。 他只需忠诚于始皇帝即可,无论扶苏或是胡亥继位,新帝仍需倚重他,他根本无需投靠任何一方。 如此看来,扶苏能用何种好处打动蒙恬? 蒙恬又何必与扶苏共同欺骗始皇帝? 看着眼前的药渣,始皇帝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捏起一点。 第36章 它究竟是什么材质构成的? 随后放入嘴中,用水吞咽下去。 他知道这么做并不恰当,但不知为何,闻着那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感受着肺部难得的清凉,他便忍不住尝试。 尤其是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蒙恬为何背叛自己的情况下。 也许,蒙恬只是受到了扶苏的蒙蔽? 至少有一点始皇帝可以确定,他曾询问过夏无且,草木之物毒性较弱,少量服用并不会致命! 既然如此,哪怕只是为了短暂的舒适,试一试又有何妨? 一股清凉之意刹那间从咽喉扩散至全身,始皇帝舒服地轻咳一声。 紧接着,似乎触发了某个机关,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从始皇帝口中爆发,他咳得面红耳赤,一丝黑红的血丝从嘴角滑落。 滴答! 鲜 “我麾下卫尉军弓弩之威,张力可达八石,强弩更是高达十二石,骑兵疾驰百丈内,能够连发三箭!”他自豪地宣告。 在秦朝时期,一石相当于现代的六十斤,这意味着八石弓弩所拥有的拉力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四百八十斤,即二百四十公斤。即便是对于弓弩而言,这样的力量堪称卓越。 “能否对付妖邪?”胡亥的目光锁定在远处那条白色的蛟龙身上,尽管两者之间相距百丈左右,加之视线受零散植被遮挡,无法清晰观察到蛟龙的状态,胡亥内心不禁焦急起来。 “我大秦的弓弩,张开之时可射达百丈,强弩则能射至百五十丈!”李超并未直接回应胡亥的问题,而是炯炯有神地注视着箭雨中那条白蛟。 尽管它是蛟,一种神话传说中的神奇生物,但眼前的白蛟身形纤细,全长仅五丈,虽展现出了非凡的灵动之姿,却缺少了灵兽应有的沉稳。 显然,这还是一条尚处于幼年的蛟龙! “五十丈范围内,普通张力可穿透两层重甲,强弩则可穿透三层!”李超深意十足地补充说明。 “如此一来,大局已定!”胡亥拍掌大笑。 他也看出那位于高台顶端的是一条幼蛟,此刻距离秦军的弓弩阵地不足三十丈。 所谓的重甲,是指青铜打造的铠甲,一套完整的青铜甲重量足有一均,即三十斤,三套重甲叠加,总量几乎接近一石。 昔日魏武卒身穿三层重甲,身为步兵,却能正面挑战战车,足见三层重甲的防御强度有多么惊人。然而,在大秦弓弩阵前,这般强大的防御如同薄壳鸡蛋一般,轻易就能击穿! 这条妖邪身形如此轻盈,其身上的鳞片难道还能坚硬超过魏武卒所穿戴的三层重甲不成? 他满脸自信的笑容,遥望着箭矢如同瓢泼大雨般密集覆盖在那条妖蛟周围数丈之内,而妖蛟仍盘踞原地,仿佛尚未意识到危险临近,胡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他无从知晓扶苏是如何寻得此物,或许是在扶苏最近前往楚地期间,与当地的遗老有所交流,共同策划制造了这样一条蛟龙。 楚地自古以来就充满了神秘色彩,其中传说中的巫师源自云梦泽,更有种种山鬼、蛊虫等奇异存在。出现一条妖蛟,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下意识看向李超,却发现李超面色紧绷。 “发生了什么事?”胡亥困惑地询问。 “似乎有些不对劲!” 李超脸色变得庄重:“弓弩兵已连续发射三波箭矢,然而那条妖邪看上去并未受到伤害!” 胡亥一愣,他眯眼望向妖蛟所在之处,只见箭矢已经将水潭边缘插得密密麻麻,仿佛水潭长满了尖刺。 那条妖蛟仍然维持着盘旋的姿态立在水潭边沿,未见任何变化,但由于距离太远,胡亥无法判断它是否已经受伤。 “骑都尉如何察觉到这一点?莫非骑都尉能在百丈之外看清事物?”他好奇地问。 秦代人的世界观尚属朴素,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大多源于日常所见,谈及硬度,便认为可比拟金属岩石;谈到妖兽,则认为越大越强,大到能吞食日月者,便被视为神物。 眼前的这条五丈长的蛟龙虽算庞大,但与《山海经》中那些翅膀展开数千里的鲲鹏等异兽相比,仍相差甚远,看上去与寻常野兽并无太大区别,甚至有些野兽体型更为巨大。 比如李斯曾多次上报,在修建始皇帝陵墓时挖掘出了长达十来丈的大蛇,吞噬民工。 据此推测,此蛟虽为灵兽,但却相对孱弱,以大秦弓弩阵的威力,理应可以直接将其击杀。 可是李超为何如此紧张,如临大敌呢? “我也无法看清楚那么远的地方。” 李超摇头道:“但我对我卫尉军的阵势了如指掌!” “倘若那条蛟龙已受伤,前军必定会持续以箭矢压制,同时盾牌兵与戈兵会向前推进!” 他意味深长地说:“我给前军的指令是活捉此妖邪!” 胡亥了然地点点头,他理解了李超的意思。 始皇帝命胡亥前来斩杀蛟龙,并打算以其献祭天地,因此此蛟龙绝对不能死在普通士兵手中。 故而只能依靠弓弩阵将其射伤至半死状态,再上报始皇帝,由始皇帝下令,或是胡亥亲手斩杀,或是始皇帝亲自出手。 这才是为人臣子应有的行为准则。 然而此刻既然前军仍在原地不动,似乎准备再次上弦发动攻击,可见这条蛟龙即使受到了伤害,也并不严重。 胡亥不由得有些困惑。 不论普通弓弩还是强弩,在五十丈范围内,都能穿透至少两层重甲。而现在妖蛟距离弓弩阵不到三十丈,这个距离下,即便是三层重甲也能轻易穿透。 即便妖蛟的鳞片硬如金石,在这种距离之下,即使是金石也能被射穿! 而这条妖蛟竟然承受了攻击却伤势不重? 它究竟是什么材质构成的? 胡亥这边陷入深深的困惑,另一边的李超却还在凝神观察那条白蛟,“嗷呜”一声清澈的怒吼响起,叫声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李超的脸色骤然剧变。 “糟糕,此妖邪已经陷入疯狂状态!” 他猛喝一声:“床子弩何在?” …… 李超的确没猜错,此刻的小白确实已经愤怒不已! 遵循大道至简的原则,也可能是因为偷懒,秦天给白蛟取的名字只有一个字——白。 至于云梦山上的那只学会拳法的古猿,则被唤作青。 只是按照后世的习惯称呼,通常会在名字前加上一个“小”字,否则单独称呼“白”,听起来颇为怪异。 对小白而言,今天原本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它原本只是一条小小白蛇,尚处于幼年阶段。即便被秦天点化,开启了灵智,仍然是一个年轻的蛟龙,保持着一颗如同孩童般纯净的心灵。 它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可以被称为“灵”。 这几日,它一直按照秦天的指示待在琅琊台顶部,栖息在因积水形成的水潭中嬉戏。而台下始终有人类络绎不绝地上山参拜它这位灵蛟。 孩童不会记仇,小白早已忘记了自己尚为白蛇时,曾被少端等人追杀的经历,虽然对络绎不绝前来拜祭灵蛟的乡民们保持着警惕,但依然谨记秦天所说的“不害人,不争斗”。 即便有一队陌生人来到琅琊台顶部,气势汹汹,小白也只是提高警惕地盘绕起来,密切注意他们的行动,并未主动发起攻击。 然而令它意想不到的是,这些人竟然先发制人,率先向它发起攻击! 那些从天而降的利器虽然未能穿透小白的鳞片,却带给它难以忍受的痛苦! “嗷呜!”" 它再度发出一声怒吼,此刻它的凶性已被激发,身躯瞬间如同弹簧般弹射而出!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漫天尘土飞扬,它仅一步就跨越了二十多丈的距离,重重地落在了秦军阵前,一对闪烁着竖瞳的碧绿大眼中,凶狠地盯着脚下的秦军。 而卫尉军 不同于灵鹿白鹤等天生祥瑞、受天道眷顾的瑞兽,蛟龙一族独具天赋神通,一旦行动,便能操控风云,游走间犹如雷霆万钧! 所谓神恩浩瀚,神威震慑人心! 瑞兽与凶兽间的界线,仅在一念之间! 瑞兽顺应天道,沐浴功德光环,即便面临天劫,也能泰然处之; 而凶兽则遭到天道排斥,万物生灵对其厌恶。尽管暂时逍遥自在,但终将难逃雷劫惩罚,走向万劫不复之地! 小白尚处于幼年阶段,对这样的至理尚不了解。 但它受到秦天的点化后,对秦天的话语奉若圭臬,不敢有丝毫违逆。 懵懂无知的它还不懂得变通之道, 若秦天得知此事,必然不会赞同。 天道虽主张不害不争,却并非一味慈悲,必要时也会彰显严厉一面。 即便小白已尽量手下留情,此刻那五百秦兵仍遭受了近乎末日般的打击。 身披三层重铠的他们防御力固然出众,但却大大束缚了他们的灵活性。 并且,这厚重的铠甲在凡俗兵器面前固若金汤,但在面对一条蛟龙,哪怕只是幼年的蛟龙,仍然无法有效抵御。 只见琅琊山顶乌云密布,身影纷飞,秦兵们在小白的肆虐之下乱作一团,无处逃生,进退维谷。 “嗷呜——”小白发出一声高昂的啸叫,此刻它已在戏耍之中乐此不疲。 的确,这时的小白只是在嬉戏玩耍,尚处于幼年期,性格未定,虽然起初怒火中烧,但在甩尾扫飞数十名秦兵后,怒意已渐渐消散。 此刻,它追逐戏弄这些秦兵已变为一种游戏,此时它已锁定一名骑在马上与众不同的小人。 这名小人不仅骑着马,背后还飘扬着一件红袍,在疾驰逃亡的同时,口中还在高喊着什么。 马匹的速度无疑远胜过身穿重铠的秦兵,小白随意一爪挥去,却被对方灵活避开,正当它准备甩尾将其击飞时,一股寒意蓦然从心底升起。 它突然止步,目光本能地转向南方,那里有一群同样穿着奇特服装的小人,正抬着一个奇怪的器具对着自己。 “咚”地一声巨响,如同战鼓敲响,与先前秦军弩兵发射时的声音截然不同。一道黑光仿佛流星划破夜空,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疾射向小白而来! 这道黑光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便逼近小白前方不足十丈! 尽管小白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心头警兆陡然剧增! 千钧一发之际,它扭动身躯避开了那一抹极度凌厉的攻击,险而又险地擦过胸腹,那股锐利劲风甚至使其感到一阵刺痛! “轰隆”一声巨响,黑光猛地撞击在水潭边沿,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一股巨大的尘雾腾空而起,碎石横飞,周围的地面也随之颤动。 “唰”地一下,小白放弃了追逐那名骑马的小人,身形如电般疾射而出。 紧接着,“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它一头钻进了深潭之中,再也不露头。 留在琅琊台上的那名几乎被逼入绝境、几欲跳崖求生的五百主,此刻惊疑不定地勒马驻足,望着水面涟漪不断的水潭,仿若获得新生。 “真是可惜!”他后怕之余又充满遗憾地出声道。 …… “唉,真可惜!” 山路之上,胡亥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愤恨地盯着台上那片水潭,内心充满了遗憾。 同时,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惊恐。 适才那条妖蛟在琅琊台上肆虐的情景,尽管因视角受限及树木遮挡未能目睹全程,但从盔甲破裂声、翻飞的人影中,他大致推测出了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看到卫尉军士兵在逃窜过程中不慎跌落到台顶裂缝边缘,失足坠落,更让他内心震撼不已。 秦地气候干燥多风,常有沙暴侵袭,又地处西部边陲,四周环绕着羯人、羌人、匈奴等部族。 因此,秦人骨子里透着刚烈血性,即使陷入绝境,也要拼死一搏,即使无法绝处逢生,也要拉着敌人同归于尽。 而秦军同样秉承血性,当年在攻灭六国时,六国军队常常依托坚固城池,不愿在野外交战。然而秦军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再坚固的城池也无法依赖! 只要秦将一声令下,就有刑徒赤膊上阵,不顾城上箭矢如雨,背土填沟。激动之时,甚至会直接跃入沟壑之中,用血肉之躯生生铺出大军冲锋的坦途。 刑徒本是因犯罪沦为奴隶之人,他们唯有通过积累战功,才能拯救家人于水火之中。相比之下,以肉体抵挡马蹄冲击,倒也无可厚非。 然而,那些身穿甲胄的士卒,作为国家最基层的贵族,他们同样视生死如浮云! 他们在刑徒用身体铺垫出的道路之上,顶着滚木礌石甚至是炽热的油脂泼洒,如同蝼蚁攀爬城墙,纵使被灼烧得痛苦尖叫,也绝不放手,拼命向上攀登。 第37章 这是李氏无论如何都不能错失的机会! 这正是昔日六国君臣最为恐惧的噩梦! 自从武安君白起一役彻底消灭魏武卒洗刷耻辱以来,百年间,何曾再见秦兵被逼得狼狈逃窜? 但他也明白,并非卫尉军胆小怯懦。 卫尉军作为一支强军,即使被恶蛟击飞数丈,口喷鲜血,也无人发出哀号求饶之声,反而仍在挣扎着试图起身,继续战斗! 究其根本,是因为琅琊台上这条幼年妖邪,太过强大! 寻常兵刃无法伤它分毫,即便是蹶张弩在三十丈内也无法穿透其鳞甲! 然而,它并非真的无敌! 胡亥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床子弩上。 这是李超刚刚调派上来的,堪称大秦最具威力的武器,其破坏力之大,让人闻之心惊。 床子弩的弩臂并非普通的牛角或竹木打造,而是采用铁胎或铜胎铁背! 而且,弩臂也不止一根,而是有三至四根! 一台床子弩需由八人操作,四人负责固定床子弩,防止其移动,四人则拉扯弓弦,用脚蹬住弩臂,合力为其上弦。 随后,固定床子弩的四人抬起床子弩,两人装填弩箭,两人负责瞄准射击。 床子弩的威力已无法用石来衡量,而是以牛来计算!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秦代冶铁技术相对落后,铁制农具尚未普及,传统木质乃至青铜犁铧承受不住牛的大力牵引,导致耕牛较为稀少。 若是到了宋代,床子弩将会发展到极致形态,并拥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字:八牛弩! 即需八头牛之力才能拉开的弩! 虽然秦代的床子弩尚未达到宋代那种一箭射出,连环铁甲马队瞬间化为齑粉的威势,但足以一击之下,将一条恶蛟射成齑粉! 否则刚才那条恶蛟怎会躲避,更不会径直潜回水潭,藏匿不出! “真是可惜!”他又一次惋惜地开口。 “我等应迅速登上琅琊台,集中火力射杀它!”他看向李超。 前锋部队主要任务是清扫战场周边不稳定因素,要求具备高度机动性,因此并未携带笨重的床子弩。 唯有中军由于使用战车,行动较慢,所以能够携带床子弩前进。 按照一辆战车配备一架床子弩的 因此,李信抑郁而终,李家也随之衰败至极,如今世人只知晓蒙、王两家的显赫,早已忘却了李氏的存在。 李超决心振兴家族,但即便他所在的卫尉军被誉为天下最强军队,却因特殊身份,鲜有机会立下战功。 毕竟,卫尉军乃始皇帝直属精锐,非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岂会轻易调动? 正因如此,李超在卫尉军中沉寂多年,至今仅是个小小的骑都尉。 而今陪同胡亥共赴琅琊台斩妖除邪,无疑是一个绝佳的良机,也是唯一的机会! 尽管斩杀蛟龙的首功注定属于胡亥,流传天下的也将是胡亥于琅琊台斩蛟的英勇事迹,但这却是李氏重返朝廷舞台的契机! 更是重新赢得始皇帝青睐的机会! 始皇帝任命李超为胡亥的副将,背后蕴含深远意图,因太子扶苏常年镇守北疆,其麾下的统兵大将正是蒙恬! 那位大秦的第一勇士,掌控三十万大军的威名将领! 唯一能够与蒙恬麾下的长城军抗衡的,唯有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卫尉军! 然而,尽管卫尉军足以与蒙恬的长城军一较高下,但在领军才能上,李超显然不及蒙恬。 李超本是牧奴出身,不通文墨,未修习兵法,怎能与蒙恬这位名将世家、大秦第一勇士相比? 必须寻得一位擅长兵法战阵,能够与蒙恬匹敌的主将! 在这点上,还有谁能比李信之子、出身卫尉军的李超更为合适呢? 这是李氏无论如何都不能错失的机会! 为此,李超在行动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派遣斥候,研读古籍,一切情况了然于胸。 故而当那条盘踞台顶的恶蛟潜入水潭,开始兴风作浪时,李超第一时间识破其伎俩。 不仅如此,他的准备远不止于此。 “全军听令!” 他无暇顾及胡亥,转身向部下发布命令:“这是那恶蛟制造的雾气,或许带有毒性!” “你们务必要小心防范,一旦出现中毒症状,立即服用解毒药剂!” 马蹄踏响,传令兵迅速将李超的命令传达全军。 “这雾气竟然有毒?”胡亥面色微变,此刻才有机会插话。 李超这时才转过头来,脸庞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确切与否,我也无从得知。但我曾在古籍中读到,蛟类生物有一定毒性!” “尽管此蛟尚处幼年,即便有毒性也不会很强,且古籍中并未记载其毒素能否随雾气散布,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胡亥眼前一亮:“好一个未知,好一个有备无患!” 他话题一转,询问道:“我听说卫尉军不注重训练,卫尉军的日常演练,是否都是由你一人主持的?” “那是谣传。”李超摇头,“卫尉羯虽未受过正规教育,但卫尉军中承袭了武安军白起遗留的训练魏武卒的方法,我们只需严格遵照执行即可。” “不过,”他不骄不躁地补充道,“关于军中的战阵布置、号令制度等方面,我也贡献了一份绵薄之力。” 李超边答话边挥手示意大军继续前进,车轮在泥泞路上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胡亥面露喜悦之色。 尽管他对军事并不精通,但他作为始皇帝之子,常伴始皇帝巡视四方,身边总有军士护卫,对军阵布局自然有所了解。 在他看来,李超率领的卫尉军行动有序,进退自如,组织严密,即便是简单的行军,都透露出一种令人欣赏的韵律之美。 他不禁回首望去,此时雾气已蔓延至山道上,一切都被笼罩在朦胧之中,相隔十几丈外的景物只能隐约辨认出轮廓。 山脚下的村落、田地也被雾气遮蔽。 仿佛此刻天地间只剩下这条山道和卫尉军的身影。 这些卫尉军士兵如同精密机器般严谨,默默跟随在战车之后,分成两列纵队稳步前行。 胡亥细致观察,发现每两名士兵之间的间距精确一致,均为三尺。" “这就是所谓的严整有序!”他饶有兴致地引述了一句成语。 李超惊讶地回头看向胡亥:“偏将军竟能看出卫尉军颇有晋军风范?” “严整有序是源于晋国的说法?”胡亥同样惊讶反问。 李超哑然片刻,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道:“《左传》中有载,子重问晋国的勇武表现。臣子回应:‘善于集结整顿兵马。’再问:‘除此之外呢?’臣子回应:‘还要做到从容不迫。’ “这就是严整有序一词的出处。当年晋国称霸诸侯,晋军横扫天下,依靠的就是这种严整有序的精神风貌。” “我崇尚庄重威严的用兵之道,所以在军中推行晋军那种严整有序的做法。” 胡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严整有序的含义他大致明白,但对于它与晋军的关系,确实未曾知晓。 他好奇地追问:“卫尉军承袭魏武卒训练方法,源自武安君白起,这一点我知道。但你所说的晋军严整有序,是从何处学习来的呢?” 这个时代知识匮乏,信息传播途径极为有限。 晋军那种严整有序的精神风貌,虽然可以用四字成语简单概括,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涵盖了一整套军令、操典乃至战场调度等内容。 比如看似简单的队列排列,后世各国军队都知道要保持整齐,但要做到拥有庄重大气的气质,同样需要到华夏寻找名师指导。 即使后世有影像资料辅助,也无法轻易掌握,而在秦朝时期,仅仅凭借“严整有序”四个字就想打造出如晋军那样的威严之师,简直像天方夜谭一般。 “我的先祖李敬,在晋国曾任中大夫,后来成为赵国的上将军!”李超意味深长地说出这段往事。 胡亥愣住了,他肃然起敬地拱手施礼:“骑都尉果然出自将门世家!” 在周代,晋秦两国多有联姻,史称“秦晋之好”。当时晋国为天下霸主,而秦国较为贫弱,故而秦国有许多方面效仿晋国。 其中就有非战功不得赐予爵位的规定。中大夫这个级别的爵位,如果没有显着战功,几乎不可能获得晋升。 而赵国是由晋国分裂而成的国家,李超的先祖李敬能在赵国担任上将军,也说明他在晋国时期同样是一位统兵大将。 如此看来,李氏家族传承晋军严整有序的军事理念,并非奇事。 此刻胡亥内心欣喜不已。 他虽然学问不深,但也明白要想登基成为秦二世,除了始皇帝的认可之外,自身手中的实力更为关键! 拥有了强大的军队,还需要出色的将领! 虽然赵高曾告诉他,王翦之子王平也是可用之才,但赵高也强调过,王平守城有余,进取不足,难以与蒙恬匹敌。 没想到此次前来琅琊台斩蛟,不仅得到了天下第一强军的支持,更遇到了李超这样具备名将之才的人 尤其这位骑都尉身负晋国名将血脉,能训练出魏武精锐不足为奇,但他展现的晋国“从容不迫”的战术风貌,连胡亥也禁不住肃然起敬。 未曾预料的是,刚刚提及白起的名字,他竟然迷失了方向。 那位威名赫赫、令六国丧胆的武安君,何曾有过迷失道路的经历? 倘若易迷失方向,又怎能称得上名将? 怎么回事? 白起被誉为杀神、人屠,一旦提及他的名字,便似乎带着震慑人心的煞气,难道能让人迷失心智? 当然,胡亥对此并不知情,李超的后裔中有一位名叫李广的名将,同样备受推崇,被誉为飞将军。 飞将军不仅战绩显赫,还有一桩令人惋惜之事流传于世。 那就是——时常迷失方向。 李广一生参与五次大战,其中竟有三次因迷失方向未能及时参战,而与其并肩作战的卫青、霍去病并未等待,径直深入漠北,建立了赫赫战功,受封狼居胥。 而李广千里奔波,疲于奔命,最终只能扮演接应凯旋之师的角色,留下了“李广难封”的遗憾。 当然,李超并不知晓自己家族中会出现这样一位后裔,也从未想过迷失方向会成为自家的遗传。 毕竟,这是他记忆中的首次迷失经历。 他此刻疑 少皇子胡亥统率五千卫尉精兵前往琅琊台斩除凶蛟。琅琊台地域广袤,高达百丈,仅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通达山顶,胡亥在半途中不慎迷失方向。 胡亥虽略通诗书,此刻却预见到史官们将来如何记载此事。 他深知,一旦此事载入史册,自己或将沦为千古笑柄! 斩蛟之举,何其壮烈! 临行前,中车府令反复叮嘱,斩蛟之事万不可掉以轻心。尽管始皇帝有意废黜公子扶苏,但一切关键仍取决于能否成功斩蛟。 蛟乃奇异猛兽,生于天命幻化之中。 倘若胡亥能顺利斩杀蛟龙,则无疑证明他具备得天之命! 反之,若胡亥此行失利——那凶蛟若仍在琅琊台巅盘踞不去,祭祀仪式无法举行,无祭祀则无法废黜公子扶苏! 因此,胡亥对此行格外重视,收敛起日常的任性妄为,大小事务皆悉心请教李超。 未曾料想,李超竟会引领他在琅琊台上迷失方向! 胡亥甚至不明白他是如何走失的,毕竟通往琅琊台顶峰的路径仅此一条。 尽管山路分为主道和辅道,致使大军必须绕行,但攀登至巅峰的道路始终未变。 他愤愤地瞪着李超,暗忖:刚才还想把他比作武安君, 如今看来,无论怎样审视,李超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就连服用雄黄的举止,都显露出一种无可救药的愚蠢! 莫非你是扶苏派来陷害我的吗? 李超此刻已无暇顾及胡亥的心思。 这次琅琊台斩蛟,是他李家重返大秦朝堂的希望,也是唯一的机会! 大秦朝堂角逐激烈,官位更替瞬息万变。 十多年前,李超之父李信尚健在,官至大将军,位列秦朝九卿。然而,一场战役的失败令李信抑郁而终,李超不仅未能承继父亲的九卿之位,甚至难以跻身朝堂,只落得一个骑都尉的小职位。 若此次琅琊台斩蛟再度出现差池,他这个骑都尉的位置恐怕难保,届时李家将彻底沉寂于人群之中。 不仅如此,自周朝以来,贵族世家间的争斗已趋白热化,国君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有时加以煽动挑拨,将其视为巩固皇权的有效途径。 始皇帝性情冷漠,一心欲集天下权力于一身,内心或许巴不得那些令他不满的贵族全都消失殆尽,更不会干预家族间的争斗。 李家同样面临敌人,若连最后的兵权也丧失,只怕李家满门将无处安身,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第38章 而目前,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李超毫不犹豫地将竹筒中的雄黄粉末一饮而尽,随后取出腰间的水囊,大口饮水将雄黄冲下肚腹。 这些雄黄粉品质上乘,甫一下肚,李超便感到腹部翻江倒海般疼痛,仿佛一把钝刀在腹中切割,冷汗瞬间湿透衣衫。 然而,在如此剧痛之下,李超的脸上却浮现出欢喜之色。 遥想当年,始皇帝问王翦,灭楚所需兵力几何,王翦答曰六十万。 始皇帝并不满意,又询问李信,李信称二十万足以。 始皇帝大悦,即刻派遣李信率领二十万大军,以蒙恬之父蒙武为副帅,攻打楚国。 抵达楚地后,李信指挥蒙武攻打寝丘,自己则攻克平舆,一路势如破竹直抵襄阳,楚国将领项燕拥兵四十万,却不敢正面迎战。 就在这时,昌平君在郢陈突然叛秦,李信顿时腹背受敌,粮食补给中断,不得不撤军反击昌平君。而项燕趁秦军军心不稳之机,突袭李信军后部,大败秦军,斩杀了七名秦军都尉! 那时李信才明白,王翦之所以要求六十万大军,并非兵力不足,而是为了确保后方安稳,需大军沿途驻扎防守! 这便是老练名将的深谋远虑,李信临终时留给李超的遗言只有四个字: 未雨绸缪! 从此,这四个字深深地烙印在李超的骨髓中。 比如蛟龙略有毒性,尽管不知能否在行云布雨时散布毒素,且这种微毒似乎不足以致命,李超仍为全军准备了雄黄解毒。 雄黄正是解毒良药,甚至是大秦境内唯一可靠的解毒神药,面对蛟毒,自然不在话下! 李超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再次回头看向身后。 此刻雾气浓重到前方一丈之外几乎无法看清,且愈发浓厚,李超不禁暗自惊叹。 果然是蛟龙,即便是幼小的一条,亦拥有令人惊骇的神通! 然而,也仅限于此而已! 他厉声长啸:“传我命令,全军立即服用解毒药粉,兵车原地掉头,后列为前列 按理来说,此刻他应当已经抵达御道的核心位置,即使稍有偏差也并无大碍,御道宽约十丈。 然而此刻,他并未看见预期中的御道踪 他眼神犀利如鹰,狠厉地锁定那位传递消息的士兵:“琅琊台只有一条上山路,骑都尉怎可能迷失方向?” “汝是否认为我易于欺瞒?” (结束) 赵高对士兵怒目而视,士兵吓得哑口无言。 实际上,赵高内心清楚,他此刻的愤怒源自于迁怒他人。 身为中车府令,他的职责在于管理皇帝的车驾事务,换言之,他是始皇帝的御用车夫和马厩管理者。尽管他通晓刑律,但在法律层面并无实权,他之所以能抓住李斯的弱点,并与其他各类人物建立联系,全靠精心策划。 的确,隐宫中集聚了各方才俊,始皇帝推崇法家,贬抑其他诸子百家,尤其痛恨纵横家。 究其原因,在战国时期秦国最为强大,且锋芒毕露,众多纵横家在列国间纵横捭阖,往往与秦对立。 例如赫赫有名的合纵连横战略,这一战略由苏秦、张仪、公孙衍等纵横家或者说野心家发起,并在战国晚期盛行一时。其中,合纵即六国联手抗秦,因此苏秦得以佩戴六国相印。 关键在于连横,人们普遍误解为连横有利于秦国,实则不然。 连横由张仪提出,其本意是让小国借助与强国结盟的机会,攻打其他小国,借以吞并土地,增强自身实力。战国时有两个大国,一是秦国,二是楚国。 连横就是在两国间左右逢源,待价而沽,这就是成语“朝秦暮楚”的出处。 苏秦、张仪、公孙衍三人虽各自代表一方,但战国后期各国间的征战,实质上是由他们三人翻云覆雨。起初以合纵抑制秦的扩张,后来又以连横打破合纵,一切只为一己私利。 因此始皇帝深恶痛绝纵横家,视其为乱世之根源,进行了严厉的清理,使得战国时期一度显赫的纵横家大多流落至隐宫。 纵横家擅长谋略,善于揣摩人心,且能摒弃大义,为私利不惜搅动天下。一旦被囚禁于隐宫,仿佛被放入培育蛊虫的器皿中。 赵高能在隐宫生存多年,无疑是其中的翘楚。 他此次所实施的策略实质上仍是合纵,通过共享利益将众人联结起来,从各个方向施加影响,目标是扳倒扶苏和蒙恬,扶持胡亥上位。 看似简单的计划,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单说让李超成为此次卫尉军的领军,就花费了大量的精力。" 李超出身名将世家,虽然李氏家族如今势力衰微,但毕竟曾经是显赫一时的望族,即便已是日暮西山,秦军中仍有众多将领曾是李信部下,朝廷中也有李氏昔日的盟友。 李氏如此,王氏亦然。当时的国家,本质上仍是家族联盟的形态,即便是皇帝,也只是诸多家族中最强的那个,远未达到后世那种神圣地位。 所以,所谓的争权夺利,甚至是争夺皇位,从根本上来说,仍是一场家族之间的战争。看似无敌的秦军,其实也是由类似家族私兵组成的武装力量。 赵高煞费苦心,日以继夜地策划,本质就是为了借胡亥之名,聚敛更强的军事力量,以对抗扶苏和蒙恬。 而目前,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卫尉羯之所以能成为九卿之一,是因为前任卫尉卷入嫪毐叛乱事件。因此始皇帝选用了一名奴隶担任九卿,以此迫使贵族远离奴隶,确保羯的绝对忠诚。 然而羯虽忠诚,却才能有限且年老体衰,亟需替代人选。如果能让李超凭借随胡亥斩蛟之举立下功劳,再加上平时练兵的表现,以及李信之子的身份,接掌卫尉军职务便显得水到渠成。 此事难点在于如何策划让李超出战。卫尉军作为始皇帝的亲卫军,无人能插手干预。如何让李超有机会出战,才是最大的问题。 赵高为此亲自保荐,虽然始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他深知始皇帝多疑,此时必然因他插手卫尉军而心生警觉。 至于斩除妖邪一事,在他看来并不值得一提。 万万没想到,正是在这个看似最不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却出现了大问题! 李超是赵高亲自保荐的,言辞恳切,称不愿看到名将被埋没。若非如此,也无法收服李氏之心,让李超心甘情愿受他驱使。 此举也将赵高与李超的命运捆绑在一起,李超立功,赵高保荐有功;李超犯错,赵高同样有责。 结果,这个赵高当初夸得仿佛没了他就天下大乱的绝世名将,竟然在琅琊台上迷了路! 琅琊台啊! 方圆不过七里,高度不足百丈,一眼就能望穿的小土丘啊! 怎么会迷路? 又怎么敢迷路? 而且,迷路就算了,为何要调头? 赵高作为中车府令,自然明白战车大幅度转弯容易脱落车轮。 而调头比转弯更加危险。 战车笨重,虽体积不大,但由于要承受颠簸冲击,车身采用的都是大木材制作。一旦脱落车轮,很可能导致战车倾覆,车上甲士必将受伤。 另外,战车在古代战场上具有特殊意义,直到近年来才出现纯粹的骑兵部队,早年间计算兵力通常以战车数量为单位。 所以损失战车,比损失士兵更为严重! 这也是赵高勃然大怒的原因。 不用细问他也知道,调头必然导致战车受损。 而战车受损,必然会有车士步卒受伤。 也就是说,李超还未到达蛟龙面前,就已经损兵折将! 坦白讲,如果李超此行斩蛟失败,赵高或许还能接受。 毕竟斩蛟失败,说明此蛟有神通,算不上李超指挥失误。李超也许会被关押,至少证明赵高保荐无误。 可是迷路又是怎么回事? 调头又是何意? 如果始皇帝得知此事,必定会追问。 你赵高保荐的将领,上个琅琊台都会迷路, 你却将他吹嘘成绝世名将,这是什么意思? 深深吸了一口气,赵高竭力压制心中的荒诞与愤怒。 此事,还留有转圜余地! 五日前,始皇帝已经在行宫开始了斋戒祈祷,为祭祀天帝做准备。 而这五日之内,他既不理睬政务,也不接见外臣! 即使斩蛟过程中稍有波折,现在得知和五日之后得知,效果截然不同! 所谓时过境迁,只要妖邪最终被斩,始皇帝的心思都将集中在祭祀上,又怎会过于追究斩蛟过程中的细节? 赵高整了整衣袖,整理了一下衣冠,又活动了一下脚趾。 脚趾传来阵阵剧痛,显然是刚才一脚踢在铜盆上,骨折了。 他强忍疼痛,脸上再次浮现出从容的微笑,歉意地对李斯说道:“我失态了,请廷尉见谅。” 李斯早已脱下湿透的深衣,一边示意仆从送来干净衣物,一边冷冷地瞥了赵高一眼,心中暗自嘲笑。 他之所以听命于赵高,只是因为有把柄握在赵高和胡亥手中,并非与赵高志同道合。 赵高身为刑余之人,虽然身为九卿之子,但其父赵高祖也只是赵国的一个普通公族,出身其实很低。 由此来看,修养欠佳,实属正常。 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李斯脸上却没有表露丝毫 此处正是山路内侧行进,同样也是三层平台的边缘位置。 此刻,连那平台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李超此时呆立原地,心中惊骇不已,世间怎会出现如此奇异之事? “骑都尉!” 忽闻一声呼唤 “何事!”李超疾速转身,眼神凌厉地瞪向发话之人,手中已悄然搭上了剑柄。 此人正是此前与司南方向意见不合的斥候,李超对他恨得牙痒痒,每次他开口,都带来噩耗,加之其面容可憎。 此刻,他正满脸泪水,泣不成声。 “骑都尉请看!”那哭泣的斥候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天空,示意李超。 李超强忍着一剑将其斩杀的冲动,随着斥候的手势抬头望向天空。 下一刻,仿佛晴天霹雳在他脑海中炸开,李超再次僵立在当地。 只见斥候所指之处,赫然浮现出一片晕影,与刚才所见的一模一样! “扑通”一声,李超情不自禁地跌坐在地。 他呆望着天空中,那里悬挂着两个相同的晕影,相互对照,分外醒目。 竟是,天现二日奇观! (结束) 置身琅琊台上,李超此刻感觉魂魄似乎离体而出。 他痴痴地凝望着空中那两团淡淡的光影,忘却了周遭一切。 直到一个声音将他唤醒。 “骑都尉!” 李超迷茫地回过头,正对上胡亥满面不悦的表情。 “我等为何在此拖延时间?耽搁太久,你不怕那孽蛟趁机逃脱吗?” 李超一愣,此刻他哪还顾得上斩蛟之事? 他苦笑着抬手指向天空:“偏将军,请看这天现二日的景象!” “天有二日?”胡亥惊讶地抬头望了望天空,显然他也看到了那两轮光晕,毕竟之前李超与斥候的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又怎样?”他脸上的惊讶未减,重新将目光投向李超。 李超一时语塞。 天现二日,实属世间罕有的天文现象,李超此生首次遇见。 然而古籍中却有所记载。 秦时贵族从小启蒙至立志学习阶段,所能接触到的典籍数量有限。 除了《诗》、《易》、《礼》等作为贵族必修的经典之外,其余的诸如《孝》、《乐》、《春秋》等书籍也是主要研读的对象。 这些书籍多源自诸子百家,并未如后世那样具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内容包罗万象,直言不讳。 其中就有关于天现二日的详尽阐述: “主上衰弱,公侯骄横,无人能矫正,则日象并照!” “悖逆天地规律,违背伦理纲常,则会出现二日争辉!” “两日同时出现,预示诸侯心怀异志,自取灭亡,天下烽烟四起,失德之臣揭竿起义!” 每一句都是不祥之兆! 倘若此事发生在别处还好,可偏偏是在琅琊台! 琅琊台,乃神灵交汇之地。 神灵之地,意味着天界与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因此,发生在琅琊台的一切,都被视为天意昭示! 他下意识地看向仍旧端坐在战车上的胡亥,胡亥此刻也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胡亥虽未成年,正处于立志学习的年纪。 然而,尽管尚是少年,却已深陷储君争夺之局! 始皇的小儿子与太子之间的斗争,岂非正如二日争辉的天象所示? 而书中说得明白: 二日争辉象征天下大乱! …… 琅琊行宫的最高处——仙宫,也就是始皇的寝宫之内,此刻已是一片混乱。 始皇忽然口吐鲜血昏迷,对于宫人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的大事! 第39章 如今还能托付何人? 无数人奔走呼号,如同无头苍蝇般慌乱不堪。 始皇此次上琅琊台祭祀,计划连续斋戒祈祷十日。 这十日里,他不理朝政,仅在寝宫静修,且不见任何外臣。 而外臣不得入仙宫,能自由出入的仅有中车府令赵高,因其宦官身份,可以不受限制地进出始皇寝宫。 但恰逢今日少子胡亥前往琅琊台降妖伏魔,中车府令赵高亦随行护驾,此刻仙宫之内,除几名地位低微的近侍外,竟找不到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物。 “赶快派人去找卫尉羯!”一名内侍歇斯底里地高喊。 卫尉羯统领卫尉军,而卫尉军正是始皇的亲卫军队,宫中一旦发生变故,首先要通知的就是他。 “不可!”这个提议刚出口,便遭到他人的反驳。 “卫尉羯此刻正在蒙山,若要通知他,寝宫之事必将泄露于外人耳中!” 提出通知卫尉军的内侍哑口无言。 若是放到后世,皇帝突然病重,及时通知亲卫军队做好准备无疑是明智之举。 然而当下天下初定不过几年,人心尚未完全归附。 整个天下,全凭始皇一人威权才得以维系,若让外界知晓始皇口吐鲜血昏迷,只怕大秦江山瞬间土崩瓦解! 更为关键的是,始皇收回天下威权后,当他这位集万千权威于一身的帝王倒下时,天下间竟然再无一人能应对这般局势! 按秦宫旧例,君王重病无法理政时,通常由王后接手。 秦时的王后权力颇大,不仅有权调动兵马,甚至可以代为主持朝政。 比如在秦史上赫赫有名的两位芈姓王后,芈月和华阳夫人。 一位执掌秦国政事长达四十年,助秦国从西方边陲小国变为天下强国;另一位则抚养年幼的始皇,将原本所谓的“顽劣”皇子培养成为统一六国、开创千古伟业的始皇! 然而,始皇自从华阳夫人去世后,赐死了楚国王后,此后未曾再立新王后。 始皇无王后在侧,太子扶苏被困廷尉大牢,少子胡亥正于琅琊台斩妖,其余皇子均在咸阳。 如今还能托付何人? “朕无恙!”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如闻天籁! “扶朕起身!”说话的正是始皇,此时他已被内侍安置在一张软榻上。 几名近侍喜形于色地走上前,搀扶始皇起身,一名近侍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否要传召卫尉羯前来?” 宫中的内侍都是始皇的家奴出身,连称呼皇上都不敢,只能称为主上。 “不必。”始皇简洁地回应。 近侍微微一愣,又试探性地问道:“是否要传唤夏无且过来?” 夏无且是始皇身边的御医,这段时间一直由他通过汤药调理始皇的身体。 “不用。”始皇的回答依旧简洁明了。 待内侍们带着疑惑退出静室,始皇再次闭目调息片刻,骤然挺直身躯!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手抚胸口,脸上掠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他曾过度宠信方士,尤其是其中一名名为侯生的方士。" 他之所以如此信任此人,正是因为侯生为他献上了石药,服用后真有羽化登仙之感。 然而当真相败露,始皇发现方士对自己有所隐瞒,而此时他已服用石药多年! 按照夏无且的说法,石药损肝、损肾,尤其伤肺! 且这种损伤不可逆转,至少以夏无且的医术,无法找到逆转之法。 始皇也能明显感到肺部沉重如石,胸中气息日渐短促。 夏无且虽医名不显,但他所在的秦国医官世家,却是世代传承,医术精湛。 春秋战国时期,众多名医如医缓、医和,乃至声名远播的扁鹊,皆出自秦国医官之列。 夏无且虽医名不扬,一生最大的功绩竟然 未曾料想,仅是随口感服了几许药渣,身体竟迅疾产生反响,此刻周身上下顿感舒畅无比,呼吸亦随之变得深沉有力! 难道这一切竟是这些药渣的功效所致? 莫非,扶苏、蒙恬所言确有其事? 倘真如此…… 他的视线移向了扶苏呈献的神秘天书,以及蒙恬长途跋涉带回的那块石碑。 难道,这天书与石碑,竟也同为真实之物? 始皇帝情不自禁地在案几前重坐下来,手指轻轻触及天书的封面。 然而,就在手指刚触碰到封面之际,他猛地停住了动作。 “砰”地一声,他收回手掌,在案几上重重一击。 “来人!”他嗓音嘶哑,低沉地喝令道。 “皇上!”两位内侍悄然现身,轻手轻脚地靠近。 始皇帝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他环视着天书、药渣及石碑,又转向眺望琅琊台的方向,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决。 “将此石碑、包裹及所称天书,全部送往廷尉大牢,交付扶苏与蒙恬。” “既然此二人对此类天人之事如此痴迷,”他冷冷地道出,“那就让他们在廷尉大牢中,穷尽一生去领悟天人之道吧!” “另外,”他再次关注琅琊台方向,“立即派人前往琅琊台!” “朕要查明,胡亥斩杀蛟龙一事究竟进展如何!” 正当李超在琅琊台上茫然失措之时,始皇帝派遣的使者急速奔赴琅琊台之际,琅琊台外的浩渺海面上,秦天正稳坐于礁石之上,双目微阖。 旁边那口炼天鼎仍在吞吐云雾,炼制天地奇药的过程绝非一时半刻就能完成,需汇聚大量的水汽精华,才能从中萃取出足够的五行之水元素。 而秦天,则恰好趁此良机修炼自己的“混元一气诀”。 只见秦天周围时而霞光闪烁,时而风雷激荡,环绕小岛的薄薄水雾更是瞬息万变,显得异常神秘奇妙。 倘若此时有人在此侧观,就会发现,这水雾之中,仿佛蕴含了一个宏大的世界。 秦天的心神沉浸在这个世界之中,尽管肉体仍坐在礁石之上,精神却仿佛游走于天下四方。 雷霆的震慑、天地的辽阔、雨水的磅礴…… 秦天的手突然轻微一动,打出一道古老而又玄妙的法诀。 这法诀蕴含着天地至理,似乎触动了宇宙大道的脉络。 法诀演练起来颇为生涩,时有停滞,但每次变换,都会令水雾世界中的景象发生剧变,或是风声呼啸,或是气温急降,或是浪花凝结成冰。 雪花从水雾幻化的世界中飘落,秦天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 一抹漆黑自水雾中显现,迅速化作一片广袤的土地。 这片土地荒芜寂寥,草木初生,野兽繁衍,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 暴雨自天而降,顷刻间黑色土地被洪水淹没,草木与野兽均被卷入洪流之中,洪水滔滔,整个世界皆为浑浊波涛。 炽烈的火焰从天而降,洪水退去,大地重现,草木再度重生,小兽奔腾嬉戏,天空中又降下瓢泼大雨。 如此循环往复。 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又一次洪水袭来,这次却未见炽火降临,取代的是无数身无寸缕的古代先民,手持木质工具,在一位领袖的带领下,奋力挖掘土壤,以疏导洪水。 洪水慢慢消退,大地重现生机,河流清澈,大雪如席般从空中洒落。 有人衣不蔽体,在四壁透风的茅屋中颤抖,最终饥寒交迫而亡。有人锦衣华裳,居住豪宅,欣赏雪景,怡然自乐。 其间有一位老者,端坐于牛车上,虽身着粗布麻衣,脸色却毫无严寒之色,只有淡然安详。 他慈祥地看着围绕身边的那些年轻人,他们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看向老者的眼神中充满了尊敬与热烈之情。 “学习并时常温习,岂非一件乐事?”老者声音沙哑却如洪钟一般,响彻天地之间。 水雾变幻,五彩光芒如实体般在雾气中弥漫开来,一股清新冰冷的香气在海面上飘散开来,整座海岛,乃至整个海域都被淡淡的雾气所笼罩。 众多大鱼在附近的海面上跃出水面,即便不慎撞击到海中的礁石,哪怕头破血流,仍然前仆后继。 一声轻叹忽然响起:“这就是人间的大道啊……” 彩光消失,霞光收敛,风雷平息,唯有冷香依旧。 开口的正是秦天,此刻他已经睁开眼睛,眼神中略带几分感慨。 “混元一气诀果真精妙绝伦,竟能够演绎大道运行,遗憾的是,我目前还未能完全领悟其中深意!” 混元一气诀,实则是一种独特的修炼法门。 它是从五行之水的奥秘中领悟而出,水无固定形态,混元一气诀也因此并无边界。 此外,水能孕育万物,万物终将回归于一体,这便是道的本质。 他静静地站立在礁石之上,目光投向西南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刚才他正在修炼混元一气诀,突然心中有所感应。恰逢修炼有所突破却又遇到瓶颈,于是顺其自然地清醒过来。 “双日争辉?”下一秒,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此刻炼药所在的岛屿,位于琅琊台外,距离琅琊台仅有一百里之遥。 一百里的距离不算遥远,然而在那个时代,人们对大海的认知有限,除了大秦水师能够驾驭大型船只远航,普通的渔民通常只能到达离海岸线十里左右的地方。 故而,一百里之外,已然成为了人迹罕至之地,就算在此炼制药材,甚至长期居住于此,也不会受到打扰。 琅琊郡本身地势较高,琅琊台更是高达百丈,即使在一百里外,也能隐约可见。 然而若想看得真切,就需要借助一些小技巧。 这对秦天而言,自然不在话下,毕竟他离天人境界仅一步之遥。 “没想到小白无意间的随性施展神通,竟能幻化出如此奇异景象!” “这究竟是无心插柳之举,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他饶有兴趣地思索着。 天空出现双日,自古以来就被视为大凶之兆。 说实在的,秦天倒是很想看看始皇帝对此会作何反应。 毕竟始皇帝集天下权力于一身,此次亲临琅琊台,也是为了大秦的万世基业。 结果琅琊台上突然出现双日争辉、相互竞争的预兆,不知始皇帝将会如何看待此事。 “不过,小白此次所幻化的景象,或许可以骗过普通百姓,但对于赵高、李斯等人,却绝对难以蒙混过关。” 秦天的眉头微微蹙起。 “也无法阻止胡亥登上琅琊台顶,毕竟小白尚处于幼蛟阶段,它所能施展的不过是布下蜃景,而非其它神通。” 的确,小白在琅琊台上利用雾气制造的,并非什么鬼打墙,而是一幅蜃景图! 秦时人们对蛟的认识还十分有限,不了解能够布下蜃景的不仅有志鸟,还包括特殊的蛟类。 比如小白这一类。 《本草纲目》曾记载,蛟之一类,有名为蜃者。其形似蛇而体型巨大,头部 在今人所称的黄海区域,但在秦代以前,此地被唤作“东海”。东海北界衔接琅琊郡,西临东海郡,东部则是箕子国,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高句丽地区,三面陆地环绕,使得东海之内波澜不惊,湖面宁静。 自商周时代起,就有不少荒野之人腰缠葫芦,随波逐流横渡东海,到达箕子国,这些人被称作“葫芦人”,后来成为箕子朴姓一支的源头。正如后世箕子人的某些行为引起争议,因其手持棍棒,被称为“棒人”或“棒子”,两者之间有着异曲同工的寓意。 东海之上,凭借葫芦就能渡过,即便是小型船只也能轻松穿越碧波,实属常事。此刻,在一艘无帆的划桨船尾部,一名男子正在奋力挥桨。 这位男子身穿一件破旧不堪的华贵黑袍,原本应当飘逸非凡,但历经风吹雨淋、海水侵蚀,如今已变得破烂肮脏,裸露出黝黑坚实的胸膛。他的袖子已被撕裂,袍服下摆亦破损不堪,两条赤裸的大腿暴露在外,看上去略显滑稽。 尽管外表狼狈,他的头发和胡须却被精心梳理得整整齐齐,尤其是胸前悬挂的一块洁白无瑕的象牙牌,与他黝黑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更为引人注目。即使在全力划桨的过程中,他也小心翼翼地遮挡溅起的水花,以免玷污这块象牙牌。 象牙牌上赫然镌刻着几个篆体字:“大秦始皇帝寻仙使福”。此人,正是久未露面的徐福! 始皇帝二十八年间,徐福上奏朝廷,声称东海中存在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可能有神仙居住,他计划前往东海探寻仙山,为始皇帝寻求长生不老之药。经过数年的筹备,建造大型船只,组建舰队,储备粮食、衣物和其他各类补给物资,直至始皇帝三十三年冬,终于启程出发。 第40章 秦天心中满溢着感慨之情。 按照秦朝历法,十月为一年之初,至始皇帝三十三年元月,方士欺骗始皇帝的事情败露。始皇帝派遣章平率领大秦水师,毅然决然地跨海追击,即使付出巨大代价,也坚决不肯放弃,誓要捉拿徐福而后快。殊不知,此时徐福竟独自出现在琅琊附近的海域,驾着一艘不起眼的马船。 马船虽小巧轻便,单靠一人划桨,其速度自然难以提升。徐福显然并非以体力出众,他用力划了几下桨后,便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无力地躺在船上喘息。 然而,即便躺倒在地,他的头依旧顽强地抬起,眼神焦急地在海面上搜索。不久后,他失望地垂下头,拍打着船舷痛哭起来。 “仙山啊,为何离我而去?” 自冬日起航寻找仙山至今,已近半年。这期间,他风餐露宿,尽管东海大多时候风平浪静,但毕竟属于广阔洋面,危机四伏。在这半年里,他遭遇过大如船只的深海巨鱼,曾在海上遇到风暴,甚至亲眼目睹过“龙吸水”的奇景,还因不熟悉地形而撞上暗礁等种种险情。尽管如此,当他身边只剩下这一艘小小的马船时,仍未寻觅到那神秘的海上仙山。 数日前,徐福的食物和饮水已然耗尽,幸好他在海上漂流已久,对海洋生物有一定了解,并且周围海域岛屿众多。他曾在一座遍布螃蟹的小岛上暂居,靠生食螃蟹维持生命。然而,连续食用螃蟹对身体不利,加上他是生吃,一度认为自己将在岛上丧命,最终变为螃蟹的食物。然而,在某个绝望的夜晚,他忽见远方霞光冲天!" 已极度虚弱的徐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登上马船,朝着霞光的方向驶去。马船虽小,但对于单人操控而言仍显得庞大,加之马船原是大秦水师的战船,配备的是排桨而非渔民常用的小型摇橹。因此,他花费了大半夜加上半天时间,才艰难地驾驶马船朝霞光方向前进了不足十里。实际上,更多的时候,他更像是借助海浪漂浮,划桨更多是为了调整方向。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霞光所在,心中愈发炽热。沿途中,他目睹了不少大鱼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其中不乏拥有吞噬船只的大嘴恶鱼。然而,这些大鱼并未注意到头顶的徐福,一心只朝着霞光游去。此外,尽管距离遥远,他还能借着霞光看到大鱼跃出水面,激起漫天水花;同时,霞光周围的雾气异常神奇,仿佛映现出天地变换的奇异景象。 然而,正当他费尽艰辛来到这片海域时,霞光却突然消失无踪!整个海面只剩下蒙蒙的水雾,那些跃出水面的大鱼和奇幻的雾气也随之消散。 此刻,徐福早已筋疲力尽,无法再向前挪动分毫,只能随波逐流。就算他还有力气回到螃蟹岛,也只是苟延残喘数日而已。 “仙山啊!”徐福泪流满面,他知道刚才所见的霞光必定与神仙仙山有关,他曾冒着生死风险,以为自己的诚意足以感动神仙,让他们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满足心愿。然而,一切犹如梦幻泡影。 “我此生真的无缘仙道吗?”他声音起初撕心裂肺,逐渐转为低沉,疲惫与绝望让他陷入昏睡状态。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如同洪钟大吕,既浑厚似天地,又缥缈如云烟。 “徐福,你欺瞒始皇帝,导致天下方士遭受浩劫,怎还敢奢谈你的仙缘?”即使在昏迷中,徐福仍感心头一震。 “我未曾欺瞒始皇帝,未曾索要金银珠宝,也未曾觊觎六国美女。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让始皇帝打造大船,让我有机会出海探访神仙仙岛,为始皇帝求取长生不老之药。”他不由自主地回应。 “这么说来,你是真正的方士?”那厚重而又缥缈的声音再次回荡。 “我当然是真方士!我所追求的,唯有仙缘而已!”徐福再次不自主地答道,他感到在这个声音面前,自己内心的想法无所遁形。 “那你是否已找到所求之物?”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徐福的心中充满了悲凉。 “没有!”短短两个字,道出了无数辛酸。 一声叹息传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你为何沦落至此?” “我于十二月十五日遵照始皇帝旨意出海,乘着季风一路向东航行,途中遭遇风暴、迷失方向等各种变故,至元月七日抵达扶桑。因船只损失惨重,未能发现仙山,都尉橥不愿返回秦国,也不想再随我出海,打算带领士兵及三千童男童女在扶桑独立。” “橥欲置我于死地,我仅带着一艘船的人逃脱,重回大洋,继续在东海寻找仙山。然而一个月前,遭遇龙吸水,我的大船触礁破碎。幸存之人被迫改乘马船为座舟。” “然而数日后,我在牵星定位时失误,误入吞舟鱼群,龙吸水后剩余的数十人悉数被鱼吞噬。我的卫士们舍命跳入海中与巨鱼搏斗,我才得以侥幸存活。”即使在昏迷中,徐福仍止不住痛哭失声。 他只觉无尽的疲惫侵袭全身,满腔的委屈与无奈,不知向谁倾诉。他来自琅琊,自幼生长在海边,耳濡目染诸多关于仙山的传说。随后他拜入鬼谷子门下,学习阴阳之道、符箓之术、学术奥秘,在琅琊地界 在一路的航行中,遭遇了狂风骤雨、海怪吞噬船只、诡异的龙吸水现象以及肆虐的瘟疫…… 曾经浩浩荡荡的舰队,最终仅剩徐福一人,在孤岛上依靠食用生蟹,顽强地维持生存。 历尽艰辛困苦,他终于目睹了仙境的踪迹。 然而,却只能远观而不可接近! …… 此刻发声的正是秦天。 他在询问徐福之时,运用了一丝道音之力,加之他自身已掌握命术,虽未能达到一眼洞察众生前世今生的天人之境,但确保无人能在其面前撒谎却是轻而易举。 坦率地说,他也怀揣一丝好奇之意。 作为一位穿越者,秦天对徐福东渡的历史记忆犹新,而当他来到琅琊时,曾听闻民间流传关于徐福出海的故事。 当时,庞大的船队犹如雁阵排列,帆影遮蔽天日。 三千童男童女皆身穿素白衣物,徐福更是头戴高冠,飘逸出尘,颇具仙家风范。 未曾料想短短几个月内,竟陷入这般困境! 此刻,他背手站立在马船船首,凝视着昏厥过去的徐福,眼神中充满了深沉的感慨。 方士一族,源自昔日楚地的巫祝。 楚巫传承自古代神人天人的遗法,尽管仅为鬼神小道,但追根溯源,与炼气士实乃同出一脉,毕竟二者皆追求的是天人合一的道路。 无奈末法时代来临,炼气士在大秦仅存秦天这一脉后裔,而巫祝的后代——方士,同样衰落至极。 他们甚至连自身的道统都已丧失,从最初的天人正宗转变为了寻觅仙道。 甚至所谓的寻仙,也沦为招摇撞骗之举。 侯生之辈如此,徐福亦是如此。 然而现在,秦天才意识到,自己和天下人都可能误解了徐福。 原来,徐福竟然是一位真诚追寻仙道的正统方士! (结束) 秦天心中满溢着感慨之情。 无论是炼气或是修仙,虽似皓月与萤火之别,究其根本,都是修行的过程。 修行之人,既需要一颗坚韧不拔的赤诚之心,也需要机缘巧合。 历史上记载徐福并未重返大秦,有传闻称他已在扶桑定居,而三千童男童女也在那里繁衍后代,后来演变成了倭人。 然而事实表明,这种说法并无确凿依据。 徐福并未提及到达扶桑时三千童男童女还剩下多少,但从随行的大秦铁血勇士伤亡惨重,甚至令指挥的都尉心生恐惧来看,这一路的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那些童男童女均是儿童,古代以八岁以下为童,秦朝时期的“童”指的是真正的儿童,并非后世所指的含义。 三千孩童历经如此骇人听闻的艰险,若能存活三分之一,已是莫大的幸运。 毕竟在那个年代,航海知识才刚刚起步,大秦水师初次出海,对于海洋中可能遭遇的风险几乎一无所知。 即使是一千名童男童女,就算男女各半,即便繁衍生息,又怎能孕育出后世超过一亿的倭人族群呢? 况且,后世的研究显示,倭人的主要血统来自古坟人,而非所谓的弥生人。 这就说明,徐福的东渡之旅,并不像后世传说那样,是为了逃避现实,带领三千童男童女前往扶桑建立王国。 甚至可以说,徐福带领这些方士骗子所生的后代离开,本身就包含了澄清源头的目的。 毕竟,他带走这些童男童女,是为了向仙人奉献。 也就是说,不论结果如何,这些童男童女都不可能再回到大秦。 若未能找到仙山,他们将在海上丧命;若找到了,他们可能会成为仙人的侍从。 徐福大概也预见到,这些方士骗子的行为或将导致方士在大秦彻底断代。 出航前,徐福让始皇帝斋戒祈祷后才能服用丹药,表面上是为了在方士欺骗始皇帝的事情败露之前,尽快乘船出海,但实际上他更担心此事会影响自己出海的计划。 不过,这些猜测是否准确,其实并不重要。 关键在于,秦天确认,世上无人能在自己面前撒谎! 徐福确实是一位真心诚意的方士,他的求仙之心无比坚定! 否则,他不会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且食物饮水耗尽的情况下,仍然拼尽全力驾驶马船,朝着秦天所在的岛屿驶去。 没错,徐福所看到的奇异景象,正是秦天所幻化而出的。 遗憾的是,尽管徐福心意虔诚,但他的仙缘却显得不足。 秦天低头淡然地看着徐福,经过数月在大海上的颠簸,加上种种天地异象的侵袭,以及食物水源的断绝,徐福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 他费力划着马船奔向霞光照耀之处,就像是夕阳垂暮之际的最后一抹炽烈光芒。 此刻的他,正如灯火将熄,濒临死亡。 即使真的遇见仙人,凭仙人的能力也无法延长他的寿命。 因为,这正是徐福的宿命! 仙人虽掌握了些许神奇手段,得以获得永生,但他们一旦度过天劫,就必须立即飞升,无法在人间久留。 若连天劫都未通过,连自身的肉身都无法保存,又怎有资格替他人延长寿命? 纵然能够炼制出仙丹,但“药难治命终之人”,当命运走到尽头,即便是仙丹亦无法挽救! 因此,徐福注定走向死亡! 然而,尽管徐福缺乏仙缘,但他却拥有另一种难得的机缘! 因为他遇见的并非仙人,而是秦天! 秦天并非修仙者,他所修炼的是天地间的至高大道,是一名炼气士! “药难治命终之人”,命数限制让徐福不得不死…… 那就抛开药物! 虽然目前秦天尚处于炼精化气的阶段,尚未触及天人之境,无法洞察天道运转,也无法凭借力量干预自然创造事物。 然而凭借他对道的理解,稍微施以援手,影响一下天道的运行还是可行的。 直接逆转命运! 秦天深深吸了一口气,衣袖随之无风自动。 一道斑斓光华瞬间在他身上闪烁起来,海面也随之波动起伏。 水汽蒸腾,清新之气弥漫,其间还交织着丝丝翠绿气息。 各类鱼群纷纷聚拢过来,这些无知的小生命虽然懵懂,但却怀揣着最纯净质朴的向往大道之心。 浪花微微翻滚,一条稚嫩的小鱼竭力跃出水面,而在远方,一条大鱼正破浪疾驰而来。 “哗”的一声,一条手掌大小的小鱼跃过马船,激起一团晶莹的水珠。水珠四散飞溅,在阳光照射下,犹如水晶般绽放出七彩光辉。 此刻四周一片静谧,天地间的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了,连海浪的拍打、雾气的弥漫都仿佛停滞下来。 炫目的彩光瞬间消逝,秦天的手指轻轻一动,打出一道法诀。 仿佛有人突然按下某种神秘开关,原本急速坠向水面的小鱼瞬间停在空中。 它保持着跳跃的姿态,嘴巴微张,悬浮在半空,纹丝不动。 就连它跃起时带起的水珠,此刻也凝固在空中,阳光映照下,宛如水晶般熠熠生辉。 片刻后,秦天的法诀施展完毕。 “咚”的一声,先前悬停在空中的小鱼落入海中,激起一 而徐福,恰恰正是这个关键节点! 作为一位方士,他对阴晴变化之道早已洞悉,即对“道”的理解有一定根基,所匮乏的,乃是一颗能够实践这些理解的向道之心。 倘若没有这份向道之心,此刻他早已命陨。 一旦拥有这颗道心,他不仅能保全自身,更能助小白化险为夷。 这就是所谓的机缘法则,亦可称之为,因果循环!" 第41章 莫非这世上真的存在蛟龙一类生物? 目睹徐福眼皮跳动愈加剧烈,秦天平静地说出:“今日我将道心植入你心田,并将一秘诀封印于你体内,待你抵达琅琊台,只需依照我传授的口诀,便能施展其效,调遣天地之力!” “此术虽仅为凡尘技艺,却也蕴含天地至理。你需细心揣摩,若能在其中窥见大道踪迹,便是你的机缘所在,未来或有机会再见我面。” 倏忽间,秦天足尖轻点,身形仿佛被海风卷起。一股浪涛瞬时在马船下方翻涌,推动马船疾驰而出,犹如离弦之箭。 秦天的身影旋即消失在原地,唯有他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若未能领悟,那就暂且放下吧!” …… 波涛汹涌澎湃。 “哗啦”一声,徐福猛然从船舱中坐起,满脸困惑之情。 他刚才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梦中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对他诉说着什么。 那声音宏大深远,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头震颤,又如天边流云,飘渺难测。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声音透露出超然冷漠,宛如高高在上的苍穹,俯视芸芸众生。 徐福轻轻摇头,面露哀伤之色。 他穷极一生探寻仙道,终于在生死攸关之际,目睹霞光与雾气交织而成的万千景象,料想定是仙家所在。 然而终究还是无缘仙道,此生追求长生的梦想破灭,心底实感不甘。 因此,才会做了这样一个奇特的梦境。 遗憾的是,梦毕竟只是梦。尽管他目前尚存一息,但缺水断粮,且远离陆地,即便食用蟹类不至于丧命,如今却连螃蟹岛也无法返回。 或许,这片海域便是他最终的归宿,倒也不错,毕竟距离仙家传说的地方相当接近。 他本能地朝前方望去,试图找寻刚才霞光的位置,却不由得一愣。 远处赫然出现了一座山,这座山他感到分外眼熟。 紧接着,徐福惊愕地从船上跃起。 对于这座山,他怎能不熟悉?作为琅琊郡之人,无人不识此山真面目。 因为,那就是琅琊山! (结束) 徐福揉了揉眼睛。 尽管此刻整个琅琊台都被雾气萦绕,他仍然一眼认出。 毕竟他本是琅琊本地人,加之几个月前,他率领军舰出海时,虽是从临淄郡港口启程,但也特意绕道经过琅琊台,将其视为航程起点,而后才向东驶向仙山。 然而正是这一点,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他昏迷之前,尚在茫茫大海上漂泊,虽然不清楚离琅琊台的确切距离,但至少也在百里开外。 怎么一觉醒来,竟然就来到了琅琊台脚下? 莫非这一觉,他竟然睡了几日之久? 然而,此前他已经连续数日滴水未进,虽然吃了些螃蟹岛上的螃蟹,但由于螃蟹腥味浓重,他实际上并未进食多少,先前已是强弩之末,绝无可能再支撑几日之久。 就算他能坚持那么久,马船上只有他孤身一人,又无帆助力,只能随波逐流。 怎会如此精准地将他送回琅琊台下? 而且,徐福能明显感觉到,腹部虽然依旧空虚饥饿,但精神状态却极其饱满,身体甚至还有一种轻盈如飞鸟般的感受。 难道说…… 徐福突然愣住。 刚才他在昏睡之中,耳边始终有个声音在与他交谈。 起初他还以为这只是梦境罢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现在,徐福不得不质疑一种可能性。 难道刚才梦中的那个声音,竟是神仙? 否则又如何解释他仅昏睡片刻,醒来就已身处琅琊台下? 又如何解释他此刻的身轻如燕? 要知道,之前他已在海上濒临死亡边缘! 徐福全身不禁颤抖起来,只感觉眼眶瞬间湿润,那是他长时间饥渴难耐,几乎快要遗忘的湿润感。 “我真的遇到了神仙吗?”一声沙哑而又激动的嘶吼响起,徐福禁不住放声痛哭。 秦时的船舶技术极为原始,航海技术更是近乎空白。 当时即使是生活在海边的渔民,也多以耕种为生,只有在青黄不接时,才勉强出海捕鱼,且往往不超过十里就会返航。 并非他们的船只无法深入大海,而是远离海岸线后,会遭遇到诸如能吞噬船只的大鱼、暗流、漩涡、巨浪、龙吸水以及潜藏在水下的足以击碎船只的礁石等各种未知危险。 即便是后世拥有详细水文资料、固定航线以及先进设备的钢铁巨轮,稍有不慎也会有沉船的风险。 以秦人这般落后的技术和简陋至极、连龙骨都没有的小船,再加上对深海一无所知,贸然闯入深海,简直是九死一生! 因此,徐福出海时,就已经抱着葬身鱼腹的决心。 他打算用自身的生命,去寻找那缥缈的神仙! 然而,即使已经有了死在海上的心理准备,徐福未曾料想到自己会在海上遭遇如此多的凶险。 直至最后,原本由九艘巨舰组成的庞大船队,仅剩下徐福一人,驾驶着一艘小小的马船,在海上孤独漂流,依靠生食螃蟹维持生命。 当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追寻那道霞光,而霞光却又无情消失时,他的内心已然彻底绝望。 所谓的寻仙之旅,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徐福万念俱灰、陷入最后的昏睡时,竟有一位疑似神仙的人前来搭救他! 徐福好不容易止住悲声。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置身梦境,眼前的琅琊山、大海,甚至是梦境中听到的那个声音,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同时,他也无法分辨,自己的记忆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幻想出来的。 毕竟他在海上时,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仅凭着最后一份执着去追寻那道霞光。 但他清楚记得,梦中的那个声音告诉他,让他登上琅琊台念诵一段口诀。 他下意识地看向琅琊台,随即,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之前他就发现琅琊台上弥漫着浓厚的雾气,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这雾气颇为异常。 琅琊台临近海边,起雾本是常事,但徐福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雾。 只见笼罩在琅琊台上的雾气厚重至极,几乎遮蔽了整座琅琊台,而琅琊台山脚,以及徐福所在的东侧山崖之下,却丝毫雾气也无。 一阵轰鸣之声从琅琊台一侧的山道方向传来,徐福眉梢骤然一挑。 这是战车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眺望远方,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见琅琊台周边的具体情况,但他一眼就看见琅琊台北侧的小珠山上,此时已被黑底红字的大秦战旗覆盖,旗帜在山风中猎猎飘扬。 徐福眉 再度摩挲胸前佩戴的“大秦始皇帝寻仙使者”玉佩,徐福毅然跃下船只,朝着岸边缓步前行。 …… 待徐福谨慎地沿着山崖攀爬至琅琊台,预备遵照仙人所示布置法阵之际! 琅琊行宫之内,始皇帝一如既往地身着黑蟒袍,盘腿端坐于香案旁边。 斋醮仪式仍在持续,但始皇帝此刻的心绪已然不再集中于祭祷之上。 他微眯双眼,远眺天际的琅琊台,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此刻,静室内门扉悄然开启,一名内侍恭敬地膝行而入。 “陛下,”他全身伏地,谦卑地启齿,“琅琊台的最新消息已送达。” 始皇帝收敛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涌起的一丝清新之意令他略感振奋。 “呈上来。”他淡然下令。 “皇子胡亥率领卫尉军,于日出时分抵达琅琊台脚下,辰时开始登山,至午时初刻,已到达第二层平台。” 内侍谦卑地汇报,始皇帝微微颌首。 作为一位雄才伟略的帝王,即使未曾亲自率兵,对于军事也颇有洞察。 卫尉军肩负清扫琅琊台的重任,目前的进度实属正常。 倘若根据时间估算,卫尉军应当已经接近琅琊台顶部,这才是始皇帝真正关注的焦点。 “卫尉军可曾遭遇妖邪作战?”他目光炯炯地询问。 “尚未。”内侍稍显愕然,如实回禀,“卫尉军此刻仍滞留在第二层山路。” 始皇帝的眼神骤然犀利,他凝视着伏地的内侍,沉声道:“午时初刻便已至第二层,为何直至此刻午时尾声,仍旧停留在第二层?” 内侍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吞吞吐吐地道出:“据说,卫尉军,在第二层山路间迷失方向。” 始皇帝的眉梢猛地一挑,眼瞳瞬间放大,胡须随之颤动。 一股强烈的愤怒情绪在他面上爆发,他狠厉地瞪视着眼前的内侍,嗓音变得嘶哑:“迷失方向?琅琊台仅有一条通路,卫尉军怎可能迷失?” 他再也按捺不住,瞬间挺直身躯,愤然一脚踢翻身旁的铜壶。 琅琊台斩妖除邪一事对胡亥至关重要,对始皇帝而言,同样极其关键! 此事关乎他废黜太子扶苏之举是否合乎道义,更关系到大秦江山社稷! 因此,他不仅派遣胡亥前往,还安排李斯、赵高随行,目的就是要确保一切顺利。 结果,胡亥竟然带领卫尉军在琅琊台上迷失方向! 胡亥啊,你表面上是我宠爱的幼子…… 骨子里难道真是愚不可及吗? ( 始皇帝感到肺部再次袭来一阵剧痛,刚才勉强压制的怒火复又燃烧起来。 他不禁轻咳几声,心中充满了哀伤与苍凉。 他曾是一位胸怀壮志、雄图大略的帝王,一心渴望守护大秦千秋万代。 然而,梦境破灭后,他不得不直面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红颜易逝,英雄也会迟暮! 自己终究不能长久地活下去,如今已垂垂老矣,濒临死亡边缘! 不得不考虑皇位继承人选的问题! 此次派胡亥前往琅琊台斩蛟,本质上是为了为其登基铺平道路。 斩蛟无疑能大幅提升胡亥的威望,同时借此机会掌握卫尉军,也为胡亥提供了必要的军事力量。 再加上李斯、赵高等人的支持,胡亥顺理成章地成为秦二世已是势在必行。 然而,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胡亥的不堪重用程度仍然超出始皇帝的预料之外。 竟然会在琅琊台上迷失方向! 你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的是智慧还是猪狗不如的愚蠢? 始皇帝感到不仅肺部火烧火燎般疼痛,甚至连太阳穴也开始剧烈跳动! 他费力地抑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嗓音沙哑地问:“这其中可有隐情?” 虽然明白胡亥较为愚钝,但始皇帝不相信胡亥竟愚笨至此! 纵使胡亥真如同猪狗一般愚笨,但琅琊台附近尚有李斯、赵高等人督阵! “奴才听说,”内侍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说,“琅琊台顶的妖邪,乃是一条凶猛的蛟龙!” “蛟龙能兴云作雾,以致此刻琅琊台周围被浓雾环绕,可视范围仅限前方丈许之地!” “并且,”他接着说,“皇子明智,登山之前便声明自己不通军事,此次斩蛟行动,全权交由卫尉军骑都尉李超指挥!” “蛟龙?真有蛟龙的存在?”始皇帝眼神一亮。 “奴才并未亲眼目睹,”内侍嗫嚅回应,“但廷尉李斯与中车府令赵高也是这样说的。” 始皇帝沉默片刻,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惊讶神色。" 此前扶苏和蒙恬提及天人降临,他不予相信;琅琊县上报有神仙点化白蛇为蛟,降下甘霖拯救百姓,他也同样怀疑。 然而这次却是李斯和赵高这般陈述,这促使他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 莫非这世上真的存在蛟龙一类生物? 若蛟龙为真,那么神仙是否存在? 自从方士欺诈事件败露以来,始皇帝早已将所有谈论神仙之人视为潜在的欺骗者。 然而此刻,他突然意识到,扶苏和蒙恬或许并未欺骗自己。 因为李斯和赵高原本是对神仙之事最为坚决的反对者,如今他们都如此表述,说明蛟龙之事很可能属实! 蛟龙真实存在,并且还能兴云作雾,这意味着古籍记载的神话传说可能是真实的! 海中有仙山,仙山上居住着神仙,神仙拥有长生不老之药? 始皇帝顿时感到胸中涌现出一股炽热,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内侍:“可曾听说琅琊台上出现奇人异士,或是异常景象?” “奴才并不知晓,但在琅琊台下,奴才曾听到卫尉军士兵在山道上大声喧嚷……” 内侍全身微微颤抖,不敢继续往下说。 “到底怎么回事?”始皇帝冷声质问。 内侍全身一震,这才继续开口:“他们在喊叫什么——天现双日!” “咣啷”一声,始皇帝身形猛然一晃,不慎一脚踩在香案上,将上面的竹简杂物踩得一片狼藉。 然而此刻他浑然未觉,眼神中充满震惊之色。 天现双日! 第42章 天地经纬,山川符箓。 他身为始皇帝,虽少年时荒唐放纵,但自即位后励精图治,自然明白双日争辉象征何意。 这乃是预示天下即将大乱的征兆! …… 静室内,始皇帝独坐于软榻之上。 内侍已经退下,整个静室内只剩下始皇帝一人。 直到此刻,他脸上的震惊之色仍未消退。 他先前得知琅琊台上确有蛟龙时,尚存一丝惊喜与激动。 毕竟追求长生不老,同样是始皇帝内心深处的执着。 然而,内侍口中所述的“天现双日”,却彻底扑灭了始皇帝心中的激情。 天现双日,意味着争夺皇位之事兴起,天下必将陷入混乱动荡。 而始皇帝之所以渴望长生,最重要原因在于他期望大秦永世安宁,天下太平。 之所以选择胡亥而非扶苏,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扶苏素有贤德美名,天下皆知他的仁爱善良。 而胡亥品性不佳,且他能否因不肖而转变为贤良,始皇帝 因此,倘若扶苏继承秦朝大统,非但不会令秦朝更迭为楚,反而可能导致天下再度陷入混乱! 扶苏越是贤良仁德,这种可能性就越大! 他一心以为,历经长久战火洗礼的百姓亟待安宁修养生息。 尽管这番言论看似合乎情理,然而秦始皇深知,天下统一不过短短九年光阴,九载岁月远不足以让天下人忘却他们昔日所属的国家! 想要实现全民修养生息,必须等到当今这一代人尽数老去,新一代人皆以秦人自居的时代到来! 至少要强势统治三十年! 秦始皇只能寄希望于胡亥,期盼他能在某种程度上背离父皇的期望,却又不失为一位合格的继承者! 至于神仙、蛟龙之事…… 秦始皇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慰藉之情。 “我儿扶苏,并非怀有篡逆之心之人!”他轻声低语。 “他不曾对我有所隐瞒,即使面对我的威严压迫,他也坚守本心,矢志不渝地为我寻求长生不老的神仙之道!” 或许是因为自身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加之预感死期将近,秦始皇内心深处罕见地显露出柔情的一面。 世人皆道秦始皇不宠爱扶苏,甚至扶苏本人也这样认为。 然而,哪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秦始皇并非真的不喜欢扶苏,每当他看到扶苏时,更多的是警惕扶苏背后潜藏的楚国亡魂阴影! 这样一个英勇刚毅、品性贤良的长子,秦始皇亦视为家族荣耀! 只可惜…… “朕乃秦始皇!” “开创千古伟业,奠定万世基业的秦始皇!” “朕不仅是扶苏之父,更是天下人的君王!” “吾儿扶苏虽贤良孝顺,却未能意识到,如今的天下已初现动荡之象!为此,作为君王,应果断决断,稳固天下人心!” “既然已下令诛杀所有方士,就必须贯彻到底!” “凡不能为朕所用的方士,均被视为妖邪之辈!” “即便世上确有方士存在,朕之诏令已颁,难以收回!” “非是朕不肯相信,而是,朕无法相信!” 秦始皇眺望着远方,仿佛能洞察万里江山。 “在我大秦疆域之内,朕之所信,则万物皆有;朕之所不信,则万物皆无!!!” 秦始皇眼神冷冽,此刻已是晚年,感知到生命垂危,眼看江山未稳,已然彻底不再信任方士之类的人。 即便是真有方士,也应归属于大秦麾下! “来人!”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厉喝。 “传达朕的旨意,神仙、蛟龙之说,皆为虚幻之谈!” “令胡亥不得动摇,迅速将其诛杀!” “传令卫尉羯,率领卫尉军立即返回行宫,随朕一同出行!” “朕要亲自前往琅琊台,见证我大秦铁血将士,为天下铲除妖邪!” …… 正当卫尉羯接到秦始皇的命令疾驰赶往琅琊行宫,准备护驾出行之际,琅琊台东侧,徐福正艰难攀登。 琅琊台三面临海,唯独西北方向与陆地相接,徐福所处的东侧乃是一片悬崖绝壁。 悬崖高达十几丈,攀至顶端即抵达第一层山路所在。 此悬崖尤为险峻,虽不至于猿猱难攀,但崖壁上遍布巨大岩石,经年累月受海水冲击,表面光滑如镜,几乎找不到着力点。 然而徐福攀爬起来却显得颇为轻松。 随着攀爬的深入,他内心的惊奇愈发强烈,喜悦之情同样随之增长。 今年徐福已届四十一岁,在秦代,许多人活不到三十岁便去世,四十余岁已算步入晚年。 而徐福在海上漂泊数月,早已耗尽体内残余的精力,若非在螃蟹岛侥幸未饿死,最多也只能再活两三载。 然而此刻,他全身充满了活力,仿佛回到了青春少年时期! 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此刻的身体状态比少年时还要轻盈! 徐福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胸膛内有一股清冷且生机盎然的气息,这股气息让他有种随时可以乘风而去的错觉。仿佛此刻他从崖壁上跃下,不仅不会摔死,反而能凌空飞起。 当然,理智告诉他这只是错觉,证据便是额头上的那个肿包,此刻还在渗出血迹,那是他在攀爬时不小心跌落所致。 “此前梦境中所闻,定是神仙传授秘法无疑!否则怎会出现如此神奇的现象!” 此刻他满心欢喜,同时也略感惋惜。 “只可惜我当时已昏厥过去,无缘目睹神仙的真容!” “不知依照神仙的指示,在琅琊台上念诵一句口诀将会发生何种变化?” 他一面攀爬,一面情不自禁地思索起来。 十几丈高的悬崖瞬间便被他征服,徐福小心翼翼地踏上第一层山路。 眼前弥漫着浓厚的雾气,耳边回荡着战车车轮滚动过山石的声音,徐福不禁愣住。 明明战车的轰鸣声近在咫尺,但他却无法判断战车的具体方位。 眼前的这片雾气,似乎有些诡异! “此处,应该已算是在琅琊台上了吧?”他谨慎地环顾四周。 他对这片突兀出现的雾气来源不明,心中警兆为何也无从得知,但他有一种直觉。 若他还随意在这琅琊台上行走,只怕会迷失方向。 尽管他对琅琊台十分熟悉,但此刻却产生了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罢了,就在这里吧。”他在雾气中站定,缓缓闭上双眼。 几行犹如天生烙印在心头的篆字,瞬息之间闪现在他心中,他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 “云篆苍穹,浩劫初始。忽远忽近,或沉或浮。” 随着口诀念出,一道光芒自他胸前那块刻有“寻仙使者福”的玉牌上亮起,璀璨夺目的光华中,徐福面前的雾气开始翻滚涌动。 闭着眼睛的徐福并未察觉到身边的异常,此刻他全身心沉浸在那些篆字之中。 “四方游移,一丈之地。上真皇人,运笔书写。” 翻滚如混沌般的雾气骤然裂开,徐福面前一丈之处赫然出现了一幅奇异景象,一半雾气缭绕,另一半却清晰可见。 “天地经纬,山川符箓。” 雾气突然停滞,继而狂风般散开,四周响起阵阵风雷之声,似乎在回应徐福的吟诵。 整个琅琊台仿佛都在颤动,原本震耳欲聋的战车声逐渐消逝,天地间只剩下徐福的声音回荡。 而此时的徐福也已进入一种极其玄妙的境地,那些篆字如同旋涡一般,将他的心神完全吞噬。 此刻他已无法识别脑海中篆字的具体形态,但不知为何,他又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 正是所谓的字字入心,不拘泥于视觉。 他猛然发出一声厉喝。 “日月星辰,听我号令!” “混元一气阵,启动!” (结束) 徐福紧紧闭上眼睛,默念口诀。 随着他的一声“启动”,他胸前玉牌上的光芒骤然大放! 这块“大秦始皇寻仙使者福”的玉牌,乃是始皇亲赐之物。 此玉采自传说中的昆仑神山,当地人声称其乃天帝宫殿所用材质。不同于普通玉石,此乃温润的软玉,色泽洁白如象牙,故称牙牌。 牙牌自古 面对眼前的仙缘机遇,它就潜藏在我脑海深处,我却难以找到进入的途径!” “也许是自身领悟不足,我需加倍努力追求真理!” “既然仙家以神秘符篆长久烙印在我的识海之中,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解开这其中蕴含的秘密!” 他突兀地举起双臂,尽管衣袖已不在身上,他仍模拟着拂袖起舞的动作,随后虔诚地伏倒在山路之上。 “我是徐福,深深感激仙师的浩荡恩典!” 完成五体投地的大礼拜后,徐福挺身站起,先前满脸庄重虔诚的神情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与忧虑不安。 身为一名修道之人,他对飞升成仙的渴望坚定不移,但他本质上仍然是个平凡百姓。 他对方士对始皇陛下的感恩、忠诚,与其对始皇陛下的敬畏,乃至对死亡的恐惧以及被抓捕的担忧并不矛盾。 特别是在此时此刻,大秦铁血精锐的战车就在头顶不远处的山路上隆隆作响,距离他仅二十多丈,令他心惊胆战。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颤,谨慎地环顾四周,眼中略显惊讶。 “此处何以如此寒冷?难道我已经恐惧到如此地步了吗?” 罢了,他轻轻摇头。 这样的寒意,我还能够承受得住。 仙师未曾指示我在诵读口诀之后该如何行事,而徐福也不清楚此刻离开琅琊台是否违背了仙师的意愿。 不过,眼下的琅琊山已被浓雾包围,无人知晓我已来到琅琊台上。 因此,我暂且留在琅琊台上,待雾气消散后再作打算。 况且,琅琊台乃神圣之地,在此揣摩仙师所赐符篆,或许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也未可知! 正当徐福在琅琊台山路上蜷缩着身子,冒着气血翻涌的风险继续钻研脑海中的符篆时,位于与琅琊台隔谷相对的珠山上,赵高正端坐在席上。 而李斯这时已换上洁净的衣物,不同于赵高的是,他此刻正背着手站在山崖边上,远眺琅琊台上的浓浓雾气,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看着李斯的背影,赵高眼神闪烁不定。 “廷尉大人,”他尖细的声音响起,“您如何看待‘天有二日’之意?” “天有二日,显然是指两日争辉。”李斯依然背对赵高,语气平静如水。 赵高则稍作停顿,脸上掠过一抹阴冷神色。 此前两人还在困惑,为何少皇子胡亥竟然在琅琊台上迷失方向。岂料山脚下的士兵再度传来报告,称他们在山脚听闻琅琊台上的卫尉军惊呼:“天有二日”! 如今胡亥为何迷失已不再重要,关键在于——天有二日! 赵高不明“天有二日”究竟意味着何种景象,他本能地抬头仰望天空。 此刻琅琊台被雾气笼罩,山顶更是模糊不清,而且雾气似乎还在汇聚,甚至蔓延至高空之中。 此刻琅琊台顶部已有大片云层聚集,整个天空也被薄薄的云雾遮蔽。尽管如此,赵高仍能从薄云之后轻易辨认出太阳的身影。 天空中分明只有一个太阳,哪来的两个? 然而数千名卫尉军同时呼喊,必非空穴来风之事。 “请教廷尉大人,‘二日争辉’又该如何理解?”他目光闪烁地追问。 李斯终于转过身来,他看向赵高,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中车府令大人不知吗?二日争辉,显然预示着天下即将大乱!”他淡然说道。 赵高心头猛然一震。 他目光中露出一丝惊讶,看向李斯,而后者面色仍旧恬静如常,仿佛这句话在他看来微不足道。 恰恰是这一点让赵高感到惊奇。二日争辉象征天下大乱,他又怎会不知?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敢不敢直说又是另一回事! 始皇帝的权威遍布四海之内,凡敢擅自兴兵者,杀;凡敢谈论动乱者,同样杀无赦! 赵高略微避开李斯的目光,低首询问:“我们,是否应当将此事禀告始皇帝陛下?” “为何要禀告?”李斯声音依旧平淡,令赵高再次震动。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李斯,与李斯的目光对视。 第43章 此刻,又出现什么双日当空! 天有二日,乃是极其凶险的异象。尤其这种异象发生在被视为神灵之地的琅琊台, 神灵之地,乃是天子与上天交流的重要场所,虽然历来都是由天子焚香祈文告知上天,上天并无任何回应,但一旦出现任何异象,其影响必然较其他地方更为重大。 也将受到更多关注! 作为始皇帝的臣子,在琅琊台见到天有二日这样的异象,自然应尽快向始皇帝汇报,否则,还需要臣子何用? 他人也许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李斯作为大秦丞相,即使仅算半个丞相, 他又怎会不知,在此刻上报始皇帝,由始皇帝亲自处理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为何他会如此轻松地说出“为何要报”这四个字? 赵高心中颇为疑惑,他与李斯目前同属一派,都在为胡亥继位而竭力奔走,就像骑都尉李超,以及此时仍在率军返回的王平等人一般。 然而赵高与他们的目标并不完全相同,因为他最终的愿望,是要颠覆秦朝! 他在隐宫中艰难求生二十年,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及兄弟们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的父亲身为始皇帝的九卿,竟无力救出自己的妻儿,只能用自己的生命为儿子换来逃离隐宫的机会! 即便逃出了隐宫,他也已是刑余之身,大秦赵氏,实际上已断了传承! 这一切悲剧的根源,仅仅是因为自己母亲无意间提起“赵政”这个名字! 这是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赵高早已立下誓言。 既然始皇帝断绝了赵氏血脉,他必然要让秦朝走向灭亡! 唯有如此,才能安抚自己在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弟! 而李斯等人则不同,他们所图的,仅仅是自家家族能够延续富贵,永远享受荣华。 对于他们来说,大秦就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怎会选择颠覆秦朝? 别说颠覆秦朝,即便是秦朝真的陷入大乱,对他们来说,也是毁灭性的灾难! 为何李斯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为何要报”这四个字? “这般大事,我们如果不报,始皇帝陛下怪罪下来该如何应对?”赵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斯的表情,平静地发问。 “中车府令大人,你可了解始皇帝陛下的为人?”李斯面色平静,言语中却饱含深意。 不待赵高回应,他接着说:“始皇帝陛下多疑且极端。” “多疑者,除非亲眼所见,否则绝不相信。” “极端者,若始皇帝陛下坚信一件事,纵然天下人都认为荒谬,也会坚持己见。若不相信,则即使是亲近之人的劝谏,也会产生怀疑!” “此外,始皇帝陛下在四海之内实行绝对权威,自视为可比古代圣君。” “如此说来,即便世上真有神仙一流,只要听从始皇帝陛下的命令,就能获得天下敬仰。” “倘若不听从,神仙也成了虚幻的存在!” “神仙如此,天命亦如此!” 李斯面色平静,声音 作为圣明之君,始皇帝又怎会因追求传说中的长生不朽之药,而丧失威权,令朝纲不稳? 倘若他果真寻求长生药,即便真能得到,丧失权威的他,又怎能再度驾驭住天下那些伺机而动的野心家们呢? 然而, 赵高心头涌起一抹疑惑,他礼貌地询问:“提及此事,我有一事想要请教廷尉大人。” “假如世间确有神仙存在,始皇帝,真的能够将其诛杀吗?” 他眼神炯炯地盯着李斯,而李斯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 此刻,他展现出大秦丞相应有的豪情壮志,同样炯炯的目光回望着赵高:“中车府令可曾考虑过一个问题?” 不待李斯回应,他紧接着问道:“我大秦疆域之内,可曾真正有过神仙的存在?” 赵高略感惊讶,他诚实地摇摇头:“未曾有过。” 大秦只有招摇撞骗的方士,并未有过真正的神仙,况且秦人自周代以来,就不信奉神仙。 反倒是楚人,时常宣称他们是祖神东皇太一的后代,又声称楚地遍布神仙隐居之所。 齐人乃至越人则说琅琊台乃神圣之地,海外有仙山仙境。 “既然我大秦并无神仙,那么我大秦铁骑是如何统一六国的?”李斯追问。 赵高再次陷入沉思。 李斯接着讲道:“我大秦未曾有神仙,之所以能一统天下,凭借的是忠诚勇猛的将士和坚固锐利的武器!” “即使六国有神仙,大秦横扫天下之际,也曾遭遇众多奇异人士,称其为神仙也无可厚非。” “还有自称秉承天命者,称自己为天子,受到上天保佑。” “而如今,六国何在?六国的奇异人士何在?” “那些自称为天命所归的人,又身在何处?” 赵高若有所悟。 人们口中的神仙,大多源自想象,从未有人亲眼目睹,也不知道神仙究竟拥有何种神奇力量,只知道神仙可能永生不死! 而在大秦一统天下的历程中,确实遇到过许多拥有神奇能力的人,有的能驱使百兽,有的擅长迷惑人心,一看便非凡人。 然而他们都倒在了大秦铁血战士的刀剑之下。 另外,周天子据传为天命所归,坐拥九鼎神器守护国家,世人皆认为他是天命所选。 但始皇帝推翻六国,断绝周室血脉,收缴九鼎,熔铸为金人,也并未遭受上天的惩罚。 “这么说来,神仙无需畏惧,天命不必敬仰?”他意味深长地发问。 坦白讲,此次琅琊台上的异常现象深深触动了赵高的心弦,他万万没有想到,琅琊台竟如此神秘诡异。 胡亥登临琅琊台斩蛟一事正是他精心策划,目的就是要颠覆秦朝。 然而这么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却连连出现意外,先是大雾弥漫,又是迷失方向,现在居然出现了双日当空的现象。 这难道是上天给予的警示? “哈哈!”赵高的严肃表情换来了李斯的又一次大笑。 “身为凡人,对天命自然应当心存敬畏。”他笑着回答,“但现在琅琊台上的异象并非天命所为。” “中车府令既然知晓蛟龙可以兴云作雾,”他犀利的目光锁定赵高,“那么云雾之中出现几处幻境,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赵高眼中瞬间闪烁出光芒:“这便是海市蜃楼!” 他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 胡亥及骑都尉李超在琅琊台上迷失方向,浓雾自然难以造成这样的困扰,但如果加上海市蜃楼的干扰,那就说得通了! 而且,如果上天真的有意警示,怎会只针对琅琊台上的卫尉军? “今日才见识到大秦丞相的博学与深思熟虑!”他心悦诚服地拱手致意,眼中闪过一丝冷峻神色。 自从抓住了李斯的把柄,李斯对他一直是小心翼翼,而赵高也一直轻视李斯,以为所谓的名臣不过如此。 但今日才意识到,尽管李斯在纵横捭阖之道上或许稍逊一筹,但在见识、谋略方面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在洞察人心方面,他也有独到之处,自己唯一的优势或许就在于李斯身为士大夫,品行高洁,行事追求君子之风! 这样的人,不应成为胡亥的助力,反而是自己的一大劲敌! 李斯当然不清楚赵高心中的想法,在他看来,他与赵高之间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 他也同样回了一礼:“中车府令过誉了。”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心意相通之感。赵高放下拱手,挥手示意。 “来人!”他精神焕发地下令。 “调集床弩,以响箭携带着帛书,射向山道内喧哗的地方!” “告诉胡亥公子,不要让士兵惊慌,这只是海市蜃楼,都是虚幻景象!” “我推测,小小的蜃景绝对阻挡不了胡亥公子的大军前进!” …… 当赵高身边的士兵忠实执行命令,跑向山下去传达消息时,琅琊台上的胡亥已是愤怒至极。 斩蛟之事关乎始皇帝是否会废黜扶苏,以及胡亥能否顺利登基,他迫切希望立刻将琅琊台顶的那条恶蛟斩于剑下,以免夜长梦多。 毕竟蒙恬与扶苏在北地驻守多年,麾下三十万精锐部队亦是身经百战。此刻他们还不知道扶苏和蒙恬已被囚禁,一旦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宝贵。 偏偏自己却被阻在此地良久! 若琅琊台顶那条妖邪之物真有神异非凡之力倒也罢了,结果只会制造些小雾,却让自己如此狼狈不堪! 此刻,又出现什么双日当空! 他恶狠狠地瞪着失魂落魄的李超:“双日并出又如何?两日争辉又怎样?天下大乱又能如何?” 他语气阴冷:“若有日与我争辉,我便斩一日!天下有一人作乱,我便杀一人!” “如此,天空终将只剩我这一日,天下也将重归安宁!” 李超瞠目结舌地看着胡亥。" 秦时的人们仍保持着淳朴的本性,崇尚一种名为“道”的理念。 这里的“道”,并非道家所讲之道,而是指道德规范。 君王有君王应遵循的道德,士大夫有士大夫的道德标准,平民百姓亦有自身的道德准则。 若天下纷争四起,首先要求君主反省自身是否符合上天赋予君主的标准,若不符,则被视为无道。 无道必须改正,否则将遭到天地摒弃。即便是平民起义推翻暴君,也被视为正义之举。 即使是像夏桀、商纣那样的无道昏君,也只是疏远贤臣,亲近奸佞,听信谗言,滥用刑罚,把国家大事当作儿戏。 哪曾有过如此宣言,我若无道,你们若不服从,我就全部杀光?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然而我们现在被困在雾中,又逢双日争辉……” 无论胡亥如何暴虐无道,自己已然与他捆绑在一起,此刻已无其他选择。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提议:“不如暂时留在原地,等到日正当午,雾气消散之后再登台,这样至少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兵车损失……” “何必等待?”胡亥此刻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冷冷地打断李超的话:“台顶尚有五百前军,若命令士兵们大声呼喊,让他们制造同样的嘈杂声,我们顺着声音的方向前进,岂不是可以直接从台侧攀登上去?” 李超再次一愣。 卫尉军此刻正位于第二层山道,如果直接从台侧攀爬上去,只需二三十丈就能到达琅琊台顶。理论上确实可行。 然而,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行性,胡亥的想法多少显得有些脱离实际,犹如纸上谈兵。 他谨慎地拱手道:“偏将军,卫尉军身披三层重甲,还携带着军粮、兵器与诸多物品,每人负重接近一百斤。台侧极其陡峭,卫尉军如果不卸甲、弃兵车,恐怕难以攀登上去!” “按照卫尉军军规,非营地中擅自卸甲者将被处斩,抛弃兵车视为贻误战机。 胡亥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眼底闪烁一抹冷冽光芒,他漫不经心地言道:“区区几十丈距离,就算崩塌,又能埋葬多少士兵?” “山路开凿完成后,命步兵垫路,五千精锐大军,只需垫付半数,留下战车与床子弩通行,岂非稳若磐石?” 李超心头如遭重击,仿佛瞬间浸入刺骨寒冰之中! 他瞠目结舌地转向部下士兵所在方向,尽管浓雾弥漫遮挡视线,他未能亲眼目睹,但他此刻仿佛隐约听见了麾下士兵在车轮下的悲鸣! 只需战车与床子弩对付斩蛟,竟然让擅长近战、远攻的步兵去做垫路之事,只为助战车与床子弩登临琅琊台…… 此事已非寻常暴虐,而是,残忍至极! 自夏朝以来,未曾有过如此残忍之君主! 即使是桀、纣那样的暴君,相比之下亦显逊色! 李超只感到全身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牙齿也在不自主地碰撞作响。 他本能地抬眼望去,紧接着又是一愣。 “这,这是下雪了吗?!!” 浓雾依旧锁住苍穹,李超此时甚至连阳光的余晖都捕捉不到。 厚重乳白色的雾气掩盖了一切迹象,看不出有何异样。 然而李超却敏锐察觉,仿佛有极其细微的事物飘落在他的脸颊上,清冷彻骨。 同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铁甲似乎已被寒气侵染得冰冷刺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骑都尉?”胡亥此刻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李超,等待他下达命令。 尽管胡亥品行不佳,既愚蠢又恶劣,但他并非真的愚不可及,至少在扮演一位上位者角色方面,他已经游刃有余。 牺牲卫尉军士卒去垫路这样的事情,虽然胡亥并不在意,但他明白此举定会引起卫尉羯等人的指责,也可能引起始皇不满。 作为始皇最小的儿子,在太子扶苏被囚禁廷尉狱中,始皇正准备通过斩蛟向天宣告废黜扶苏这一关键时刻,怎能沾染任何污点? 第44章 胡亥极度愤怒。 这样的命令,自然应由李超来下达。届时提起此事,就是李超忠贞不渝,卫尉军更是愿意为王献身,若始皇不予追究,则皆大欢喜。 而始皇若为此事震怒,那就是李超急功近利,我胡亥苦劝无效,加之此事关系始皇祭祀天地的大事,只好听凭他恣意妄为。 这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策略! 然而算盘打得虽好,眼前这位骑都尉却不按常理出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骑都尉?”他再次唤了一声。 “嗯?”李超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瞥了胡亥一眼,对方脸上已是毫不掩饰的不悦之情。 “少子,看样子,好像是下雪了。”他犹豫地开口。 胡亥猛然一愣,随后勃然大怒。 “骑都尉!”他厉声喝道,“你身为卫尉军都尉,始皇身边的亲信军队指挥官,统领的是我大秦最为剽悍的勇士!区区一场雾,就令你畏惧了吗?” “并未!”李超严肃回应,“可是……” “可是什么!”胡亥满脸怒容,李超作为李信之子,虽然李信在伐楚战役中损兵折将,但在朝廷内部人们普遍认为这不是他作战失误所致,即便是李信的政敌也持此观点。 毕竟李信是因为昌平君背信弃义切断了他的后路,而昌平君之所以能切断李信后路,正是因为始皇看重他楚国王室后代的身份,派遣他前往楚地安抚民众! 结果昌平君刚到地方就发动叛乱,带领楚人反抗秦国,这实际上是始皇识人不明,李信只是替始皇承担了罪责。 固然与王翦相比,李信用兵略显冒进。但在伐楚过程中,李信大军势如破竹,即使面对楚国有名的名将项燕,也能使其避而不战,李信军进,项燕军则退,根本没有勇气正面交锋。虽然最后李信兵败,但他在用兵上确实有过人之处。 这个时代学问多以家传为主,尤其像兵事这样极其敏感的知识,大家族通常把这些知识视为传承的根本,家族的荣耀与富贵均系于此。 因此李信抑郁而终后,李家那种攻势凌厉、天下无敌的兵法,只能由李超继承。 这也是赵高和胡亥特别重视李超,特意让他参与此次随胡亥斩蛟的重要行动,并分担这份大功的原因。 因为卫尉军被誉为天下第一强军,自然需要一位出手即令天下无敌的将领,如此才能在万一事情进展不顺时,与天下第一名将蒙恬所率领的三十万长城军一较高下! 原本赵高还担心李超轻浮,待到上了琅琊台,却发现李超显然吸取了父亲的教训,凡事都做足准备,胡亥当时还在心中赞叹,或许这就是上天赐予他的名将。 没想到李超所谓的有备无患却被这场大雾彻底打破,反而暴露了他瞻前顾后、不敢决断的缺点。 比如现在,一个黑锅就摆在那里。你身为骑都尉不去背负,难道要让我这个少子胡亥去背? “我片刻也不敢忘记!”提到已故的父亲,李超满脸庄重,恭敬地拱手。 “既然不敢忘记,你为何停滞不前?” “还借口下雪拖延,你知道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马上就要进入六月了吗?” “砰”地一声沉闷声响,不知何物击中了胡亥的头盔,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头盔,一边继续疾言厉色地质问:“如今已是夏季,你可曾听说过夏天会下雪的事情?” 他一边继续摸索着头盔受损之处,步步紧逼地追问:“你说下雪,那你告诉我,雪在哪里?” 手指终于触及头盔被撞击的位置,胡亥脸色骤然一变。 他迅速摘下头盔,目光锁定在刚才手指触摸的地方,只见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凹陷! “哗啦”一声,他立刻从兵车上跃下,怒气冲天地瞪视着李超,声音冷冽如冰:“骑都尉,你部下竟然有人向主将投掷石块,应当何罪?” 胡亥年纪尚轻,加上他自身的武艺自然无法与卫尉军甲士相比,所以他穿戴的并非重甲,而是一件镶嵌了青铜片的皮甲。 头盔也是皮质,上面点缀一层薄薄的铜片作为装饰。 而现在,位于头顶中央的一片铜片竟然被砸出了一个小坑,虽然不深,但这枚飞来的石块肯定不小。 而且周边只有卫尉军的士兵,除了他们,别无他人! 胡亥极度愤怒。 我只是下令你们去垫路而已,你们竟敢向我投掷石块,真是胆大包天! 他怒不可遏地瞪视着李超,而李超此刻早已心惊肉跳。 “偏将军,”他犹如梦幻般低语,“并无士兵投掷石块。” “砰”地又是一声闷响,这一次来自旁边斥候的头部。 胡亥恨恨地将头盔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指着斥候,语气森冷地质问:“这不是投掷石块是什么,你自己看看,这么大的石块,几乎跟大拇指差不多大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疑惑地看向地上那枚奇特的石子。 石子晶莹透明,看上去就像一颗宝石。胡亥惊讶地弯腰,直接将那枚石子拾起。 下一刻,他突然愣住了。 然而此刻,胡亥却无法集中精神关注周遭一切,他如同雕塑般伫立在那犹如星河倒挂般的密集冰雹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穿透骨髓,深入心底。 不仅是身体上的寒冷,更是心灵深处的震撼。 此刻,卫尉军被困在山路之间,四周弥漫着浓雾,进退两难。 尽管胡亥头顶已有坚固的铁盔保护,若有必要,随时可以披上足以抵挡寻常攻击的铁甲,即使是拇指大小的冰雹也无法穿透其防御伤及自身。 然而,胡亥却毫无安全感。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这冰雹之中,竟夹杂着宛如鸡蛋般硕大的冰块! 对于冰雹,胡亥并非未曾见识,但如此巨大的体积,确是生平罕见。 如此巨大的冰雹,自己的盔甲,真能抵御得住吗? 正当胡亥陷入沉思之际,李超突然清醒过来。 他粗鲁地一脚将胡亥车上的士兵踢下车厢,紧接着迅速抽出佩剑,果断斩断了拴住战马的缰绳,双手紧握车底,猛然发力。 伴随着一声怒吼,沉重的战车竟被李超掀翻一侧,他口中溢出血丝,大声疾呼:“偏将军,请速速躲入车内暂避!” 胡亥瞬间清醒,他迅速钻入狭窄的车厢内,车厢空间狭小,加之身着皮甲,蹲下显得尤为不便,更是在尊严上有所折损。 然而此刻,胡亥已无暇顾及这些,他勉力蹲下,听着冰雹撞击战车的声音,心中略感安定。 而李超则毅然用自己的身躯挡在胡亥前方,胡亥先前的愤怒消失殆尽,由衷称赞道:“骑都尉果真是忠诚英勇,颇有先父之风范!” 直到此时,他才有余裕去注意周边的情形。 周围已被严寒笼罩,连雾气也开始变得稀薄,显然因寒气凝结而逐渐消散。 此刻冰雹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地面已是一片雪白。 “骑都尉,”他犹豫地开口询问,“你可曾听说,恶蛟不仅能操控云雾,还能引发冰雹降临?” 李超此刻正艰难地忍受着冰雹冲击,尽管身穿三层厚重的盔甲,头戴精钢打造的头盔,当前的冰雹尚能抵挡。但这无数冰雹击打在头盔上的冲击,仍让他内心恐慌不已。" 他强忍痛苦回答:“我只知道蛟龙能腾云驾雾,龙能播撒雨水,此乃它们的本性。” “至于夏日降冰雹之事……”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确实不清楚。” 胡亥并未察觉李超的言不由衷,他满脸忧虑地叹了一口气:“若是中车府令在此就好了。” “中车府令?”李超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是啊,若是中车府令在此,必然能为我们想出应对之策。” 他对赵高虽行为乖张,却极为敬重,深知赵高为其精心策划,一切尽在眼中。 在胡亥看来,赵高乃世上最为博学之人,智谋出众,世间万物似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会有什么样的应对策略?”李超一头雾水。 胡亥瞥了他一眼,不满地回应:“自然是关于斩蛟的对策!” “若此次中车府令陪同我们一起登山,小小的大雾怎能阻碍我们行动。”他责怪地看向李超:“如今,我们只能等待冰雹停止。” 李超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胡亥此刻竟然还在挂念斩蛟之事,这场冰雹过后,尽管卫尉军士兵皆身着三层重甲,冰雹虽未穿透铠甲,但战马身上的马铠却不足以全面防护。 马铠大多由皮甲制成,仅头部、胸部等关键部位有青铜护具。 料想此刻战马必定伤亡惨重,即使不至于丧命,但也难免受到严重伤害。 受伤的战马无法拉动战车,若无战车,又如何去猎杀蛟龙呢? 然而,正如赵高所说,若中车府令在此,或许真的有办法解决。 就在此刻,一名士兵冒着冰雹疾奔而来。 他手中紧握着一块布帛,声嘶力竭地喊道:“偏将军,骑都尉,山下有通过响箭传递上来的密信!” 胡亥欣喜若狂:“快呈上来!” 而李超同样欢喜不已,果真是中车府令,万事尽在掌握之中。 他激动地接过布条,不顾头顶的冰雹,快速展开,一行字映入眼帘。 “少公子不必忧虑,此乃蜃楼幻境,均为虚像。我已命士兵以响箭指引你们方向,你们应尽快行动。” 他顿时愣在那里,而身边的胡亥已迫不及待,一把抢过布条。 下一刻,他的脸色剧变,愤然将布条在额头上一抹,怒吼道:“将这块布条射回山下,对准目标射击!” “问问他赵高,我额头上的血迹是不是幻境!” 他此刻只觉心头气血翻涌。 老子都被打得头破血流,你却告诉我是幻境,是虚妄? 老子肚子里藏着一句“虚妄个屁”,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琅琊台第一层山道的一处由于流水侵蚀和山体坍塌形成的凹陷处,徐福正蜷缩其中,瑟瑟颤抖。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前方山道上那层晶莹透明的冰雹,眼中充满恐惧、惊讶,同时也怀揣着一丝向往。 “这难道就是我刚才念诵口诀产生的效应吗?” 他低声自语。 虽然他未曾亲眼目睹念诵口诀时的奇异景象,但他明白,眼前所发生的种种变化,都与他刚才念诵的口诀密切相关。 雾气此刻已经淡薄许多,尽管寒气逼人,但徐福却感到无比愉悦。 “这么说来,我今日在梦中所听到的声音,肯定是仙人的无疑了!” 他紧握双拳。 实际上,这一点早已接近确认。 若非神仙,怎能使得徐福顷刻间跨越百里之遥? 徐福此前已确认过,自己在海上时太阳的位置,与抵达琅琊台时太阳的位置并无差异。 若非神仙,又怎能让濒临死亡的徐福重获生机? 若非神仙,脑海中那些神奇卓绝的符文又是从何而来? 然而,徐福出身卑微,一生所追求的就是寻找仙缘。 至于真正遇见神仙,甚至成为仙人之后的生活,他从未设想。 这已成为他心中的一个执着念头,特别是在险些葬身大海之后,他变得更加极端,患得患失。 他担心自己今天经历的一切,最终只是梦境一场,醒来后一切成空。 现在看来,这一切并非梦境! 经过一番努力,徐福才使自己平静下来。 始皇帝集天下权力于一身,即便是超过五十人的军队调动,也需要上报始皇帝知情。 而琅琊台作为神圣之地,尽管平时会有不少无知百姓攀爬,徐福也曾如此,但若是大规模军队要上山,如果没有始皇帝的命令,决不能擅自行动。 再加上,虽然目前看不见大军的具体状况,但从声音判断就能得知,大军配备了多辆战车。 随着骑兵和车阵的发展以及国家安定,大军出动时,已很少先用战车开路,而是更多作为辎重使用。 天下间唯一依然坚持以战车为战斗核心的大军,唯有卫尉军! 卫尉军作为始皇帝的贴身护卫大军,如今卫尉军的战车既然已出现在琅琊台上,而四周却没有戒严迹象 “雾霭似在淡化。”李斯始终关注着琅琊台区域的变化,此刻他清晰地察觉到,原本紧锁琅琊台犹如凝结的雾霭,此刻正逐渐消散开来。 赵高虽然表面上泰然自若,但实际上同样密切关注着琅琊台方向的情况,他悠然地瞥了一眼,赞许地启齿:“果真不愧是蛟龙,操控云雾之力,竟能达到如此境地。” 琅琊台所在的琅琊山脉绵延七里之遥。一条如此年幼的蛟龙,竟然能够凭借雾气将整个琅琊台完全遮蔽,堪称古代典籍中记载的神奇生物。 当然,鉴于它当前与大秦对立,因此被视为妖邪之物! 并且,尽管尚未查明其形成原因,赵高此时已然确认一事。 正如李斯所推测,胡亥等人在琅琊台上所目睹的一切奇异景象,实为虚幻之景! 虚幻之景,一听便带有一丝邪魅之意。因其源头指向传说中的志怪鸟类,在海上制造幻境迷惑无知的人走向死亡。 因此,琅琊台上的那条蛟龙被认为是妖邪行为,证据确凿! 妖邪之物,必然搅乱世间,借助虚幻景象营造天上双日的异象,倒也合情合理。 如此一来,自然不会对大局产生影响。 “如今雾霭消散,也许是其力量耗尽所致。请上酒!”他挥手示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先前赵高还有些许顾虑,担心琅琊台上的白蛟可能具有某种神秘力量,以致五千卫尉军都无法抗衡。 第45章 为何还要用虚幻景象阻挠? 但现在看来,也仅止于此罢了。 “或许它已知晓虚幻景象已被我们识破,只能束手待毙。”李斯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附和着开口。 他身形稍动,正要返回座位,但脸上却又现出一抹愕然的神情。 “然而琅琊台上不知为何传出奇异声响,仿佛万千蚕儿啃食桑叶,中车府令可曾听到吗?” 赵高其实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沙沙作响,正如李斯描述的那样,如同无数蚕宝宝在咀嚼桑叶,但相比之下更为深沉浑厚。 “或许是大军再次挺进,战车辗过砂石所引发的动静。” 他满不在乎地回应:“如今虚幻景象已被破解,又有山下信号指引,廷尉不必过多忧虑。” 李斯微微摇头,面上流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赵高所说的并无差错,尽管雾霭尚未完全散去,虚幻景象或许仍未消失,胡亥等人目前仍无法看清道路,也无法望见山下的景象。 然而信号发射出去后,他们至少明确了方向,也明白信号是从哪里发出的。而信号发出的方向,无疑就是御道所在的位置。 这样一来,即便李超再如何愚钝如猪,也能依据方位判断自己身处何地,又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他潇洒地走过来,从容地在座席上坐下,举起了青铜酒爵向赵高示意。 衣袖刚欲抬起,他却忽然停住,重新放下酒爵,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 “那个声音,恐怕并非战车前行辗压砂石之声。” 与赵高不同,身为廷尉并兼任丞相的李斯,为了适应秦朝重视军功的环境,也曾在这方面有所涉猎和努力。 而努力的结果,就是他对军事多少有些了解,至少知道战车疾驰时,声势浩大。 毕竟战车极其笨重,又缺乏减震设施,加上为了确保车轮更加坚固,还在车轮上安装了青铜辐条,几十辆战车一旦发动起来,可谓是地动山摇。 “廷尉过于忧虑了。”赵高此刻显得自信满满,他淡然地说:“倘若妖邪尚有其他手段,它何必施展虚幻景象呢?” 虚幻景象这种事物,若不明其本质,自然令人恐慌。然而一旦真相大白,也就失去了新奇之处。 而且既然妖邪选择利用虚幻景象,那就表明一件事。 虚幻景象已是它最后的招数! “中车府令所言极是。”李斯略一迟疑,随后点头赞同。 虽然他并不认为赵高所述是战车造成的声音,但赵高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 正如两个人生死对决,若一方武器锋锐胜过对方,又何需用言语来说服对方? 如果妖邪拥有超过虚幻景象更强大的手段,它定会期盼秦军迅速逼近,快速解决掉他们,然后继续悠哉戏水。 为何还要用虚幻景象阻挠? 何况早先那五百前锋部队与恶蛟激战的场面他也亲眼目睹,恶蛟虽然天赋神力,鳞甲坚硬,却并非无法战胜。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他再度举起酒爵,向赵高示意:“中车府令,请饮下此杯……”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报告声。 “禀报廷尉,中车府令,少子胡亥以信号箭射回帛书!” 声音飘忽不定,充满了惶恐不安。 赵高眉头微蹙:“这小子真是不成器!” 自己怎么会派这么一个缺乏斗志的士兵传递信息? 而李斯却是一振精神:“帛书在哪里?” “廷尉请看!”一名士兵疾步跑来,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块布条。 李斯目光掠过布条,微微一愣。 这块布条正是先前赵高撕下的,少子胡亥怎会又将这块布条射回来? 而且上面染有鲜红的颜色,莫非是血迹? 他立即起身,接过士兵手中的布条,下一瞬脸色骤变。 “少子说了什么?”赵高这时也放下了酒爵,嗓音尖细地询问。 而李斯则仿佛置身梦境般看向赵高,他悠悠地开口:“少子称,琅琊台上突降冰雹,大小如鸡蛋。” 赵高闻言一震,他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天空。 月夜之中,高台之下竟然降下冰雹? 而且还大如鸡蛋? 少子胡亥,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月夜降冰雹,还能把少子胡亥的头部击伤…… 赵高感到眼前的这个世界仿佛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自己似乎有点看不太明白了。 他失神地接过李斯手中的布条,布条十分眼熟,正是他之前亲手从腰带上撕下的那一块,上面的血迹也极为新鲜。 他拼命抑制住伸出舌头舔舐血迹,验证其真假的冲动。 少子胡亥尽管不成器,但在这件事上应该不会撒谎。 他说自己头部被冰雹击中破裂,那必定是真的。 但是,这实在难以理解! 胡亥此次登上琅琊台是为了斩杀蛟龙,身份是由始皇帝亲自任命的副将,执行的是军务!" 为此,胡亥特意穿戴了一身铠甲,虽然只是皮甲上镶嵌铜片,防御力远不及卫尉军的三层重甲,但如果被冰雹穿透,那也显得太过离奇。 可是,胡亥说,冰雹大如鸡蛋? 鸡蛋般大小的冰雹能否穿透镶嵌铜片的皮甲,赵高一时之间无从得知。 因为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巨大的冰雹! 这世上真的存在大如鸡蛋的冰雹? 他不禁看向琅琊台的方向。 琅琊台莫非真是神灵庇佑之地?连这冰雹都大得出奇? 还是说琅琊台上的妖邪,诡异得超出常人想象? “廷尉……” 他失神地唤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过于尖锐,忙压低音量,沉声继续说道:“请问蛟龙除了布雾造虚幻景象外, “然而我辈明白,此物绝非真龙,因其仅具四爪,非真龙之五爪也!既非真龙,焉能行天道之事乎?” 赵高听李斯这般肯定,心中顿时释然不少。 确乎此理,在这时代,众人对天道之事与凡俗之事区分明显。 虽蛟龙颇具灵性,但它终究不属于龙、凤、麒麟等承载天道的神兽之列。 小小灵兽,岂能僭越天道之力? 然而, 一丝念头突然在赵高脑中闪过。 若依扶苏与蒙恬所述,以及琅琊县乡民传言,那琅琊台上的蛟龙,实乃源自云梦山的一位天人点化而成! 蛟龙自然无力行天道之事,但那位天人又当如何呢? 据说,当日那位天人曾借助白蛇化蛟之际引动云气,继而降下甘霖,普润琅琊县万千黎民。 莫非, 这场冰雹乃是那位天人所为,此刻他是否就在琅琊台上施展神通? 不可能! 这个想法刚刚在赵高心头掠过,旋即被他果断排除。 秦人素来不信鬼神! 大秦秉承法家理念,依法而治,世间万事万物,皆以法治为准绳。 这是一种极端务实的学说,自商君变法以来,秦已践行法家之道逾百年,法治地位已然超越天地。 譬如周朝的九鼎,虽传说含蕴天命,终归被始皇铸为金人,却不见天谴降临,神明干预。 尽管心中疑虑渐消,李斯的博学仍令赵高略感意外。 他恭敬地抱拳施礼:“请教廷尉大人,尊师何许人也?” 面对赵高的敬意,李斯略微流露出得意之色,轻轻抚摩着自己光滑的美髯,感慨万分地道:“吾师乃荀子是也。” 赵高闻之一惊。 荀子之名,天下无人不知,即使在以法家立国的秦国,其名声亦备受尊崇。 毕竟,荀子曾三度担任稷下学宫的祭酒,也就是当今所谓的校长之职。更为难得的是,身为儒家学者,他的学说却与法家思想紧密结合,世人称其为“外儒内法”。 不仅荀子声名显赫,其门下弟子同样出色。其中韩非子更是深受始皇赞赏,曾发出“若能与之交往,死而无憾”的感叹。 未想李斯的老师竟是如此显赫的人物,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他能凭借吕不韦舍人这样卑微的身份,一跃成为大秦廷尉九卿,官至左丞相高位。 赵高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戒备之色。 李斯乃名门之后,加之今日交谈,赵高深感其才识广博,言语犀利,往往一语中的,尽显名臣风范。 如此名臣,即便将来胡亥即位为秦二世,必定也会对其委以重任! 反观自身,虽出身赵国王室,但家族早已没落。如今更是刑余之人,天生就处于劣势。 更重要的是,赵高修习的是纵横术,此术虽擅长权谋运作,但在治国实务上,较诸其他学派而言,差距颇大。 如此看来,赵高虽为胡亥之师,当前胡亥对他言听计从,但胡亥一旦登基为帝,必会倚重李斯而轻视赵高! 对此,赵高心中已有筹算,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庄重地抱拳回礼:“廷尉既有贤师,其师亦育出贤弟子矣!” “中车府令过誉了。”李斯亦遵循礼仪回应。 赵高微微一笑,顺势将话题回归正轨:“如此说来,冰雹之祸并非妖邪所为,且应迅速平息?” 李斯同样自信一笑:“正是此理,小小妖邪,岂敢假借天道之名行事?” “再者,此番冰雹或许正是天道纠正失序之象。雾气为水汽所凝,冰雹落下,雾气自然转化为霜华。” 他继续分析:“据我推断,公子胡亥只需在台上耐心等待,不久之后,冰雹必将停止,雾气也将消散……” 他忽然停下,面露惊讶之色:“何人在山间策马疾驰?” 赵高亦是一愣,此刻琅琊台已被卫尉军封锁,包括珠山在内。何况眼前有廷尉九卿在场,谁敢在此时此地策马狂奔? 他侧目望去,随即面色微变。 “似乎是内侍!” 那人身穿无饰黑色袍服,头戴同样无饰的方形黑帽,分明是内侍装扮,赵高一眼便认出。 他看向李斯,后者此时也满面疑惑。 两人皆知,大秦内侍出宫必伴随始皇左右,从无内侍独自闯入军营之例。 难道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两人同时起身,整理好衣袍,恭敬肃立以待。 无论内侍因何至此,必然是奉始皇之命而来! 内侍驱马飞奔,瞬息之间已至两人面前,趾高气扬地扫过恭敬站立的李斯赵高,然后翻身下马。 “怎如此寒冷!”他嘟囔了一句,随后尖声宣布:“始皇有令!” 李斯赵高毫不犹豫地立即伏地叩拜,而内侍则继续传达:“命廷尉李斯、中车府令赵高,急速前往琅琊大营觐见!” “臣等遵旨!”李斯赵高俯首贴地,恭敬回应,起身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均流露出震惊之色。 始皇不是正在琅琊行宫举行祭天祈祷仪式吗?为何突然转至琅琊大营? 两人再次叩拜完毕,赵高率先沉声询问:“内侍可知始皇为何突然驾临琅琊大营?” 内侍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赵高和李斯也立刻意识到,挥手示意周围随从退至听不到谈话之处。 待随从们都远离此处,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内侍立刻变得卑躬屈膝,他谄媚地压低声音:“禀报中车府令,皇上今日在仙宫内祈祷时,疑似服用了大公子扶苏自云梦山带回的丹药,而后口吐鲜血,昏厥过去,醒后便下达了此令!” 内侍虽低声细语,但这番话语在李斯和赵高耳中犹如惊雷炸响! 李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而赵高脸颊却泛起一片红晕,眼中闪烁出一抹喜色。 “来人!”赵高此刻全然顾不得内侍和李斯,他猛地喝令一声。 “火速传令给公子胡亥,冰雹乃地气与海气交汇所致,与恶蛟无关,不久便会停止!” “斩蛟之事关系重大,公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他快速续道:“传令兵卒,不得告知公子始皇召见我等之事,若公子询问,便说我在处理事务后感到身体不适,暂时退下。待公子斩蛟归来,我自会为其记功庆贺!” “速速去办!” 他挥手一挥,待随从飞奔而去传话,赵高转向李斯。 “我等须立刻策马赶往!” 李斯此刻全身颤抖不已,他强自镇定下来,面色苍白地与赵高对视一眼,点头同意。 李斯身为左丞相,廷尉九卿,乃国家重臣;赵高身为中车府令,是始皇身边的近侍。 第46章 五月飞雪,堪称千古奇观! 两人皆清楚始皇的身体早已被丹药之毒侵蚀,表面看似小恙,但医官夏无且早已透露,始皇之毒已侵入生命根基! 他平日展现的威严与健康,不过是勉强支撑罢了。 如今他口吐鲜血,昏厥倒地,恐怕,一场巨变即将来临! …… 琅琊大营,距离琅琊台不过几里之地。 李斯赵高二人弃车不用,毫无形象地策马疾驰,短短片刻工夫,便抵达了大营之中。 此地原为卫尉军 尽管语气温和少见,始皇帝身上的威严气息并未削减分毫。他稳坐于龙椅之上,眼神犀利如鹰,注视着在内侍引领下跽坐的两位重臣——李斯与赵高。 尽管遵从始皇帝旨意未行大礼,李斯、赵高仍恭敬跽坐于案几之后,面容庄重严肃。 “丞相劳苦功高。”始皇帝显然早已得知他们疾驰而来的消息,嗓音虽显嘶哑,却发出了慰问的话语。 此乃始皇帝生涯中第二次称呼李斯为丞相,首次是在任命丞相之时。丞相地位崇高,即便是帝王也要表示敬意。册封丞相时需筑坛祭祀,焚烧奏章禀告上苍,随后向着丞相行礼,此即所谓的拜相仪式。 此类寻常的关怀问候,不过是君主对丞相表达敬意的常态,李斯此生首次感受到始皇帝对他的敬意,心中翻腾的并非感动或自豪,而是深深的恐惧。 他知道,始皇帝此刻已然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虽然语气温和,但实际上正在厉兵秣马,决心在离世之前彻底铲除大秦的一切祸根! 他立即叩首伏地,竭力压制心中的恐惧,恭敬回应:“始皇帝有召,斯自当即刻前来,此乃臣子之道,谈不上辛苦。” 始皇帝轻轻颔首,目光转向赵高,略微沉吟。 赵高同样恭敬伏地,默不作声。 “丞相与中车府令,请起。” 许久之后,始皇帝的声音悠然响起,他带着几分感慨:“大秦共有九卿,其中六卿常驻咸阳,郎中令职位空缺,如今陪伴朕身边的,仅有廷尉、卫尉二卿,及中车府令赵高。” “朕近日身体稍感不适。”他目光掠过李斯和赵高,平静地说:“打算,即刻返回咸阳!” 李斯面色苍白,欲言又止,而赵高则低头沉默。 身为中车府令的他,在始皇帝面前,即便丞相李斯几乎成为其麾下之人,但在始皇帝未询之时,也只能保持沉默,不敢抬头。 “丞相似乎有话要对朕说?”始皇帝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斯身上。 李斯眼中竟滑落两滴泪水,他垂首拱手:“斯原想进言,始皇帝仅是微恙,适宜静养,不宜轻举妄动。然而……” 他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再次深深叩首。 始皇帝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微笑,嗓音温和:“朕之丞相果真是凭借实力晋升,而非侥幸之人。” 他突然起身,两名内侍从大帐角落走出,想要搀扶,却被他坚决推开。 “卫尉性情沉默寡言,朕所能依赖的,唯二卿矣。” 他嗓音嘶哑地宣布:“今日朕决定立刻拔营返京咸阳,但心中有一事挂念不已。” “赵高,”他的视线停在赵高身上,“你曾言,若让少皇子胡亥领兵五千,登上琅琊台,诛杀妖邪易如反掌。” “如今胡亥率军登台已有半日,为何久久未能安定局 “臣伴随廷尉沿途巡视,并未遭遇冰雹,始皇帝在此处时,也未曾目睹冰雹。此乃天之规律,曰炎夏无冰凌!” “炎夏无冰霜,乃顺应天理,恰似人无永生,同样是天命所归!” “而王权更迭,更是国家法则,无疑是天道昭彰!” 他庄重地叩首禀告:“微臣中车府令高,恳请始皇帝册立少子胡亥为继任二世!” 始皇帝瞠目结舌地凝视着赵高,平日里赵高在他面前总是淡然从容,不料今日竟显露出如此犀利的一面。 恍惚间,一名宦官在帷帐门口探头,始皇帝本能地询问:“何事发生?”" 这名宦官正是之前始皇帝派遣出去观测天象的人,他吞吞吐吐地回禀:“陛下,奴婢已巡视全营,未曾发现天空出现两个太阳。” “朕晓得了。”始皇帝低沉地叹了口气,刚要说话,那宦官又紧接着报告。 “但是,奴婢返回时,却突降大雪,其势猛烈,犹如鹅毛纷飞!” 宦官颤抖不已,泪流满面,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他们都是始皇帝的家奴,按照秦时的礼仪,贵族逝世后,家奴需陪葬。若始皇帝驾崩,整个仙宫内的宦官都将随始皇帝一同陪葬。 然而此刻,无人再去关注这个卑微的宦官,大帐内陷入一片死寂。 李斯和赵高瞠目结舌,尤其是赵高。 分明是让宦官查看天空是否有两个太阳,怎料却带回了一个五月飞雪的消息? 先前下冰雹已让人惊骇不已,如今竟是五月飞雪? 而且是鹅毛般的大雪! 问题在于,现在可是五月,即将步入一年中最炎热的六月! 五月飞雪,堪称千古奇观! 刚才他还坚定地宣称,遵循天道,炎夏绝无冰凌显现。 即使地气与海气交汇,产生冰雹现象,也不可能持久存在。 因为这是天道使然,天道不容许夏天出现冰凌,所以即便偶尔有悖于天道的现象,最终也会被天道重新调整回归正轨。 比如只有琅琊台那一小块地方降下冰雹,而距离不过七里的琅琊大营不仅没有冰雹,甚至连雾气都没有半点痕迹。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琅琊大营虽未降冰雹,却降下了雪! 雪与冰雹不同,冰雹沉重,雪则轻盈易化! 因此通常雪前会先降冰雹,等到天地变得极度寒冷,才会飘落雪花。 这比起五月降冰雹更为反常! 那么,天道究竟在哪里?天理又如何解释? “难道大秦真的拥有天赐气运,我欲断秦祚,却遭天谴?”赵高暗自思索。 没错,这就是天谴! 就在赵高刚刚试图借天道破除始皇帝求长生之念,力推胡亥登基为二世之际,上天便上演了五月飞雪的奇景。可以预见,接下来他将面临始皇帝雷霆般的震怒! 他脑中急速运转,偷偷瞥向始皇帝,幸好此时始皇帝正满面惊愕,显然也被五月飞雪之事所震惊,暂时无暇考虑其他事情。 赵高此刻的确没看错,始皇帝的确处于震惊状态。 他愣愣地盯着宦官,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时而激动,时而黯淡。 “你可曾如实禀报?”他紧盯着宦官,手已握住剑柄,一副稍有不满便将宦官斩杀的模样。 宦官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想要开口却又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汗如雨下。 始皇帝瞪着他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大营之中,而非皇宫,帐外即是开阔地,何需询问宦官,亲自去看看便是。 他立刻迈步走出帐外,脚步匆匆,略显踉跄,一名身披重铠、壮硕如熊的大汉迅速上前扶住始皇帝。 这位胡须焦黄,体型足有两个始皇帝粗壮的重铠大汉便是卫尉羯。他出身牧奴,原本是羯族人,尽管身为九卿之一的卫尉,却没有丝毫大贵族的自觉。始皇帝在帐时,他便会穿上铠甲担任始皇帝的贴身护卫,早年间始皇帝还能骑马时,他甚至充当始皇帝的马镫。 这样一位九卿,在朝廷中往往被视为耻辱,许多人都不愿与其交往,甚至在朝堂上都假装无视他的存在。而羯性格木讷,也不主动与其他大臣来往。 但始皇帝显然最为信任的恰恰就是这位沉默寡言、毫无九卿架子的羯。他看都没看羯一眼,自然而然地抓住羯的手臂,而身材魁梧的羯则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用手臂支撑着始皇帝走向帐外。 紧跟在后面的李斯同样一脸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跟随他们走出帐外,赵高目光闪烁,瞥了一眼始皇帝腰间的配饰,又看向卫尉羯,微微摇头,也随之起身跟上。 军帐不大,有了卫尉羯的扶持,始皇帝快步几步便来到帐外。刚掀起帐门的牛皮帘子,始皇帝便感受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仿佛全身骨骼都被瞬间冻结。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身边的宦官正慌乱地奔走,试图为始皇帝取来皮裘。然而此刻正值五月,本不需要这样的御寒物品,就算有备,也必定藏在物资储存的最底层。 依旧还是卫尉羯体贴地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始皇帝身上,始皇帝这才稳住了身形。 他此刻已全然顾不上周围的环境,愣愣地看着眼前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宦官并未撒谎,此时帐外果然已经飘起了雪,而且,正如鹅毛般大小! 始皇帝呆呆地看着一朵朵雪花轻轻落在脚下的羊毛毯上,毯子上已铺上一层薄薄的雪层。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一朵雪花。 确实是雪花,触手清凉,刚刚落到手上就开始融化。 始皇帝一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雪花,直至它完全融化,一股寒意顺着掌心渗透进内心深处,这才抬头望向天空。 刹那间,他又是一愣。 只见天空之上,此刻已被漫天的细小黑点所覆盖,它们正从空中缓缓飘落。 而在这些细小的雪花之上,是一层浓密厚重的乌云。 乌云弥漫四野,遮天蔽日,始皇帝一时竟无法分辨哪里是天空,哪里是大地。 他在半个时辰前从琅琊行宫出发,一刻钟前才抵达琅琊大营。 而在抵达琅琊大营时,天空还十分晴朗,除了琅琊台方向有云,其余地方均是碧空如洗。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天空就被如此厚重的乌云所覆盖,简直称得上是神奇无比! 然而最令他震惊的并非乌云在短时间内笼罩整个天空,而是,尽管乌云笼罩四野,但在始皇帝头顶上方,却恰好有一个清晰可见的洞口! 一轮炽烈的太阳,正端端正正地嵌在这洞口中,恣意地洒下万丈光芒! 始皇帝仰望着头顶云层缝隙中的烈日,他感到全身都在颤抖! 按照秦时的气候特点,当时正处于类似后世所说的小冰河时期间冰期,气候温暖湿润。 那时淮水流域还有大象活动,而大象是一种非常怕冷的生物,由此可知秦时淮水一带的气温与后世云南地区的气温相当,而咸阳位于淮水以北约六百里, 从根本上讲,当前的核心在于阻止始皇帝与天人的会面! 始皇帝追求长生不朽,究其根本,仍是期盼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这是他一生矢志不渝的愿望! 始皇帝一生未曾溺爱心人,未贪恋金银财宝,所追求的,乃是天下归一、世代安宁的伟大事业! 倘若长生与国家安定相互冲突,赵高揣测,始皇帝定会选择牺牲生命,换取江山永固! 果然,始皇帝忽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实不愿错过与天人的相见!” 话语中蕴含着深深的情感,既有愤慨,也有遗憾,更夹杂着一丝无奈。 叹息过后,他面色重归平静,再度仰望头顶的那个巨大缺口和其中炽热的太阳,随后低头。 他平静地命令道:“丞相,替朕起草诏书!” 立刻有内侍快速呈上丝绸和毛笔,始皇帝注视着李斯接过丝绸毛笔,置于膝上开始准备,不禁微微感怀。 这毛笔正是蒙恬所创制,据说在河套地区采用狼毫制成,从此秦宫不再使用刀刻书写。 这其中无疑有着扶苏的功劳,毕竟蒙恬是个武将,若非扶苏提及,他怎会想到制作毛笔。 “幼子胡亥,英勇果断,颇具父风!” 此时赵高已满脸喜色,始皇帝正在拟定遗诏! 他打算将皇位传给胡亥! 自己在隐宫中隐忍多年,由父亲以生命换取自由后,日夜辛劳,精心策划,期待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幼子胡亥的确如始皇帝所言,英勇果断。 然而同时,他却又傲慢无谋,缺乏仁慈,且性情残暴! 若他成为秦二世,不出五年,天下必将掀起反抗! 如此一来,大秦将走向终结! 当然,自己并非一定要让大秦灭亡,尽管自己已经遭受宫刑,两位亲弟弟已在隐宫中死去,但还有一位堂弟! 堂弟赵成,如今正在咸阳,执掌秦宫的宫卫! 堂弟因自己而得以提拔,因此,他已尊称赵衰为父! 他一边心潮澎湃,一边倾耳细听始皇帝的话语。 而始皇帝,终于说出了那句决定性的言语。 第47章 自己这位始皇帝,果真是天命所系! “今日传位于……” 刚说出这四个字,始皇帝忽然停顿,再度抬头望向苍穹,显然内心仍存犹豫与不甘。 而赵高则面带微笑,闭目静待。 他知道,始皇帝,已经别无选择! 诛杀神仙方士的命令早已天下皆知,加上琅琊台斩蛟之事也闹得沸沸扬扬。为了维护权威,维护大秦的信誉,就必须选择胡亥! 果然,始皇帝凝视天空片刻后,嗓音沙哑地接着说:“传位于,少……” “少子胡亥”话音刚落第一个字,一阵骤急的马蹄声哒哒传来。 始皇帝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地朝营门望去。 此刻整个大营已被卫尉军团团包围,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卫尉军兵刃相撞之声及士兵们的怒喝。 “何人胆敢擅闯?” “骑都尉麾下急信使黑夫,携琅琊台紧急情报面呈始皇帝陛下!”来者声音粗犷洪亮。 “放行!” 马蹄声再次响起,迅速朝大帐方向奔来,声势颇急。 下一刻,一位骑士出现在始皇帝视线之内,而他也一眼认出了身穿黑龙袍的始皇帝。 “砰”一声闷响,这位骑士竟直接从奔驰的马背上跃下,沉重的身体狠狠砸在地面,激起雪花与泥土四溅。 他挣扎起身,幸好三层重甲起到了保护作用,否则从马背上直接跳下,即便不死,也会摔得重伤不起。 然而此刻他全然不顾身体疼痛,连滚带爬地冲向始皇帝的方向,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与敬畏。 来者显然是卫尉军的一员,因军情紧急,可以直接赶到主将面前,但他显然未曾料到自己纵马入营,所见到的竟然不是主将,而是始皇帝! “禀报……启奏始皇帝陛下,”他紧张结巴地开口,“我等在海边,琅琊台下,捕获一人,他,他说,他是……” “究竟是何人?”始皇帝的眼神瞬间犀利如鹰。 “是,是,大秦始皇帝寻仙使者徐福!”信使这时已经吓得几乎昏厥过去。 “徐福?”一声惊呼出自李斯之口。 此刻他满脸愕然,而始皇帝此刻却无暇顾及他的失态之举。 因为始皇帝此刻同样满心愕然。 徐福? 徐福竟然出现在琅琊台? 一股强烈的怒火在始皇帝心底翻腾。 当日欺骗自己的人中,徐福也是其中之一! 况且他不是去寻找传说中的仙山吗?海军为了搜寻他甚至远赴扶桑之地,怎会突然出现在琅琊台? 难道,他其实并没有随大船出发? “徐福说,他在琅琊台施行降雪之法,完成降雪后,准备来觐见始皇帝陛下……” 始皇帝此刻的杀气即使盲人也能感知,信使这时已经语无伦次。 而始皇帝的眼睛瞬间瞪得犹如铜铃。 徐福施行降雪之法? 莫非,天人竟是徐福?"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李斯,而李斯此时已无法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他瞠目结舌地看向天空,仿佛有一道炸雷在脑中炸响。 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某种臆想症。 赵高未曾见过徐福,因为在徐福出海时,赵高仍在隐宫之中。 但李斯却见识过徐福,并对其颇为了解! 昔日秦宫方士分为两派,一派以侯生为代表,主张以金银珠宝为食,企图耗尽天下珍宝,为始皇帝炼制不死神药。 另一派则是徐福,徐福同样通晓炼丹之术,但他却不认同侯生的做法。 他坚信,不死神药绝非世俗所能轻易炼制,唯有神仙才能拥有此种能力。因此,他极力主张打造大船,出海寻觅神仙,寻求仙药。 在李斯看来,徐福可能是极少数真心寻仙之人,因为他不图金银珠宝,不慕美色,唯一所求便是大船。 然而李斯并不相信神仙之说,对方士始终抱有戒心,甚至极度警惕。徐福虽胸怀壮志,但由于出身低微,行事常显怯懦,故李斯常对其进行训斥,而徐福只懂得唯唯诺诺应答。 万万没想到,他出海仅数月,再次出现时,竟已成为神仙! 李斯呆呆地看着天空,这般天威,这般异象,真的是那个曾经唯唯诺诺的徐福所引发的吗? 莫非,他出海短短几个月,就遭遇如此奇遇,从一个凡人,变为天人? 还是说,他本来就是天人,之前在秦宫表现出的那份唯唯诺诺,不过是游戏人间的姿态? “徐福可否自称是神仙天人?”他情不自禁地发问,这正是始皇帝此刻急于询问的问题。 “呃,寻仙使者并未自称是神仙天人,我看他也不像神仙天人。” 信使逐渐适应了始皇帝的威严,加之此刻是李斯提问,他的话语终于流畅起来。 “我见到他时,他衣衫破烂得连袖子都没有,赤脚露腿,全身黝黑消瘦,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别杀我。” 信使继续汇报:“然而,寻仙使者声称,他是奉神仙之命,来到琅琊台实施降雪之法!” “神仙命他前来?”始皇帝此刻连呼吸都变得 此刻,他已经洞悉这二人的真正面目。 他本是一位才智卓绝的帝王,尽管性格执拗,随着年岁的增长,临近暮年,稍显多疑易怒,但这些都不影响他的英明决断。 一旦理智回归,他仍是那个凭借一国之力横扫六合,创下赫赫伟业的秦王政! 他一眼便洞察,李斯之过在于行为,赵高之恶在于用心。 李斯纵然曾有欺瞒之举,但他本质上并不相信仙道之事,其作为虽夹杂私心,初衷仍是为了秦国大局。 他的罪责,仅在于屡次进献谗言,诱使自己远离扶苏而亲近胡亥,差点错失与仙人的机缘! 这样的过错,只需由他一人承担。而赵高则不然! 刚才赵高展露的锋芒,以及丞相李斯在他面前的恭顺,都揭示了一个事实。 赵高的图谋深远! 身为丞相及廷尉九卿的李斯,竟被赵高这位中车府令指挥若臂,这显示赵高心中无视秦法纲纪,更不论尊卑之序。 世间焉有丞相沦为中车府令爪牙的道理? 况且,他刚刚已明显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敬! 原来,他一直感觉天下有动荡之兆,朝廷中有祸乱根源。 原来这祸乱之源,正是赵高! 难怪扶苏与蒙恬从云梦山带回天人遗留的石碑上,提到“亡秦者胡也”。 胡亥缺乏谋略且愚昧,虽怀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却无耐性处理琐碎政务,喜好享乐,不纳忠言。 若他成为秦二世,国家大事必将落入赵高之手! 久而久之,秦朝必然灭亡! 而自己竟然长久未能识破赵高的狼子野心,若非仙人相助,险些被赵高得逞! 幸运的是,在这紧要关头,徐福归来,带来了关于仙人的确切信息! 尽管目前只有消息,并未亲眼见到仙人,但既然仙人愿意传授法术给徐福,至少证明仙人对秦朝并无敌意。 没错,始皇帝心中激荡不已。 仙人对秦朝并无敌意,反而对其颇为垂青,对人间百姓满怀慈悲。 否则,仙人不会在云梦山留给扶苏蒙恬石碑启示,也不会在琅琊台点化白蛇为蛟,降下雨水拯救万民! 也许仙人不亲自见自己这位始皇帝,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与天下万千黎民并无根本区别。 然而,只要自己这位始皇帝安然,天下自然安定! 既然仙人赐予扶苏蒙恬石碑、天书与灵药,并授予徐福法术,那么若派遣此三人去请仙人,晓以利害,传达自己这位始皇帝的心愿,仙人若仍有悲悯之心,定会赐予长生不老之药! 至于始皇帝为此背负失信之名…… 只要自己仍在位,六国无人胆敢反叛! 只要自己能永享寿数,秦朝自然也能千秋万代,天下百姓自然也能安宁万世! “哈哈……” 他满意地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赵高和李斯,豪情万丈地大笑起来。 “朕果然深受天命眷顾!” 你们即使施展诡计又如何? 自己这位始皇帝,果真是天命所系! 此刻,他仿佛自从肺部受伤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畅快淋漓的感觉,心中压抑已久的郁结,仿佛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不对劲! 始皇帝脸色骤变,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一口黑血无法抑制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伴随着咳嗽四溅开来。 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天地瞬间变得广袤而遥远,原本近在眼前的卫尉羯此刻仿佛远在天涯。 他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卫尉羯的手臂,却扑了个空,身体猛地一阵趔趄。 “哐啷”一声微弱的铁甲撞击声传来,始皇帝强撑着睁开双眼,费尽力气才看到卫尉羯那焦黄的胡须和焦急的面容。 “羯,速命李斯拟诏!”他边咳血边挣扎着发声。 “皇长子扶苏仁厚孝顺,英勇刚毅,朕决定传位于……” 他竭尽全力想说出最后两个字,但喉咙无论如何蠕动,都无法发出丝毫声音。 他焦急地凝视着卫尉羯,目光落在对方铁甲上的血迹上。 光洁的铁甲上已沾满了血渍,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突然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按在卫尉羯铁甲上的血迹上,艰难地写下一笔。 扶苏的名字源于一首优美的民谣,诗曰:“山有扶苏”。扶苏即桑树,桑树旁常见采桑女子的身影。 秦昭襄王五十年,秦军包围邯郸。始皇帝的父亲,彼时已改名为子楚的公子异人,在吕不韦和赵衰的协助下逃出邯郸归秦,留下赵姬与始皇帝这对母子在赵国苟活。 由于赵王震怒,欲杀子楚及其子以泄愤,赵姬只好带着年幼的始皇帝扮作野人逃离邯郸城外避难。 野人的生活异常艰辛,尽管有时能得到吕不韦和赵衰的接济,但这两人已随异人回到秦国,始皇帝母子时常面临衣食匮乏的困境。 因此赵姬不得不亲自从事养蚕缫丝的工作,始皇帝也要照顾家中饲养的羊群。 他在八岁时回到秦国时,父亲异人已另娶妻室并育有一子,对自己这位嫡长子颇为冷淡。后来他早早登上秦王宝座,虽有华阳夫人的教诲,但华阳夫人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她兄弟俩能在秦国掌握实权。 他这一生未曾得到过父爱,甚至很少体验到他人真诚的关爱。 与母亲赵姬在邯郸野外一起采桑放羊的日子,竟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母亲赵姬本是歌伎出身,而年幼的始皇帝活泼好动,稍不留神就会跑得无影无踪。因此赵姬每次采桑时,都会唱起一首歌谣安慰树下牵羊等待吃桑葚的始皇帝。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蔓草。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高山之上有繁茂的扶苏树,洼地之间有盛开的荷花。没有遇见子都那样的美男子,却遇到了你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 峻岭之上有挺拔的松树,低谷之中有蔓延的水草。未能遇见子充那样的佳人,却遇上了你这个狡黠的小男孩。 秦王政九年,始皇帝即将亲政。也就是这一年,嫪毐与太后赵姬私通之事暴露,始皇帝也得知赵姬与嫪毐密谋欲置自己于死地,以便让他们的两个私生子继承秦王之位。 始皇帝处死了嫪毐,并亲手将两个所谓的弟弟装入麻袋摔死,还将母亲赵姬囚禁在深宫,从此不见天日。 那时他的长子已诞生,始皇帝便为自己的长子取名为“扶苏”。 始皇帝竭力稳住虚弱而颤抖的手,想要写下这个寄托着他内心美好情感的名字。 扶字的小篆形态犹如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树下站着一个人。赵姬吟唱这首歌谣时可能想起的是那个抛弃妻儿、毫无责任感的丈夫,而始皇帝想到的是自己虽然生活困苦,却备受母亲疼爱的那段日子。 他小心翼翼地描绘出那棵树的形象,正要书写下面的人字时,却发现指尖的血迹已干涸,无论如何也写不下一笔。 他焦虑地看向卫尉羯,而卫尉羯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流淌着鲜血的手指递到始皇帝面前。 “ 始皇陛下犹如苍穹炽阳,光芒耀眼难以接近,却普照着四海八荒。 世人皆知始皇陛下的年华已逝,预料到若无特殊变故,帝驾崩殂的日子不久矣。 直至此刻,人们才意识到,他们似乎并未为此刻的到来做好心理准备。 此刻他们注视着始皇,感受到那赋予千秋伟业的帝王生命之火摇曳微弱,心头涌起一阵恍惚。 大秦,仿佛失去了它的璀璨太阳! 天下,似将陷入永恒黑暗! “立即把始皇陛下送回帐内!” 一道严厉的呼喝声骤然响起,众人愕然地转向发声之处。 原来是赵高。 “始皇陛下尚未龙驭归天,你们就忍心让他遭受风雪侵袭么?”见到众人没有动静,赵高再次厉声训斥。 第48章 一统六国,天下无人胆敢违逆的始皇! 卫尉羯首先做出反应,他一把抱住始皇瘦削的身体,用力推开挡在帐门前不知所措的几名内侍,迅速步入帐内。 帐中除始皇的御座之外,还设有一张舒适的床榻,卫尉羯小心翼翼地将始皇安置在床榻上,顺手揭开覆盖在始皇身上、已被雪花沾湿的斗篷,身旁机警的内侍立刻为始皇加盖裘衣。 “把所有内侍都召回,卫尉军封锁全营,严禁任何消息泄露!” 赵高紧跟而入,再次厉声道令。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羯的身上,卫尉军虽由羯统帅,但赵高并无直接下令的权利。 然而卫尉羯果断拔出佩剑,杀气凌冽地守护在始皇身边,双眼通红地瞪向赵高。 “始皇陛下病情危重不醒,此事一旦传出,恐会引发变故!” 赵高亦看向卫尉羯,他压低声音解释:“万一此刻有敌寇围攻营地,而卫尉军军心受挫,始皇陛下又不宜轻易移动,恐怕……” 他话音未落,卫尉羯已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遵照中车府令所言行事!” “从今往后,我便在此守护始皇陛下,若有靠近者,休怪我剑下不留情面!”他冷硬地宣告。 “卫尉所言,亦乃我等心愿!”赵高肃穆地向卫尉羯拱手,目光落在始皇身上。" 此刻,赵高内心几乎抑制不住狂喜。 只是回忆起刚才之事,仍不禁心有余悸。 他自冬月离隐宫以来,便开始筹划颠覆大秦的宏图大业。 这几个月来,他昼夜不停,丝毫不敢懈怠。 纵横捭阖之道,归根结底在于人心掌控。 人心所追求的是什么? 名利! 名声之事,在其他时候或许有用,但在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便显得无力。 因为始皇将天下威权集于一身,即便是名震天下的名将,也只能退隐或奔赴边疆。 比如王翦父子与蒙恬等人。 名将如此,名臣亦如此。 始皇虽废除了分封制,但臣子之臣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 譬如蒙恬麾下的三十万长城军,其中各级将领大多出自蒙氏封地,身份即为蒙氏封臣。尽管始皇努力提拔新人,期望他们替代蒙氏在军中的地位,但短期内成效并不显着。 这些将领听命于蒙氏,而非始皇。他们的忠诚度,取决于蒙恬对始皇的忠诚程度有多高。 秦以军功封赏赐爵,满朝文武均有爵位,并有封地。同时,他们还拥有众多门客,门客同样是臣子的下属,人数众多。 昔日长信侯嫪毐发动叛乱,就是凭借家中三千门客化身为士兵,冲入了祈年宫。 一个仅凭取悦太后而上位的长信侯嫪毐家中就有门客三千,若换成九卿之家,其门客、家奴、亲卫等武装起来,轻松集结上万士兵实属正常。 而这九卿就有九人,仅这九人在咸阳城内就能纠集起十万不受始皇直接指挥的士兵,始皇怎能安心? 而门客往往是依靠名声招徕而来,名声越高,门客越多,所拥有的贤才和武士也就越多,势力自然越发壮大。 在过去,国君本质上还是贵族的一员,只是其中最为强大的一位。若大臣势力雄厚,广泛招募门客,甚至可以公然压制国君,废黜或杀害国君继而取而代之,此类事情并不罕见。 因此,名声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权力! 然而,当今之主可是始皇! 一统六国,天下无人胆敢违逆的始皇! 在始皇的朝堂之上为臣子,名声越高,可能面临的死亡威胁越大! 所以,始皇虽然设立了三公职位,但他将权力最大的丞相一分为二后,人人都明白了他的意图。李斯担任左丞相之后,其余两公的位置无人敢于接受。 每当始皇询问群臣,让大家推荐贤能出任三公时,便会呈现出奇特景象,人人争相举荐自己痛恨的人,认为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胜任大任。 举荐者言辞恳切,称非此人之才与名望不足以担当重任;被举荐者则誓言旦旦,指责对方明显是大才,却推举自己这种名不符实之辈,显然对始皇怀有不满之心。 既然名望这条路不通,那就只能追逐利益了。 始皇未完成六国一统之前,大臣们跟随他一起励精图治。如今天下太平,始皇却又废除了分封制,那么就无法阻止贵族们对利益的争夺。 而赵高能在隐宫中生存二十年,就在于他擅长利用利益诱导他人。 毕竟在隐宫那种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争? 食不果腹,还要名声有何用? 一句“芈姓子掌权,则我等无容身之地”,就使得曾经深受推崇的大皇子扶苏瞬间失宠,朝廷中一半以上的大臣开始质疑他的血统纯正性。 扶苏的血统有何不纯?虽有一半楚国王室血脉,但秦楚皆大国,扶苏兼具两国王室血统,非耻辱,反而是荣耀! 更何况,无论如何,扶苏总比胡亥更为正统,毕竟胡亥可是胡人女子所生,之所以名为胡亥,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一个是“山有扶苏,”,一个是“胡女所生愿其如猪般快乐”,哪个更正统不言而喻。 究其本质,仍旧是利益二字。 赵高以家族利益驱使当年伐楚的功臣背弃扶苏转而支持胡亥。 以个人利益诱惑那些贪图蝇头小利者成为自己的党羽。 于是乎,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胡亥身边便汇集了王氏、李氏、赵氏、章氏等多方力量的支持。 包括始皇身边的内侍,也有很多视赵高为首领的人物。 再加上赵高与李斯借助始皇诛杀天下方士的机会诋毁扶苏和蒙恬…… 胡亥登基为秦二世,几乎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 然而,这一切精心策划与周密安排,在最后关头,险些被颠覆! 眼看始皇即将传位于胡亥,却突然冒出一个什么神仙仙人! 一想到这点,赵高就不禁感到心有余悸! 他不得不承认,关于神仙仙人的传说,恐怕并非虚妄! 已有太多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而正是这个突如其来的神仙仙人,差点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现如今,尽管自己和李斯表面上仍然恪守臣子之道,但实际上,早已到了摊牌的时刻!刚才所说之言,虽未曾有悖逆之意,但明眼人都清楚,这就是一场逼宫! 以大秦江山作为赌 “卫尉军稳如磐石,卫尉军不乱,则国本稳固!卫尉军若固,朝廷自安!朝廷安稳,天下必将安宁!”他深沉有力地道出这番话。 羯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军侯:“按中车府令所言,执行死刑吧!” 此刻,几名内侍像一群受惊的小鸟,被卫尉军的士兵牢牢抓住在帐篷外,他们隐约听见帐篷内关于自己生死的讨论,当听到卫尉羯那洪亮决绝的声音时,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是皇室内侍,是始皇帝的奴仆,始皇帝一旦驾崩,他们都注定要陪葬。 然而陪葬并不意味着立即死去,毕竟始皇帝现在尚未离世,即使死亡也要停放数月,才会被送入陵墓。 并且并非所有人都会在陵墓中被处死,而是会被关押在陵墓之内。陵墓内饮食供应充足,对于这些在皇宫中长大的内侍而言,比起立刻被斩首,在陵墓中多活几年甚至十几年,并非难以接受的事情。此外,陵墓中不仅有他们,还有守陵的宫女,甚至是部分臣子及皇族成员,总数足有数万人之多。 如此安排,正是为了使死者如同生时一样受到尊崇。 这些内侍一旦进入陵墓,或许生活反而更加优渥,因为那时始皇帝已逝,他所在的寝宫也将永久封闭,内侍们除了照常准备始皇帝生前所需的各种事务外,其余物品都可以任意享用。 无论如何,总好过被刀剑加身! “卫尉饶命啊!” “我们只是奉卫尉之命去找医官,并无二心!” “没错,我们是冤枉的!” 凄厉的哀求声响起,然而卫尉羯的命令一旦下达,此刻的求饶已是无济于事。 几声刀剑挥动的声音过后,帐篷外瞬间恢复了寂静。 “派出一队十人军卒,前往琅琊行宫,召来医官夏无且,记住,不得泄露始皇帝病情!”赵高再次发号施令。 这次无需卫尉羯再下命令,门口的军侯迅速就指派了一名什长执行任务。 看着他向什长下令,赵高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就是赵高对人心操纵的手段,他知道在卫尉羯看来,忠心就是全力保护始皇帝,确保无人能够对他不利。 至于其他事情,他不懂,也不关心! 而自己越过卫尉羯直接下令,短期内虽可能引起卫尉军内部些许混乱,但一旦他们习惯了这种模式,自己就能完全掌控这支卫尉军! 至于羯,一个目不识丁的牧奴,没了始皇帝,他便一文不值。 就像刚才,明明是卫尉羯在始皇帝昏倒之际下令让内侍去找医官,而自己转手就下令将那些去寻找医官的内侍全部处决。 在卫尉羯看来,他只是尽可能周全考虑,但在属下眼中,看到的却是卫尉羯的无能! 若始皇帝仍在,赵高这些小动作恐怕早被一眼看穿。 然而,如今始皇帝已倒在榻上,昏迷不醒! 一想到这里,赵高不禁暗自窃喜。 这其中,蕴含着无数可乘之机! 只能说,真是天赐良机! “丞相大人……” 卫尉羯浑然不知赵高心中所想,始皇帝于他而言如同太阳,如今太阳黯淡,他除了亲自守护始皇帝之外,完全不知所措。 但他还记得卫尉军的职责所在,加之有李斯在场,他显然更为信赖这位秦国丞相。 他犹豫地看向李斯问道:“是否应召回太子与少子二人?” “嗯?”李斯自始皇帝吐血昏厥以来,整个人恍如梦境,此刻听到卫尉羯的询问,才仿佛清醒过来。 他努力镇定情绪,眼中重新闪现一丝清醒,再度复杂地瞥了昏迷的始皇帝一眼,摇摇头。 他感慨万分地开口:“暂时还不必,先等医官到来。” “那徐福所说的神仙天人之事该如何处理?”卫尉羯的目光中满是急切。 他话语不多,无法洞察言外之意,尤其对于始皇帝、李斯与赵高之前暗藏的争斗不甚了解。 但他明白,徐福找到了神仙,而神仙拥有逆转乾坤的能力,或可救始皇帝一命。 “此事,还需看少子胡亥斩蛟一事进展如何。倘若胡亥已成功斩蛟,那么神仙天人,便将成为大秦的敌人!”李斯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让卫尉羯一时语塞。 这句话他清楚明白。神仙之所以降下大雪,正是因为胡亥领兵前往琅琊台斩杀蛟龙。 如果此刻蛟龙已被斩杀,再去请求神仙天人为始皇帝扭转命数,即便是卫尉羯也认为希望极其渺茫。 “如此,”他焦急地提议,“我立刻派人前往琅琊台传递消息,让少子带领大军返回。” “如此一来,天下人都会知道始皇帝病重。”李斯淡淡回应。 卫尉羯再次愣住:“那该如何是好?” “我们现在只能耐心等待,一切要看医官怎么说。” 李斯此时思维已经清晰起来,他冷静地说道:“卫尉不必过于忧虑,徐福虽说得煞有介事,但神仙之事,我们并未亲眼所见。即便他所说为真,神仙位于琅琊海外百里之外,也不是片刻就能抵达的地方。” “当前始皇帝病重,正处于特殊时期,我们必须慎重行事。” “不过,那长生不老之药……”卫尉羯仍未消除疑虑。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赵高打断:“卫尉多虑了。若神仙天人为真,胡亥必然无法斩蛟。若胡亥斩杀了蛟龙,神仙天人哪来的造化之力?” “当前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守护好始皇帝,并且,牢牢掌握住卫尉军!”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丞相所言极是。”李斯点头赞同,进一步巩固了赵高的话语权。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要说服一个卫尉羯并不困难,但这并非关键所在。 关键在于,少子胡亥,能否顺利完成斩蛟的大任! 若成功,他便会成为秦二世! 若失败…… 帝位恐怕就要落入扶苏手中! 棘手的是,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位神仙天人! 李斯与赵高并肩站立在始皇帝的软榻旁,两人的眉头都紧紧皱在一起。 始皇帝目前生死不明,秦二世的人选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两人内心都倾向于支持少子胡亥。" 第49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尽管少子胡亥无论是在名望、年龄,还是品德上,都无法与太子扶苏相提并论。尤其是胡亥此时正值青春年华,若非始皇帝此行将他带在身边,他根本无法涉足朝堂。 然而,大秦是以军功封爵、法治严明的国家,整个社会风气更崇尚实力。 谁能继承帝位,归根结底,看的是实力! 如果始皇帝仍然稳坐龙椅,天下自然无人敢与其较量实力,他说谁是继承人便是继承人。 然而,现在始皇帝已经无法处理政务! 而从实力的角度来看,有了赵高为胡亥出谋划策,加上李斯等人支持,胡亥虽然年轻,但在朝中的支持者数量,已然超越了太子扶苏。 太子扶苏虽因在边疆忍辱负重多年,赢得了大秦第一名将蒙恬的绝对忠诚,但同时也失去了与朝中大臣建立深厚关系的机 于是,始皇帝病情加剧,胡亥即将登基成为秦二世,原本已是确定无疑之事。 却不料突然冒出一位仙界人物! 更为关键的是,这位仙界人物似乎对扶苏持有倾向性支持。 毕竟,蒙恬不远千里背负巨石归来,石上赫然镌刻着“亡秦者胡也”的五个大字,李斯与赵高对此早已知晓。 若非这位仙界人物有意扶持扶苏,怎会赐予这块神秘之石? 这正是令李斯、赵高二人深感不安之处。 仙界人物啊! 世间怎可能真正存在这样玄妙莫测的存在? 况且他隐身于云梦山,面对楚人惨遭秦军屠戮而不为所动,目睹天地变幻、日月更替仍不出来干预。 此刻他突然现世,究竟意欲何为? 想到这里,李斯与赵高不禁感到一阵气血上涌的无奈。 暂且不论这位仙界人物究竟拥有何种神通,单看今日这夏日飘雪的奇观,已非寻常百姓所能揣度。 更何况,这番奇异天象,并非仙界人物亲手造成。 而是他传授法术给徐福,徐福在琅琊台施展所致! 尽管目前两人尚未亲眼见过徐福,但徐福当年冬日出海时,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方士。 若说他如今已成仙,恐怕李斯和赵高都无法接受。况且此前派去的信使也证实,徐福并非神仙。 问题的核心便在于此。如若徐福出手便有这般威力…… 那么那位仙界人物亲自出手将会怎样? 是否会引发九州同此寒暑、晴雨交错?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矣!”李斯突兀开口。 他与赵高对望一眼,赵高也领悟到他心中的忧虑。 因为赵高深知,当前的关键终究还是要落在胡亥身上。 更准确地说,要看胡亥能否顺利完成斩蛟之举! 毕竟,胡亥此番斩蛟之举,旨在铲除妖邪,为始皇帝举行祭天仪式,以此削弱公子扶苏的地位。 尽管当下始皇帝病入膏肓,已无法亲自祭天,但天下人并不知情,只知道胡亥是否能斩蛟,关系到他与扶苏谁能成为天命所归之人。 若胡亥成功斩蛟,他就是天命所向,将成为秦二世! 这样一来,即便仙界人物因此震怒,引致九州气候剧变,或是遍地焦土,或是洪水滔滔,抑或是如今的夏日飞雪…… 也都只会被认为是妖邪祸乱秦国,届时天下人必将共同讨伐! 至于天下人能否成功铲除所谓的妖邪,无人知晓。 但妖邪又岂敢将天下人一同铲除? 想到此处,两人同时叹息了一声。 早在琅琊台上,他们就已经特意为胡亥预留了足够的时间。 只盼望胡亥能珍惜这唯一的机会,顺利实现斩蛟大计。 否则,满盘皆输! 所有人都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然而,少皇子胡亥真的能够担此重任吗? 两人心中充满了忐忑。 “中车府令,”李斯想到胡亥平日里的名声,不禁开口询问,“你看少皇子胡亥,此行结果会是如何?” 赵高紧咬牙关:“我看少皇子胡亥,虽疏于文墨,不通兵法,但他有一点值得肯定。” “哪一点?”李斯颇感惊讶。 难道胡亥还有自己未曾察觉的优点? “决断!”赵高坚定回应。 他接着道:“胡亥此人,敢于决断,且一旦决定,即便是仙界人物现身面前,即使身边卫尉军全军覆没,只要不威胁到自身安全,他也要坚决斩蛟!” 李斯沉默了。 他不由得瞥了赵高一眼。 这叫决断吗? 这分明是自私罢了! 然而,在此刻,自己的命运竟然要维系在这个胡亥的自私之上…… 李斯真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 正当琅琊大营中,李斯与赵高默默祈求胡亥能不负众望之际,琅琊台上依旧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 数千名卫尉军士兵在冰雹之下屹立不动,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威严之姿。 然而,这些士兵们的脸上却满是困惑和茫然。 他们望着同样面色阴郁的胡亥,以及那些竭力顶着冰雹修缮战车的士卒,听着冰雹击打铁甲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只觉得整个世界弥漫着一种荒诞不经的气息。 卫尉军装备精良,人人皆身穿三层重甲,其中大部分更是铁甲。 相比于青铜甲,铁甲的优势在于经过打磨之后,色泽银白熠熠,三千卫尉军身穿银甲,确实在视觉上显得颇为壮观。 卫尉军皆为英勇善战之士,甲士尤其珍视他们的铁甲,尤其作为始皇帝的亲军,卫尉军尤其注重军容仪表。 然而,在连绵不断的冰雹冲击下,铁甲变得凹凸不平,甚至连那些闪亮的铁盔也被砸得歪斜变形。 甚至,卫尉军那面标志性的军旗,原本矗立在铁戈顶端,随风猎猎作响,尽显卫尉军天下无敌的威仪,此刻却犹如破布一般。 无他原因,只是军旗被冰雹砸出无数窟窿,甚至还沾满了泥土。 由于先前军旗的旗杆突然断裂,旗尖直插入泥土中,连带着军旗一同陷落。 军旗对于军阵而言,具有极高的象征意义,主将未死,军旗就不能倒下。 眼前的卫尉军阵容狼狈,倘若始皇帝在此,定难以置信,这竟是他的亲军,大秦最为强大的军队。 然而,此刻已无人有闲暇去关心这一层面的事。 包括一贯治军严谨的李超,此刻也陷入了恍惚。 他此时正坐在一处破损不堪的牛皮帐篷下,帐篷内除了他本人,还有一辆倾覆的战车,只是这帐篷早已破烂如布,根本无法起到任何遮蔽作用。 他呆呆地仰望天空中纷纷扬扬洒落的鹅毛大雪夹杂着大小不一的冰雹,听着冰雹撞击铁甲的咣咣声响,一动不动。 “骑都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正是他身后战车下的胡亥。 相较于李超,胡亥的精神状态稍显较好,虽然他躲在战车之下,同样受到头顶冰雹持续砸落的噪音困扰,但至少比直接暴露在冰雹之下要好些。 他如同忍受牙痛般再次呼唤李超:“骑都尉,现在应该是五月了吧?” 李超面无表情地回应:“是的。” “你可曾听说五月天降大雪之事?”胡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不知是因寒冷还是愤怒。 “未曾耳闻。”李超的声音平静如水。 “那如今降雪又是为何?难道也是台上那妖邪所为?”胡亥继续追问。 李超终于恢复了一些生气,他不禁转头看向胡亥。 他不明白胡亥为何提出这个问题,此刻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瞬间老了几岁。 李超出身将门世家,其父乃是一位大庶长。在始皇帝废除封建制度,不再封侯之后,大庶长成为了最高贵的爵位,无疑是顶级贵族。 这个时代,贵族无不熟读诗书,只是各有专攻。 关于台上那条被称为妖邪的生物,其实是一条蛟龙,这一点李超清楚,因为《山海经》当时还是贵族教育的启蒙书籍。 先前琅琊台出现浓雾,乃至天空出现双日异象,都被认为是蜃气幻象,这一点他并无异议。 然而,要说 “中车府令传达消息,”士兵紧张地呈报,声音颤抖,“他因身体不适,已先回行宫歇息!” 胡亥心头一紧,愤懑之情犹如波涛汹涌,他望向雪中宛如雕塑般挺立、身上覆盖着一层层冰霜的士兵们,难以置信地追问:“他身体不适?” “我现在才是真的不适啊!” 此刻,胡亥恨得牙根紧咬。 他审视着不远处的卫尉军士兵,这支号称天下无敌的军队,在李超严格的训练下,即使面临琅琊台极度严寒,漫天纷飞的大雪中夹杂着拳头大小的冰雹狠砸在他们身上,他们依旧如磐石般稳立不动。 尽管不清楚他们是因寒冷过度而僵硬,还是早已将先秦时期强晋那种从容不迫的精神融入骨髓,胡亥对此无从得知。 得益于卫尉军精良的装备,尽管冰雹肆虐,大部分士兵并未遭受重伤,即使是战马,尽管许多已被砸得遍体鳞伤,但在胡亥视线所及范围内,还未见有马匹因冰雹直接倒下的情况发生。 毕竟,卫尉军的战马均配有马铠,虽仅保护头部和背部等要害部位,但只要头部和内脏未遭重击,凭借战马强大的生命力,其余的小伤并无大碍,最多只会使其不再适合充当作战马匹。 然而,这种状况显然无法持久。尽管胡亥本人对学问涉猎不深,但也知晓“下雪不冷融雪冷”的道理,当下大雪正猛烈地下着,尚未达到极寒的程度,但一旦雪停,恐怕他麾下的士兵将在琅琊台上被冻毙殆尽! 胡亥自身虽然未被冰雹直接袭击,但此刻他也感觉脸颊几乎冻得麻木,头顶更是被砸出了肿包。 而赵高,作为他此次琅琊台斩蛟行动的副手,在胡亥急需他的时候,竟然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到行宫休息。 他究竟怎么不适? 有多严重? 胡亥心中的怒火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他身为始皇帝的幼子,长久以来生活在秦宫中,身边的侍从对他无不恭恭敬敬,言听计从。 后来始皇帝出巡,将他带在身边,并任命赵高为他的老师,赵高当时担任中车府令,始皇帝甚至亲口许诺要让他接任其父的郎中令九卿职位。 虽然这个承诺至今未能兑现,但一位中车府令的地位,仍远超过一个毫无权势的公子。加之赵高一心为胡亥筹划,短短几个月间,便让胡亥从一个毫无影响力的公子跃升为足以与太子扶苏抗衡的储君候选人,赵高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因此,胡亥对赵高一向极为倚重,毕竟自己是否能登上秦二世的宝座,还需仰仗赵高的谋略。 然而,正如李超对胡亥的认知,胡亥这个人,既不畏惧威压,也不感恩戴德! 他的生存法则可以归结为十个字: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今胡亥仍在琅琊台上艰难忍受,而赵高却因身体不适离场,这让胡亥实在无法容忍! 如果不是斩蛟任务至关重要,胡亥恨不得立刻率军冲入行宫,质问赵高究竟是何处不适,是否有刀架在脖子上才会如此不适! 他忍无可忍地从兵车下钻出,拔剑疾挥,瞬间将牛皮帐篷劈得支离破碎,不顾头顶再次被冰雹砸中,猛地发出一声怒吼。 “兵车修缮好了吗?”" “禀告偏将军,大部分车辆已能勉强行驶。”李超一边举起盾牌遮挡在胡亥头顶,一边本能地回应。 先前李超在狭窄山路下令兵车调头,由于秦代兵车尚未具备真正意义上的车轴,轮子直接嵌在车侧,车轴仅起支撑作用而不随轮子转动。在平坦路面行驶或许问题不大,但在调头时,很容易因受力不均导致轮子从车上脱落。 幸好,越是简单的装置修复起来越容易,轮子掉了只需重新装好固定即可。至于因在雾中碰撞导致车辕受损的兵车,虽然修理稍显麻烦,但问题并不严重。 毕竟每辆兵车都配备了七十五名士兵随行,即便车辕损坏无法用战马拉,人力推行也能凑合。 “既然能够行驶,我们现在立刻登台斩蛟!”胡亥咬牙切齿地挥手命令。 而李超却是一愣,他下意识地开口:“可是那大雾……” “哪还有什么大雾!”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胡亥粗暴地打断。 李超一愣神,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得清晰起来。 尽管仍有薄薄的雾气弥漫在四周,但这雾气更像是冰雾,与先前的大雾不同,此时的雾气仅让四周略显朦胧,已无法像先前那样完全遮蔽视线。 仔细辨认之下,不远处即是通往琅琊台的御道,距离他们仅几十丈之遥。 “果真是海市蜃楼!”李超心中暗道,但内心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蛟龙能布下蜃景固然令人意外,但这恰好证明这只蛟仅仅是蛟而非龙! 一条蛟龙自然无法引发夏日飞雪这样的奇异景象,况且胡亥头部受伤的事实也表明眼前这一切并非蜃景幻象。 第50章 始皇帝竟然还有救? 这就意味着,琅琊台附近,可能存在着比蛟更为高级的存在! “偏将军,”李超小心翼翼地说,“我看这冰雹和大雪,似乎有些不对劲。” “有何不对劲?”胡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琅琊台,或许真有仙人异士!”李超鼓足勇气,语出惊人。 胡亥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他冰冷的目光盯着李超:“骑都尉,你,可是想动摇军心?” “不敢!”李超急忙摇头。 “既然不敢,怎敢在我军中提及神仙鬼怪之事?” 胡亥严厉斥责:“你岂不知,神仙鬼怪之说皆为空谈,乃是一些妖言惑众的贼子,企图欺骗始皇帝,更想扰乱我大秦江山?” 李超哑口无言。 他看看四周的薄雾,看看脚下厚厚的积雪,再看看那些刚装好轮子试图回归队伍的兵车,却因雪下隐藏的冰雹阻碍,使得战马费了好大力气也无法拉动,士兵们只能合力抬起兵车,短短几步路,步步维艰。 尽管登上琅琊台顶已近在咫尺,但由于山路覆雪,原本湿滑难行,大军经过只会更加结冰。在结冰的坡道上驱使兵车,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疼不已。 李超真想问问少子胡亥,这些眼前的困境难道都视若无睹吗? 再说,琅琊台顶那只等待斩杀的蛟,不也正是属于仙家异类吗? 然而,胡亥言语中的意思,他听得明白。 谈论神仙异士的人,正是公子扶苏。如果世间真的存在神仙天人,岂不是意味着扶苏的观点是对的? 扶苏若是正确,那胡亥的位置又该如何? 所以,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不论胡亥本性多么唯我独尊,不信神仙方术之类的事物,即便是真的存在…… 胡亥也会誓言将其铲除! 只是…… 李超抬头望向天空,又看向远方的珠山。 真的能铲除吗? 另外,琅琊台夏日飞雪之事,恐怕始皇帝已然知情,否则赵高也不会突然声称身体不适。 如果始皇帝得知斩蛟之事出现这么多变故,他会作何反应?还会坚持废黜太子扶苏吗? 如果始皇帝改变初衷 “何为神魂离脱?”赵高发问,他与李斯并立在始皇帝卧榻边不远处,眼神炯炯地注视着夏无且。 “人的魂魄寓居于五脏之内,一旦脏腑受到损害,就会牵连到魂魄。” 夏无且条理清晰地解释:“始皇帝服用丹石药物,肺部遭受石药侵蚀,进而影响到心脏。而心,正是承载魂魄的重要场所,心脉受损,则意味着魂魄遭遇重创。” “由此看来,就如同魂魄似乎脱离躯壳一般,我们称之为‘神脱’。” 赵高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继续询问:“神脱状态下,是否有救治的药物或方法?” “自然存在!”夏无且语气冷漠,令赵高和李斯面色微变,卫尉羯则面露欣喜之色。 始皇帝竟然还有救? “但是,”未曾想夏无且的话并未结束,他冷笑着接续道,“即便此刻有救命良药在此,也无济于事。” “为何?”卫尉羯脸上的欢喜瞬间凝固,满腹狐疑地追问。 “你们看始皇帝此刻能否再服用任何药物?”夏无且面容依旧冷峻。 卫尉羯愕然一愣,转头看向始皇帝,后者仍旧双目紧闭,对于臣子们围绕在身旁讨论他的生死,丝毫没有反应。 卫尉羯不得不接受现实,这样的始皇帝,确实无法再服用任何药物。 “如此,始皇帝是否还能苏醒过来?”李斯切入关键,提出疑问。 不仅是他,包括卫尉羯、赵高及隐藏在一旁的内侍,所有人都热切地望着夏无且。 夏无且仍旧冰冷地回应:“只能等待死亡降临。” “既然药物都无法摄入,又怎能饮水进食?” 他环视四周众人:“人若无饮无食,如何能复醒?若非始皇帝体质健硕,此刻他早就命丧黄泉。” 卫尉羯满脸哀戚,而李斯和赵高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忧虑终得释怀的神色。 神魂离脱,在后世而言,近乎于深度昏迷状态,与植物人相差无几。后世或许还可采用插管喂食或静脉输液等措施,但在秦时当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此前两人虽预感到始皇帝难以复苏,但未经医官确认,内心始终忐忑不安。 直至此刻,医官夏无且亲自证实始皇帝已无复苏可能,只能等死,两人内心的巨石这才落了地。 夏无且身为扁鹊后裔,医术高超,尤其擅长脉诊,其医术威震天下。 他说始皇帝无法存活,那始皇帝必死无疑,这是大家公认的,即便是始皇帝本人也无法反驳。 这也是夏无且敢于在始皇帝面前直言死讯的原因,要知道自始皇帝统一六国以来,已严令禁止臣子在他的面前提及衰老和死亡的话题,因此受罚者众多。 “不过……” 夏无且性情孤傲,不屑于顾及他人脸色,他一心沉浸于医学研究,不理世俗琐事。 而李斯按捺住心头怒气,拱手询问:“是否还有其他变故发生?” 夏无且瞥了李斯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 “始皇帝已处于神脱状态,此症无法治愈。” “加之始皇帝身体早已精力耗尽,勉强维持生机。” “然而,在我为始皇帝诊脉时,尽管感觉到他的脉象虚弱至极,仿佛随时都会断绝。但却似乎有一股生气环绕心脉,虽然脉象孱弱,却隐约透露出生生不息的迹象。” 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李斯:“你们是不是给始皇帝服用了某种神奇药物?” 神奇药物?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我等并非医官,怎会有神奇药物给始皇帝服用! 夏无且一生痴迷于医术,平素不问政事,亦不在乎扶苏、胡亥谁能成为秦二世。 他作为神医扁鹊传人,又有救始皇帝的大功劳在身,身为医官,不涉朝堂斗争,身份地位超然。 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去得罪一位名医呢? 不但不去得罪,反而尽量投其所好。 夏无且不恋权势,不涉政治纷争,唯一追求的就是医术境界。 而他的医术虽不敢说是天下无敌,但也堪称一流,这得益于他承袭了扁鹊开创的四诊法——望、闻、问、切,这套诊断方法历经两千多年的沿用至今。 其中的“切”,即切脉,是四诊法的核心,扁鹊因此被誉为切脉鼻祖。 扁鹊并非一人专享此名,如同墨家钜子般,谁掌握了最核心的传承,谁就可以拥有这一称号。 所以,夏无且实际上就是当代的扁鹊。早先的扁鹊秦越人遭秦国医官杀害后,夏无且不仅继承了扁鹊的四诊法,还吸收了秦国历代医官的经验积累,可以说,扁鹊及历代秦国医官都是他的先师。 刚才夏无且正是运用扁鹊传授的切脉之术,探查始皇帝的脉象。从脉象上看,始皇帝脉象虚弱至极,双眼无神,毫无反应,明显属于神脱之症。 根据夏无且所学知识以及实践经验,神脱之症的患者脉象通常会逐渐减弱减缓,直至消失,此时生命也就宣告终结。 按后世科学解释,神脱相当于深度昏迷,此时病人可能丧失自主呼吸能力,或是呼吸极度微弱,造成大脑缺氧。随着脉搏的减弱,缺氧状况愈发严重,最终导致脑死亡。 即使在后世,深度昏迷也是极其凶险的状态,需紧急采取急救措施,例如使用高压氧舱、注射强心剂、应用升压药物等,尽可能防止脑死亡的发生。 这些医疗技术自然不是秦时所能具备,因此夏无且断言,神脱之症唯有等死。 始皇帝同样患上了神脱之症,但他脉象却坚韧异常,虽显虚弱,却蕴含旺盛的生命力。 这一点让夏无且感到好奇且满怀期待。 这种情况肯定与药物有关。 然而,秦宫中的医者虽有多位,但唯一有资格为始皇帝用药的医官,只有夏无且一人。 若他不在场,又有谁胆敢擅自给始皇帝用药呢? 当看到李斯、赵高以及卫尉羯三人面面相觑,夏无且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内侍。 “你们是否曾给始皇帝服用过药物?”他迫切地追问。 “奴婢等人未曾给始皇帝进过药物。”几名内侍急忙摇头否认。 “不过……”一名内侍似有所忆,若有所思。 “不过什么?”夏无且追问下去。 “奴婢听说,”这名内侍恭谨地跪在始皇帝软榻旁边,犹豫地道,“始皇帝今日在静室内祈祷时,似乎曾服用过公子扶苏自云梦山带回的药渣。” “药渣?”夏无且不禁一愣。 他不问世事,根本没有注意到扶苏自楚地归来时究竟携带了何物。 而始皇帝既然认定扶苏隐瞒实情,带回的又是药渣而非真正的药物,自然也不会特意找夏无且来鉴定。 此时李斯和赵高的脸色骤然紧张起来。 始皇帝因服用扶苏带回的药渣而吐血昏厥的消息,他们在始皇帝召见时,已经由内侍提及。 当时两人只觉得是天意使然。始皇帝即将寿终正寝,两人所图谋的,就是在始皇帝去世前确保胡亥登基为秦二世。 原本胡亥斩杀蛟龙不利,两人已经颇感担忧,谁知忽然 古代战国时期,人们对医术高超的赞誉,莫过于称其能令人起死回生、枯骨生肉,恰如后世所说的能唤醒死者、能使枯骨再生,足见其疗愈效果之迅速显着。" 此时的社会尚未形成关于本源的深入认识,草药的价值,尤其是其滋养元气、调和精神的功效还未被广泛发掘,在人们观念中,草药自然比不上矿石药物,即使是当时的扁鹊、夏无且这样的名医,也同样持有此类看法。 纵使是最优质的矿石药物,例如最为纯净的雄黄,也无法做到只需轻轻一点就能立竿见影地产生治疗效果。 “或许,我的诊脉技法仍存在不足之处。”他轻轻摇头表示。 诊脉之法诞生不过数十年光阴,《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是由李斯的同门师兄韩非子所撰写的佳作。扁鹊见过蔡桓公之后,避秦至秦宫担任医官,专注于研究四诊之法,从而催生出诊脉技艺。然而,诊脉术初现,彼时仅作为辅助诊断手段,位列四诊之末,足以说明其尚未成熟可靠。 夏无且也不敢断言自己的诊脉绝对准确无误,更因在他的认知中,世间不可能存在如此神奇的草木药材。 “我暂且去配一副汤药,竭尽人事罢。”他望着宛如死尸般的始皇帝,满心无奈地回应。 …… 目睹夏无且退出大帐,李斯和赵高两人略感宽慰。 今日实乃一波三折,他们感到心力交瘁至极。 扶苏呈上的药物,对于他们助力胡亥登基秦二世至关重要。 幸好夏无且并未有确切的把握。 在他们看来,倘若真是仙家天人炼制的灵丹妙药拥有如此神效,倒还能理解。然而,仅是一点药渣,尤其还是草木药材的残渣,怎可能具备逆转乾坤之力? 不仅他们不相信,甚至包括不远万里带回此药的扶苏与蒙恬二人,恐怕也难信其效。 秦时百姓质朴务实,不同于后世,什么东西都能赋予神性,在大多数人眼里,仙人不过是寿命悠长的存在,天人尽管略有神通,但也仅限于神裔血脉所致,并非无所不能。 然而,此刻并非放松之际,李斯与赵高再次交换眼神,沉声询问:“徐福何在?” 一位卫尉军士在帐门外拱手答道:“禀告廷尉大人,寻仙使者现已到达大营门前,正在等候传唤!” 徐福此前并不知晓始皇帝已至琅琊大营,他被卫尉军士监管,先随行至琅琊行宫,随后赶至大营。 因此,他几乎是与医官夏无且同时抵达。然而,始皇帝已然昏迷,自然是医官夏无且先行进入大帐。 “无需召唤了。”李斯面色如水,挥手示意,“将其押至廷尉大牢,治其欺瞒始皇帝之罪!” “且慢!” 卫尉羯突然发声,他满脸困惑,拱手向李斯询问:“廷尉大人,为何不召见徐福?” “为何要召?”李斯身为丞相,对卫尉羯并未客套,他淡然反问。 卫尉羯也不介意,他紧抿嘴唇,似在整理思路,片刻后才开口:“徐福得天人传授秘法,并在琅琊海外寻得仙人踪迹。 “倘若我们令其即刻再度出海,”他焦急地说,“寻求长生不老之药,也许还来得及!” 李斯面色平静如常,他瞥了一眼始皇帝。 夏无且作为当代名医,他的判断,李斯深信不疑。 既然夏无且断言始皇帝已无法醒来,只能等死,李斯心中已毫无顾虑。 他淡然回应:“就算徐福所述属实,仙人也在琅琊海外至少百里之外。 “航行百里,需有大型船只。如今徐福所率九艘巨舟尚未归航,而大秦水师又驻扎在扶桑,从何处再找大船? 卫尉羯一时语塞。 第51章 皇宫之内,出现了重大变故? 他虽木讷,却也明白,李斯所提及的,确是个关键问题。 秦时航海技术尚处于原始阶段,远航全凭船只众多、勇往直前,那时甚至连败血症之类的疾病都不甚了解,虽已发明风帆,但对于洋流季风的认知有限,缺乏海图和水文资料,连固定航线都没有,只知道大致方向。 若有大型船只,尚可凭借船只载有的食物饮水,在海上寻找徐福所指位置。若无大船,短短百里之遥,简直成为难以跨越的天险。 “然而始皇帝已至如此境地,非仙药无以挽救。” 卫尉羯显然不愿轻易放弃,他极力争取:“不如询问徐福,既然徐福能从海上归来,或许,他自有再次前往之策。” 李斯抬起眼眸,淡漠地看着卫尉羯:“卫尉大人莫非要行使始皇帝的权力不成?” 卫尉羯脸色骤变,李斯此言可谓直指要害,他身为卫尉军统帅,卫尉军仅为皇室护卫,皇族继位之事,与他并无关联。 怎么会说他意图行使始皇帝的权力? 他愤慨地回应:“廷尉大人何出此言?” “若不行使始皇帝之权,卫尉大人又为何极力主张此事?”李斯毫不客气地反问:“早前我们向始皇帝进言,倘若有神仙未来、徐福谎言、大秦失信等情况该如何应对,卫尉大人难道没听见吗?” “关乎神仙天人的事,直接影响大秦何人继承二世之位!” 他冷漠地继续道:“此事,唯独始皇帝可以决定!” “然而,始皇帝如今未能醒来,且先前他曾有意传位给太子扶苏!”卫尉羯据理力争。 “我只听到始皇帝欲传位给少子胡亥。”李斯坚定地开口。 “我也只听闻始皇帝传位给少子胡亥,并命廷尉起草诏书。”一直默不作声的赵高突然说话,他看向卫尉羯。 当初始皇帝确实打算传位给胡亥,但由于神仙之事以及徐福突然归来,导致始皇帝改变初衷。 然而,这并不重要。 始皇帝改变心意时,已是口吐鲜血倒下,声音极其微弱,只有在近处的卫尉羯、李斯、赵高三人才能听见。 当然,还有几名内侍。 然而,这几名内侍已被赵高下令处死,现在有发言权的,只有卫尉羯三人! 而且,始皇帝虽然有意向传位给扶苏,但他并未将话说完。 尽管他尝试在卫尉 在听取李斯的话语后,卫尉羯内心已如江海般汹涌澎湃,面对如此擅长狡辩之人! 紧随着,李斯阔步向前,取出一卷竹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过去,正待发问。 李斯宣告:“此乃始皇帝陛下亲命我编纂的诏书。” 卫尉羯闻言冷笑,直言:“廷尉大人,始皇帝陛下降旨让您编撰诏书时,与太子扶苏的情况相同,并未交代完毕!” 当初始皇帝命令李斯起草诏书,确实意在传位于幼子胡亥,然而话语说到一半,因徐福回归之事被打断。 李斯淡然一笑,展开竹简,递至卫尉羯手中。 卫尉羯不明所以,只觉得这只是一份尚未完成的诏书,有何特别之处。 然而,当他看到上面赫然写着“幼子胡亥”四个大字时,一股怒火瞬间自心底升腾,仿佛要从五脏六腑喷薄而出! “你!”卫尉羯刚一张口,手指直指李斯,这人怎会如此不讲道理! “始皇帝陛下明明提到幼子,何时明确指定是幼子胡亥?”卫尉羯质问道,“始皇帝陛下的幼子众多,廷尉大人,您这是篡改诏书!” 面对卫尉羯愤怒的质询,李斯却显得从容不迫。 仿佛刚才那阵难以抑制的焦急情绪宣泄过后,他明白了与粗犷之人交流的方式。 李斯轻轻一笑,此刻他已经成功点燃了卫尉羯心中的怒火,只需稍加平息,此人便会按照他的思路行动。 “卫尉大人,您还未看清事实吗?”李斯说得玄妙无比,不仅卫尉羯摸不着头脑,在场众人也猜不出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看清什么?”卫尉羯戒备地问。 “关键不在于皇位传给谁,而在于万一……万一始皇帝陛下真的驾鹤西归。”李斯面带哀色,深吸一口气,“假如始皇帝驾崩,这大秦将会面临何种动荡局势。” “大秦初建,至今才一代,六国余孽仍怀复辟之心。无论哪位继承大统,都无法比拟始皇帝陛下长久以来稳固的地位。” “因此,当前首要任务是迅速调动始皇帝陛下的御舟,前往琅琊郡。派出精锐力量奔赴徐福所述仙人所在之地,恳请仙人赐予仙丹。”李斯悲痛陈词,情真意切,仿佛刚刚与卫尉羯争执的不是他本人。 卫尉羯听后一愣,没想到李斯竟然还想为始皇帝寻求仙丹。难道……刚才自己误会了他,他只是遵循旨意行事? 他所说的确有道理,若有丝毫生机,寻找仙药自然势在必行。然而,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 卫尉羯叹息一声,“廷尉所言及时,只是始皇帝陛下的御舟体积巨大,沂水尚浅,需依靠纤夫拉动前行。若顺沂水而下,速度定然缓慢,况且御舟并不适合海上航行。” 若凭御舟前往徐福所述之地,恐怕所需时间漫长,非始皇帝所能等待。 李斯深深一叹,“苍天有好生之德,但愿上苍保佑我大秦,保佑始皇帝陛下。” 卫尉羯点头赞同,如果始皇帝能清醒过来,他们也就无需在此争论,始皇帝自有决断。只盼始皇帝能再坚持一阵。 李斯拱手朝卫尉羯略微一揖,卫尉羯下意识地上前搀扶住他双臂。 “卫尉大人,短时间内难以集结足够船工。而护航御舟本就是卫尉军的职责所在,还需仰仗卫尉军的将士,为始皇帝效力。” “廷尉大人,卫尉军全体上下皆愿为始皇帝陛下赴汤蹈火!”卫尉羯扶起李斯,又问:“那么,徐福该如何处置?” 李斯微微点头,随后抬头说:“若要寻找仙人,必须由方士徐福引路。然而,徐福欺骗始皇帝在先,证据确凿。” “不如这样,暂时将徐福关押数日,待御舟启程事宜准备妥当,即将入海时再将徐福押上御舟,为秦军导航。” 李斯挺直身躯,眼中闪过一道冷冽之色,“如此,他才能真正认识到始皇帝陛下的威严不容侵犯!” 卫尉羯点头同意,“如此,甚好!那我就静候廷尉大人消息,卫尉军随时准备出海!” 李斯微微一笑,在卫尉羯不注意的时候与赵高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默契地微扬嘴角。 搞定卫尉羯,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 琅琊大营之外,一队士兵静静地等待着。 这些士兵环绕着一辆囚车,囚车内关押着徐福,他的头部仅露出囚车之外。 囚车狭小,徐福身处其中既无法坐也无法站直,饱受折磨。 尽管身体备受煎熬,但徐福内心却异常激动,虽然仍旧穿着破旧的衣服,蜷缩在囚车之内,却自以为傲。 毕竟,他知道始皇帝渴望长生不老的心愿强烈无比。如果不是如此,以始皇帝的能力,绝不至于被侯生等人几句荒诞不经的谎言所蒙蔽,更不可能被蒙骗长达七年之久。 世人皆知,神仙之事飘忽不定,就像海上的仙山,即便有人常年居住海边,也仅仅是偶尔瞥见过一眼。 神仙之事虚幻无常,仙缘更是难得。徐福上次出行前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一去不复返的准备,为此他还特意挑选了那些方士与六国王室美女私通多年所生的三千童男童女同行。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欺骗了始皇帝,还因为他们打着神仙的幌子行骗!" 令人讽刺的是,那些方士还认为徐福真的会带着他们的孩子秘密逃往别处隐居,为此暗中赠送给徐福许多金银财宝。他们根本未曾想到,徐福此行,完全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只是,因为随行的水师都尉发动叛乱,徐福未能实现自己的目标,那些童男童女如今已在扶桑地区定居安家。 但这并不重要,在徐福看来,九州大地物产丰富、山水秀美、礼仪法治健全,堪称人间仙境。 而当时的扶桑之地尚处于蒙昧状态,当地的土着皮肤黝黑,不懂言语,更不通文字,甚至不知何为廉耻,赤身裸体在阳光下行走,甚至连用树叶或兽皮遮羞都不知道。 这样的景象姑且不论,徐福刚登陆不到两里,就遇到一对野合的男女,两个皮肤黝黑的土着公然在大白天路边野合,即使大军经过,也毫无避讳之意,简直与禽兽无异。 水师都尉虽然是叛徒,但看到有人竟敢在自己的大军面前如此放肆,不禁勃然大怒,冲上前去一刀将两人砍成了四段。 事实上,如果不是水师都尉动手,徐福就算再想寻找仙缘,也会忍不住冲上前去一剑将这两个无耻之徒斩杀。 随后,大军在一个村落中找到了几位穿着完整的人,但他们相貌丑陋,犹如恶鬼。村庄里污水横流,十几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歪歪斜斜,徐福怀疑自己稍微用力就能把它们推倒。 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房屋前后方便,周围的人对此视若平常,无人指责,更无人将其扭送官府。 如果是在大秦,这些人全都会被处斩,全家沦为奴隶! 要知道,秦律中有规定,丢弃灰烬于道路上者斩首! 抛弃灰烬就要斩首,随地大小便更是恶劣十倍! 如此落后的扶桑,徐福从未将其与 他眼巴巴地注视着那名骑士疾驰至囚车跟前,脸色阴沉地瞥了徐福一眼,一阵冷冽的声音飘荡开来:“徐福,可是你?” 徐福费力地从囚车内挪出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诚恳地回应:“正是秦始皇帝寻求仙道的使者徐福!” “可是始皇帝有所召唤?”他紧跟着追问。 骑士面容上掠过一丝讥讽,突然厉声喝令:“廷尉令,将徐福押解至廷尉大狱! 徐福宛如晴天霹雳,心头巨震。 秦始皇渴望长生不老,天下皆晓。而他徐福确实觅得了仙人踪迹,甚至已抵达琅琊营地之前,始皇帝为何不肯相见? 难道说, 皇宫之内,出现了重大变故? 徐福满脸困惑, 虽然他确实在始皇帝面前有所隐瞒,但实际上他确实是去探寻仙道,虽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但也确实偶遇了仙人。 为此,他已将途中遇见仙人的事情上报,为何始皇帝却不见他? 莫非真是出了什么变故? 否则,即使始皇帝对他所说持有怀疑,面对六月飞雪、天象异常这样的奇观,始皇帝必然已得知,怎会不察觉其中与仙人相关的异样? 毕竟,按照他对始皇帝的理解。为了追求长生之道,不惜服食丹药,他又怎会不相信近日发生的与仙人相关的诸多奇异之事? 然而,具体发生了何种变故,徐福却不得而知。 两名秦军士兵走上前来,准备押解徐福前往廷尉大牢。 徐福苦笑一声,其中饱含无奈,跟随两名士兵向前走去。 他内心同样痛苦不堪,尽管自己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追求仙道的热忱却是真心实意。历经磨难,在几乎绝望之际,终于邂逅了真正的仙人。 想到这里,徐福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慨命运待他不薄。 “你竟还敢回来!”正当徐福陷入沉思之际,一声愤怒的咆哮引起了他的注意。 徐福转头望去,四目交汇的那一刹那,他的瞳孔不禁微微收缩。 …… 扶苏喘着粗气,胸中压抑着一股怒火。 据他所知,他与上将军蒙恬带着仙人的遗物——仙石、仙人所留下的天书以及仙人炼制药渣,一路返回,本打算向始皇帝禀告世间确有仙人存在,长生之术也许真的可行! 却不料始皇帝性情大变,直接将他们二人投入大牢。 尽管这牢狱与其他牢狱有所不同,他们在狱中的待遇依然保持着原有的规格,饮食如常,甚至连休息也不像普通犯人那样席地而卧。 越王宫虽破败不堪,毕竟曾是王者居住之地。牢中尚能看见天空,时常有鸟鸣传来,有时还会出现如昨日那般的奇特天象,生活并不单调乏味,甚至还提供有棋盘娱乐。 第52章 始皇帝为何会选择他来担任秦二世的君主? 若论过错,他们二人其实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或许只是因为言语唐突,无意间触怒了始皇帝。 想到这里,扶苏心中愈发焦虑,如今天象怪异,不知是否与云梦山上的那位仙人有关。然而他身处牢中,无法见到始皇帝,只能空自焦躁。 今日正愁绪满怀,却见一人走了进来。 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扶苏心中的怒火瞬间涌起,他怒喝一声后,看到一旁的蒙恬也站了起来,同样怒目而视。 正是因为徐福等方士对始皇帝有所欺瞒,也正是由于方士们的胡言乱语,才导致始皇帝不再相信神仙之说!以至于他们亲眼见证了仙人,却引发了始皇帝的雷霆大怒。 所谓仙缘难得,或许这就是始皇帝,乃至整个秦国的劫难。 近来,扶苏常常思考,昔日庄子避世不出,置身世外,不参与世俗纷争。在那个百家争鸣的时代,又有谁能甘愿隐姓埋名,栖居深山? 扶苏熟读圣贤典籍,对百家学说了如指掌,但对于“道”的理解却没有深入探究。而今,他竟也认为,是否如庄子那般超脱,真能羽化登仙? 或许,要遇仙缘,还需潜心修行数载? 那些方士曾夸夸其谈,仿佛连天地万物都能从口中说出,更别提所谓的仙丹了! 扶苏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徐福身上。 可能是因为扶苏叫住了徐福,卫尉军并没有催促徐福前行。 此刻,扶苏除了愤怒之外,又滋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徐福此次归来,除了面临死亡并无其他选择。扶苏微皱眉头,对此感到颇为惊讶。 他究竟是如何有勇气回来的? 而且,他竟然是由卫尉军押解回来的,当初派出追捕徐福的是秦国水师,徐福怎会被卫尉军擒获?要知道,卫尉军乃是始皇帝的贴身护卫,平日里并不插手这类事务。 再加上徐福现在这副模样, 形容憔悴,衣衫破旧,回想他当初出海时的排场,是多么的风光! 始皇帝亲自下令打造的大船,加上三千童男童女随行,如此规模浩大的出海阵仗,古往今来前所未闻! 扶苏不由得猜想,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然而,他在经历如此困厄之后,精神状态却又显得格外良好,仿佛风霜雨雪只侵蚀了他的容貌和遮体的衣物,而非他的意志。 …… 徐福瞠目结舌。 他只知道,由于自己的原因触怒了始皇帝,始皇帝自然会对所有方士产生不满。刚才,他还以为这里关押的是其他方士。 眼前的二人他并不相识,但二人却认得他,看来应是朝廷显贵。在他为始皇帝寻找仙药之前,他曾居住在宫中,出海之时,到场的都是始皇帝的亲信。 再从二人的穿着来看,显然并非普通的犯人。 刚才出声制止他的男子,一身肃穆的黑色衣裳,黑色乃尊贵之色,非寻常人能穿。仔细观察,衣服上还绣有暗纹。衣领做工精细,腰间佩戴玉饰,显然是皇室中人。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即使在盛怒之下,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莫非,他就是公子扶苏? 而另一位,则是身材魁梧,自带威严,仿佛连砍头溅血之事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如此威猛,无疑是秦朝赫赫有名的上将军蒙恬! 想到这里,徐福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眼神中充满困惑,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低声询问:“敢问二位可是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 那温和的公子并未回应,反而是旁边那位壮硕的汉子答道:“正是!” 徐福心中一惊,面上现出惊讶之色。 公子扶苏一直深受始皇帝喜爱,素有贤名,民间提及更是赞誉连连。至于蒙恬,这位英勇善战的将领,堪称秦朝第一猛将,统率三十万长城大军,为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两位,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徐福虽然痴迷于仙道,但他并非愚钝之人。这二人究竟犯了何事,竟能被关押在廷尉牢中。 “原来真是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徐福拱手行礼,“在下不解,二位为何会在此处?” 听闻此言,扶苏冷笑一声,他上下打量了徐福一番,平静地说:“你又为何在此?你不是去寻仙了吗?” 徐福再次行礼,面带和 尽管青春永驻和始皇帝追求的永恒生命不尽相同,但究其核心都是为了守护生命的源泉,让人不受肉体衰老的影响而逝去。 大秦初建,无论是对于朝廷臣僚还是亲子之情,扶苏都深深期盼始皇帝能够长久在位。大秦需要始皇帝的引领,而他自己也需要父亲的陪伴。然而,经过漫长的努力,终于找到了这样的逆天之术! 扶苏眼眶泛红,转向徐福坚定地说:“你还不赶快向始皇帝禀报此事!” 倘若始皇帝得知这一消息,必定会欣喜若狂,徐福怎会出现在这监狱之中?一定是他在上报信息时出现了差错! 当扶苏看到徐福微微低头时,心头不禁涌上一阵冰凉。只听徐福缓缓说道:“按照道理,始皇帝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听闻此言,两人皆是一愣。 按道理?已经知道? 这样的话语令扶苏感到困惑,如此重要的事情,徐福难道没有亲自面奏吗?扶苏深知始皇帝的性格,即便他对徐福心存不满,但如果徐福带来遇见仙人的消息,即使始皇帝内心存疑,也必然会召见徐福,让他体验到帝王的威严,以及因被欺骗而产生的愤怒。 “既然始皇帝已知情,那你为何还在这里?”蒙恬提出疑问。他也明白,始皇帝必然急切地想要徐福引领去寻找那位仙人。 徐福回应:“公子与上将军有所不知,始皇帝也来到了琅琊营地,我正是从那里赶来此处。” 两人再度愕然,始皇帝渴望大秦千秋万代,追求永恒的生命,天下皆知。 始皇帝身处琅琊营地,如果徐福未曾前往倒也罢了,但徐福既然也到了琅琊营地。始皇帝未召见徐福,这不符合他的性格特点,再加上近日出现的夏雪异象,就算始皇帝再怎么不相信,至少也会召见徐福一见。 扶苏突然意识到,不对,非常不对。始皇帝有宫殿可以居住,为何要去琅琊营地呢? 他瞥了蒙恬一眼,轻声问道:“你说,始皇帝为何要去琅琊营地?” 蒙恬也感困惑,他始终跟随扶苏,自然不清楚始皇帝的用意。 “恬也无法揣摩圣上的意图。”蒙恬回应。 扶苏的目光落到了外面看押徐福的卫尉军身上,“你去传唤狱官过来,说我有话问他。” “诺。” 尽管扶苏身陷囹圄,但他身为始皇帝之子,调动人员仍有一定的权力。" 只见一名狱官双手揣在袖中,低垂着头,快速迈步走近扶苏,停下脚步后恭敬行礼。 “我要问你,近日可有重大事件发生?”扶苏严肃地问道。 狱官始终低垂着头,面部看不见表情,“回公子,关于始皇帝行动的目的,某实不知。只知道始皇帝派遣幼子胡亥带领卫尉军前往琅琊台斩杀蛟龙,以此祭祀上天。” 狱官说完,扶苏一时愕然,为何突然要斩蛟龙祭祀上天呢? 在秦朝,无论是大小事务祭祀上天乃常例。但每次祭祀都有其目的,春天时天子率群臣耕田祭祀,祈求丰收;岁时,天子率百官祭祀,祈求安宁。 如今并非适宜祭祀的时节,更何况,纵然有重大事务需要祭祀上天,斩杀蛟龙之举显然过于宏大。 正当扶苏陷入困惑之际, 蒙恬忽然严厉地追问:“无缘无故,始皇帝为何要斩蛟龙祭祀上天?!”蒙恬天生自带一种威严气质,或是源于他壮硕的身躯,或是源自沙场征战的经历,在刀光剑影中铸就了他的威猛形象。 狱官在听到蒙恬质问的瞬间,整个身子都不禁颤抖起来。 上将军与温和的公子扶苏不同,扶苏虽谦逊随和,而蒙恬即使表现出谦和之态,旁人也会觉得敬畏。 扶苏注意到狱官身体颤抖,缓和语气道:“你尽管如实相告,我们并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狱官吞吞吐吐,“听说……听说始皇帝打算废黜一位公子为平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颇感意外。 整个监狱鸦雀无声,仿佛都在等待扶苏开口。 始皇帝废黜公子,贬为庶人,那位公子究竟犯下了何种过错,以至于始皇帝下此诏令?大家心中虽然猜想,但在公子扶苏面前,都不敢轻易出声。 扶苏心中一紧,始皇帝若要废黜公子为庶人,根本无需通过祭祀上天这种形式,只需一份诏书或口头传达命令即可。 然而,有一个人却与众不同,若要废黜此人,必须祭祀上天,征询上苍的意见! 而这个人,正是大秦法定的储君,也就是——太子扶苏! 蒙恬下意识看向扶苏。 自从遇见仙人以来,接踵而至的诸多变故都显得颇为蹊跷。先是始皇帝在得知仙人之事后勃然大怒,他与公子扶苏一同被关押进大牢。紧接着又出现了夏日飞雪的奇异景象。 想起初次见到徐福的情景,他的惊讶远超过了愤怒。此人竟然真的回来了,而且还遇到了仙人! 没想到,始皇帝却未予接见。 又听说始皇帝即将废黜公子扶苏!实在令人感到心寒! 原来斩蛟龙祭祀上天,原来是向上苍谢罪。 自周朝起,便有了立嫡长子为继承人的制度。所谓立长不立贤,立嫡不立庶,长子自诞生之日起便是继承父亲伟业的天然人选。 若有违背者,便是悖逆天道。一旦逆天而行,就必须举行盛大的祭祀,以求上苍宽恕。祭祀所用的供品越大越好,就如同今日斩杀蛟龙一样。普天之下,还有比蛟龙更为庞大的生物吗? 始皇帝采取如此大的举动,还能是为了废黜哪位公子? 始皇帝尚未册封皇后,所以并无嫡子的说法。那么自然要从年长的儿子们中考虑,在他的众多儿子中,年纪最长、身份最尊贵的,无疑就是太子扶苏。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迷惑之中,扶苏的贤德,举国皆知!且不论文武百官,还是黎民百姓,对他都赞誉有加,加上他曾在北方戍边多年,熟知兵法战阵。 虽然无人敢公开说出,但在天下人的心中,扶苏无疑是秦二世的最佳人选。如果公子扶苏继位,那绝对是众望所归。 始皇帝为何要废黜公子扶苏? 如果不是公子扶苏登基,又有谁能担此重任? 胡亥? 胡亥乃胡族女子所生,品行不佳,素来传闻他在宫中经常殴打教诲他的博士,这样一个不尊师重道之人,如何能承担得起如此重任? 况且,此子性情反复无常,胸无大志,若大秦交到他手中,岂不是会有二世而亡的风险? 始皇帝为何会选择他来担任秦二世的君主? 众人面色涨红,眼中满含压抑的怒火,心中更是愤慨不已! 他们带着几分怜悯的神色看向扶苏,扶苏仁慈,如果他成为秦二世,胡亥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然而胡亥不同,这位次子心狠手辣,如果他成为秦二世,恐怕扶苏将毫无活路。 扶苏心中一阵剧痛,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苦笑着。 自他降生之日起,便勤奋好学。父皇政务繁忙,很少来看望他,但母后常言,父皇胸怀大 始皇帝赫然以天子身份入驻军营,而非选择居住在数里之外的琅琊行宫,此举背后的原因显而易见——若非忧虑自身安危,何至于此?这位开国之君,久经风霜,断不至于时刻疑惧自身处境。同样,在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之际,他愈发感到不安,因而更加依赖身边的卫尉军力量。 蒙恬沉声道:“始皇帝对于寻求长生不老之道的渴望如饥似渴,倘若他对徐福有所怀疑,不予接见倒是可以理解。然而当前诸多异常征兆均与此事相关,到了这般地步,始皇帝岂会还认为徐福所说为虚?他避而不见,加上进驻军营之举,以及派胡亥前往斩杀蛟龙,无不表明他或许已意识到,时日无多,亟需提前为大秦规划未来。” “也许……”蒙恬紧锁眉头,“也许此刻始皇帝已无法处理政事!关于徐福归来的消息传来,却未必能传入始皇帝耳中。” 众人心中一惊,深知蒙恬所言确有道理。始皇帝一心向往长生,但他的初衷是为了保全天下的长久安定!当他察觉到自己无法长生,抑或失去了长生的机会时,必将把重心放在国家大局之上。 当前对大秦至关重要的,无疑是下一代天子的人选。 第53章 传言,天人能够与日月争辉,与山海共生! 因此,始皇帝派遣胡亥前往斩蛟,既旨在罢黜公子扶苏的地位,同时也借此机会让胡亥接受上苍考验,有望成为秦二世。 扶苏心神剧震,喉咙一阵干涩,刚才还在为始皇帝可能废黜自己而忧心忡忡,此刻听到始皇帝身体欠佳的消息,心中自然牵挂不已。相比于公子之位,始皇帝的身体安康才是重中之重。 他紧张地询问:“是否……还有其他可能?”嗓音越发沙哑,心跳如鼓,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存在。” “什么!”扶苏心中涌起一线希望,凝望着蒙恬。 其他人也同样期待地看向蒙恬。 “另一种可能性。”蒙恬环视四周,低垂双眼道:“那就是始皇帝陛下,已然……驾崩。” 这话如同洪钟巨响,重重撞击在扶苏心头。 众人皆愕然,不敢说出一句有关天子生死的话语,毕竟妄议天子生死,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应当……”徐福刚开口,众人的视线即刻集中在他身上。 “你有什么话快说,这样吞吞吐吐是要急死谁!”蒙恬厉声喝道。 徐福回应:“我来时,是与医官夏无且同行。” 刹那间,现场寂静无声,静得能听见众人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 约莫一刻钟后,扶苏长长叹息一声,强撑起身体,“看来,始皇帝陛下确实身体不适。” 医官夏无且都出动了,身体抱恙是肯定的了。 尽管扶苏在徐福说完后,内心已经确认此事,但现场的人们仍然未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们难以置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恍若梦境。 始皇帝自幼肩负重任,少年时期即登基为秦王,引领秦国走向强盛,最终统一六国。韩、赵、魏、楚、燕、齐,这些昔日强国逐一消亡,大秦疆域日益广阔。 随着始皇帝统一六国的那一天,终结了长达五百多年的动荡时代,天下终于迎来了太平,百姓从此不再遭受战火侵扰。 回顾这五百多年的历史,齐庄公、秦襄公、楚文王、齐桓公、秦孝公、赵武灵王……几十位国君,无一不是杰出人物。六国纵横捭阖,最终成就了一国之霸业,齐聚在一国之中。 始皇帝,的确无愧于“始皇帝”的称号! 统一车轨,规范文字,修筑长城,整治水利,甚至连驿站设置都在十里一设! 或许国内民众并不了解始皇帝的作为,不明白这些举措将会泽被万世!然而放眼天下,无人不称赞始皇帝,他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 可是…… 可是这样一位伟大而传奇的君主,一位足以照亮千古的人物,竟然也会有离世的那一天。 天子诞生于乱世,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还未目睹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怎忍离世,又怎舍得离世!就在这一刻,他们领悟到始皇帝追求长生不老的那份执着,甚至比始皇帝本人更为渴望他能长生不老。 倘若始皇帝离世,大秦将会何去何从?是否会延续千秋万代,还是会如周朝那样,走向分崩离析。 无人敢想象,始皇帝离世后的大秦将会怎样,这个世界又将会怎样。 仅仅是稍微想想,便已令人悲痛万分。 扶苏倚靠在墙上,良久无法回神。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华阳夫人尚在人世。华阳夫人对他疼爱有加,加之母亲的宠爱,尽管父亲严厉,但他自幼就是父亲疼爱的儿子。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仿佛就在某一天,华阳夫人溘然离世。华阳夫人的弟弟昌平君起兵反叛,父亲亲自用白绫结束母亲的生命,自此以后也渐渐疏远了他这个长子。 然而他从未怨恨过,从未怨恨始皇帝亲手结束了母亲的生命。因为母亲从昌平君反叛之时就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注定死亡。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她反复教导他,“始皇帝的所作所为实属无奈,你要原谅你的父亲。” 每一次,他都含泪点头,母亲会抚摸他的头,“我的孩子聪明伶俐,将来定能辅佐父亲,减轻他的忧虑,到那时,父亲一定会改变对你看法。” 始皇帝对待敌人的态度素来严酷无情,而他作为楚王遗留的血脉,始终是个隐患! 尽管如此,楚王血脉的问题终究是个棘手难题,不断有楚国旧臣找上门来,希望他暗中投靠,尽管他并未答应,但却不可能瞒过始皇帝。然而始皇帝却从未追问,反而依然按照储君的标准来培养他。 那时他便明白,父爱子,并非凭借言语衡量深厚与否。 他至今仍清晰记得,十五岁那年,秦宫博士向始皇帝禀报,“太子仁德宽厚,勤奋进取,学问精进,十年间已学尽我毕生所学,已无更多学问可以教授太子。” 始皇帝闻讯大喜,连续几天都心情愉悦,自豪地向朝臣宣布,并笑着问当时的丞相王绾,“你觉得我的太子如何,能否担当治理国家的重任?” 王绾答道:“太子学业已成,接下来还需通晓军事,如此文武双全的君主,将成为天下之福祉。” 彼时,尚未痴迷于追求长生的始皇帝极为欣喜,立即安排他前往河套地区,担任大秦第一名将蒙恬麾下的司马。" 当时,世人皆认为始皇帝将他贬谪至边陲之地。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始皇帝在为他铺设道路。若要成为秦二世,不仅要在庙堂之上有治理国家的能力,更要具备足够的实力守护大秦江山。蒙恬将军英勇善战,他无需过多付出就能积累军功。 始皇帝的良苦用心,他并非未曾感知。 没想到,如今……如今始皇帝竟然要……离他而去。 扶苏心如刀绞,只觉得胸口好似被巨石堵塞,无处排解。 “寻仙使!”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扶苏下意识地回头,只见蒙恬此刻 越是凝神细看,脑中愈发昏昏沉沉,甚至伴有阵阵恶心感。 偶尔显露出的颜色,或是炽热的金色,或是深邃的黑色。 徐福深知自我局限,尽管只有寥寥数行文字,却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难以驾驭其真谛。 他尝试破译这些文字,仅能做到把它们的形状勉强记忆下来,如同临摹图画般,凭借记忆将其描绘出来。 即便如此,即使是以绘画的方式来记录,他依旧无法辨识,也无法将它们抄录下来。 每当决心静心研读,总会感到胸口一阵压抑,口中的鲜血随之喷涌而出,洒在那些神秘的文字上。经历多次这样的情况,他从中领悟到一丝极其玄奥的感触,仿佛灵魂脱壳,悠然升腾,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准确传达。 他暗自思忖,若有实物可以验证该有多好,然而神仙之物岂是轻易可求的? 没想到,公子扶苏与上将军蒙恬竟然得到了一部天书! 徐福惊讶地询问:“请问上将军,这部天书是从何处得来的?” 蒙恬与扶苏互望一眼,扶苏微微颌首示意。 蒙恬这才解释道:“这部天书源自云梦山的一位神仙所留,我等到达时,那位天人正打算前往琅琊。这位天人或许就是你在海上遇见的神仙之一。” 徐福闻之震动,嘴角抽搐,内心狂喜不已! 他确实得到过神仙传授法门,遗憾的是未能亲眼目睹神仙容貌,因为整个授法过程均在梦境之中。虽有些许缺憾,但他不敢奢求更多,能得到神仙亲自传授法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然而清醒过来,心头总有种不踏实之感,或者说存在某种不确定性。 毕竟未曾亲眼看到神仙的样貌,加之长时间航行于海上,身心疲惫,头脑混沌。时常思考,究竟真的是偶遇神仙,还是仅仅神仙远程施法? 两者看似相近,实则迥异! 若是真正遇见神仙,那么神仙必定就在那片波涛汹涌的海域,十有八九,就在霞光涌现的地方! 而今日听闻扶苏与蒙恬所述,显然并非自己的臆想所致。 更何况,竟是来自云梦山的神仙。云梦山作为一处闻名遐迩的神灵之地,几乎是所有寻求仙道之人耳熟能详之处。 云梦自古以来即被视为神圣之地,曾是楚国领土。 楚地盛行巫术,甚至音乐都与鬼神之事紧密相连,着名诗人屈原就创作过《招魂》一曲,用来祭祀。楚人对此并不恐惧,反而对神灵充满敬畏,而神灵也世世代代护佑着楚地。 尤其是云梦山一带,相较于楚地其他地方显得荒芜,只因其地理位置偏远,终年被云雾环绕。虽人口稀疏,却弥漫着浓郁的仙气。 这样的地方,恰恰是最适合神仙居住的场所。 当初没有向始皇帝提及此处,原因并非别的,正是因为楚氏家族势力强大,始皇帝对此有所避忌。如今看来,正是这个顾虑,耽误了寻找神仙的良机! 实在是惋惜至极! 再说,上将军蒙恬称那位神仙为天人! 在普通人眼里,神仙与天人或许并无差异,但实际上二者并不相同。修为达到极致的方士,可被称为神仙。 神仙,是人类所能企及的高度。 而天人,则是道教所追求的理想状态,或掌握宇宙运行规律,或道德品质媲美天地。能成为天人者,必然具有深远的大道修养! 而且,天人的境界绝非常人所能抵达,必须拥有上古神人的血脉。更有传说,这种血脉必须纯净,也就是说父母双方都需具备上古神人的血脉。比如夸父、后羿,乃至精卫,但这些人无一被真实目睹过。 传言,天人能够与日月争辉,与山海共生! 天人一直是所有方士仰慕的存在,而上将军蒙恬与公子扶苏竟然拥有一部天人遗留下的天书! 数十载光阴! 我苦苦寻觅仙道几十载,终于……终于感动了上天吗?我的虔诚之心,天人亦感知到了! 徐福此刻呼吸急促起来,他嗓音微颤:“敢问公子扶苏,是否能让在下一览天书的真面目?” 扶苏神情平静地看向蒙恬,微微抬起眼帘。蒙恬随即从怀中取出天书。 徐福双手剧烈颤抖,将天书捧在手中如获珍宝!若非它沉甸甸的质感,恐怕又要怀疑这一切犹如梦幻! 这部书外覆一层封皮,材质不明,触感粗糙却异常坚固,仿佛专为承载墨迹而生。不同于现今的布帛和竹简,它更易吸收墨汁。 而书中的内页细腻光滑,甚至比起公子扶苏身上所穿的衣物更为丝滑。 更为奇妙的是,这本书层层叠叠,既能容纳大量文字,又不占用太多空间,实属难得之物!此物定非凡间寻常之物! 打开书页的那一刹那,徐福眼前一片漆黑。 这些字怎么如此奇特?前所未见的文字书写方式啊。 始皇帝已统一了文字,大概是由于天人不受始皇帝制约,所以他们的文字与众不同。 徐福自然不知晓,这书上的字体乃是行楷,甚至是简体行楷。 秦朝统一的文字为小篆,随后发展出隶书、楷书、草书、行书,直到几千年后才有行楷出现。幸好徐福修行道法,道家本就有符文的概念。如今许多方士通过符文来驱邪避凶。 尽管符文并非随意涂鸦,而是更接近后期草书的形式。只不过符文是采用小篆形式书写的草书。 徐福虽然不了解草书的概念,也不清楚草书介于行楷之间的演变,但他仍然能察觉到这些文字与符文的相似之处。 几千年后简化了的文字造福了无数学子,却让现在的徐福颇感困扰。 大致揣摩来看,似乎是一部“天人传”? “吾于山中修炼气息,浑然忘却尘世岁月。今日得以窥探天人之道,将前往琅琊,探寻天地间的神奇药物加以修炼。”徐福皱紧眉头,文中字迹并非一眼就能识别,他是根据前后字句揣测含义。大约意思应该没错。 尽管解读的过程中有些磕磕绊绊,但至少他能读出个大概。 蒙恬和扶苏面面相觑,他!他竟然能认出来? 近几日,虽然二人一直被困在大牢中,却并未虚度时光。一有机会便研究这本天书,反复翻开又无奈合上。之所以如此,实在因为毫无头绪,根本无法识别其中的文字! 况且在这短短几句话中,无疑蕴含着深奥的专业知识。天人断然不会浪费精力写下无关紧要的内容。提到专业,自然意味着二人都算是门外汉。 于是两人连续几日尝试阅读,有时能识别出一两个字,便尝试据此推测前后文的含义。然而这种方法依赖于概率,猜测失误的可能性很大。 谁知徐福竟然能直接念出内容! 尽管他的语气有些犹豫,甚至带着不确定,但他显然是能把握住文章的大致含义。 二人欣喜若狂,只盼望着徐福能领会天人所说的内容! 毕竟,识字是一回事,理解其中的意义又是另一回事! 徐福全身心沉浸在其中,捧着天书就如同与天人面 徐福将神秘古籍展示给蒙恬与扶苏观看,两人专注审视,只见此页上赫然印刻着三个大字。 第54章 我如何能掌握天道之力? 其中两个字,扶苏与蒙恬尚能识别,那正是“谷丹”二字。 “谷丹”二字在后世简体字中,与小篆形态相差无几,因此他们能迅速辨识。 然而首字并非“去”字,倒似是“辟”字。 只是此时尚未出现“辟谷”的概念,修炼之人通常称之为“断谷”或“避谷”。 “断谷是何含义?”蒙恬虽饱读诗书,但由于专注于军事,对于非兵法类知识涉猎有限。 而扶苏却若有所思:“莫非是指不吃五谷杂粮,以吸取天地精**食?” 徐福敷衍地行了一礼,满眼渴望地盯着古籍上的文字,无奈大部分内容他都不识,只能凭借推测和揣摩。 此刻,他的面色阴晴不定,扶苏见状不敢催促,而蒙恬则情不自禁地靠近徐福,共同研究那所谓的“避谷丹”。 蒙恬的目光掠过古籍,突然间神情一震。 他伸出手指,指向“避谷丹”这一页旁边的页面,喜悦的声音响起。 “这四个字,莫非正是‘长生不老药’?” 面对这样的发现,徐福等人都陷入了沉思,手持此古籍,似乎始皇帝的病情并非无法挽救。但这古籍毕竟源自天人,不仅其中含义唯有专业人士才能领悟,而且上面的字迹也非普通人所能解读。 尽管在阅读扉页时还能借助猜测理解,但接下来的内容涉及炼丹术,任何猜测都必须与真实的含义相符。 “长生不老药?” 难道真的存在这种灵丹妙药?究竟是上将军蒙恬看错了, 还是……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妄下结论。 徐福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一阵眩晕,他聚精会神地查看,果然看到扉页上规规矩矩书写着四个大字。在这四个字中,他只认得一个——“长”字。 古籍上的“长”字与当今大秦通行的文字差异不大,只是顶部一横下面稍有一点装饰,一竖两侧各有两个点。 “长”字源于象形造字,与刻在甲骨上的形态虽有差异,但也仅仅是多了顶部的一横。而眼前的字与“长”字类似,只是顶部一横下没有那个规整的圆圈装饰。 在甲骨文中,确实没有这个圆圈装饰。 对徐福这样曾见识过古代巫师甲骨占卜的人来说,这个字一眼就能认出。 至于剩下的三个字,与徐福所熟知的大相径庭。 “生”字采用会意造字法。 所谓“生”,意味着人的晨曦时光,正如朝阳升起,人亦随之苏醒。 追溯至甲骨文时期,也有象形意味,“生”字描绘的是将人释放,寓意重生。其形状更像将人从囚笼中解放,视为新生。 除此之外, 还有一种说法是从“??”从“人”,其中“??”读音近似“恶”,凡含此部首的字,大多与死亡相关。 然而眼前这个字,既无释放囚禁之意,也无人晨之意。 唯有最后一种解释,有待进一步探究。 再说“不老”中的“老”字,它来源于“出”字,有破壳而出之意,并含有“支”字的含义,取植物蓬勃生长之意,笔画应当尖锐,而非现今缺乏破壳而出的意境。 至于“药”字,在金文时期,是以“艹”作形旁,“乐”作声旁的行声字,取“艹”部的“ao”音和“乐”部的“y”音合并而成。 至小篆阶段,“药”变成了会意字,表达的意思是以草药为主要材料,治疗各种疾病。 徐福头痛不已,眼前的字怎么看都不像是“长生不老药”,或许蒙恬将军的理解有误?" 徐福提议:“不如我们继续往后看?” “一切听凭仙使安排。”蒙恬果断应答。 徐福心中一惊,显然这位上将军也没有十足把握。他继续翻阅下去,十几页后就看到了末尾。 徐福略显尴尬地看向一脸困惑的扶苏和蒙恬,“这么说来,上将军所指的,恐怕就是‘长生不老药’了。” “此事关系重大,切勿臆测。”扶苏严肃地说。 徐福点头表示明白,倘若始皇帝本还有一线生机,却因误服他判断错误的药物驾鹤西归,那么株连九族的惩罚只怕都算轻的。 他用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重新回到刚才那一页。 要是徐福能预知后世汉代许慎所着的《说文解字》该有多好!再配以后世的《新华字典》,他现在的困扰就能迎刃而解。 徐福并未气馁,毕竟这是来自天人的古籍,若轻易就能读懂,岂不是人人都能洞悉其中奥秘。 古籍上的字看似与秦朝小篆迥异,实则内在关联紧密,往往同一个字的不同写法看似毫无联系,却能在字形上相互对应,且时常令人惊叹其微妙之处。 这是因为汉字本质上是基于象征符号构建的组合文字,只要了解那些象征符号,比如圆圈中一点代表太阳,自然就能从“日”字中对照出某一固定变化模式。 无论字体如何变迁,象征符号始终不变。 即便有其他的造字方法,也不外乎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和假借六种。 但在严格意义上,转注和假借属于用字法则。四种造字法从根本上说,仍离不开最初的象形符号基础。 汉字作为一种极高智慧的文字体系,包含单体字和复合字两类。单体字自然不必多说,主要是象征符号自身的变体。而复合字则是多个象征符号组合而成,例如“日”“月”并列构成“明”,其中,“日”“月”为象形,而“明”则是在象形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会意字,表示日落后月升,恰为拂晓。 更重要的是,即使后来创新的文字或是发生较大变化的文字,也能通过另一种原则去辨识,那就是一个符号作为偏旁部首表达其意义,另一个符号则表达其读音。比如金文中的“药”字,从“艹”从“乐”,取“艹”部行声、“乐”部发声。这也是一种在象征符号基础上衍生出的形声字。 最后提到的指事造字法则尤为便捷,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上下”二字。在小篆中,这两个字尚未加上最后的两点。“横线上有竖线”为“上”,“横线下有竖线”为“下”。 徐福在心里为自己鼓劲,三个字而已,我怎可能确定不下来! 没错,不是像先前那样大致猜测,而是必须准确无误地确认。 关键就在于第二个“老”字。 老,由“??”从“人”组成,但书写方式并非如此简单,而是要在“??”字基础上添加其它元素。 “可有笔墨?”徐福意识到仅仅思考难以猜透,不如写下来更为直观。 “有的,我这就去为仙使取来。”蒙恬起身,走到之前他与扶苏交谈之处,取来了笔墨。 徐福接过蒙恬手中的笔墨,伏在地上开始书写。先写下了一个“??”字。 这个字越看越觉得与古籍上的“老”字有相似之处,究竟是哪里相似呢? 徐福眼前一亮,“??”部在后来演变成“老”部,如果将 扶苏略显困惑地轻轻点头。 徐福进而阐释:“玄,乃天之意。指出无论是无欲之人抑或是有欲之人,皆源于同一片天地之气。” 徐福突然领悟,确乎如此。世间何来不朽之药?原因在于人的精神永恒,仅是肉体易逝。唯有超脱世俗、淡泊名利的修行者,因其摒弃俗世欲望而得以长久。 而那些沉溺于欲望的人,他们的肉身易衰亡,正因有所追求。 “我今日留存不朽之药,等待有缘之人获取,以救其肉身。” “人体能够长存,依赖五行之气均衡存在,木象征生机,若体质虚弱、濒临死亡,往往是由于木气匮乏,需采集凝聚木之精粹以修炼提升。” “生命力充沛,则生命得以延续,故此,即为不朽之药。” 徐福几乎是颤抖着诵读这些文字,仅仅几句,却已感到身心疲惫,仿佛随时会倒在地上。 竟然如此耗损心神! 他稍作停歇,深深吸了两口气,继续阅读,“人与万物并无本质差异,既生,必有死。若欲炼制不朽之药,实乃违背自然规律。天道运行有序,不论帝王贤愚,均不因此而改变,更不会为悖逆天道者预留空间。” “因此,不朽之药必须融入天道之力,否则将遭受天谴,无法承受。” 徐福感慨万分,“原来关键点不过两点,一是木气充盈,二是融合天道之力。” 在场众人无不震撼,尽管仍感困惑,但听到徐福的解读后,纷纷认为确实揭示了不朽之药的炼制之法,并且合情合理,实乃天人智慧的体现! 虽不明徐福为何读着读着显得如此虚弱,但他们聆听之余,反而愈发精神振奋! 然而根据文中所述,人间无人能炼制不朽之药,唯有神仙方可为之。 天下方术之士果然多为欺世盗名! 天道之力…… 顾名思义,必然包含了天道奥秘。凡人又怎能驾驭天道? 虽然这一要求极高,即使难以实现,只要有丝毫机会,也定要一试。 如今这是救治始皇的唯一途径,纵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奋力一搏! 始皇病重,却并非绝望之境。倘若真的无力回天,那就坦然接受命运。明明始皇尚存一线生机,怎可轻易放弃! “寻仙使者,你是否愿意为始皇炼制此药?”扶苏询问徐福。 徐福一愣,天书中明言唯有天道之力方可炼药。 公子扶苏此举究竟何意? 我如何能掌握天道之力? 然而转念一想…… 我曾受天人传授法门,这寻仙使的身份原本颇为戏谑,如今却是实至名归。虽然离真正理解天道尚远,但放眼天下,还有谁能比我更接近领悟天人之力? 徐福恭敬施礼,“公子信任于我,我愿为始皇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扶苏点头赞同,“既然如此,上将军蒙恬迅速筹备炼丹所需之物。” “遵命!”蒙恬领命而去,立即着手安排炼丹所需物品。 扶苏身为皇室公子,即便有传言始皇欲因某事除掉一位公子,即便沦为庶民,扶苏依旧仍是始皇的嫡长子。 他虽失去了公子的尊荣称号,但始皇也不会容忍他的嫡长子受到低级官吏的侮辱! 监狱官员无人敢对扶苏不敬,同样无人敢违背扶苏之令。 此地原是越王宫殿旧址,许多物件易于寻找,加之廷尉监狱内曾囚禁过方士,存放了不少炼丹用的丹炉。 当初始皇还未下令铲除天下所有方士时,方士拥有丹炉,方士被处决后,丹炉作为物证被保存在仓库之内。 因此,在廷尉大狱中稍加搜寻,就发现了多个丹炉。 扶苏从中挑选了一个最为精致的。 徐福却陷入忧虑,天书中明确提及需要木气精华,但该从何处觅得这样的木气精华呢?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木气精华矣。”徐福叹息。 “我们从云梦山上带回的药渣,是否可以视为木气精华?”蒙恬忽然提议。 徐福一惊,没想到还有天人遗留的药渣! 扶苏和蒙恬那次云梦山之行,收获竟如此丰富,早知如此,我也该先去趟云梦山。若此次成功,结束后务必立刻赶去云梦山,看看能否拾遗补阙。毕竟,一旦始皇因这不朽之药康复,云梦山必将被秦军严密封锁,届时再想从中取得任何宝物,绝无可能了。 “上将军可有药渣?”徐福询问。 蒙恬从怀中取出一块包裹好的布巾。徐福接过药渣,甫一打开,一股清冽的气息瞬间遍布全身。 清新而冰凉的香气四溢开来。 徐福脸上掠过一丝异彩。 他曾在海上昏迷时,闻到过类似的清新气息,只不过,比起眼前的药渣,那种气息强大了不止百倍!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感觉体内仿佛有一股清流流淌,让他身轻如燕,畅快无比。 如此看来,这些药渣的确可以用于炼药! 徐福大喜过望,果真是天人所赐,连遗留的药渣都如此神奇。 回顾这段时间的经历,恍如梦境。 先是得到仙人传授法门,继而发现传世不朽之药的秘密,更是成为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能解读天书的人。 此生无憾矣! 若能成功炼制出不朽之药…… 看着扶苏已经准备好丹炉,徐福握着药渣的手不禁微微颤抖,刚才阅读天书时的身体亏虚之感,在接触到药渣的清香那一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此刻思维也比之前更为清晰。 他才意识到肩上的重任,突然有种天下安危系于一身之感。心中虽有畏惧,但为了始皇,甘愿赴汤蹈火。然而这药真能炼制成功吗? 首先来看看这药渣威力到底有多大。 他用右手食指蘸取一点药渣放入口中,轻轻舔舐。药渣不再只有淡淡的清香,而是变得浓郁诱人,让人忍不住想尽情品尝。 闭上眼睛,仿佛身处蓬莱仙境,与群仙共游。 然而意识却十分清醒,并非处于迷糊状态。果然是天人恩赐! 随后,一股清泉般的舒适感从口腔直抵腹中,经过五脏六腑,随着心跳的每一次跃动,源源不断地注入血液。 第55章 蒙恬用力握住腰间的短剑柄。 血液流动的感觉,如此真实鲜明! 他首次真切体验到自身血液疾速奔腾的景象。 血流虽不畅通,每当遇到阻塞之处,冲击力更强,仿佛下一刻就能冲 “好!”扶苏答应下来,蒙恬便指示狱官引领他们前往一处洁净宽绰的房屋。 甫一踏入,一股冷冽之气扑面而来。 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狱官急忙解释:“此地原是昔日越国宫殿的议事厅,久未有人居住,故而带有阴寒之气。” 扶苏正要发言,徐福先举手制止,“无碍,此地适宜用作炼丹。” 丹药炼制之火属阳,配合此地的阴寒,更能激发出阳火之力,阴阳交泰之下炼制出的丹药,成功率将大大提升! 场地选定后,徐福接着询问:“丹炉是否准备妥当?” 伴随左右的小吏连忙回应:“禀报寻仙使者,丹炉已经预备完毕。” “阳城罐是否准备好?”" “阳城罐已准备就绪。” “铁锅、瓷碗,木盆,木炭……这些是否都已备齐?”徐福连续问了十几种物品,得到的回答均是“已经备妥”。 得到肯定答复后,徐福这才微微颔首。 他面色庄重,深知此次炼制丹药肩负重大使命。现今的始皇帝不同于往昔,当年众多方士屡次尝试炼制长生之药,始皇帝尚能等待。而现在,始皇帝已无法等待。 徐福下令设立丹炉、安置鼎器。 自己亲自从上将军蒙恬手中接过药渣,盘腿坐下细细研磨。 当药渣研磨破碎之际,石臼中涌出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气流。 徐福立刻吩咐:“房中除上将军与公子外,其他人迅速退出!” 命令一下,房内无人敢于拖延。 徐福解释:“这是天人遗留药渣的神奇效力。其中蕴含的层层气息并非虚无,若被旁人吸收殆尽,将会削弱其神效。留在房内,在炼制丹丸之时,这些气息会重新融入其中。” “原来如此。”扶苏听罢连连点头,果然专业之事需由专业人士操办。 见徐福仍在研磨,而自己和蒙恬也不能闲着,于是问道:“寻仙使,我二人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们可以负责烧制砂石,稳固泥土。” 扶苏正要同意,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徐福手中的石臼上,仿佛有清气流转! 清气从徐福的手掌间溢出,逐渐升腾,肉眼可见地扩大,直至仿佛要笼罩整个房间。 一种清新之感瞬间遍布扶苏全身,令他顿感身心舒畅。 “寻仙使,这是怎么回事?” 徐福同样瞠目结舌,尽管他早已知晓天人药渣的奇异之处,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奇妙! 面对未知领域,徐福不敢妄言,甚至降低了说话音量,唯恐扰动这股清气,“我不清楚具体缘由。” 扶苏与蒙恬不再言语,一个负责烧砂,一个负责固土。 在天人威势的笼罩下,三人均不敢多言,各自专心致志地忙碌起来。 寂静中,仿佛有第四双无形的眼睛在房间里注视着他们,或是试探他们的虔诚,或是嘲笑人间的无知。 当药渣研磨成粉末投入炉中的刹那,徐福命令道:“开始炼制,以猛烈之火焚烧!” 三人中力气最大的便是大将军蒙恬,他跪在丹炉前,不断往里添加木炭。火焰越来越炽烈,然而丹炉并未转红。蒙恬愈发奋力投掷木炭,手中扇子不停煽动,终于看到火焰中央现出一抹金色。 “出现了金色!”扶苏紧皱眉头,“上将军,请再快一些。” 蒙恬察觉到金色光芒后也想加快速度,但自那抹金色显现后,他感觉自己仿佛消耗过度,仿佛那金色火焰欲旺盛燃烧的并非木炭,而是他的精神气血! 淋漓的大汗从他身上滚滚而下,湿透了衣物,但他仍未停止手中的动作。 丹炉表面并无裂缝,却莫名升腾起白雾。 白雾向四周扩散,层层上升,宛如远方的青山翠谷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生机盎然。三人如同置身山顶,被云雾环绕。 徐福首次如此接近这神秘雾气,仿佛无数淡雅的小颗粒悬浮在空中。他轻轻抬手,带起微风,却也让雾气流动起来,青山也随之波动。 流云变幻,恍若仙境。 “上将军!”扶苏失声惊呼,徐福下意识地转头。 只见此刻的蒙恬脸色通红如火,满身汗水淋漓而下。 徐福心中一惊。 “我没事!”蒙恬竭力发声。 “我只是陷入了幻象,一时心绪不宁。” 他挣扎着挺直身躯,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不仅是他,扶苏和徐福也同样感到惊骇。 他们两人距离丹炉稍远,虽然感受到雾气深邃,隐约有山形显现,但仅止于惊叹。 然而蒙恬正坐在丹炉旁边,身处雾气中心,受到的影响显然更大。 幻象? 徐福未曾料到,炼丹竟会出现幻境这种现象! 徐福紧锁眉头,蒙恬作为大秦第一名将,竟都无法承受炼丹的压力,看来这传说中的不死之药,确实不容小觑。 他掐指计算一番,“上将军不必再加木炭了,时间大致到了。” 扶苏与蒙恬紧张起来。 尽管付出极大的努力,但如果能够成功,一切仍是值得的。 他们紧紧盯着徐福的动作,看他抬手、揭开盖子……每一个细微动作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弦。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罐子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三人的心跳声回荡。 “唉!”徐福轻轻叹息一声。 这个声音对于扶苏和蒙恬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没……没成功。 扶苏身体发软,只能依靠抓住蒙恬的身体才勉强支撑住自己。 不死之药是目前唯一能救始皇帝的方法,但他们付出了巨大的心血,甚至上将军蒙恬也因此倒下,却依然未能成功。 难道……即便不死之药近在咫尺,也无法实现吗? 不死之药。 的确,这就是不死之药,倘若轻易就能炼成,反而令人对其功效产生疑虑! “让我来吧!上将军请休息,这一次,由我来炼药!”扶苏坚定地说。 徐福眉头紧皱,刚才那颗丹药显然已基本形成,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是他首次面对一颗丹药感觉它有些生涩,仿佛缺失了什么关键要素。 缺失的是什么呢? 莫非是天书中提到的‘天道之力’? “公子要不要看看刚才的丹药?”徐福询问。现在扶苏显得充满决心,如果让他看到那颗丹药,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视血肉如微尘。 “我曾誓言,愿为始皇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蒙恬为之震撼,如此忠贞之志,遍观天下能有几人做到? 世人皆称愿为始皇帝赴汤蹈火,但真正践行者,竟是眼前的这位求仙使者。 果然,各人各异,术士亦是如此。像徐福这般,才堪称真正的术士! “上将军,你可有短剑吗?”徐福问道。 蒙恬用力握住腰间的短剑柄。 “上将军,将短剑交给寻仙使。”扶苏下令,随着‘噌’的一声,短剑自腰间抽出。 蒙恬双手托举短剑,恭敬地递给徐福。 徐福指尖轻抚短剑,尽管未曾习武练剑,但从这短剑上看,无疑是顶尖之作,显然是出自大秦顶级铸剑师之手。 锋锐尤佳,唯有锐利方可痛下决心。 徐福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接过蒙恬手中的短剑,“确实是把好剑!” 扶苏微微抬起目光,望着徐福,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徐福说完,瞥了扶苏一眼。 扶苏点头示意,“上将军,开始炼制。” 当蒙恬加入木炭后,屋内三人均沉默无声,只有木炭燃烧的声音回荡。 热浪翻滚,雾气层层外溢,这次很快便出现了金色的火焰。 扶苏眉头紧锁,此次炼丹不仅对寻仙使身体,也对上将军身体造成严重消耗,因此,他们必须成功!否则,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实难预料。 蒙恬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并非热出来的汗,扶苏清楚,那是身体虚弱的表现。 徐福朝他轻轻点头,扶苏心中一紧,打开了一个小孔。 就在此刻,一块肉落入其中。 扶苏惊讶抬头,只见徐福左腿缺了一块肉,他口中紧咬着一块白布,额头上因疼痛渗出汗水。 徐福他……他甚至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双目紧闭,面容扭曲。 痛啊,任何人都明白这有多痛!更何况还要继续割肉,而且亲自动手。 徐福手中的刀刃再次落在了他的大腿上,甚至是同一个伤口! 扶苏猛地闭上眼,但屋内的寂静使得刀割肉的声音格外刺耳! 当扶苏再次睁开眼时,炉中又多了一块肉。 徐福甚至在自己手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入丹炉中,与水混合在一起。 初时,颜色尚浅,逐渐变得鲜红如血。 “寻仙使!”扶苏疾步上前,扶住脸色苍白的徐福。 徐福深吸了几口气,“我!我的丹药必定能炼成!” 在扶苏眼中,徐福既是忠诚于始皇帝的臣子,更是痴迷于修行之道的人! “昔有暴君纣王,宠爱妖妃妲己,命丞相比干挖心以疗妲己之疾,比干虽遭遇昏君,却得以名留青史。如今我要救的是开创万世基业的始皇帝,我怎会不能名垂千古!” 话音刚落,徐福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生并非虚度,始皇帝对百姓功绩卓着,而我救始皇帝,同样意义重大。 “寻仙使必将名垂千古!”扶苏坚定地说。 “有公子这番话语,足……”突然,徐福瞳孔骤然收缩。 怎……怎么会这样! 难道用自己的血肉也无法成功吗?! 扶苏略感困惑,“寻仙使这是怎么了?” 刚才徐福还显得虚弱无力,转瞬之间却又精神焕发,仿佛大事已成。然而短短几句对话之后,他却显得虚弱不堪,这种状态的变化,不禁让人感到一种不祥预兆。 难道,又失败了吗? 心头一阵紧缩。 徐福身为得天人传授法术之人,更是以自身血肉作为药引。若连他都不能成功? 不,应当对徐福充满信心。面对当前困境,更像是天人布下的一局大棋,每一步都在其掌控之中。可见,天人早已预见今日一切,若它无意救始皇帝,断不会传法于徐福。 扶苏稳定心神,正要宽慰徐福,忽闻蒙恬在一旁喊道:“公子!你看那边!” 因全神贯注于丹药和徐福身上,他们并未察觉到,屋内的雾气已经全部消散。 心中顿时凉了半截,难怪徐福会有如此反应,眼前这一幕确实令人难以置信,难道真的失败了? 屋内不仅雾气消散,虽然是白天,仅有的十盏灯火也同时熄灭! 三人一同转身,蒙恬更是警惕,手已搭在剑柄上。 屋内愈发黑暗,仿佛瞬间陷入深夜。 “咚咚咚!咚咚咚!” 丹炉剧烈震动,三人只能屏息凝神,静待变化。"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 蒙恬紧锁的眉头流露出不怒自威的气质,此刻他极为不满。 之前三人正紧张关注着丹炉,却不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丹炉瞬间停止了动静! 若是这些人在外破坏了今日炼丹,定要让他们见识见识秦律的严苛! 他皱眉推开房门。 一门之隔的外面,众多秦军和侍女都在等候。 自他们进入房间以来,这诡异的天气又开始降雪。因正值夏季,大家衣着较为单薄。上次降雪气温倒未有多大变化,而这次,雪花刚落下,众人便感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房内炼丹久久未停。 此时,外面的人早已瑟瑟发抖。 “这天又是怎么回事?”乌云蔽日,宛如墨染,人群中一名侍女发现了异常,低声嘀咕了一句。 尽管无人回应,众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 这天气实在蹊跷,看似黑云压顶,却仍在飘洒着白雪。平时即使是夜晚降雪,天地间也会因白雪覆盖而明亮起来。 “那!那是什么!”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侍女的尖叫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秦军正欲喝斥,却听见狱卒也跟着慌乱起来。 “你们,嚷嚷什么!若是影响了炼丹,你们,可知后果?”蒙恬沉声警告,众人纷纷低下头。 刚才被扶苏召来的狱官道:“禀告上将军,您……您看看这天。” 蒙恬下意识地抬头,紧接着,他猛然一愣。 天色虽然依旧阴沉,但不知何时,雪势已明显减弱,似乎快要停止。 然而,这一奇特现象,仅限于越王宫上方的一片小天地! 蒙恬清楚看见,仅仅十几丈之外,天空中仍有无数雪花纷飞落下。 然而徐福却毫不在意,他紧紧盯着丹炉口,全身力量骤然汇聚,欲要翻身投入炉内! “寻仙使!” 扶苏的惊呼声响彻室内,待他察觉徐福此举时,已来不及阻止。 就在这一瞬,一道身影疾速闯入房内,即将坠入丹炉的徐福身形突兀悬停在半空。 紧接着,熊熊炉火瞬间远离徐福面前,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寻仙使,你先出来瞧瞧这天象,是何预兆?” 说话的是蒙恬,他全然顾不上责问徐福刚才试图跳入丹炉之事,径直拽着徐福,大踏步走向门外。 扶苏满腹疑惑,不由自主地跟随而出。 从炽热的炼丹室步入冰冷雪地,徐福顿时颤抖了一下,神志稍显清醒。 他下意识地仰头望去,旋即也为之一愣。 徐福愣愣地凝视着苍穹,天空依然乌云密布,不过雪势已然停止,确切地说,是在某一区域停止了。刚才出现巨大瞳孔的地方,此刻不再飘雪,其中电光游走,相互缠绕,闪烁着一道道紫白交织的光芒。 众人无不为之惊骇,如此奇异景象,莫非是天妖王降临? 唯有徐福眉头微皱,他借力于蒙恬站了起来。 第56章 无人胆敢直面这天威! “寻仙使,这是怎么回事?”扶苏悄声询问。 徐福仅是摇摇头,没有回应。 古籍记载,修道者若领悟大道,天象必有异变。 我今日是否要领悟大道了?可是,为何并无丝毫欣喜之感?难道是因为未能炼成长生不老药? 念及未曾炼成的长生不老药,伤口隐痛不已。 “轰隆!”一声炸雷响起,四周人群纷纷惊叫逃散。 怎么回事? 徐福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雪天怎会突然打雷?而且雷声如此震耳欲聋! “我明白了。”徐福自语一声,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他状若疯狂般大笑,“此乃雷劫也!” 古籍载,若要违背天道行事,必遭天道惩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谴?难怪古籍提及,凡人难以承受此等雷劫,这样的雷劫威力足以摧毁整个越王宫,若是落在人身,恐怕只会剩下一副白骨。 “寻仙使,这雷劫可是因我们炼丹所致?” 徐福满脸喜悦,答道:“非也!非也!此雷劫实为化形劫。此劫专为修道之人而来,共分为九层。每化形一次,突破现有境界,必会遭遇一次雷劫。因此,对修道之人而言,随着境界提升,面临的雷劫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徐福话音刚落,天地间蓦然清明一片。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抬头,只见天空刹那间变得混沌一片,无数电蛇在云端穿梭。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天空突然明亮刺眼! 一道雷霆如同奔腾野马,直直向着越王宫劈落! 白光倏忽而降,狱吏、侍女们皆伏地掩耳。 “轰隆!”一声巨响。 漫天尘埃飞扬,连串的巨响接踵而至! 这次并非一道雷电,而是一片雷电群! “咔嚓!轰隆!”又是一道雷电猛烈落下! 雷电接二连三,越王宫陷入混乱,哭喊声、悲鸣声此起彼伏,却并不显得嘈杂,因为所有声音都被淹没在了雷声之中! 无人胆敢直面这天威! 由大青石筑就的墙壁瞬间瓦解,越王宫矗立在土台上,一雷击下,土台一角顷刻坍塌。 所有人瞠目结舌,神情恍惚,面对天威,凡人犹如蝼蚁一般渺小。 徐福更为震惊,窃取天人之力炼制仙丹,引来天道惩罚,这些他尚能理解。然而,天人究竟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他却一无所知。 此刻目睹天劫,仿佛透过管孔窥见了天人的力量。 天劫本身便是天人力量所引发,天劫威力越大,意味着天人的力量越强盛。 这雷霆如此狂暴,可见天人的强大远超出他的想象。 更何况,这仙丹是他所炼制,天人之力也只是天人在为他改命时注入他体内的清气。这其中又能蕴含多少天人之力? 必定十分有限,而自己割舍的血肉中,所含的天人之力更是稀少。然而,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一点天人之力,竟能引来如此剧烈的天劫,那么天人的力量究竟是多么恐怖? 如今看来,天人的力量几乎可以比拟天道! 他身躯颤抖,这撼天动地的雷霆,若落在人身上,只怕真的只剩下森森白骨。 一阵阵轰塌声中,雷电一次次砸在越王宫上。 徐福深知,即使是修为高深的大道修炼者,在面临雷劫之前也要闭关苦修,而他现在不过是个凡人之躯,自然不敢妄自行动。 雷劫自有灵识,原本就会追踪目标而去,但此刻若有任何人胡乱行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广袤天空下,阴郁的天威笼罩着每一个人。巨眼中交织的电光愈发密集,仿佛要填满整片巨眼。 一道道电光降下,雷霆轰鸣不止! 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雷声渐弱,天色也微微放亮,然而却无人敢抬头看天。 冷汗湿透了单薄的衣衫,一些侍女和狱卒已被吓得昏厥在地。 又过了片刻,雷声彻底消失,天色终于彻底明朗。 “寻仙使?”旁边的扶苏轻声呼唤。 “嗯……”徐福应声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或许对于旁人而言,这只是场恐怖的雷劫,但对于徐福而言,却是成功躲避了一场生死危机! “不死之药炼成了吗?”扶苏试探着问。 “应该是炼成了。”徐福语气犹疑。 “那我们,这就去看看?!” 扶苏话音刚落,徐福就要起身,但由于长时间跪在地上,膝盖已肿胀不堪。 两人互相搀扶着艰难起身,双腿仍止不住地发软。 当他们重新站立之时,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扶苏一愣,随后又冒出一身冷汗。 曾经宏伟壮丽的越王宫,如今已成为一片废墟,原先的所有建筑无一完好留存!甚至连远方的房屋也都呈现出坍塌之态。 刚才雷劈之处明明在附近,为何远处也有倒塌? 难道……是被震塌的? 徐福心知自己之所以感到一阵眩晕,并非全因天雷震动,恐怕也与地裂有关。 扶苏只觉浑身乏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幸好被蒙恬及时拉住,否则就要跌倒在地。 尽管他对修道之道了解有限,但也听说过雷劫对于修道者的必然性。然而没想到,一场雷劫竟能摧毁一座越王宫。 这还仅仅是炼制一枚不死之药,如果是飞升成仙呢? “公子,咱们还是快去看看不死之药吧。”蒙恬提醒道。 扶苏如梦初醒,对,不死之药! 扶苏回眸之际,徐福也随之回头望去。 徐福一愣,眼前的场景宛如梦幻。 他的目光锁定在刚才的丹炉所在位置,越王宫的议事大厅同样变为废墟。不仅如此,那里不仅仅是废墟,更像是被彻底粉碎成了粉尘。 一阵风吹过,再也无人能辨认出此处曾是越王宫的议事大厅。 而在那废墟之上,赫然悬浮着两颗璀璨夺目的金丹。 这两颗金丹散发出 面对一位贵胄子弟及一员威震天下的上将军的大礼,徐福神色庄重,回敬两人一礼。 “福不敢窃据天功!” 他同样庄重回应:“始皇帝亦是我徐福的恩主,若无始皇帝的信任看重,我徐福焉能得此仙缘际遇。” “我们先确保仙丹在手,烦请寻仙使者亲自收取。” 徐福不贪功名,对此蒙恬并无异议,他的视线紧紧锁定在那两颗闪烁金光的仙丹之上。 仙丹光华吞吐,仿佛随时欲腾空飞去,让蒙恬心中颇感不安。 徐福深吸一口气,深知蒙恬担忧仙丹有何特殊要求,但他未曾听闻过此类讲究。 毕竟,这世上尚未有人真正炼制出过仙丹。 他虔诚地朝着琅琊台方向欠身行礼,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 尽管两颗仙丹看似跃跃欲飞,但在徐福手中却显得温顺,轻易就被他握住。 周围所有人均松了一口气。 “那么,现在是否该将这不死之药进献给始皇帝?”蒙恬询问。 “不可立即进献!” 对于徐福的阻止,蒙恬与扶苏略感意外,这药不正是为始皇帝炼制以延寿的吗?始皇帝已迫不及待,且药已炼成,为何不立刻呈上? 徐福略微思忖。 尽管这不死之药严格遵照古籍记载炼制而成,但药效如何却尚未可知。加之这是世上首现的不死之药,倘若无效?或者服下后产生副作用怎么办? 况且始皇帝当前身体状况欠佳,此事需更加审慎对待。 何况这两颗仙丹如此活跃,万一进入人体内仍这般躁动不安,始皇帝虚弱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 “此药是我们首次炼制,恐始皇帝服用后效果未必理想。”徐福言语婉转,然而聪明如蒙恬、扶苏,定能领悟其中深意。 “寻仙使者所虑极是,此刻尤须谨慎。” “毕竟这仙丹不易驾驭。” 扶苏深知始皇帝性格,因其遭遇诸多挫折,一生行事谨小慎微,尤其在病体缠身之际,更不可能贸然服用丹药。 前有方士以伪药欺君,试药者无一生还。有了前车之鉴,始皇帝只会更为疑虑不信! “不过是试药罢了,臣愿替始皇帝先行试药!”蒙恬决然道。" 徐福能为炼药不惜割己之肉,替始皇帝试药又有何难! 蒙恬毫不犹豫地将仙丹吞下腹中。 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并未像他预想的那样,仙丹在体内继续翻腾跳跃,而是化作一道清气,顺着喉咙下滑,继而在心口停留,仿佛凝聚成一股气团。 突然,那气流破体而出,疾冲向五脏六腑! 体内血液瞬间活跃起来,犹如江河奔腾! 由于气血加速流转,蒙恬面色变得红润异常,不同于平日里淡然之色,此刻反而显得面颊通红。 忽地,他感到心口处气流受到某种阻碍,猛然喷出一口淤积已久的黑血。 徐福、扶苏惊骇不已,这……怎会如此?仿佛是中毒的症状! 扶苏急忙扶持住蒙恬的手臂,“上将军现在感觉如何?是否需要召来御医诊治?” “不必紧张,我无碍。” “上将军可是中毒了?”徐福满脸担忧。 “应当不是中毒。”蒙恬挺直腰身,感觉全身轻盈畅快,连那些多年积累的老伤似乎都有愈合的趋势。 “我现在感觉很好,身体犹如卸下了重负,旧伤竟有好转迹象。中毒之人通常会感觉虚弱无力,故我应是未中毒。” “目前情况不明朗,我们还需观察一下。” 扶苏十分惊讶,蒙恬作为大秦首屈一指的勇将,曾在北方疆域浴血奋战多年,身上伤痕累累。御医曾断言,上将军之躯,千疮百孔,年老之时必定饱受痛苦煎熬。 然而此刻,蒙恬竟觉自身旧伤有所改善!难道说,这仙丹真的奏效了?难道真的是不死之药?! 蒙恬曾率军深入漠南腹地,意图直捣匈奴王廷。为求迅速致命,彻底消灭漠南匈奴势力,使其无法东山再起,他选择轻骑突袭,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匈奴王廷,途中遭遇匈奴左贤王部的抵抗。匈奴兵力分为左贤王部与右贤王部。 其中,靠近漠北的左贤王部实力尤为强悍,常年与汉人交锋,其骑兵精锐,堪称匈奴王旗下战斗力最强的部队。 然而却被蒙恬一举击溃。 这一战,蒙恬径直冲向北贤王部的大本营。 自那以后,匈奴十余年不敢侵犯漠南。后来,蒙恬又督造长城完工,从此中原得以安宁。 然而他的胸膛却留下一块硬结,没错,正是当年气血瘀滞所导致。多年来,蒙恬对此事只字未提,仿佛它并不存在。但扶苏长期与其共事,深知这块硬结对蒙恬身体健康的影响。 即便是轻微感冒,都会因硬结的存在,引发剧烈咳嗽,胸口疼痛不堪。 扶苏轻轻指向蒙恬的胸口部位。 蒙恬坦然道:“此处,如今也舒缓许多。刚才我感到那股清气涌入胸口,形成一种盘旋之感。随后那股气骤然爆发,冲破了我体内各种瘀结,因此才会有那口黑血排出。” 扶苏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死之药竟能化解那处硬结!足见其药效非凡! 冥海之上,一名身影凌空悬浮,素袍飘逸,道气融入大海深处。 正在修养中的秦天倏然睁开双眼,遥望琅琊方向。 秦天早已步入修行之道,眼界见识远超常人。 他洞察到琅琊上空,天象异常。 “劫云?难道是有同道中人?” 秦天微微摇头,否定这一猜测。 大秦乃处于末法时代,只有他一人踏上修行之路。因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不在这个时代命运的计算之中。秦朝注定不会再出现修行者,因为秦朝本身不具备孕育修行者的土壤。 这便是天命使然。 这里的“道”,并非指秦朝法律严苛,对人缺乏道德关怀,而是秦朝众人对天道的理解尚浅,未能达到修行境界。 秦朝法律虽严厉,但却并非丧失人性。只是统治者初次运用法制,对于尺度的把握难免不够精准。历朝历代的法律都需要历经千百年摸索,才能找到最适宜的宽严尺度。 因此,也不会是天谴降临。 如此规模的劫云,恐怕预示着即将发生重大变故。 秦天掐指推算。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陡然变化,一抹奇异的色彩在他脸上掠过。 “原来如此!” 他低声自语。 “想不到,徐福求仙的决心,竟然坚定至此!” 第57章 即使面对千万人阻挡,毅然独行! “只可惜,他生在了末法时代!” 他距离天人合一的境界,已是触手可及。 凡世间一切,皆在他的洞悉之中,自然能够推算出,到底发生了何事。 原来,徐福以自身肉体为引,借用天道之力,不惜割肉献血,将自身融入丹药之中。 终得,炼制出不死仙丹! 徐福,是秦天在大秦时期遇见的最为虔诚的求仙者。 即使始皇帝,虽然曾连续七年痴迷于方士之说,但内心深处,对方士口中所谓的神仙之事始终抱有疑虑。 只不过,他强迫自己去相信罢了 即便在这末法时代,即使有如徐福这般执着追求大道的人物,也只能在岁月中空耗一生,始终无法触及大道的真谛。 这,即是所谓的末法纪元! 大秦,不过是在这末法纪元初启之时! 之后两千多年的光阴流转,世界仍被末法笼罩,仿佛永恒沉寂于黑暗之夜! 然而,现世诞生了一位名叫秦天的奇人! 天地间的规律即为道,红尘俗世的规则也是道,即使是末法时期,也同样是道的体现。 世间万物均遵循道的轨迹运行,但当道表现为末法时,万物便难以领悟并步入真正的道途。 然而秦天与众不同。 秦天并非大秦本土之人,他来自后世,不论是后世的天道法则,还是现今大秦的天道法则,都无法束缚他。 他超越了寻常的天道框架,末法对他来说毫无拘束之力! 因此,他在云梦山静观云海数载,凭借炼化天地间的氤氲之气而悟出道的奥秘。 随着秦天悟道,世间出现了模仿人修炼拳法的古猿、游走云间的蛟龙,以及能炼制仙丹、引来天劫的徐福。 因秦天的存在,这个世界变得与众不同! “然而……” 秦天面色淡然,唯有眼神中似乎透露出一丝惋惜之意。 “尽管世界因秦天而不同,但大秦覆灭的命运却无法扭转!” “这是历史大势所趋,也是末法时代的预兆!” “无论是扶苏还是胡亥继承皇位,都不能改变这一最终结局。” “唯一的区别,仅仅是大秦灭亡,还是整个天下一同走向灭亡罢了!” 他轻轻一挥手,海面瞬间涌现翻滚的雾气,瞬间构成一幅画卷。 画卷中起初是一座泥泞荒芜的高山,山顶飘扬的旗帜因雨水浸泡,显得萎靡不振。 山脚下的军营内驻扎着秦军士兵,但他们身上却没有大秦铁骑应有的傲视天下的雄风,只剩下迷茫无助的表情。 忽然,一阵狐狸的叫声在军营附近的荒山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奇异的声音,响彻四野。 “大楚复兴,陈胜为王!” 雾气编织的画卷变换,荒山景象消散,一位身披黑甲的武将赫然出现于画卷之中。 他面容冷峻地骑在一匹黑色神骏的战马上,不远处的马车中,一抹红色倩影透过珠帘深情地注视着他。 然而这位冷峻武将并未留意车中的红衣女子,他的视线一直专注地投向前方不远之处。 那里,熊熊燃烧着绵延三百里的巨大篝火! 篝火冲天,一座座华丽壮观的楼宇在烈焰中倾塌,无数珍奇异宝,尽数化为灰烬! 有士兵挥舞着戈矛,疯狂地呼喊:“霸王,霸王!” 冲天火光逐渐熄灭,绵延三百里的阿房宫也随之消失,取代它的是一个简陋的竹屋。 竹屋里,一具小火炉正燃着火,上面放着一只浅浅的酒盘,此刻正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拿起。 那只手属于一名面色白皙,鹰眼狼顾的中年男子,他对面坐着一名气质雍容,耳垂硕大的男子,几乎垂至肩头。 “如今世上英雄人物,”白皙男子眼神深邃,他将一颗青梅放入酒壶,为大耳男子斟满酒杯,意味深长地道出一句,“唯独阁下与我曹操耳!” 鼓角争鸣之声回荡在整个华夏大地,战事激烈,呐喊声直冲云霄。 鼓角交响渐成一片,夹杂着金属碰撞之声,而竹屋也在水汽弥漫中渐渐变得苍白。 那苍白并非雾气所致,而是一座高达四五丈的巨大骨山! 骨山由无数人骨堆积而成,通过骨骸粗细和牙齿留存状况判断,其中包含男女老少,尤其是妇孺较多,骨头上遍布咬痕,显见这座骨山是由人类被烹食后遗留的尸骨堆砌而成。 一名身穿铠甲的壮硕男子手中长剑尚在滴血,他前方倒着一名头发焦黄,具有胡人特征的男子,此人手中还紧握着一根显然是出自婴儿的小腿骨。 壮硕男子背后一面旌旗随风猎猎作响,上书“天王”二字。然而此刻的壮硕男子并无天王应有的威严,只有无比悲痛的神情。 他仰起头,盯着眼前高耸的骨山,眼角不禁滑落几滴血泪。 “我北地汉族原本拥有三百万户人家,丁壮五百余万,人口超过一千四百万。” “短短几年间,仅剩下不到五十万户,丁壮人数不足两百万!” “其余百姓,或死于战火废墟,或淹死于江河之中,甚至沦为胡人之口中餐!” “苍天可鉴,非我残暴,实在是我汉民族已濒临灭绝的边缘!” “我不愿看到同胞沦落为胡人腹中之食,更不愿坐视汉人遭受如此厄运!” “苍天可鉴,我在此向天下立誓。” “对任何敢于举兵反抗的异族,一律斩杀!” “凡愿意与朝廷同心协力者,安居乐业;否则,听凭其自寻出路!” “不论是我朝内外赵人,只要能斩杀一名胡人首级,文官晋升三级,武将则授予牙门将职位!” “这就是我的‘杀胡令’!今日我颁布此令,对于杀害我汉人的行为,我必将与其势不两立,生死相搏,至死方休!” “苍天可鉴,祈求我汉民族祖先保佑!” 骨山渐行渐远,天王的血泪也随之消逝,雾气翻涌之间,一切幻象消失无踪,海面上只剩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声叹息正是出自秦天之口,他独自矗立在碧波之上,表情感慨万分。 作为超脱于世俗的天人,他早已淡漠人间情感,不以事物喜,不以自我悲。 在他眼中,黎民百姓犹如蝼蚁般微不足道,即便是王侯将相,也如同过眼云烟。 然而,纵使再无情,再视天下如蝼蚁,亿万个蝼蚁的生命汇聚起来的力量,仍然足以触动他的心灵。 他一直在探寻天地巨变及其根源的原因。 直到此时此刻,他已极为接近天人之境,才洞悉了天机的秘密。 大秦,不是末法时代的终结,而是末法时代的开端。 大秦的动荡不安,并非乱世的终点,而是更大混乱的起点! 归根结底,一句话概括: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牺牲! …… 遥远的上古时期,人类与野兽并无差异。 他们茹毛饮血,不明礼仪,不知羞耻。力量不及猿猴,奔跑速度比不上马匹,爪牙不如虎豹豺狼,每日在蛮荒之地东躲西藏,只为求生存。" 那时的人类不过是野兽口中的食物罢了。就算有幸逃脱野兽之口,也会死于寒冷、饥饿、疾病…… 直至有一天,名为燧人氏的非凡之人教会了人们使用火。 从此,人类开始与野兽产生了区别。有了火,人类不再畏惧黑夜中的野兽,因为野兽害怕火而人类不怕。 有了火,再也不必食用未经烹饪的血肉,能够将捕获的野兽皮毛烧掉,享用熟食。 有了火,还可以将硬木前端烧焦,制作成标枪或长矛,也能利用火烧弯木材,制成弓箭。 最重要的是,有了火,便拥有了安全明亮的漫漫长夜,用于繁衍后代,闲聊交流,或是岩石上绘画。 然而此时的人类 实际上,这句话并非指天地间充满暴虐,而是在阐述,在天地看来,世间万物皆平等相待。 人类自诩万物之灵,但在天道法则下,人类与草木、野兽并无本质区别。 但是, 若人不甘于成为野兽,又该如何? 天道不容许这样的逾越! 因此, 圣贤现世,以人道理念替代天道法则! 圣贤现身,以人道理念取代天道法则。 这就是所谓的三代盛世治理! 三代盛世的本质,即是圣贤治世! 然而自春秋以来,圣贤之人不再涌现。 所谓“春秋无正义之战”。 国家间的征战往往源于国君及国内大贵族出于私利发动战争,屠杀他国百姓,这恰好印证了那八字真言。 礼崩乐坏,人心不复淳朴! 在春秋初年,年轻的孔子深刻意识到这一问题。于是他拜访了众多当时的贤哲,其中就有提出“道”对于人的影响的开创者——老子,即后来被称为老子的人物。 老子曾担任周朝的守藏室之史,相当于后世国家图书馆馆长的位置。 孔子提及天下礼乐崩坏的情况,认为倘若如此下去,圣贤消失,世界必将陷入混乱,人类将与禽兽无异。 因此,孔子坚信,礼作为规范,不可或缺! 然而,老子对此并未做出明确回应。 面对老子的沉默,孔子愤而周游列国,收授七十二弟子,致力于教化天下。 其教诲的核心只有一个字,即“礼”! 孔子一生致力于恢复礼乐秩序,他曾闻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助孙桓子,并欲给予回报。卫国人欲赐予其封邑,仲叔推辞,只请求拥有特殊的礼仪待遇。孔子得知后震怒,表示:“遗憾的是,还不如多给他一些封地。因为礼器和名分,是不能随便授予别人的。” 对于孔子而言,礼乐这种区分社会阶层、标识身份地位的存在至关重要。 孔子以为自己与老子的思想存在分歧,但实际上,老子早已洞悉其中的道理。 就在孔子离开之后,老子发出了一句看似平淡实则振聋发聩的感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视人与禽兽同等,此乃天地公平之仁,然而,人不愿沦为禽兽。 于是圣贤诞生,他们教导人们使用火种,教授人们农耕狩猎,指导人们建造房屋,弘扬礼义廉耻。 从此,人道开始取代天道,原本由天道主宰万物生灭,而今人类成为了决定万物生死的关键。只要人们遵循圣贤教诲,相互间和睦相处,诚实守信,友爱互助... 如此,人道就能继续替代天道运行。 然而,天道始终是天道,无时无刻不在试图让万物回归其原有的轨迹,即万物平等如刍狗。 同时,人心也开始趋向禽兽般的行为,人们不再遵守礼乐制度,转而弱肉强食,彼此争斗、算计。 圣贤的教诲被彻底抛弃,自春秋以后,圣贤再也没有出现。 因此,天下即将陷入大乱,末法时代来临,且将持续数百年之久。春秋战国四字,代表了长达五百多年的动荡岁月。 最终,大秦统一了中原。 然而即便如此,大秦仍然是以人道替代理天道,因此,秦朝的覆灭同样是天道的必然结果。 当今世人不知晓历史长河绵延数千载,对他们来说,个人的生命旅程不过短暂一瞬。秦朝的兴衰对每个个体而言,显得极其重要,忧虑之情自然油然而生。 然而,秦朝退出历史舞台的方式是可以改变的。 无论是血流成河的剧变,还是平稳过渡的政权交替。 秦天一只手负在背后。 秦的兴起,秦的落幕。 已经到了向大秦告别之时。 ... 天色依旧昏暗,但寒意已不再侵袭身心。 越王宫废墟之上,徐福与扶苏已经紧张地盯着蒙恬整整一个时辰,生怕蒙恬有任何不测。 归根结底,他们还是想确认蒙恬是否会因毒药而亡,毕竟毒药发作时间各异,有的立即生效,有的能在体内潜伏七日乃至更久。 甚至有些毒药可以在人体内留存数十年,直至夺人性命。 蒙恬睁开眼睛,身子不由得往后一缩。 怎么这两人的眼神仿佛随时要把自己送进坟墓一般?! 刚才他们就一直这样盯着自己,实在是让人极不舒服,所以他选择了闭眼。 没想到闭眼之后,体内原本疏通的血脉经络似乎又有扩散的迹象。 他赶忙调整呼吸,随着扩散的节奏缓缓调理,渐渐地,身上那些积年的旧伤竟然开始好转。 几乎习惯了旧伤伴随的生活,从未奢望过它们能够痊愈。直到此刻真正感受到病痛消退,才体验到那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全身轻松无比,仿佛能像燕子般轻盈跃动,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再次睁开眼,发现徐福与扶苏仍然紧紧盯着自己,眼神中透着几分骇人之意。 第58章 剑之所指,无人能挡! 难不成他们二人一直就这样盯着? “上将军,您现在感觉如何?”扶苏关切地询问。 “浑身舒坦,旧伤痊愈,犹如燕子般轻盈!”蒙恬答道。 “果真是仙丹,奇妙至极!”蒙恬又补充了一句。 徐福突然激动地站起来,上将军蒙恬为人一向正直,既然他说好了,那这丹药必定是有效的。 真没想到,这世上首次炼制成功的长生不老药竟然出自自己的手! 心中不禁飘飘然,想着如果始皇帝服下此药后立即康复,自己岂不是立下了赫赫大功! “长生不老药确实炼成了,只是我们该如何将其交到始皇帝手中呢?”扶苏提出了关键的问题。 徐福顿时泄了气,重新坐下,公子扶苏提出的确实是个难题。 若在平时,仅凭扶苏或蒙恬的身份,都能轻易面见始皇帝进献丹药,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们三人一同被始皇帝关押在此牢狱中。他们二人与自己一样,无法从这里脱身,更别提觐见始皇帝了。 但转念一想... 扶苏毕竟是皇族公子,在这座牢狱中仍有相当程度的自由,是否可以让一名狱卒前去禀报始皇帝呢? “我有一计。”徐福说出想法,引来扶苏和蒙恬的关注。 当圣者现世,替代天道引领人间秩序,然而今日若触怒了天人,岂不是如同触怒圣者般严重?圣者曾引导世人脱离天道束缚,步步向前推进。 倘若世间没有圣者,必将陷入混乱,天道对待世人,恐怕就会像对待草芥一般冷漠无情。 胡亥此举,实属背道而驰之举。 徐福领悟地点点头,“我已明白,公子尽管放心,我将与你们一同杀出越王宫,奔赴琅琊台,竭力营救灵蛟。” ...... 不论是越王宫的天空还是琅琊大营的天空,同一片苍穹之下。 因此,这番奇异的天象,李斯与赵高同样目睹在目。 李斯赵高并肩站在大殿门外,卫尉羯则在殿内守护着始皇帝。 李斯回头瞥了一眼,卫尉羯依旧静如磐石。若说卫尉羯因其卓越才能与深厚福泽赢得了始皇帝的信任,倒不如说是始皇帝眼光独到,挑选了最为忠诚的卫尉羯。 人间众生繁多,即使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儿女也有各怀心事之时,卫尉羯的忠诚实在难能可贵。 “丞相在看什么呢?”赵高询问。 李斯淡然一笑,“没什么特别的。” “既然如此,那就来看看这奇特的天象吧。”赵高边说边发出一声叹息。 李斯抬头凝视,夏日飘雪本就罕见,而此刻从越王宫方向的天空逐渐变得阴郁起来,紧接着一朵形态怪异的巨大云团涌现而出。由于角度问题,无法看清其具体形状。云团中风云变幻,一道巨大雷霆瞬间将雪花驱散! 那雷电极为奇特,只在越王宫上方徘徊,并不清楚是否降下。 这雷霆持续轰鸣整整一个时辰,倘若真的落下,想来越王宫将会遭受一番劫难。 这样的异象显然并非吉祥之兆,李斯心中愈发压抑。 “丞相认为,此事是否与天人有关?”赵高再次提问。 李斯眼神微垂,带着轻蔑看向赵高,旋即收敛目光,内心实则有些不安。 如此前所未见的天象,如果说这只是寻常现象,恐怕无人会信。然而此刻他不能自乱阵脚,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更不能搅乱己方人心。 “如果是天人,理应视世俗之事如浮云。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又怎能称为天人?”李斯泰然自若,仿佛正在与赵高探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赵高并未回应。 李斯又道:“况且天下百姓的生死存亡,全掌握在我等手中,而非取决于天人。” 此言一出,李斯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笑容,迎向赵高那略显狡猾的脸庞。 赵高与他不同,此人自幼饱受欺凌,只会为自己考虑,而非为天下人,更非为秦国,否则怎会选择胡亥这样的人物。 “丞相果然直言不讳!” 李斯不屑一笑,“天人或许能杀我二人,难道还敢杀尽天下所有人不成?” 赵高一想,的确如此。天道不论公正与否,都不会强行剥夺人的生命,但他们二人则不然,别人的生死与他们何干? 不过是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杀。 这么一比较,自己还真比天人还要“厉害”。 心中正窃喜,却又想起了两个眼中钉。 “丞相,如今大局已定,该如何处置扶苏与蒙恬二人?” 这二人无疑是整个局势中最具威胁的存在。扶苏之名誉满天下,几乎人人皆知始皇帝有一长子名叫扶苏,此人德才兼备,足以担当大任。尤其当初始皇帝将扶苏派到蒙恬身边,更是让原本温文尔雅的扶苏增添了礼贤下士、擅长用兵的好名声。" 至于蒙恬,更是秦国人尽皆知的天下第一猛将,大秦第一勇士,不仅击败了匈奴,确保中原安宁,还主持修建了长城,有效抵御了匈奴的侵袭。 再加上那三十万长城军,绝非易与之辈。 李斯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蒙恬,必须除去。” 赵高一笑,“如果真能除去蒙恬,那么三十万长城军就可以由卫尉军和骊山军压制。只是……该怎样除掉他呢?” 直接动手肯定不行,蒙恬威名在外,若是直接杀害,长城军为了讨回公道,卫尉军和骊山军恐怕不会轻易听从命令。 必须给蒙恬一个看似合理的死因,使得长城军一旦采取行动,便会背上叛逆之名。 赵高心中已有打算,他看向李斯,两人眼中同时闪烁出狠厉的光芒。 李斯道:“既然如此,那就伪造始皇帝诏书,命令扶苏与蒙恬二人,陪葬!” 昏暗的大帐之内,李斯与赵高并肩站在门前,斜倚门框向内窥探。 日光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与昏暗的帐篷融为一体,难以看清他们的面容。 李斯率先转身离去,心中一片轻松愉快。 胡亥斩蛟尚未归来,始皇帝注定无法再见任何一个儿子。如今天象异常变化,虽然表面上告诉赵高与天人无关,但他心中仍然不安。 还是尽快解决扶苏与蒙恬二人为好。 “丞相妙计,高某佩服不已。”赵高拱手,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 李斯冷哼一声,“现在不必说这些话了,这不正是你的心意,我只是将其说出罢了。” “哈哈哈!”赵高放声大笑。 岂止是他一人的心思,他还担心李斯会不同意,看来他们终究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扶苏、蒙恬。这二人不仅是胡亥登基路上的绊脚石,更是他复仇道路上的阻碍。 如果扶苏成为秦二世,又有蒙恬在外镇守江山社稷,这大秦还有谁能撼动?秦也许对众人宽厚,但对于他赵高,却并非如此! 他不仅要秦灭亡,更要天下众生陷于苦难之中。 众生并无过错,难道他就有错,他……就该承受那些苦难?! 无人知晓在监狱中长大的滋味,赵高,堂堂七尺男儿,却失去了身为男人的尊严!而从监狱中逃脱,更是父亲付出生命的代价! 苦难又如何,众生不过颠沛流离,能否如他一般悲惨?! 蒙恬、扶苏。 这二人过于英勇睿智,实乃心头大患!如今一举铲除,真是大快人心! 并非他心肠歹毒,只能说这二人命运不济,不应生在秦,与他一样,不应生在秦! “丞相洞察秋毫,一下便戳中我的心事。不过我确实不及丞相智慧。” 赵高拍手称赞,“此计实在是高明至极!” “我仿佛已经看见秦二世胡亥端坐帝位之上,丞相那时必定成为辅政大臣!真是恭喜丞相啊!” 李斯意味深长地看了赵高一眼,也微微一笑。 秦二世真的要是胡亥,这孩子真能将秦传承万世吗?恐怕很难。 不过赵高这家伙有些手段,又是胡亥的老师,只要胡亥听他的话,应该还能有所进步。 “你是少子胡亥的师傅,自然要仰仗你了。” “彼此彼此!承让、承让!”赵高笑着回应。 两人面露得意之色,仿佛大秦的江山已经牢牢握在他们手中。 “我知道丞相之所以出此计策,也知道丞相是为何原因。那么丞相又是为何呢?”赵高突然发问,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李 难怪始皇帝偏爱在卫尉大营中驻足,此处确实能让人感到安稳无比! “禀报!”一名秦军迅速奔来。 李斯皱眉思索,“此刻怎会出现紧急军情?” 赵高却满脸喜色,朝李斯道:“照时间推算,应当是皇子胡亥成功斩除巨蛟的好消息吧!” 李斯面露疑惑之情。 赵高接着解释:“毕竟他手中还握有精锐兵马。”对于李斯的疑惑,赵高并不意外,毕竟不只是李斯,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胡亥能成就如此壮举! 李斯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秦军跪倒在地,“丞相,紧急军情!越王宫突发天雷,直接击中王宫!越王宫已坍塌,扶苏、蒙恬和徐福,逃脱了!” “什么?!”李斯心中一紧,果然不能轻信赵高的话,说什么胡亥斩蛟的喜讯,简直是让人提心吊胆! “他们逃往哪里了?!”赵高追问,他也紧张万分,责怪李斯这位见识广博的丞相,明明天雷摧毁了越王宫,还在那里认为这只是寻常雷电现象!一切虚名,终究抵不过现实! 地上跪着的士兵还未回应。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疾步奔跑之声,一名身穿铠甲的士兵急匆匆赶来。 李斯和赵高对视一眼,两人的眉头同时紧锁,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外。 “报!”又是一声紧急军情通报。 李斯和赵高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稍有松懈,就会晕厥过去! “快说!”李斯厉声喝问。 “禀告丞相!扶苏和蒙恬两位大人,正带领亲卫队冲击琅琊大营!” 李斯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看向赵高,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尽管大家都知道扶苏和蒙恬麾下有士兵,但谁也不会真正放在眼里。 毕竟,他们的士兵总数不过百人罢了。 没想到,蒙恬和扶苏竟然率领这区区百名甲士,径直冲击琅琊大营! 而琅琊大营内驻扎的,可是号称天下无敌的卫尉军! 这两人,莫不是疯了不成? ……距离中军大帐三里之处,蒙恬身披铁甲,稳坐于战马之上。 此刻虽已停止降雪,但天空仍乌云密布,周围一片昏暗。 蒙恬面容冷峻,火光照在他眼中,忽明忽暗。 “上将军,我们现在是否要冲进去?公子扶苏那边,似乎形势危急。”他身后,同样身着铁甲的蒙喜低声道。 蒙喜同样骑在战马上,他身后排列着整整一百名全身铁甲的骑士,甚至连马匹都披挂了马铠。 秦时人们的身高颇为出众,士兵平均身高约在一米七左右,如蒙恬这样家境优越、勇猛过人的名将,身高更是高达一米九。 而秦时的马匹尚未如后世般因品种退化,河曲马更是马中名贵品种,作为蒙恬和公子扶苏的亲卫,所骑乘的战马更是异常雄壮,马肩高度普遍在一米五以上。 如此高大的骑士,这般高大的战马,全副武装在铠甲之中,仅凭视觉就能令人感到阵阵寒意。 他们面前,是五百余名身披木质或皮质铠甲,手持弓箭,拼命向大营内部冲锋的辅兵,也可称为奴兵。 这些人同样是长城军的一员,同时也是蒙恬和扶苏的家奴,此刻正由公子扶苏亲自指挥作战。 那时规定,正卒作战时需要辅兵协助,而辅兵并不计入军队编制之内,兵力统计仅限于正卒。 这些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作为正卒的下属,战前负责搬运铠甲和辎重,照料马匹和武器,战时帮助正卒穿戴铠甲,甚至跟随正卒上战场,在正卒与敌军交战时进行侧翼包抄,甚至割取敌军首级等。 他们不具备正面冲击敌阵的能力,也没有人会让他们去做这种事。 此次突袭琅琊大营,他们的任务仅仅是尽力分散卫尉军的注意力,牵制其防守力量。然而即便是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他们执行起来却极其艰难。 卫尉军不但拥有弓箭手,还有弩手! 双方箭矢互射之下,辅兵们伤亡惨重,哀嚎声响彻云霄。 即使是作为主将的公子扶苏,也身处险境,处境堪忧。 听到蒙喜的询问,蒙恬冷静地摇了摇头。 “再等等。”他平静地说,“敌军尚未陷入混乱。” “遵命。”蒙喜恭敬地应答,他敬畏地望了蒙恬一眼。 平时,上将军蒙恬为人和蔼可亲,可以说是平易近人。 但一旦踏入战场,他便立刻化身为那位无敌的上将军。 铁血、冷峻,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剑之所指,无人能挡! 蒙喜的目光重新回到前方,他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上将军蒙恬堪称当代最为锐利的矛,然而卫尉军,却是世上最为坚固的盾! 毕竟他们是始皇帝的亲卫军,始皇帝不需要他们去攻城略地,只需他们能保护好自己便足够。 因此,卫尉军日常训练着重于防御战术,即使眼前的这个营寨,只是卫尉军后军驻扎地,驻守的大多是辎重兵和老兵弱卒,但在遭遇突袭时,仍然能保持严整有序的阵型,毫无破绽可寻。 第59章 上将军岂敢小觑天下豪杰! 更何况,即便只是一个后军辎重营地,不算辅兵,仅正卒就有三千人,其中铁甲战士一千名。 卫尉军总兵力共十万,其中五万人常驻咸阳,保卫内史郡,由始皇帝的叔父,秦公族宗伯暂代指挥权。 剩下的五万人,则分别驻守白泥渡、蒙山、沂水等地,将整个琅琊县严密包围,防止任何人擅自闯入,威胁到始皇帝。 再除去琅琊行宫的两千宫卫以及被胡亥带到琅琊台的五千大军,琅琊大营实际留守的卫尉军,总计有一万七千多人。 就算这一万七千多人并非全员驻守在同一营寨,而是按照严格的军纪,分为了多个大小不一的营盘,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始皇帝目前所在的琅琊大营,这里是采石工人们先前的住所,唯有这里能够容纳下一万大军。 当然,由于胡亥带领五千大军前去斩蛟,当前大营中实际上只剩下五千名大军。 然而,蒙恬与扶苏所率领的,却仅有百名铁甲战士! 别说用百名铁甲战士去冲击五千卫尉军的大营,就算是眼前的辎重营地,那一千名铁甲战士的数量,已经是蒙恬扶苏麾下军卒的十倍之多! 铁甲战士,均为军中最勇猛之士。秦军通常只为普通军卒配备皮甲,铁甲则是从战场上缴获而来,非勇士不可得。 虽然卫尉军的重甲为朝廷配备,但传统犹存,非斩将夺旗、奋不顾身攻城拔寨的勇士,不能成为铁甲战士。 何况,卫尉军作为始皇帝的亲军,主要任务在于防守,因此人人身披三层重甲。 而蒙恬及其亲卫皆出自长城军,长城军常年在草原上追击匈奴,更需要机动性,否则难以追踪敌军。因此,蒙恬和他的亲卫均只穿着一层铁铠。 无论是人数对比,还是装备差异,加之己方作为进攻一方,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蒙恬此次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 “哗啦”一声,蒙喜抽出自己的长剑。 他的脸上同样显露出铁血 因此,尽管五百名奴兵的哀嚎声响彻云霄,但实际上仅有极少数人遭到了蹶张弩或床子弩的直接命中,其中只有极个别被床子弩贯穿身体或击中致命部位,其余受伤者大多仅受到轻微伤害。 相比之下,卫尉军后军辎重部队除了一千名装备三重铁甲的精锐甲士外,其余士兵即便身穿铠甲,也只是较为轻便的皮甲。因为他们作为辎重兵,行动必须迅速便捷。 并且,奴兵们不仅使用常规弓箭,还大量运用火箭。尽管先前的大雪天气加上引火材料的局限性,使得此刻辎重营地内的火源并不多,但倘若放任不管,整个辎重营地最终必将化为一片焦土。" 因为辎重营地内囤积了大量的战马饲料、粮食油脂以及木材茅草等易燃物资,一旦引发火灾,将难以扑灭。 所以,辎重营地必定会采取反击措施,关键在于如何反击。 而且,他们的反击行动,比预想的还要快! 正如蒙恬所预料,一阵号角声骤然自辎重营地内响起,紧接着,浑厚的战鼓声震撼天地,数十名刑徒赤裸着身躯,从营门冲出,冒着箭雨奋力移开挡在营门的拒马。 琅琊地势开阔平坦,营地无法利用地形构建防御,故卫尉军大营皆是以砍伐树木筑成寨墙,设置了望台,并在营门处设置拒马以封锁入口。 战车的隆隆声响彻营地,蒙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峻的笑容。 卫尉军无疑是天下最强劲的军队之一,兵卒均是从各路精锐中挑选而出,即便是蒙恬麾下的长城军也无法与之媲美。 然而,卫尉军缺乏一位真正的统帅! 卫尉羯本是牧奴出身,既不懂兵法,亦不通文墨。 他选拔军官的标准,仅限于勇猛程度! 故此,卫尉军各级军官虽个个具备斩将夺旗之勇,但在统兵策略及兵法知识方面却颇为匮乏。 当然,不通晓兵书,并不意味着无法统率军队。秦军中不乏通过战功晋升为高级军官的例子,而且卫尉军中亦有类似李超那样的将门子弟。 然而,兵法的运用需经实战检验,而卫尉军未曾经历过真正的战场,他们上一次体验刀光剑影,还是在平定嫪毐之乱时。 嫪毐之乱在蒙恬眼中,不过是个闹剧。卫尉军击败这样一个对手,对于提升他们军官的指挥经验并无太大助益。 平时护卫始皇帝出行时,一切按照规定程序进行,卫尉军尚能应对自如。 然而,真正面临敌人时,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卫尉军统兵者的无能便会暴露无遗。 他竟然试图用战车来对抗一群散兵游勇! 诚然,战车确实是卫尉军的标准配置,他们在日常演练中,都是围绕战车进行战术训练。 加之琅琊地势平坦,非常适合战车驰骋,再加上卫尉军重甲武士的配合,即使是蒙恬也不敢轻易挑战他们的锋芒。 然而,战车行进速度慢且笨重,面对这样一群分散游击的敌兵,若弃车改乘战马,完全可以凭借马匹的速度优势包围并消灭敌人。 难道就凭奴军手中的弓箭,能穿透卫尉军三层重甲吗? 何必动用战车呢? 卫尉军显然没有时间多加思考,刑徒们艰难地挪开沉重的拒马,两辆战车并驾齐驱,从营地大门冲出,以平行编队的形式,开始加速冲刺。 战车的青铜轮轴碾压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这仿佛是这个时代的钢铁洪流,直面战车与重甲武士的冲击,确实令人胆寒。 尤其是对方刚出营门即兵分两路,一路追赶由扶苏率领的五百奴兵,另一路则径直朝蒙恬所在方向疾冲而来,明显他们早已发现蒙恬及其身后的一百名甲士,计划直接攻击将领。 然而,蒙恬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只是举起手中的铁矛,做出准备迎战的手势。 密集的马蹄声响起,亲卫们迅速调整位置,安抚坐骑,准备出击。 眼见战车逼近至百步之内,紧跟战车的卫尉军士兵纷纷举起弩机,蒙恬才下令出击。 “右翼出击!” 随着一声令下,如雷般的马蹄声响起,百名亲卫在蒙恬带领下,向右侧迂回包抄。 与此同时,“嘣嘣”的弩弦震动声不断响起,战车后的卫尉军发射了第一波弩箭。 然而,此时他们距离蒙恬一行尚有八十步之遥,弩箭至此已威力大减。何况蒙恬已率亲卫变换阵地,即使队伍末尾的几人不幸中箭,身上的铁甲也能抵挡住这些力竭的弩箭。 “蒙恬小儿,竟不敢与我正面交锋乎?” 一声粗犷的质问从领头战车上响起,显然是该编队的主将发声。 周时尚讲求堂堂正正对决,双方车对车、马对马,战前还有致师礼,既是表达对对方的敬意,又是双方主将展示勇猛的机会。 然而,如今已是秦朝,战争早已不再是为了显示强大而进行的征服之战,而是你死我活的灭国争斗! 蒙恬征伐齐地时,齐人龟缩于城池之内,不敢与其正面交锋;他在河套之地抗击匈奴,匈奴亦不曾与他致师。 这般愚昧的挑衅,蒙恬不屑一顾,他直接率领百名亲卫绕过战车,径直冲向大营门口! “不好,他想冲营,快设防阻截!” 粗犷的声音转瞬间变得尖锐,显然对方也意识到蒙恬的意图。 战车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战马的嘶吼声响起,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传来,那是卫尉军战车正在进行艰难的转向。 “调头!” “快转动车轮!” 紧急的军令接踵而至,然而战车虽冲锋起来威猛无比,转向却极为迟钝,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动作。 “步兵弃车阻截!” 又一道命令下达,跟随战车之后的步兵们舍弃战车,快速冲向蒙恬等人前行的路线。 然而此举不过是徒劳,毕竟蒙恬等人拥有战马! 眼看阻截无望,蒙恬等人距离营门不足百步,营门口再次传来喊声: “赶紧搬动拒马,堵住营门!” 先前退至一旁的刑徒们迅速冲出,企图重新搬动拒马,可就在这时,又是一道军令响起。 “辅兵听令,以营门为目标,全力射击!” 下达命令的正是公子扶苏,他此刻独自骑在马上,周围都是徒步作战的奴兵。 五百奴兵此时已折损十分之一,剩下的四百多人面对疾冲而来的战车无不胆颤心惊,不少人在恐惧之下本能地抱头逃窜,唯有百余人响应扶苏的命令射出箭矢。 然而,即便只是这百余人,已足矣。 刑徒们皆是罪犯,他们没有铠甲,甚至缺少武器,因为他们的职责原本就不包括上阵杀敌,而是在战场上填平壕沟、清理拒马,以及消耗敌军箭矢和滚石。 这些罪犯为了能让家人摆脱奴籍,怀揣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即使面对漫天箭雨,也毫无惧色。 遗憾的是,营门宽度有限,仅数丈宽,百余支箭矢射入如此狭窄的空间,几乎能覆盖每一块区域。 哀嚎声响起,刑徒瞬间倒下二十多人,虽未能全数被箭矢射倒,但剩余之人已无 营寨中的战车难以发起冲锋,而骑兵马蹄踏破营寨,正是步兵最为恐惧的梦魇。 毕竟一匹战马加上骑在其上的战士,重量逾千斤,即便是卫尉军士兵身披三层厚重铠甲,在面对疾驰而来的战马时,也只能面临被瞬间撞飞的命运。 战马的机动性远非步兵所能比拟,即便卫尉军摆出严整军阵试图阻拦,骑兵也能轻松绕过,或不正面冲突,而是四散突击,将整个大营焚烧殆尽,易如反掌。 因此,只要蒙恬率一百亲卫突破辕门,深入营中,便可视为胜利在望! 不过,冲击辕门,亦是最为凶险的一刻。 即使相隔近百步,扶苏也能清晰听见箭矢击中铁甲的清脆声响,背后传来了尖锐的破空之声,披风也被连续不断的箭矢刺破,显见背后已有多支箭矢射在了他的身上。 远处传来闷哼之声,尽管亲卫们都身着坚固的铁甲,防御力颇高,背后的箭矢无法穿透,但迎面而来的箭矢仍具有相当威胁。 毕竟铁甲并不能完全覆盖全身,幸而未被射中要害,即便有箭矢穿透铁甲,亦只能浅浅入肉,不足以致命。 最关键的是,此刻卫尉军射出的箭矢,大部分都将目标瞄准了领头的蒙恬! 紧接着…… 一声比寻常箭矢更为沉闷的“嘣”响划破夜空,一道黑光自营内激射而出,直奔蒙恬而去,扶苏的脸色瞬间剧变。 那赫然是床弩! 瞬记网址:手机版阅读 扶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百人破万人大军,无疑是一件近乎神话的事迹。 所幸蒙恬将军久经战场,用兵如神。 即便面对堪称天下最强的军队,他仍能找到对方的破绽所在。 那就是敌将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更何况他们的目标并非与对方正面较量,而是要冲入营中,为始皇帝呈上长生不老之药。 目标明确,实施手段自然简化。 仅凭马匹的速度优势超过对方战车及步兵,趁对方开启营门之际直捣黄龙。 此战术看似简易,实则是蒙恬在河套地区多年与匈奴作战,历经百战所得的经验积累。 匈奴以马背为家,行动迅疾如风。 加之他们几乎没有铠甲防护,身上披挂的甚至连皮甲都不是,仅仅是未经处理的老羊皮,更别提马铠和战车了。 故此,匈奴往往将速度优势发挥至极致,特别擅长侧翼袭击。 草原并不适宜战车大规模冲锋,但蒙恬军中同样装备有战车。 即使是较轻便的战车,正面迎敌,匈奴骑兵也无法抵挡。 倘若以战车为先锋,冲散匈奴骑兵阵型,再由紧跟战车的步兵包抄追击,丧失速度优势的匈奴骑兵只能成为刀下亡魂。 通常一个战车军阵配备一辆战车,后跟三列步兵,共计七十五人。 战车在战斗状态下会在前方设置盾牌,车上站立全副武装的甲士,同时战马也穿着马铠,马首前方还连接一根粗壮的横木,直接固定在车辕上。 一方面,这根横木增强了战马承载力,另一方面,它主要用于防止冲撞,冲撞的力量将由战车车辕和车体承受,而非战马。 毕竟自周朝以来,战车对冲已是战场常态,这根横木的作用类似后世汽车的防撞杠。 第60章 这绝非常人所能及! 骑兵若要正面冲击战车,首先就要承受车后步兵箭雨的洗礼,而己方射出的箭矢则会被高大的战车以及战车上的盾牌遮挡。 短距离内的弩箭杀伤力远胜弓箭,绝非匈奴人身披的老羊皮所能抵挡。即便侥幸在箭雨中幸存,冲至战车面前,也将束手无策。 战车上的甲士手持长达丈二的戈矛,而匈奴人手中仅有几根铁棍、几把破旧的刀剑。 即使能避开甲士的戈矛攻击,直接撞上战车,沉重的战车也不是轻骑兵所能撼动的,何况还有一根专门用于阻挡冲撞的横木。 所以,轻骑兵面对战车时,唯一的选择就是转弯规避。 然而,不论是否能在千军万马冲锋时成功避开碰撞,即使预先规划好路线避开战车冲锋路径,也会陷入被动局面。 在马镫和桥式马鞍尚未发明的时代,骑射效果堪忧。无人能在无马镫和马鞍支撑的情况下,在疾驰的战马上放开缰绳并稳稳开弓射中目标。 匈奴人没有远程武器,若避开战车,便无法触及秦军。 然而秦军拥有! 秦军拥有强大的弩箭,以及专门的长柄兵器——戈矛手。 如此一来,匈奴人唯一能利用的弱点,便是秦军的侧翼。 利用骑兵速度优势和战车转向不便的特点,直接攻打长城军军阵的侧面。 侧翼进攻可以避开战车,没有战车盾牌和甲士的保护,匈奴人可以驱策战马全力冲锋,此时战马自身的冲撞力就能带来极大的杀伤效果。" 即便是蒙恬,初到河套之地时也曾在这等粗浅战术上吃过几次小亏。 然而破解起来也相对简单,只需变换阵型即可。 反正匈奴人没有战车,长城军的战车本身就作为移动掩体使用。掩体停下或移动,只要能挡在匈奴骑兵与步兵之间,作用并无本质区别。 然而,虽然轻易破解了匈奴人的侧击战术,蒙恬仍发现了这一战术的优点,并进行了深入研究。 而今天,正是他尝试运用侧击战术,令习惯了周朝时期正面作战的卫尉军猝不及防。 蒙恬能够破解匈奴的侧击战术,卫尉军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应对。 由此足以证明,蒙恬被誉为大秦第一名将,确属实至名归。 然而,卫尉军虽然谋略欠佳,但作为悍勇之师的本能犹在。 他们无法破解蒙恬的战术,但他们却能在关键时刻,发出致命一击! 不料,对方竟直接搬出了床弩! 床弩乃大秦最具威力的武器,想要启动一架床弩,至少需要数人合力才能完成。而床弩本身的力量,可用“机关发动,山崩地裂”来形容! 在床弩的有效射程内,没有任何盔甲能够抵挡,即使是战车,一旦被直接命中车体,也有可能被击翻! 如今,他们竟将这等国家重器,对准了蒙恬! 蒙恬猛烈进攻的目的,是为了大秦和始皇帝。虽然其中很多人不明白,却仍用床弩瞄准了这位曾为大秦出生入死的上将军。 诚然,如今他们攻入大营,对于秦军来说,反击理所应当。 然而,正当蒙恬奋力冲锋之际,床弩的突然出现,且直指蒙恬方向,让他避无可避。 况且床弩箭无虚发,力量十足。在如此短的距离下,铁甲根本无法阻挡,此举足见用兵之人手段之狠辣! 扶苏内心焦急万分,但在这一刻却束手无策! 他的视线紧紧锁定在前方,蒙恬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前冲刺,而床弩就在这个时候精准无比地瞄准了他! 蒙恬危矣! ………… 就在扶苏心急如焚之际,在对面的嘹望台上,一名身着铁甲的将军面色冷峻,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意。 此人正是卫尉军中的一名军侯,亦即 然而蒙恬麾下的长城军却被世人赞颂为秦帝国之首,而蒙恬本人,则被誉为秦帝国的第一勇士。 谈及正面交锋,长城军或许无法与装备精良的卫尉军相提并论,那么问题来了,为何长城军能在秦国内部享有如此崇高的声誉?又凭什么试图挑战卫尉军“秦军最强”的称号呢? 军侯用力一掌拍在廊柱上,深吸一口气,神情犹豫不决。 实乃惋惜至极!这位秦帝国第一勇士今日或将在此地,在卫尉军的床弩之下陨落。 更为讽刺的是,他将以叛军的身份! 难以想象长城军得知此事后会作何感想,更不用说秦帝国的百姓得知此事后会有多么悲痛。 没有了蒙恬,长城军无疑将无法与卫尉军抗衡! 他凝望着那道疾飞向蒙恬的黑光,此时的蒙恬已避无可避,他挺直腰身,目光紧锁在目标之上,默默地为这位秦帝国首席名将、华夏盖世勇士祈祷。 “今日,上将军蒙恬若丧命于此,非我之过也。” “首先,上将军不应冒进!” “其次,上将军,不应轻视天下勇士!” ...... 扶苏心中焦虑万分,卫尉军军侯则在望楼上,期待能再多看一眼这位秦帝国首席名将的英勇身影,而作为黑光瞄准的目标,蒙恬此刻却微微眯起了双眼。 床弩发动之际,他早已听见,并且无需他人提醒,他已清晰看到那道疾射而来的黑光。 此刻他的心境平静如水。 他其实早有预感,卫尉军的床弩必定会对准营门,等待的正是他自己。 然而,箭已离弦,不得不发! 尽管他在公子扶苏面前表现出十足的信心,声称自己有两大优势,而卫尉军有两大劣势。 然而,无论多么占优,他麾下不过百余名亲卫,加上扶苏率领的奴兵,总共不过六百余人。 要冲击数量高达数万的卫尉军,谈何容易? 除了奋不顾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外,别无他法! 至于死亡... 坦白讲,作为一名统率大军的将领,历经多次生死大战,无数次的小规模冲突,蒙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即便现在直面生死的关键时刻,他仍表现得从容不迫。 大丈夫怎能瞻前顾后? 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况且,床弩又能怎样? 蒙恬一生从未懂得何为束手就擒! 他微微眯眼,周围的景象尽数消失,眼前所见,只剩下那抹疾飞向自己的黑光。 黑光如流星般迅疾,刹那间已临近身前,蒙恬甚至能清晰分辨出床弩箭矢那独特的箭头形状。 床弩虽被称为弩箭,其实与现代的标枪极为类似,其箭头并非如普通弓箭般的三棱箭簇,而是一个类似梭镖的金属头与木质箭杆结合而成。 蒙恬可以清晰地看出,床弩箭矢那如同成人手臂般粗壮的箭杆此刻正在高速扭曲振动,正是这种扭曲振动赋予了床弩可怕的穿透力,以及足以摧毁一辆疾驰战车的强大冲击力。 这是蒙恬首次亲身面对床弩的射击,此前,一直都是秦军利用床弩对付敌人。 这种新颖而独特的体验,让蒙恬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床弩的飞行速度并不快? 否则,为何自己能看得如此清晰? 抑或是,自己的眼睛,突然间变得更加敏锐了? 毕竟,自己刚才服用了仙丹,仙丹刚入腹时,蒙恬便感到一股清气在体内流转不息,令他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似乎随时都能乘风翱翔。 这股清气所到之处,蒙恬感觉浑身充满无穷无尽的力量,甚至就连眼睛也在清气的润泽下,变得清爽许多。 只不过在此之前,蒙恬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视力有何异常,直至此刻全神贯注面对这支床弩箭矢时,才意识到有些许不同寻常。 莫非,这也是仙丹的功效?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蒙恬忽然发现之前的奇特感觉骤然消失,那原本看似稍显迟缓的黑光,瞬间抵达眼前! 此刻想要做出反应已然不及,然而长期征战的经验促使他本能地举起手中的铁矛,同时下意识地屏息聚气,大声喝斥。 “哈!” 一声怒吼响起,蒙恬手中的铁矛瞬间与床弩箭矢相撞,一道耀眼的火花猛然爆发,照亮四周。 “铛!”一声金铁交击之声轰然响起,宛如破晓的钟声与傍晚的鼓声交织在一起,震撼整座战场。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战马的嘶鸣,蒙恬胯下的战马因承受不住瞬间的冲击压力,前蹄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而蒙恬整个人也被猛烈地往后一挫,手中的铁矛剧烈反弹,在手中震颤不已,险些脱手而出。 好在他最终稳稳握住,猛力一拽缰绳,战马重新站立起来,蒙恬也随之恢复常态。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但这仅仅是由于冲击造成的内伤,并非床弩箭矢直接射伤! 那支床弩箭矢,已被他成功挡下! 此刻,万籁俱寂。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注视着屹立于辕门前的蒙恬,目光落在他手中仍在震颤的铁矛之上。 秦代时期尚保留有周朝遗留的风气,主将并不安稳地留在后方,而是要在军队前方浴血奋战。 因为“将”的含义就是引领,将军自然是要冲锋在所有士兵之前。 身为将领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勇敢超群,勇冠三军! 对于普通士兵而言,将领就是他们的胆量所在,一位英勇无敌的将军,便是他们勇气的源泉。 尤其是,尽管始皇帝废除了分封制,但自周天子以来传承了八百年的封建制度仍然深入人心。 秦军虽然大多已成为朝廷直接管辖的武装力量,但亲卫、奴兵,乃至军队中的多数中低级军官,仍然是各大贵族的属臣。 因此对他们来说,将领实质上就是他们的主人,他们听从的是自家主人而非君王的命令。 主人在战场上战死,意味着他们失去了领导者,无人能够指挥他们,即便是他们的君王也不例外。 主人去世后,士兵们即使取得胜利,也不会有奖赏。因为即使是君王,也不能越过大贵族,去奖赏其下属的臣子。 因此,自周代以来,主人阵亡的军队,通常会被视为失去建制,即使是敌军,也会放任这些士兵离去。 总而言之,一场战斗的胜负往往取决于主将。 这样一个延续了八百年的传统,绝非轻易就能改变,即便是雄才伟略的始皇帝也无法彻底扭转。 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各大贵族麾下的士兵中逐渐掺入朝廷的力量,并尽可能提升由朝廷直接指挥以及国家化的军事力量。 当然,蒙恬所率领的是他与扶苏共同的亲卫队,亲卫不同于普通士兵,他们肩负保护上将军的重任。若上将军蒙恬战死,他们要么选择与其共赴黄泉,要么拼死夺回蒙恬的遗体交给其后人,然后自刎以示忠诚。 将军若死,亲卫若活,全家沦为奴隶,这是严酷的规定。 然而习惯性的思维,使得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上将军蒙恬的一举一动。 毕竟大 力量之巨,不必提任何铠甲,这样的距离,即使是城墙也能一箭贯穿! 正因为其威力骇人至极,始皇帝才命幼子胡亥携床子弩前往斩杀蛟龙! 此弩足以诛杀蛟龙,更何况是一个凡人! 怎可能被人轻易一矛挑飞。 军侯心头一阵堵塞,他瞪大眼睛,揉了揉眼帘。 眼前的景象确实是床子弩已被挑飞。 这究竟是如何实现的?莫非大秦首屈一指的勇士真有这般神奇? 这绝非常人所能及! 难不成,蒙恬并非人类,而是,仙灵化身? 如果不是仙灵,怎会有如此超凡的实力? 不对! 不是仙灵! 军侯不自觉地回想起一则传闻。 他身为卫尉军的一员,虽仅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军侯,而且是在通常负责辎重的后军服役。 即便卫尉军是天下无敌的强大军队,但也分为多个层次。 不论哪支部队,后军、辎重营,无疑都是战斗力最为薄弱的部分。 然而既然隶属于卫尉军,一些内部消息他自然有所了解。 他知道,徐福突然回归,并声称找到了仙人! 再者,此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据说也是徐福施展的手段。 卫尉军中甚至流传,胡亥率领的五千卫尉军,竟被徐福独自一人击败得溃不成军! 尽管五千卫尉军被徐福一人打败的消息军侯难以置信,但先前那场大雪展现的惊人天象,他确确实实目睹过。 据说徐福已被关押在廷尉大狱中,虽然不明白这样一个拥有神通的人为何不被始皇帝礼遇,反而被投入监狱,但军侯明白,扶苏与蒙恬同样身处廷尉大狱之中。 刚才,廷尉大狱方向传来的雷霆轰鸣,他也曾听见。 雷霆过后不久,蒙恬与扶苏来到此处,而此刻蒙恬展现出的神勇非凡,仿佛超越了人类极限... 恐怕是徐福动用了某种仙家秘术! 然而... 军侯此刻也有些犹豫。" 此次全国范围搜捕方士,卫尉军担当主力。 他对神仙方士之流,已亲手斩杀无数。 其中并无真正的奇人异士,徐福所称天降大雪与其有关,真假难辨? 而蒙恬刚才一矛挑飞床子弩,到底是不是侥幸? 疾驰的马蹄声让军侯警醒过来,脸色骤然大变。 不好! 蒙恬已经率领军士冲入营内! 第61章 只见蒙恬已经逼近望楼之下! 身为卫尉军军侯,虽然战略能力欠佳,但他出自军中悍卒,深知一旦骑兵冲入营寨,对于步兵而言无疑是噩梦降临。 从战术角度看,骑兵与战车作用相近,其冲击力同样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 骑兵对抗步兵时具有先天优势,步兵穿戴厚重盔甲后行动受限,而骑兵则不受此影响。 加之骑兵骑乘马上,高度优势为其提供保护,加上马匹的高速奔跑,赋予骑兵强大机动性的同时,还能借力轻松击杀步兵。 步兵要想反击骑兵,必须绕过马头攻击骑兵侧翼,但在骑兵高速奔驰下,接近并有效打击的机会几乎转瞬即逝,就算能贴近,很可能也被骑兵利用马速轻松刺杀。 至于直接攻击骑兵正面,意图先行杀死坐骑,战马并非易杀之物。它们同样披挂着马铠,而且作为大型动物,许多足以致命的伤害对战马而言,往往仅是轻伤而已。 卫尉军虽然是天下最强军队,但这里是后军辎重营地,驻扎的正规甲士仅有千人,其余多为奴隶兵和辎重兵,甚至可以称之为民夫。 此刻大部分甲士已在营外,即使正在赶回,也无法阻挡蒙恬的进攻。 剩余的奴隶兵和辎重兵根本无力抵挡正规甲士,事实上,他们此刻连组织防线都做不到。 更为关键的是... 这个时代主将的作用至关重要,身为大秦首席名将的蒙恬,不可能对此无知。 军侯探出头去,不出所料地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相对。 只见蒙恬已经逼近望楼之下! 望楼之下自然也有甲士防守,然而区区二十名甲士,在蒙恬率领的百名亲卫面前,明显力有未逮,陷入了重重包围,根本无暇顾及保护望楼。 “上将军为何袭击卫尉军大营?您难道不知,攻打卫尉军,等同于攻击始皇帝本人,是叛逆之举!” “并且,”他手指向那些受伤累累,甚至已有数人身亡的卫尉军甲士,“他们同样是大秦的勇士,是上将军的同僚啊!” 他咬紧牙关,发出质问,这也是他内心深处的最大困惑。 而蒙恬则是选择了沉默,良久之后,他冷漠地回应:“始皇帝现在怎样了?” 军侯身形一震! 秦军内部原本就十分团结,正如古语所说,同袍之情深厚无比。作为卫尉军一员,尽管李斯等人封锁了消息,军侯还是从传闻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那就是,始皇帝病情严重,恐怕命不久矣! 他略微犹豫,但当他看到蒙恬坚毅的眼神,以及远方营地外带领一群奴隶兵仓皇逃窜的场景,他突然摇摇头。 扶苏是公子,而且是始皇帝的嫡长子。 尽管扶苏被始皇帝关入廷尉大狱,但现在他仍被视为公子,而且大秦崇尚孝道,即便是死刑犯,在父母去世时也会暂时释放回家料理后事。 因此,关于始皇帝病情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不能隐瞒扶苏! 他长叹一声,嗓音沙哑地道:“始皇帝病重,无法处理政事!” 蒙恬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起来,他如剑的目光直盯着军侯:“这就是我前来的原因!” “寻仙使者从海外归来,遇见了仙人,并得到了仙人的传授。” 他平静地说:“随后,公子扶苏与我,在越王宫利用仙人遗留的天书与药渣炼制出了长生不老药,共得仙丹两颗!” “长生不老药”四字一出,军侯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蒙恬:“上将军可曾撒谎?这真的是长生不老药吗?”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是长生不老药,两颗仙丹,我服用了一颗试验,服后身轻如羽,力大无穷!”蒙恬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这话在军侯耳中犹如晴天霹雳。 在天下百姓心中,始皇帝或许评价褒贬不一,特别是六国遗民和儒家弟子,对他恨之入骨,希望他早日离世。 然而在秦人,尤其在秦军之中,始皇帝,便是天日! 尤其对于卫尉军来说,卫尉军乃始皇帝亲卫,视始皇帝如同父母一般。 得知始皇帝病重将要离世,军侯心中感到大秦似乎失去了光明,如同失去双亲般的悲痛。 同样的感受,也在众多卫尉军士兵之间弥漫。 倘若能以自身生命换取始皇帝康复,哪怕牺牲十万卫尉军,又有何不可? 怀有这样想法的,绝非军侯一人。 此刻听到蒙恬所述,军侯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蒙恬身为上将军,即使面临死亡也不会妄言。 更何况,刚才他在辕门前展现出的惊世骇俗一幕,就是有力的证据。 正是如此,若非他服下了仙丹,怎会有如此凡人无法比拟的英勇表现? “如此,上将军可是要去琅琊大营送药?”他低下头继续询问,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当然。”蒙恬的目光也柔和下来。 “为始皇帝延长寿命,乃我所愿。然而,碍于军令在身,我不得不阻拦上将军前行!” 军侯在望楼上挺直腰板,恭敬地向蒙恬行了一礼。 “恳请上将军成全!” 而蒙恬亦是单手抚胸,坚定地道:“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使命!我此行若未能成功,甘愿死于卫尉军同袍之手,以此谢罪!” “甚好!”军侯仰天豪笑。 蒙恬则静立片刻,突然挥舞手中的铁矛,重重一击! 望楼对于领军者来说极为重要,故其建造必定坚固无比。比如这望楼的支柱,为了保证其稳固,制作得异常粗大。 “喀嚓!” “好!” 支柱被切断一根,而军侯的反应却是欣喜若狂。 他此刻恍然大悟。 长生不老药,恐怕真的存在! 始皇帝,也许还有救! 手机版阅读网址: 因始皇帝直辖的卫尉军具有崇高地位,其内部事务均由始皇帝亲自裁决,因此尽管始皇帝表面上权威并不张扬,但在朝廷之中,并未出现大规模的反对之声,众人只是默契地避免与卫尉军过分交往。 然而,在卫尉军士兵心中,始皇帝的地位犹如再生父母! 在这群视始皇帝为至高无上的将领带领下,“忠于王室,为王献身”的信念,已然深深烙印在绝大多数卫尉军士兵的心中。 对于军侯来说,有人袭击卫尉军大营,他愿以身殉职,这是对忠诚的诠释! 同样,蒙恬手持长生不老药,意图将其送达始皇帝手中,为此甚至不惜攻打卫尉军,誓要突破防线,马蹄横扫,这也同样是出于对忠诚的坚守。 既然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尽忠,生死又有何惧? 巍峨的望楼有四根支柱,其中一根被砍断后,整座望楼开始剧烈摇晃。 这摇晃的望楼让军侯稍感清醒,他下意识地瞥向身边,看到一双惊恐的眼神正凝望着他。 望楼是大营中主将指挥作战的核心地带,除了主将之外,还有负责传递信号的牌兵和擂鼓的鼓手。 军侯此刻关注的正是那位赤膊的鼓手,由于没有铠甲防护,在这种情况下,相比于身穿重甲之人,赤膊的鼓手反而相对安全,尤其是在望楼作为缓冲的情况下,即使从五丈多高的地方坠落,也不会造成致命伤害。 而上将军蒙恬自然不会对一名小小的鼓手痛下杀手。 “你给我听好了!” 军侯一把抓住鼓手,神情严厉至极。 “立刻前往廷尉府,告知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及寻仙使者徐福,在越王宫内已炼制出长生不老药!” “蒙恬冲击卫尉军大营,目的就是为了将长生不老药亲手呈交给始皇帝!” “蒙恬声称他已亲身试药,身体轻盈如燕,力量雄浑无匹。据我观察,此时上将军的勇猛已超越凡人境界,即使是密集的床弩射击也无法伤他分毫,甚至连直径粗壮的树木也能一矛击断!” “他的话语看似可信!” 他无视即将倾覆的望楼,死死地盯着鼓手:“即便你牺牲生命也要把我的话传达出去,上将军可以牺牲,但这长生不老药,万万不能丢失!” …… “轰隆”一声巨响,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的卫尉军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因为蒙恬已成功推翻床弩,率领人马冲入大营。 骑兵如同破竹之势冲击连营,营内混乱不堪,刀剑碰撞的声音让人瞠目结舌! 此时,那座象征主将所在的望楼已然倒塌! 望楼突然倒塌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很可能主将已经遭遇不测! “快,快去阻止他们!”人群中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士兵们尚处在震惊之中,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向回奔跑。 然而,他们都清楚,这一切已是徒劳之举。 骑兵的速度岂是步兵所能阻挡的,更何况此刻营地内已燃起熊熊烈火。 后方辎重营地堆积着大量的粮食、木材、油脂以及麻绳、桐油等物资,这些都是大军赖以生存的重要物资。 之前扶苏率部用火箭焚烧,仅点燃了靠近辕门的一些帐篷和部分辎重,火势不大,很快就能被扑灭。 毕竟卫尉军并非愚钝之辈,深知这些易燃的桐油、干草、麻绳等物品需妥善存放于营地中心位置。 可是现在,蒙恬已经率骑兵冲入其中,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一旦这些易燃物资引发大火,后果将无法挽回! 加之主将可能已经丧生,实际上营地已失去了统一的指挥。 秦代的军事体系尚不如后世完备,后世主将阵亡后,副将自然接替指挥权,副将阵亡则由剩余军官乃至职位最高的人员统帅全军。 而在秦代却有所不同,始皇帝通过虎符授权,持有虎符者才拥有统率某一军队的权力,私下转让虎符将导致双方九族遭殃。 而缺少虎符的命令,则被视为非法命令,不受遵从。 因此,主将一旦死亡,就意味着这支军队实质上已经退出了战斗序列。 所有人都陷入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 蒙恬他……居然真的冲进来了!并且还完成了斩将夺旗的壮举! 真不愧是大秦首屈一指的勇士,实至名归! 战场上的畏惧并不是战士应有的情绪,但他们感到的并非恐惧,而是对上将军蒙恬,对眼前试图阻止的这个人,深深的敬仰之情! …… 卫尉军后军辎重营地火光冲天,营寨之外,正忙碌着集结奴隶兵的扶苏,心中的紧张情绪逐渐缓解。 但他内心深处却又被深深地震撼! 刚才蒙恬身处危急关头,扶苏几乎紧张得全身冒出冷汗。 然而,就是在那生死攸关的刹那间,上将军毅然决然地冲上前去,一举掀翻了那架床弩! 确实,当蒙恬摆脱险境之时,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与上将军在河套地区并肩作战多年的扶苏明白,虽然上将军素来智勇双全,但却绝不会鲁莽到如此地步! 这样的表现,简直超出了凡人的范畴!" 一杆长矛挑翻床弩,这绝非常人之力所能完成!那么,上将军究竟是凭借何种力量达到如此境地呢? 扶苏眼眸微缩,难道……是仙丹的功效?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多余的猜测暂时排出脑海。 攻入卫尉军后军辎重营地,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身为当代名将,蒙恬制定了一份周密的计划,使得这个看似异想天开的设想具备了一丝实现的可能性。 虽然这份可能性目前仍仅存在于想象之中,但总比束手无策要好得多。 接下来的,才是真正决定成败的关键! 看着火势渐旺的营寨,以及辕门前那座已然消失的望楼,扶苏暗自叹了口气。 卫尉军既是始皇帝的亲兵部队,同时也是王室的直属军队。 毕竟卫尉军原本就是秦王家族的私人武装,扶苏自然也是秦王家族的一员。 若有可能,扶苏绝不希望挑战始皇帝的权威,也不愿意看到卫尉军这支家族武装自相残杀。 然而…… 他不经意间望向琅琊大营的方向。 此刻,已经别无选择了! …… 琅琊大营内,气氛显得尤为压抑。 李斯和赵高的脸上始终笼罩着愁云。 虽说是蒙恬主动发起攻击,且卫尉军人数众多,对方仅有百余人。但心底却难以抹去那一丝不安。 蒙恬此人勇猛异常,且作为当世顶尖的将领,没有人会相信他会因一时冲动而贸然发兵。 他必然有所倚仗,必然有深思熟虑的计策! 或者更直白地说,他必然看到了胜利的可能才会采取行动! 然而,他的胜算到底在哪里? 想到这里,不禁将目光投向卫尉羯。 营帐之内,只有李斯、赵高、卫尉羯以及始皇帝的病榻。李斯与赵高在外稍作停留,但卫尉羯始终守护在始皇帝身边。 李斯的目光在卫尉羯身上略作停驻,嘴角勾起一丝不 那李斯机敏狡猾,总想引导我步入他的布局,这次他又打算扮演那个善人角色。 哼,随他去吧。 。 第62章 始皇帝苏醒!! 做好人坏人无所谓,只要扶苏和蒙恬尽快除掉,我甘愿背负恶名。我要亲手终结这暴秦,扫荡乱世,万世百姓应当感激我,即便遗臭万年又有何妨。 “若要立即处置蒙恬倒是可以,他冲击卫尉军,无疑已是谋反,按律当斩!” “但扶苏情况特殊,他是始皇帝的太子,需等待始皇帝裁决。” 李斯严厉强调:“即便是太子犯法,与平民同罪!尤其涉及谋反之举,岂能姑息养奸!” 卫尉羯性格犹豫不决,此刻正是攻破其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 卫尉羯显得有些迟疑。 李斯清了嗓音。 赵高随之接话:“丞相,卫尉并非不忠。我们都清楚太子扶苏在外素有贤名,此次可能另有隐情。卫尉或许也是出于这般顾虑吧?” 卫尉羯点头赞同。 “我以为不如这样处理,太子扶苏直接处死确实不妥,但他既然先行谋反,若能劝其投降,便将其捉拿,待日后进一步发落。” “若他顽固不化,那便是自寻死路,应当当机立断。” 卫尉羯犹豫地说:“那就先尝试劝降,若他不肯,再……” 虽然卫尉羯未把话说完,但此事大局已定。 赵高与李斯互望一眼,心中明白,大局已定矣! 此前扶苏、蒙恬二人以仙丹之名欲毒害始皇帝,被始皇帝识破,二人被囚禁于卫尉大牢。如今又率兵袭击始皇帝亲军大营,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证据确凿! 天下人得知真相,还能有何辩解? 就算扶苏名声再好,身陷谋反之罪,他能承担得起吗? 即使是咸阳城中剩余的六卿,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谋反篡位,此乃天下大忌! 如今看来,少子胡亥是否除去已无关紧要,扶苏即将走向死亡,甚至无需等待天命宣告废黜,就将终结。 但最好是杀掉他,事后还可告诉世人,连天意都不容扶苏存活! 畅快淋漓! 令人费解的是,扶苏和蒙恬一贯循规蹈矩。始皇帝虽将他们关押在大营之中,却没有对他们施加过分严酷的惩罚,特别是对扶苏,牢狱中无人敢对其失礼。 为何他们会突然率百余人冲击卫尉大营? 罢了,此刻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李斯目光转向赵高,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既然如此,就请卫尉与我共同传达檄文至卫尉军。” “太子扶苏、上将军蒙恬,涉嫌重大谋反罪行,证据确凿!” “鉴于二人分别身为始皇帝太子、大秦上将军,若能立刻束手就擒,尚有转圜余地。” “倘若一意孤行,卫尉军全体将士无需顾及其身份。” “凡能斩获二人首级者,赐予三级爵位!” 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李斯言辞严厉,面对始皇帝昏迷不醒的局面,他作为大秦丞相,九卿之首,始皇帝近臣,他所说的话就如同铁律! 卫尉羯虽仍心存犹豫,但终究只是张了张口,便沮丧地垂下了头。 他本是牧奴出身,凭借的只是自身勇猛和始皇帝的信任提拔。在他看来,只要始皇帝在,他便无需忧虑任何事情。 然而,当失去始皇帝的保护伞时,卫尉羯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竟如此薄弱。 身为九卿之一的卫尉,竟然连卫尉军都无法完全掌控! 卫尉羯并非真正的愚蠢,只是不通文墨,且鲜与朝臣交往。 更关键的是,他深知始皇帝最看重自己的地方是什么。 那就是他心无旁骛,始皇帝一眼就能洞悉他的内心世界。 换句话说,木讷寡言、头脑简单的外表,并非卫尉羯的本性,他只是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如此单纯。 虽然他并不擅长权谋算计,但对于世事,他也有自己独特的洞察力。 归根结底,尽管卫尉羯位列九卿,但他并非贵族出身。 像李超等人,虽然职位和爵位低于卫尉羯,但他们却是根正苗红的大贵族,甚至是世家子弟。 他们怎么可能对卫尉羯绝对忠诚呢? 而卫尉军全由甲士组成,甲士的身份就说明了一切。 他们是士,而非普通的黔首或奴隶。 他们虽是秦国公室领地上培养出的武士,但也包括了不少大贵族家族出身的武士。 他们对始皇帝忠诚,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卫尉羯也同样忠诚。 毕竟,在朝廷上,力量是最基本的较量。 力量即最纯粹的兵力和武勇之士。 大贵族的底蕴就在于,即使在卫尉军中,也有来自自家家族的武士支持。 他们虽已脱离了家族庇护,成为国君的封臣,但古人重视信义与恩情。 如果没有家族主人和家族武士的推荐担保,他们怎能令始皇帝知晓自己的勇猛之名? 即使地位显赫,他们又怎能忘记家族在艰难时期对自己的扶持和器重? 当然,背叛行为在这个时代为人唾弃,尤其是这些热血之士。他们对始皇帝尽忠职守。 然而,一旦始皇帝无法下令,他们的旧主通过正规途径向他们下达一条同样忠诚于始皇帝的命令,他们又怎会抗拒? 特别是李斯和赵高二人。 李斯不必多说,他曾是始皇帝门客,本身就与始皇帝的亲兵首领关系密切,虽然近年来他未直接插手卫尉军事务,但始皇帝早已心知肚明。每次外出巡视,负责提前筹备、整修行宫的,都是李斯。 对始皇帝来说,李斯既是门客又是臣子,所以他一直负责始皇帝的日常生活和出行安排,甚至始皇帝的骊山陵寝工程,也由李斯监督建造。 要知道,骊山大墓动用了百万民夫,耗尽了秦国历年积累的财富,更有卫尉军的协助。若非始皇帝极度信任,谁能担此重任? 至于赵高…… 表面上看,赵高年初才离开隐宫,虽然这段时间他广结朝臣,但势力尚且薄弱。 但这仅仅是表面现象。赵高出身赵国公族,他的父亲,同样曾是大秦九卿之一的郎中令! 前任郎中令赵衰因试药去世后,赵高便成为了大秦赵氏家族的新家主! 卫尉羯明白,这还不是赵高全部的底牌。 当年赵高的祖父率赵家私兵护送公子异人归秦,而后又奉华阳夫人的命令,再次调集赵氏私兵,从邯郸郊野救回了赵姬和始皇帝。 公子异人早逝,而始皇帝多疑,尤其是在他还需依靠华阳夫人的两位兄弟压制整个秦国公族,巩固自身地位的阶段,他的疑心更是达到了难以安眠的程度。 赵氏私兵,成为了他唯一能够完全信任并依赖的力量,原因无他,只因他的生母,虽曾是歌姬,却出自赵氏! 何况,若往上追溯,赵氏实际上与始皇帝还有着同宗之亲。 而卫尉军的基础,便是赵氏私兵! 赵氏在卫尉军中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咸阳宫,大秦的正宫,始皇帝日常居住办公之地,其卫尉军宫卫 从秦地到秦朝,唯独秦人深深体验这数百载的沧桑巨变!当历代君王的面容逐一显现,这段历史过渡显得尤为鲜活。秦朝的辉煌,非仅嬴政一人的成就,实乃历任国君的辛勤付出! 起初,秦地处偏远,民俗粗犷,秦人的英勇豪情赫赫有名,但地域贫瘠,难以与繁华的中原地区相比拟。 自孝公联合商君推行变法革新以来,秦国这才逐渐展现出强劲崛起之势! 各国皆认为秦地落后,秦君同样遭此误解。然而,秦国国君历来崇尚礼遇贤良,因此吸引了众多贤才选择留在秦国,共同推动秦国的发展! 秦不负众望,最终成就伟业! 始皇帝凝望着那一张张面孔,尽管很多人未曾亲身相见,却仿佛已熟识多年。 “政,实现了秦国历代君王矢志追求的目标!政,统一了六国!” 历代先皇均点头表示赞同。 “政期望泽被万民,成就宏大事业!更渴望探寻长生不老之秘。” <插入广告>一番话语落下,那些原本模糊的身影一一淡出视线。始皇帝欲向前追忆,却忽然坠入一片无垠的深渊。 再度睁开眼时,始皇帝发现自己正站立在一棵古老的桑树之下。 身体缩小了许多,稚嫩的小手握着一根草绳,绳子另一端拴着一头高大的山羊。 山羊烦躁不安,被年幼的始皇帝牵着,颇为不满。 始皇帝同样心生烦躁,然而,一阵清新悦耳的歌声从树上传来,让他心境平和下来。 “高山之上桑树葱郁,水池之中荷花娇艳。未能遇见如子都般的俊杰,却撞见你这个小小顽童。” 母亲婉转美妙的歌声让年幼的始皇帝陶醉,他在母爱的包围中安静下来。 此刻,虽然始皇帝肉体尚幼小,灵魂却是那位胸怀壮志的帝王。 童年记忆愈发鲜明,始皇帝清楚地察觉,树上的赵姬看向他的眼神,并非他认为的母爱。 而是,厌恶! “朕曾以为,朕一生曾享受到真切的关爱和溺爱,直至生命的终结都会铭记那一刻。” 年幼的始皇帝自我嘲讽般开了口,打断了那悠扬悦耳的歌声。 “如今朕才明白,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朕的幻想。”" 他满目哀伤地看向树上的母亲赵姬:“朕一直误以为,母亲当年吟唱这首歌谣,是因为思念父亲,同时对从小未曾见过父亲而变得格外叛逆的我心生怜悯。” “然而今天,朕才领悟到,这首歌谣的真实含义。” 他眼中闪烁着泪花,轻声诉说。 “高山桑树青翠繁茂,池塘荷花鲜艳夺目。世间有那么多如同子都一般的优秀男子,可我却因一位懦弱之辈,诞下一个顽劣狡猾的负担,致使母亲你沦落至此,只能靠采桑为生。” “母亲,”始皇帝抬头看向赵姬,“你曾说过,恨我政儿为何不死。” “这句话并非在我登基秦王,你与嫪毐生育两个孩子后所说吧?” “而是在我还是孩童时期,与你在邯郸郊野牧羊采桑的时候,就已经怀有这样的念头吧?” “而嫪毐,就是你心中的那位子都式俊杰,对吗?” 面对始皇帝洞悉一切的质询,赵姬并未回应。 她只是对着始皇帝微微一笑,随即消失在树后。 天地之间只剩下那棵繁茂的桑树,以及树下牵着羊的幼小始皇帝。 “朕的一生,是在所有人的嫌弃中度过的。” “朕的父亲不爱朕,朕的母亲,也同样憎恶朕!” “朕即便吞并六国,终究也是个失败者……” 始皇帝的叹息声突然中断,他惊讶地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个身影。 这个人影瘦小单薄,甚至比始皇帝更为瘦弱,年纪尚幼,极度害羞,显然对始皇帝充满畏惧,小心翼翼地在他不注意时接过了那头不安分的大山羊。 山羊拉扯得幼小孩童摇摇晃晃,但这胆怯的孩子却咬牙坚持,满脸通红地紧紧拽住羊绳,生怕打扰了始皇帝的沉思。 “扶苏……”始皇帝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正要说话,却被一声低沉愤怒的喝声打断思绪。 “始皇帝未有留下遗诏传位于幼子胡亥!”卫尉羯的声音传来。 “始皇帝属意的继承人乃是长子扶苏!” 羯的声音中充满了悲伤与愤怒,犹如杜鹃啼血。 “你们看,这是始皇帝在我铠甲上留下的墨迹,我不识字,但仍能认出这是扶苏的‘扶’字!” “你们两人,一个是丞相,一个是中车府令,难道都不识字吗?” “羯,你是否意图篡改遗诏?” 始皇帝的世界回归宁静。 混沌不清,时断时续。 始皇帝的世界时而明朗,时而阴暗,忽明忽暗。 他听见羯在无人时的低语,也听见李斯与赵高二人在幕后策划的密谈。 尽管处于昏迷状态,无法视物,甚至难以保持长时间清醒,但在此刻短暂的清醒时段,他的听觉却异常敏锐。 只可惜无法行动,也无法判断时间流逝。 当他再次从昏睡中醒来,又是一声怒吼震动耳边。 “扶苏、蒙恬,竟率军冲击卫尉军大营!” 始皇帝甫一醒来,心中骤然紧张。 嬴政试图活动身体,却仍然无法控制肢体。 攻打卫尉军大营,一旦被擒,必死无疑。 扶苏与蒙恬岂会不明此理,但他们仍冒险前来,想必是得知他病情加重。 没想到扶苏、蒙恬二人如此忠诚,反观他以往倚重的李斯、赵高二人,却是包藏祸心,实在让人痛心疾首。 这二人以言辞欺骗卫尉羯,旁观者清,他们的意图明显是要扶持幼子胡亥即位,言语中的私心暴露无遗。然而,他们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始终令人费解。 幼子胡亥并无智慧,且性情残暴,不关心宗族亲情。若他即位……恐怕秦二世将会灭亡! 这二人莫非心存颠覆秦国的念头? “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涉嫌重大谋反之罪,证据确凿!” “念在扶苏乃始皇帝长子,蒙恬乃大秦上将军,倘若二人立刻自缚请罪,还可酌情处理。” “若执意反抗,卫尉军上下不必顾及其身份。” “斩杀二人者,封赏三级!” 第63章 寻常人根本无法做到! 始皇帝心急如焚,他竭尽全力尝试清醒过来,然而全力以赴,却只能微微颤动眼睑。 听到传达军令的士兵马蹄声渐远,他的心情沉入谷底。 军令既已下达,除非他立即清醒,否则一切已无法挽回。 这一声令下,预示着君王最为忌讳、足以摧毁一切功绩的噩梦即将上演。 停止丧仪,束甲相攻! “停尸不顾,束甲相攻”,这是一个古老的成语。 昔日齐桓公倚重管仲等贤臣,使得齐国繁荣昌盛,进而凭借齐国国力傲视天下,首先扛起尊崇周天子、抵御夷狄的大旗,尊奉周天子,自称周天子的宰辅,统领天下诸侯,拯救衰微的国家,延续濒临灭绝的族群。 虽然“华夏”之称首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或许更早,但在那之前,华夏只是一个抽 此次事件导致齐国实力遭受严重削弱,天下霸权转移至晋国手中,那位曾创下赫赫功业的桓公,在停放灵柩长达六十七日后,竟无人问津,致使遗体几近腐朽,甚至有蛆虫从宫殿窗口爬出。 在秦朝之前的历史中,昏聩君主并不多见,对于所有帝王而言,遗体无人料理,群臣互相征伐,是最令人恐惧的噩梦,也是最为恶毒的诅咒。这意味着朝廷、军队乃至百姓间的深刻分裂。 曾经强盛一时的霸主齐国,因一场皇位争夺战而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原本象征荣耀的“桓”字也因此蒙上了一层诅咒色彩。面对此种情形,即使身为开创新时代的始皇帝,内心也无法不感到忧虑。 然而,此刻的始皇帝已无力回天。 他只能闭目聆听,自己亲手建立的万世基业,正在被曾备受信赖的大臣们迅速摧毁。 不知扶苏与蒙恬二人目前处境如何。 若果真被卫尉大军围困,以他们的性格,必然不会轻易屈服。他们或许已洞悉李斯和赵高的篡权阴谋,势必会设法前来觐见朕! 确实,他们二人心中有数,既然冒险至此,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 他尝试动弹身体,却依旧无法自如活动。 “哼,区区百人竟敢挑战卫尉大营,蒙恬也太狂妄了!”赵高的话音落下,犹如尖刀直刺始皇帝心窝。 “赵高,事态还未明朗,不可急于下结论。”回应之人无疑是李斯,然而始皇帝心中明白,事态发展至此,已然难以逆转。 倘若世上真有能够挽救这一切的人物,那就只有那位传说中的天人。 然而,此刻天人又在哪里? 天人,真的会前来解救大秦吗? 始皇帝在心中默默祈祷天人的降临,而营帐内的三人仍保持着高度紧张。 “丞相难道真认为,凭借百人之力就能突破卫尉大营?”赵高冷笑一声,接着将目光投向卫尉羯,“卫尉大人,卫尉军可是始皇帝的亲信部队,你以为蒙恬能成功闯入吗?” 卫尉羯心中沉重,不满地瞪了赵高一眼。 卫尉军是他一手打造的精锐,实力不容小觑,因此才能成为始皇帝的亲信部队。他并非胆怯,只是不愿看到双方兵戎相见。 尽管还不清楚扶苏与蒙恬二人前来所为何事,但他们的决心足以证明事关重大。 “自然无法闯入。”卫尉羯答道。 李斯微微一笑,满意地看着赵高,“当前首要任务便是尽快解决扶苏与蒙恬二人的问题,如今卫尉羯同意在谈判破裂后直接击杀,简直是天赐良机!” 派遣传令兵的士兵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李斯心中顿感轻松。 待这两大隐患消逝,即使始皇帝醒转,也无可指责。二人擅自闯入卫尉大营,动机不明,丞相与卫尉羯阻止无效,不得已将其击杀,合情合理。 李斯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了卫尉大人这句话,我们也可安心了。” 说完,他走出几步,仰望天空,双手背在身后,显得悠然自得,“看来这满天乌云就要散去了。” 只听身后赵高笑声响起,亦步亦趋地走近几步,“丞相,这哪里是乌云,分明只是一片过路云彩。” “哦?赵高,过路云彩岂不是会飘走?为何不见它随风移动?” 赵高冷哼一声,“自然是不知道始皇帝在此,竟敢停留不前,触及了龙颜,被皇家威严所驱散。” 李斯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卫尉羯则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二人谈论云彩作甚。 李斯斜睨了一眼正在里面躺着的始皇帝。 普天之下,谁能与始皇帝相提并论?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位帝王,最终未能如愿以偿。 一瞬间,他的心中涌起一丝悲悯之情。 却不知悲从何来? 始皇帝无奈,他寻求长生不老之药实则是为了黎民百姓,而非为自己。 扶苏与蒙恬亦没错,忠诚之人何罪之有? 赵高也同样无奈,倘若扶苏继承皇位,他又怎能立足? 至于自己,更是无辜。 法治无错,儒学亦无错。即使是逐渐退出公众视野的墨家也无过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并非人性本自私,而是世事迫使人们必须如此。这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时代,谁退一步,谁就会被淘汰。 比如扶苏。 若他早些展现强硬姿态,提前布局,也许就没有今天自己与赵高的地位。 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商鞅遇见秦孝公,成就了一世英名。 张仪遇见秦惠文王,破解六国计谋,奠定了秦国统一的基础。 而如今只能说,天意让我留存世间,因此抑制扶苏,弘扬法治。 李斯仿佛突然肩负起了历史重任,已准备好扶持胡亥这个低调的人登上高位。 “报!”一声紧急通报,打断了李斯的思绪,消息来得如此之快? 他不禁看向赵高,而对方却表现得极其淡定,仿佛早已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见状,李斯心中稍感安慰。 两人相视一笑。 卫尉羯率先问道:“何事禀报!” “报,叛军突袭后军辎重营地,主将已被斩首!”来报的士兵神色慌乱,赤裸上身,头戴红巾,语无伦次。 “主将被斩首?” 李斯顿时一愣,身体不自主转向赵高。 赵高的眉毛也随之跳动了一下。 根据情报,似乎是后军辎重营地的主将被斩杀,但这怎么可能? 毕竟后军辎重营地兵力雄厚,至少有一个曲的规模,其中包括一千多名甲士。 而蒙恬身边的甲士数量有限,最多不过百人左右。 力量对比如此悬殊,即便后军辎重营地的主将身亡,也只能是因为意外,而非阵前被斩。 李斯立刻明白了,这百人对阵千人的结果,显然是对面的主将已经丧命。 可能是自己过于多虑了,不知到底是谁死了,是蒙恬还是扶苏? 如果是他们俩一同丧命……那无疑最好不过。 李斯平静地询问:“被斩的是何人为主将?” 士兵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回答:“回丞相,赵……赵捷。” 李斯与赵高同时一愣,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充满困惑。 嘶……没听说过这个人啊? 赵高疑惑地发问:“此人是何来历?” 士兵也是一脸迷茫,看着他们二人,回答道:“他是后军辎重营的军侯。” 李斯、赵高瞬间愕然!后军辎重营的军侯?不是扶苏和蒙恬吗?" 而且卫尉军侯怎么会战死?这……这怎么可能发生啊?不论是从兵力对比,还是军侯通常会在望楼指挥调度,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是军侯不知死活,跑去和蒙恬单挑。 问题是,蒙恬可是大秦的第一勇士,这样的称号可不是随便能得到的。如果去和他单挑,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军侯应该不至于如此鲁莽吧…… 卫尉羯脸色阴沉,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无疑是一记重击。他厉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家的军侯。 虽然这位军侯武勇 倘若该士兵所述无误,则意味着蒙恬疾速穿越床弩防线,迅疾抵达望楼位置,竟然能将立柱推倒。 他何以反应如此迅猛?又如何能拥有如此惊人力量? “蒙恬是否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卫尉羯询问。 “他……他声称要向陛下进献长生不老之药。” 李斯闻此言,瞳孔微缩,举手之际无意碰到了赵高。 赵高随即回应:“荒谬!世间哪有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士兵闻言,头颅愈发低垂。 卫尉羯迟疑道:“徐福不是曾在海外遇见神仙吗?” “卫尉,那位神仙并未降临此处,显然是扶苏、蒙恬二人的诓骗手段。”李斯虽如此说,心头却波澜起伏难以平息。 此事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倘若仅是蒙恬欲献始皇帝长生不老药,倒也罢了,毕竟历年来此类进献者多如牛毛,世人皆知这世上并无真正长生不老之药,不过是方士们用来欺世盗名的把戏。 然而,偏偏在这世上,还存在着一名神仙! 此刻,李斯和赵高二人愁绪满腔,欲泣无泪。 神仙,又是神仙! 这名神仙,仿佛附骨之疽般纠缠不休。 李斯内心烦躁不已,他下意识看向赵高,发现赵高同样面色惨淡,显然他的思绪也与李斯相同。 公子扶苏并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与公子扶苏之间并无宿怨。 甚至在心底,他们都认为扶苏相比胡亥更适合继承秦二世之位。 然而,一旦扶苏成为秦二世,以其仁德性格,朝廷或许会进入一段宽和时期,但李斯和赵高二人却断然不会有好的结局。 因为李斯是法家代表人物,而扶苏崇尚儒家! 赵高则是胡亥的老师,胡亥不甘于失败,扶苏为秦二世虽不一定会除去胡亥,但胡亥却必定会对他下手! 赵高注定会受牵连! 更何况,他们如今的行为已然涉及谋逆重罪, 涉及谋逆之事,即便扶苏再仁慈,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不仅他们自身死无葬身之地,恐怕连家族也要遭到灭顶之灾。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可走。 而且,尽管扶苏在民间享有贤名,更受百姓爱戴,然而能否登上秦二世之位,终究要看实力较量。 当前,李斯、赵高几乎掌握了压倒性的优势。 然而,扶苏背后,赫然屹立着一位神仙! 尽管这位神仙与扶苏关系并不密切,但神仙的存在就像乌云一般笼罩在李斯、赵高心头。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忽视神仙的存在,甚至不惜在大局已基本确定的情况下,仍令胡亥继续斩除蛟龙。 胡亥若为秦二世,神仙会置胡亥于死地吗? 况且斩蛟之举由秦军执行,天下百姓皆为大秦子民。 若众口一词认定秦军斩杀的是妖邪,神仙又能怎样?难道要屠尽天下人吗? 这是他们的一招险棋,目的是让神仙始终保持超然状态。 然而,神仙固然超然物外,其影响力却无所不在。 徐福竟然能够炼制出长生不老之药! 并且,他竟然能强行突破床弩防线! 床弩啊! 那需众人之力方可移动的重型武器,搬运时还要借助马车牵引,怎么可能一人能撼动! 更何况,床弩出现在现场,明显是为了用它射杀蒙恬。而蒙恬距离床弩肯定很近,那么他是如何避开床弩的致命攻击的?! 寻常人根本无法做到! 还有那巍峨的望楼支柱,粗壮得需多人合抱。怎能凭一人之力就能折断?! 听完蒙恬突袭大营的经过,实在让人胆寒。 蒙恬此举,实非常人所能及,若非撞鬼,莫非竟是遇仙? 李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越想越是口干舌燥。 徐福自称在海上遇到神仙,得到神仙传授秘法,原本并不足信,毕竟徐福和其他方士一样,惯于信口雌黄,所谓的神仙也许只是他编造的谎言。 然而今日蒙恬若也说是得到了神仙传授,倒有几分可信度! 单枪匹马突破床弩防线,还推倒了望楼支柱。 仅仅百人,才不过区区百人! 李斯心头发烫,如今的局面实在是危机四伏。 蒙恬乃天下第一勇士,秦国首席名将,甚至是现今唯一的名将。 他虽统领长城军,但蒙氏家族归附秦国已有数代,根基深厚。 蒙氏封地之内,只要蒙恬振臂一呼,短时间内就能集结数万兵马,这还不算咸阳城内的蒙氏家族拥有的众多门客乃至近万武?。 单凭蒙氏家族世代领兵,秦军统一六国后,有功将士均赐予爵位,不少成为了地方官员,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出自蒙氏,无人能详。 至少在李斯看来,蒙恬绝不可能仅凭借自己的百名亲卫和数百奴兵就敢冲击卫尉军大营。 他定然另有图谋! 第64章 现在亟需的是智谋、策略和用兵之术! “赵高,你觉得如何?” 赵高抬眼迎上李斯凌厉的目光,心中更是恐慌,嘴角微微抽搐。 还能怎么觉得?答案只有一个——绝不能让蒙恬得逞! 不论蒙恬手中的长生不老药真假与否,都不能让他成功献上。今日的情形已经表明,这两人实属制造事端之辈,若今日不彻底解决,日后恐怕还会引发更大的风波。 只要有扶苏和蒙恬在世一日,幼子胡亥的地位就不安稳,比起落入扶苏手中,秦国若落在胡亥手中灭亡的可能性更大! 再说,倘若蒙恬手中的长生不老药果真为真,始皇帝服用后,秦国岂不是真的要永享太平? 那他们这一生还追求什么呢? 秦国绝对不能长久存在! “我认为,丞相所言极是。此二人举止疯狂,亟待我们迅速做出决策。” 尖锐的话语直刺始皇帝嬴政的耳膜。 他本想静卧修养,或许就能恢复体力,睁开眼睛,却未料到听到这样的紧急报告。 长生不老药。 这个词他听过无数次,见过无数次,但在他心中真正激起波澜的,仅有两次,第一次和这一次。 原来扶苏和蒙恬不顾生死,只是为了献上长生不老药。 扶苏吾儿,父皇错怪你了。 蒙恬英勇无敌,若非得到神仙助力,怎会有如此表现?看来他们要献上的长生不老药并非虚言。 只可惜,朕身体无法动弹,又有李斯、赵高两人从中作梗,只怕卫尉羯难以看清事实真相。 “卫尉,不能再犹豫了。”李斯的催促声在始皇帝耳边回荡,令他无比心寒。 不论药物真假,这两人用心在于不让药物呈现在朕眼前,而非想亲眼看看蒙恬和扶苏,查明事情真相。 况且,蒙恬如今势头正盛,朕都感知到其中必有神仙干预。丞相素来精明,怎会不明此理? 可悲哉,身边竟豢养了这般恶狼! 罢了,天意如此。 不远处的营帐门口,声音并未停止,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始皇帝虽无力改变现状,但他们仍在操控全局。 听到卫尉羯还在犹豫,李斯深知此刻务必稳定局面,督促道:“卫尉,此时务必要坚守阵地!你也清楚,始皇帝为何将这两人关入大牢。正是因为他们以神 即使再剽悍勇猛,能比得过那位挑战床弩的蒙恬将军吗? 现在亟需的是智谋、策略和用兵之术! 李斯深知目前卫尉军的现状,其中不乏众多勇猛之士,但在深谙兵法方面,细数下来似乎唯有李超最为出色。 尽管李超在军事谋略上不及蒙恬,在勇猛程度上也不及,但在李斯眼中,李超无疑是卫尉军中最懂得用兵之人。 是否该召回李超? 然而召回李超,就必须向胡亥透露始皇帝病情严重、无法处理政事的消息。 而一旦胡亥得知此事,他极有可能会立刻放弃斩蛟行动归来。 事态发展至此,胡亥能否成功斩蛟,对他登上帝位的影响已不大。但对于李斯和赵高二人来说,影响却极为深远! 天人固然不会刁难胡亥,因为天地间自有法则秩序,天人虽不受人间君主约束,却也不能动摇人间的君主地位,否则天地间的纲常将会大乱。 然而,对于除掉李斯、赵高这两个奸佞之臣,天人却易如反掌,毕竟天人秉承圣贤遗风,修炼的是圣贤之道,铲除邪恶实属正当之举。 这样一来,无论怎么看,李斯和赵高都像是叛逆之徒,若被天人除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除非,能找到一个天人无法除去的人来背负罪名。 这个人,非胡亥莫属! 因此,蛟龙必须斩杀,非做不可。唯有让胡亥挺身而出,才能确保天人不会铲除奸佞,也能防止胡亥为了取悦天人而对他们痛下杀手。 所以,李超不宜轻易调动。 但是,若不动李超,又有谁能与蒙恬一较高下呢? 李斯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他试探性地看向赵高:“中车府令,太子扶苏与上将军蒙恬一同乘囚车返回,护送他们的是何人?” 赵高稍感意外,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乃是王翦老将军之孙,王贲之子,王离,少年时期即侠肝义胆,机智多变,颇具名将风采!” “如此,立即调王离至左军担任副将,如何?”李斯征询地看着卫尉羯。 此刻的卫尉羯表情淡然,不悲不喜:“丞相认为合适便好。” “甚好!”赵高明白轻重,他的侄儿虽忠诚听话,但要与蒙恬对决还显得力不从心,若能得到王离辅佐,则益处多多。况且王氏家族本就是将门之后,早已投效赵高麾下。 他高声下令:“既然如此,传令下去,调王离加入卫尉军左军,担任副将!立刻通知左军军侯,告诉他扶苏、蒙恬二人擅自闯入卫尉大营,散布谣言,图谋不轨,致使大营面临危机。凭我和卫尉、丞相三人的命令,命他立即捉拿这二人,先予以训诫,如若不服,立即斩首!” 一名士兵领命疾奔而去。 尽管蒙恬如今勇猛无敌,但单枪匹马与精通用兵之道的卫尉军侯相比,终究逊色一些。 有时决定胜负的并非兵力多少,而是计谋运用。 此刻,只待左军抵达。 李斯缓缓抬头,原本即将消散的云雾不知何时又从海上涌起。难道这海边常常会有雾气弥漫? …… 当卫尉军陷入混乱,信使频繁穿梭其间时,徐福此刻也骑在一匹马背上,朝着琅琊台的方向疾驰而去。 徐福出身平民,又是琅琊本地人,擅长水性,却不擅长骑马,一路疾行之下,汗水湿透了他的衣物。 他停下来用力喘息,原本这段路程不算远,但由于琅琊县已被封锁,始皇帝在此,若随意行走被卫尉军发现,后果便是被直接斩杀!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绕行。" 每到达一个节点,都要避开哨卡。原来笔直的道路,如今曲折迂回,眼看接近目的地却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原因无他,前方正是左军大营。 徐福深吸几口气,脑中快速思考,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他曾听闻始皇帝身边的谈论,提到左军,卫尉军不仅以勇猛着称,每一位军侯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骁勇善战。 每位军侯都有自己独特的特长,卫尉军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多元化。 即便有人试图强行突破卫尉大营,就算过了勇猛的军侯那一关,也可能在其他军侯手下遭遇阻挠。 徐福正犹豫不决,突然马蹄声响起。 他急忙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大道上,有一骑快马如飞般直奔左军大营而来。 徐福一惊,那骑马之人背后赫然插着一面小旗,显然是从中军来的信使。 徐福的心瞬间悬了起来,中军此时派出信使…… 是上将军蒙恬成功攻破了后军辎重营地,还是…… 他已经战死了? 徐福自然未曾洞悉秦天所拥有的神秘力量,此灵丹中蕴含着秦天的独特天道之力,因此如今蒙恬仅凭一己之力,足以对抗整个军营!真正的长生不老药,并非仅仅保证青春永驻那么简单,而是服食者几乎难以遭遇死亡。 除非,命运强行索命。 尽管未能直观体验长生不老药的威力,徐福内心仍感宽慰,至少确认他们一切安好,生命犹存。 同时,一种深深的忧虑也在他心中滋生,如今左军正调动兵力,其领军之人绝非易与之辈,他衷心祈愿那两位能够顺利应对! 徐福决定,在这营地人员全部撤离后,他再进入其中。 正值此刻,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将军带领亲卫策马疾驰而来。 其麾下高举一面旗帜,上面书写着“副将离”。 原来竟是王离! 徐福只知道左军副将精于策划,用兵如神,却一直不知其真实身份。 直到看见这面旗帜时,徐福心头猛然一震,竟然就是王离! 王离被公认为继承了王翦与王贲的军事天才!王氏家族的崛起,全赖于他一身。王氏本是琅琊郡望族,非琅琊县,该家族历来人才辈出,先有王翦、王贲之勇武。正当王氏家族期待更上一层楼之际,却突然归于沉寂。 王离出生时,并未引起多少人的关注。却不料在他十岁那年,率领王氏子弟,以少胜多,成功铲除了盘踞蒙山数十年的悍匪! 可谓少年英雄,一举成名天下知,王氏家族的目光与期望自此聚焦在他的身上。 而王离也不负众望,在战场之上屡建奇功,尤其以其独特的用兵之道闻名遐迩。凭借这样的功勋,他在尚未及冠之时,就已经荣任副将之职。 副将,即预备将领。在秦代,将军的地位远比后世尊崇,后世甚至连守城门的也可能被称为鹰扬鹰击将军,而在秦代,将军则是实实在在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 王离能够在如此年轻的年纪,晋升为副将,足见其天赋异禀! 尽管他现今战功卓越,但与蒙恬相比仍稍逊一筹,只是目前蒙恬麾下并无兵马可用。 蒙恬的计策,本来就是针对卫尉军缺乏一流将才这一点。他们的军侯各有所长,但在率军征战方面,均不算奇特,唯有左军副将声名远播。而人们对左军副将的用兵之道,却始终未曾亲眼目睹。 却没想到,这位副将竟然就是王离! 如今卫尉军拥有王离,确实不得不承认李斯赵高二人运筹帷幄的手段高明! 左军的这一变故,实在让人心惊肉跳。 只盼蒙恬能一战成功! 罢了。 徐福轻轻摇了摇头, 对于他而言,左军的行动反倒是好消息。 他此番前往琅琊台阻止胡亥斩杀蛟龙,至今还未想出具体的对策。 至于蒙恬面临的困境,他也同样束手无策。 只能寄希望于上天保佑各自平安无事吧! …… 徐福还算顺利,他所挂念的蒙恬,当前状况也并未糟糕。 攻破辎重营地后的蒙恬,此时已抵达东岭附近。 东岭是琅琊县除珠山之外的另一座山峰,而中军大营则坐落在东岭东麓。 此处蕴藏丰富的矿石资源,早先开采的石料中,约有三分之二出自于此。只有白石需从更远处采集。 站立于东岭之巅,南下即达左军营地,北行可达右军营地。 蒙喜面色沉重,略带忧虑地说:“将军,我愿与您一同前行。” 山岭之上,离云最近,那浮云轻盈地漂浮在空中,不知是否会突然降临。 跨过这座山岭,南北两边即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蒙恬神情泰然,“不必如此,你们按原计划执行即可。” 蒙喜欲言又止,他低下头,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是为何?” “将军!” 随着蒙喜一跪,所有亲卫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都快起来。”蒙恬内心复杂,伸手去搀扶蒙喜,但他坚决不起身。 蒙喜高声说:“上将军,追随您,是我等一生之荣幸!” 蒙喜身后的亲卫也随之高喊。 一语过后,全体亲卫深深叩首。 蒙恬愣在当地,他用双臂用力将蒙喜拽起,不满地开口:“你们都是军中的勇士,为何做出这般儿女情长的姿态?” 蒙喜平静以对,既不辩解,也不否定。 其余将士也都哗啦啦地站了起来。 他和蒙恬都清楚,这一路危机四伏,不仅蒙恬面临生死考验,所有的亲卫也同样身处险境。 右军与后军不同,后军主要负责后勤补给,而右军才是真正具有卫尉军战斗力级别的部队!一百多名亲卫前去攻打,几乎是一项九死一生的任务。 而且,无论结果如何,袭击卫尉军大营本身就是死罪。即使救回始皇帝,秦朝法律严酷,功劳与过错分明,即使因功受赏,依然有罪责在身。 只是亲卫们不是死罪,只会沦为刑徒。而他自己…… 蒙恬心中暗自苦笑,无论成败,他都难逃一死的命运。 当他率部冲入卫尉军后军辎重营地时,实际上是在赌博,他曾大声宣告此举是为了给始皇帝呈上长生不老药。如今看来,这场赌博似乎已告失败。如果当初赌赢了,或许就不会陷入如此危局…… 看来,始皇帝已无法处理朝政。 尽快献上长生不老药刻不容缓,大丈夫活在世上怎能瞻前顾后? 男儿当有作为,果断决断! 第65章 整个计谋虽看似精巧,实则步步险招。 他微微有些感慨,又略感欣慰地扫视一圈众亲卫,他们中既有他的亲卫,也有公子扶苏的亲卫。 然而,无论是公子扶苏的亲卫,还是他的亲卫,都是他长城军中的勇猛战士,是生死与共的袍泽! “可惜没有酒,不然定要与你们痛饮一番!”他颇为感慨地说道。 蒙喜也有些遗憾,蒙恬治军严谨,秦军军纪中虽未明确规定饮酒事项,但在蒙恬的军队中,一年仅允许饮一次酒,平日里私自饮酒都会受到鞭笞惩罚。 所以,大家身上都不会携带酒水。 这时,一名亲卫突然羞涩地开口:“上将军,末将有一壶酒!”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只听他尴尬地解释道:“只是酒太少,不够大家分饮。并且……没有下酒菜。”说着,他从腰后取出一个瘪瘪的皮囊。 蒙恬凝视着他,对方也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蒙恬突然放声大笑,“甚好!这样便足够了!何况,怎会没有下酒菜呢?” 说着,蒙恬接过皮囊,拔掉塞子在鼻尖闻了闻,“好酒啊!” 先秦时期的酒文化灿烂辉煌,那时的酒还称为醴,由粮食经过浅层发酵制成,酒精度较低,且含有大量杂质,类似于后世的甜酒,饮用时还需过滤。 秦国最初便是通过向周天子进贡包茅(滤酒用的茅草)发迹,到了秦代,已经开始采用酒曲发酵技术酿造,酒中杂质大大减少,变得清澈透明,酒字也因此诞生。 那位亲卫拿出的,正是上品美酒,名为白薄。 白薄乃秦酒中的代表品类,它是真正 割股侍君的故事,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如同《二十四孝》中的典范,无论文化水平高低,都被视为侍奉君主的最高礼节,深入人心。春秋时期,晋国公子重耳流亡至卫国边境时,头须盗走了重耳的所有粮食,躲进了深山。 重耳陷入粮荒,难以维生,这时介子推果敢地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以滋养重耳的生命力。 重耳后来成为威震天下的晋文公,春秋五霸之一,备受秦朝尊崇的贤明君主,而介子推也因此被誉为介子,因其“割股侍君”的事迹深受后世敬仰,逝后安葬于介休绵山。晋文公深感愧疚,将绵山更名为介山,并建立祠庙以示纪念。 这段故事发生在两位贤者之间,秦汉时期对此类行为尤为推崇,以至于出现了猎户杀害妻子、割肉款待曹操的事例。 尽管如此,割股侍君本质上仍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极高敬意表现,其根源可以追溯至上古时期的人殉仪式。 另外,在周代,血液被视为神圣之物,缔结盟约时需歃血为誓,即在唇边涂抹鲜血,象征盟约的神圣不可侵犯。 而身为国朝九卿、上将军的蒙恬,竟要向自己的亲卫行此大礼,令人难以置信。 秦时的等级观念极为严格,高位者对低位者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毫无平等可言。蒙恬虽无意挑战这套制度,但他认为,在生死关头,与其区分九卿与亲卫的身份,不如共同赴死。 他豪情满怀地道:“往昔你们这些英勇的战士在战场上为我、为大秦抛洒热血,铁骨铮铮,从未玷污秦人勇士的英名!今日,我愿以我的血肉,为诸位壮行助威!” 众亲卫面露犹豫,一时难以接受。 蒙恬身为上将军,国家重臣,竟要割破自己的血脉以激励下属,实属罕见! 蒙喜率先打破沉寂,他放声大笑,抓起酒囊,眼神炽热如火,环视众人,充满豪情地说:“我曾听说,昔日齐国有两位勇士在路上偶遇,交谈甚欢,于是各自割下自身肉块佐酒。” “酒尽之时,两位勇士亦随之去世。世人称他们愚蠢,但我对他们那份胆识和豪情深感钦佩,渴望效仿。如今有上将军的示范在前,我终于有机会实现愿望,做一个‘愚蠢’之人。” 蒙喜话音刚落,他也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汩汩流出,他将伤口靠近酒囊口,让血液流入其中,发出细微的声响。随后,他用战袍袖子紧紧绑住伤口,庄重地向蒙恬与其他亲卫行礼示意,然后猛地喝下一大口混有自己血液的酒! 鲜红的面色映衬下,不知是激动所致还是酒劲太烈,蒙喜满脸通红,大声赞叹:“痛快!” “我在边疆征战多年,饮过无数敌人的鲜血,但从没想到今日竟能有幸品尝到华夏第一勇士的热血,其烈如火,一饮之下,犹如吞炭一般!” 蒙喜的话引发了众人的热烈响应,纷纷不再迟疑。 “原来如此神奇,快让我也饮一口,沾染上将军的虎胆!” “上将军乃我大秦第一猛将,华夏第一勇士,其血怎能与匈奴之血相提并论?”" “今日之后,上将军必将名垂青史,独闯卫尉军中军,英勇事迹必定传遍天下!” “我们决不让上将军的热血白流!” 一阵阵豪言壮语此起彼伏,直至蒙喜再次振臂高呼,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激情。 “你们说得对极了!”蒙喜一面抱拳向蒙恬致意,一面朝众人怒吼。 “上将军固然是勇士,我们亦是勇士!” “真正的勇士敢于他人所不敢为!” “或许世人不解我们此举,卫尉军,乃至李斯赵高等人,此刻正嘲笑我们的愚蠢!” “可是,就算真是愚蠢,那又如何?” “只要有上将军在,有公子扶苏在,有我在,更有你们在!我们并不孤单!” 所有人都心潮澎湃。 他们明知,攻打卫尉军,不论任何情况,都意味着死刑判决。 蒙恬必死无疑,其余百名亲卫即便能在战场上幸存,也将被剥夺贵族身份,沦为军奴,全家受累。 当然,最好的结局无疑是战死沙场,那样家族虽会被贬为平民,但也相对较好。 毕竟秦法虽严酷,对贵族仍有一定程度的优待,且对勇士极度崇尚。即使是小贵族,只要勇猛战死,甚至是犯错战死,都不会祸及家人。 然而无论如何,从他们跟随蒙恬冲向卫尉军大营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他们已是叛逆,已是举世皆敌! 齐国有两位勇士的故事,他们以血佐酒,看似愚蠢,却流传千古。齐国曾是春秋首霸,却因五公子争夺王位,导致国力衰败。 但得益于管仲推行的重商政策,齐国财富冠绝各诸侯国。 因此,当时的齐君认为,只要广纳勇士,凭借充足的资源,霸业唾手可得。 因此,齐国人普遍崇尚勇武,以勇猛为荣。 这两位齐国勇士的故事,被记录在《吕氏春秋》中,作为秦朝贵族,大家都熟知这个故事。 琅琊原是齐地,齐国勇士或许鲁莽,但现在他们所做的,又何尝不是一件傻事? 不过,那些齐国勇士至死无悔,他们又何曾后悔? 蒙喜将手中的酒囊传递给下一位,同时高喊:“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 谁说我们缺衣少穿?与你同披战袍。君王号召出征,修理戈矛,与你共享敌忾之情! 谁说我们缺衣少穿?与你同穿内衣。君王号召出征,修理矛戟,与你并肩作战! 谁说我们缺衣少穿?与你同穿战裙。君王号召出征,整顿铠甲兵器,与你一同冲锋陷阵! 亲卫们高歌《无衣》,酒囊在他们手中依次传递,每个人都割腕放血入囊,一口饮下混血的烈酒,酒烈血甘,无不显现出男儿的勇气与决心。 身为秦人,身为男儿,谁人没有胆量?谁人畏惧死亡? 滔滔江水,滚滚黄河,秦军能统一六国,驱逐匈奴,死而后已! 能遇到这样的将领,参与这样一场进攻,对于一名士兵而言,足矣! 酒囊传了一圈后,再度回到蒙恬手中,尚余小半。 他一饮而尽,环视身边的亲卫,这才是真正的生死与共的兄弟。 蒙恬满意地点点头,“天下勇士的热血果然能够振奋人心!” 随后他翻身跃上马背,单手拽紧缰绳,疾驰而去,头也不回地道:“诸位,我们走吧!” 目送蒙恬远去的背影,亲卫们齐齐跪倒在地,声音悲壮而又哽咽,“恭送,上将军!” 待蒙恬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蒙喜站了起来。 他遥望远方,目光逐渐转向南方,那里隐约可见一支军队正向这边开来。 蒙喜深吸一口气,“兄弟们,上马!” 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展开,优秀的战士内心激昂,但此刻却多了几分沉重。 时间正好,料想公子扶苏已带领奴兵到达要塞,那是左军救援后军的必经之路 尽管如此,此事颇为蹊跷,两位智慧卓绝之人,缘何选择次子胡亥继承秦二世之位? 此刻,他们无暇深入思索,因为觐见始皇帝已是燃眉之急。 蒙恬与卫尉羯素无交情,擅自闯入卫尉大营必遭卫尉军重重包围乃至诛杀,此乃难以回避的事实。 然而,蒙恬对此坦然接受死亡。 对他而言,真正紧要的并非自身生死,而是卫尉羯无法离开始皇帝身边。即使自己受左军右军阻挠,卫尉羯也无法迅速前来救援。 而这,恰恰符合蒙恬的意图所在。 唯有看到卫尉羯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始皇帝,才能确证其忠诚之心。卫尉羯必须寸步不离始皇帝,始皇帝的安全才有保障。 因此,蒙恬并不需要卫尉羯下令让卫尉军放行,只需让卫尉羯得知,蒙恬手中握有长生不老之药,且该药已送达中军大营。 届时,卫尉羯定会心生动摇,但回忆起以往诸多方士的欺诈,他必定存有疑虑。 这时,蒙恬沿途的浴血奋战,其英勇无敌的形象恰好成为一种验证——他是试药之人,那超凡的表现足以让卫尉羯信服。 卫尉羯极有可能冒险一搏,将长生不老之药呈献给始皇帝御览! 整个计谋虽看似精巧,实则步步险招。 其中另一关键人物,正是公子扶苏。 亲卫骑兵必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牵制防线,实质是为了在局势无法逆转之际,能让公子扶苏逃离琅琊,奔赴河套地区。 河套地区尚有三十万长城军,足以对抗卫尉军。 在制定计划时,上将军蒙恬仿佛预见到自己没有退路,他并未为自己留有任何退路,但他为公子扶苏铺垫了一条出路。 蒙喜深深吸了一口气,眺望着要塞方向。他们不能随上将军一同前行,因为他们肩负着更为重要的使命。 即便战死也不能单纯作为将军的护卫,心中难免失落,但面对的却是公子扶苏,如此看来,这样的牺牲也算值得! 此刻,他们行动的速度至关重要,必须尽快将所有兵力引向自己。 所有人都可以赴死,唯有公子扶苏,绝对不能死! 蒙喜一行人策马疾驰自山岭之巅,呼啸的风刃在他们身上掠过。每个人都挺直腰板,目光坚毅地注视前方。 真正的勇士,必如上将军一般,即使深知前方是一条绝路,也要勇往直前,锐不可当! 蒙喜粗糙的肌肤感受不到风的猛烈,此刻他的内心却如同风一般自由无拘。 马儿奔驰愈急,风就愈烈,但这对于久经沙场的长城军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长城军长期驻守河套地区,军中将士大多豁达豪放,鲜有勾心斗角之事。 而在军中,更是远离朝廷各方势力的权力争夺。比如李斯当年的《谏逐客书》,在整个军中几乎无人知晓。 军中将士不在乎当今丞相是谁,也不关心三公九卿的具体人选。 更别提刚刚走出囹圄不久,少子胡亥的老师赵高。 长城军所需做的就是每日刻苦训练,一旦接到命令,即刻冲向战场,扞卫秦国疆土,将北方匈奴逐出境外;倘若君王下令,甚至可以进一步收复北方领土。 长城军以守护国家、保护民众为荣耀,哪怕整日与大漠风沙相伴,也毫无怨言。 河套地区的恶劣气候,早已使得琅琊的风都无法穿透他们的皮肤。 第66章 亦要奋勇向前,破釜沉舟! 在河套的日子,军中娱乐匮乏,除了相互切磋武艺,就是仰望星空。河套的夜空中,星星似乎比中原更加明亮,那些高悬于天际的星辰,令人遥不可及。 曾有一名新兵问过蒙喜,长久凝视星空是否有过摘星的想法。 蒙喜当时回答,看过的星星总会忘记,记不住心头。而他的心中已被一个信念占据。 新兵曾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信念。 蒙喜没有回应。 几年后,这名新兵成长为长城军的老兵,也就不再追问了。 长城军心思淳朴,一心只想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与上将军共度生死! 将领忠贞不渝,麾下的士兵亦然效仿。 上将军蒙恬,以其老秦人的坚韧气概,率领长城军数十载。长城军始终坚守在河套地区,只为天下苍生能得享安宁。 广袤中原,自周室衰微以来,礼乐崩坏,诸侯割据纷争,历经数百年动荡。 秦朝统一中原,旨在实现万世基业,旨在让天下百姓得以安宁! 然而,中原平定了,边疆蛮夷仍未彻底驱逐! 北方匈奴剽悍好战,使得北方边境民生困苦不堪。始皇帝颁下诏令,命上将军蒙恬率长城军击退匈奴! 于是,长城军在此扎根! 几十万长城军几十年的付出与努力,岂不是为了秦朝能成就万世伟业?岂不是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 秦国有公子扶苏,举国上下,无人不知其贤明。 唯有贤良之人为君,国家才能繁荣昌盛,天下百姓自然也能安居乐业! 唯有公子扶苏能承载秦朝的理想! 否则,天下落入不贤之人之手,百姓必将陷入苦难,北方匈奴必会趁机进犯!几十万长城军的心血,也将付之一炬! 眼下的事情,势在必行! 若上将军蒙恬成功,无疑是最佳结果!始皇帝若服下长生不老之药,秦朝又何惧之有?何愁之有? 无论是追求万世之功,还是谋求百姓安定,甚至是收复匈奴之地,秦朝必将如骏马飞奔,逐一实现! 然而,当前形势不容乐观。 蒙喜不谙朝廷纷争,亦不明了李斯、赵高到底有何企图! 在他看来,内外官员理应同心协力,忠于始皇帝,忠于秦朝! 明知徐福炼成了长生不老之药,上将军蒙恬此行乃是奉药而来,但他们仍调遣左军,欲置上将军于死地! 若非居心叵测,那这两人的举动实在是匪夷所思! 赵高如何暂且不论,李斯身为堂堂丞相,蒙喜曾有幸听过《谏逐客书》,深知此人智谋过人,断然不会有这般荒谬之举。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反叛! 若上将军此行成功,始皇帝服用长生不老之药后,凭借他的仁德,定会拨乱反正,追究二人罪责! 今日的所有牺牲都将有价值,每位将士洒下的热血,都是为了大秦江山! 若上将军失败…… 蒙喜不禁不寒而栗,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但也必须考虑到这一点。 李斯、赵高既然动了杀机,必然会使尽浑身解数阻止上将军达成目的。 若真的走到这一步,只要公子扶苏仍在,那么就还有希望! 公子扶苏不仅仅是长城军的未来,更是整个大秦帝国的未来。不是公子扶苏需要秦二世的位置,而是秦二世唯有由公子扶苏来担任,才有可能成就未来的伟业! 想到这里,蒙喜突然停下脚步。 随后,身后马蹄声渐缓,众将士疑惑地看向蒙恬,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蒙喜回首扫视长城军,最后把目光投向身后的亲卫。 “你、你还有你!”他伸出手指,点出十人,沉声喝道:“你们,立即掉头前往公子 要实现马速超越车速的目标,关键在于趁卫尉军还未完全反应之际,迅速采取行动,把握住他们调动兵力的间隙,从而有望取得胜利!" 当上将军蒙恬率众突击卫尉军的辎重营地时,卫尉军必定猝不及防,尽管在其眼中这只是区区百余人,不足挂齿。然而,一旦蒙恬以闪电般的速度瓦解辎重营地,势必迫使卫尉军有所动作。 卫尉军必然无法容忍蒙恬麾下的这百余名甲士在其掌控的军营内肆意横行,因此必将开始调度兵力,实施围歼战术。 先前预判他们会如何围歼之时,上将军蒙恬也曾有过疑虑,毕竟他对卫尉军统帅卫尉羯的行军策略并不熟知。再加上李斯、赵高的从中作梗,更增添了变数。因此,他们只能粗略商议各自的分工: 蒙恬负责正面冲击,扶苏则在外围策应。 事实证明,一切正如他们所料。 然而,卫尉军直接派出左军应对,这一举动有些出乎意料,原本以为会先派出右军。看来他们是意图在东岭地区一举围歼上将军蒙恬的部下。 然而,这样的布局仍不足以阻止上将军前进的步伐。 究其本质,这是一条赴死之路,即使付出所有人的生命,也要将不死之药送到目标手中。 这其中的关键之一在于速度,另一点则是运用了“疑兵”之计。 李斯、赵高虽胸怀计谋,但并未亲自指挥过军队。倘若遇到头脑简单者,或许会盲目自信,认定自己一定能赢。面对此类对手固然棘手,但这二人智谋过人,反而更容易产生猜疑心理。 上将军蒙恬的赫赫战绩早已从河套边疆传至朝廷,乃至举国上下无人不知。 卫尉军必然对他心存忌惮,揣测其用兵之道。因此,无论蒙恬有何举动,在他们眼中都蕴含深意。 他们定会推测,蒙恬不可能仅凭这一点兵力就敢挑战卫尉军,必然暗藏后招。 这种揣测使得他们陷入犹豫不决的状态,既急于消灭蒙恬,又不得不防备其可能的后手。 人心往往惧怕未知。 他们不明了蒙恬可能留下的后手是什么,各种猜想让他们愈发紧张。 直至现在,居然连左军都被派了出来。 既然已经开始调动,无疑已是倾尽全力。 由此判断,左军无疑是卫尉军中最信赖的一支力量,否则为何舍近求远,不去动用右军。凭借左军的实力,即使面对万余敌军也能正面硬撼。 届时左军将会遭遇公子扶苏,扶苏仅带领百余人前往拦截,显然无法阻挡左军攻势,但却能拖延时间。 派遣公子扶苏去拦截并非没考虑到他的安危,而是笃定卫尉军不敢对扶苏下手。但现在局势已变得扑朔迷离。 李斯、赵高渴望的就是公子扶苏丧命。 只要扶苏一死,能够继承皇位的唯有胡亥。如此一来,李斯、赵高的野心便可达成。 近年来,他们作为公子扶苏的贴身护卫,常听闻关于胡亥的一些事情,但扶苏为人仁慈,历来不容许他人谈论胡亥的闲话。 然而,胡亥并非良善之辈…… 如若扶苏真的遭遇不测,胡亥登上秦二世的位置,那么秦朝的万世基业岂非成为空谈! 十名亲卫领悟了其中的凶险,几乎异口同声地拱手道:“军侯所析极是!我等这就启程,军侯务必小心谨慎!” 蒙喜点头回应,“各位勇士,公子扶苏的安全就拜托你们了,如有必要……” “我等明白,军侯放心!”十名亲卫转身疾驰而去。 蒙喜目送他们片刻,随即转头看向前方。 他们此刻正身处高地,右军大营已在视线之内。 卫尉军的左右两军实为其精锐之师,无论是军侯还是普通士兵,都是经过严格筛选而出。 卫尉军与长城军常被拿来做比较,前者乃始皇帝直辖的亲军,而后者驻守河套之地,抵抗匈奴侵袭,同样威名远播大秦。 即便秦军内部严禁自相残杀,尽管两军内心彼此不服,却也无法分出真正的胜负。毕竟皆为秦军,何必非要争个高下? 每个士兵心中都坚信自己所属部队的实力绝不逊色于对方。 蒙喜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两军终将迎来对决,遗憾的是双方兵力悬殊过大。 “诸位勇士,今日我们将与卫尉右军相遇,你们可有畏惧之意?”蒙喜大声询问。 “何为畏惧?”一士兵回应道。 蒙喜闻言欣喜,“好!立即展示我们的大旗!” 随着蒙喜一声令下,一面旗帜被高高举起,在风中猎猎作响。 旗帜矗立在风中,上面只有一个简洁明了的“蒙”字。 旗帜展露的同时,风仿佛有了声音和形态,百名骑士昂首挺胸,目光炯炯,犹如汇聚了千万人的气势! 即便今日面临生死抉择, 亦要奋勇向前,破釜沉舟! 大秦搜捕方士,此事与炼气士又有何干?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四章阻挡门前,严阵以待的不止是蒙喜等人。 蒙喜一行的目的地,正是右军大营。 右军的战斗力明显超过后军,事实上,右军可以说是除中军之外,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 在春秋战国时期,通常设有中军、右军、左军三军编制。 当时社会风尚以右为尊,右军地位远超左军,左军多为新组建的军队,主要负责后勤保障和战场清扫工作。 三军之称源于此,诸侯最多只能设立三军,这是周礼的规定。 直到周朝末年,礼崩乐坏,各诸侯国竞相扩军,自此三军扩充为五军,分为前后左右及中央五部分。 前军和后军相当于二线部队,前军负责开路破障,后军负责后方补给运输。 唯有左右两军是真正的精锐甲士集结,特别是右军,尽管人数较少,但单兵战斗力甚至可能超过中军。 因为右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首战用我”的精锐之师。 能够统帅这样一支至关重要的军队,右军的骑都尉自然非寻常之辈。 坐镇右军大营的是一位名叫韩越的骑都尉,他以勇猛着称,曾随大庶长李信攻打楚国。李信因楚昌平君叛变事件导致后勤供应断裂,退路被切断,无奈之下只得依靠作为偏师的蒙武提供给养,稳定阵脚。 当时楚国大将项燕穷追不舍,李信军深陷楚地沼泽,行进缓慢,每日都处于惶恐不安之中。 关键时刻,时任二五百主(即千夫长)的韩越临危受命,随都尉率领自己的部下在寿山一带阻击楚军。 楚军士气高涨,而秦军士气低落。都尉原本计划通过挑战来延缓楚军的步伐,提振士气,不料甫一交锋就被楚国猛将、项燕之子项梁斩杀。 值得一提的是,项梁正是后世那位西楚霸王项羽的叔父,由于项羽父亲早逝,项梁肩负起养育和教导项羽的重任。 能够培养出一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项梁自身的勇武显然也非同凡响。项燕反击李信军时,作为先锋率先冲入秦军大营,斩杀六名都尉的正是此人。 算上在寿山被斩杀的这位都尉,项燕在此 始皇帝尤为青睐那些早早归附秦国的六国衰微贵族,因其修养深厚,并且与秦国内固有的大贵族间矛盾重重。 在主营中央的大帐之内,韩越正身着铠甲,端坐在一张形似板凳的榻上,要知道,只有始皇帝才有资格坐有靠背的椅子,其余人或席地而坐,或坐于矮榻之上,榻的高度象征着尊贵,因此古时待客常说“扫榻相迎”,意味着准备好上座,而非后世官员认为的预热被褥待客。 此刻,右军大营中人人紧张至极,唯恐出现任何差池。 营中常常流传,若论大秦第一勇士,蒙恬当仁不让,而韩越则稳居第二。 然而,当得知冲击卫尉大营的人正是蒙恬时,韩越面容平静,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平常之事。 那些长期跟随韩越身边的部下深知,他的这份平静恰恰是他最独特的反应。 作为骑都尉,韩越常以微笑面对敌人,不论对方身份如何,在他眼中,冒犯者必死无疑,然而今天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大帐之中,韩越身披铠甲静坐,面前是一名惶恐不安的斥候,“报告骑都尉,我们在山岭上发现了蒙恬所属的甲士队伍。” 韩越并未急于行动,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斥候,缓缓问道:“主将是何人?” “公子扶苏是否在其中?”韩越紧接着追问。 斥候犹豫了一下回答:“禀骑都尉,下属并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旗帜上写着一个‘蒙’字。” 韩越脸色微变,眼神略显锐利,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那是什么样的旗子?”他接着询问。 斥候答道:“那是牙旗。” 韩越对此感到疑惑不解。 军旗各有讲究,包括令旗、将旗和牙旗等多种类型,其中牙旗代表主将所在。 现在对方打出牙旗,说明蒙恬就在其中。 第67章 实在是荒谬至极! 然而又有所区别,蒙恬的牙旗下怎么会只有一个“蒙”字? 按照秦朝法律对上将军牙旗的规定,应当书写“上将军恬”,而不只是一个单独的“蒙”字。 他皱眉深思,一时难以揣测蒙恬此举的真实意图。毕竟对手可是上将军,更是大秦首屈一指的勇士。 现如今,仅凭百骑之力,竟使得后军辎重营地崩溃,甚至主将丧命! 对此,必须极度谨慎应对。 蒙恬的大名,早已深入人心。 当韩越初入卫尉军时,蒙恬率领的长城军始终力压卫尉军一头,尽管未曾亲自会面,但在军中每一个人都听说过这位将军的赫赫威名。 他擅长作战,用兵独到,最重要的是,他对国家极其忠诚。 每个战士都有忠心,而蒙恬历经生死考验,成为了其中的翘楚。 之前他不明白蒙恬为何能赢得这样的声誉,直到今日,才真正由衷佩服,因为他了解到蒙恬所做的事情。 只是,军令当前,他不得不遵从。 韩越转向身旁的副手,“兵车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副手恭敬回道:“禀骑都尉,兵车已全部准备完毕!” 韩越心中稍安,早知蒙恬英勇善战,直至今日才真正体验到何谓真正的骁勇无敌。 当他初次听闻斥候汇报时,简直不敢相信,那坚不可摧的床子弩,以及望楼的支柱,竟能轻易被破坏! 惊叹之余,他也明白要加强更为严密的防守,于是预先安排兵车封堵辕门。 此举目的并非直接围剿蒙恬,而是先行阻截。 即使蒙恬有能力撼动床子弩,也无法突破这由兵车封锁的辕门。 并不是韩越无力应战,而是他不能直接迎战。 坦白说,像这样能与蒙恬正面交锋的机会实在难得,即使是平时有机会向其请教,也轮不到他这个层级。 在所有军卒心中,蒙恬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能亲眼见到他的人大多是高级将领。 在卫尉军中,卫尉羯地位最高,其次则是各营军侯,而韩越的地位还在军侯之下,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九卿级别的大人物? 原本以为今日的实战是一个难得的切磋机会。 但得到的命令却是按兵不动,等待左军到达后,再与左军联手围剿蒙恬。 这种做法越发证明蒙恬有多么难以对付。 之所以等待左军,是为了确保一击即中。 先前接到的命令只提到与左军联合围剿,并未提及具体的行军策略,本来还在考虑按兵不动能否等到蒙恬前来,如今蒙恬主动找上门来,可谓恰逢其时。" 看来这场双方的智谋较量,无人是等闲之辈。 尽管蒙恬即将逼近阵前,且己方已有兵车在前布防,但仍需加倍小心。 那位辎重大营的军侯以其精妙的后手闻名,结果还不是被蒙恬从望楼上摔死。 实际上,并非那次军侯的后手不够出色,床子弩已是顶尖武器,还能有何种更厉害的手段? 蒙恬竟然毫发无损,只能说大家对蒙恬的实力仍然估计不足。 至于公子扶苏,人们常赞其贤明,却很少提及他的足智多谋,这并非表示他不够聪明,而是他不喜欢过分张扬。 公子扶苏麾下的奴兵大军,始终让人担忧不已。 “公子扶苏的奴兵在哪里?”韩越问斥候。 斥候愣了一下,回答:“属下未见其踪影。” 韩越感到有些蹊跷,既然奴兵未至,那么蒙恬的亲卫来到此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送死? 韩越并非过于自信,右军并非单纯的辎重后营,而是以作战为主的部队,兵力强大,蒙恬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至于无视右军的力量。 对方越是表现出送死的架势,就越让人怀疑他们是否另有计谋。 目前他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等待左军的到来,因此不管对方如何挑衅,都不必与其正面冲突。 唯一担忧的是奴兵偷袭。 战场上火烧敌营是常见战术,而公子扶苏又曾在河套地区与蒙恬并肩作战多年,他们二人若生出这样的念头,一点也不稀奇。 倘若营帐被烧毁,晚上又能去哪里安歇? “来人,立刻去后方排查,务必防止奴兵混入。” “韩越小儿,可敢出营与我一决雌雄!”话音未落,一阵粗犷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刹那间,营帐中的众人士气陡变,满脸怒容,仿佛心头憋着一团火。 嚣张至极!仅仅百余人,竟敢直逼卫尉军数千人大营门前叫阵! 即便你们长城军名声在外又如何?岂能把卫尉军看作无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韩越身上,手紧紧握住剑柄,只要骑都尉一声令下,他们定会冲出去,将这百余人斩杀殆尽,挫挫他们的锐气! 人们总说长城军骁勇善战,还真以为能骑在卫尉军头上作威作福! 哼,只怕他们不清楚这次遇到了谁,韩越,韩骑都尉!他可是战场上的猛将! 他在历次征战中,从未败绩,因此得以进入卫尉军,成为骑都尉。 岂容他人随意叫嚣! 韩越同样愤怒至极! 身为将领多年,首次遭遇有人在眼前公然叫嚣挑战,且仅凭区区百人! 纵然是蒙恬又怎样?能摧毁床子弩又如何 然而此刻,尽管深意再浓烈,他麾下只有区区百人,此刻正带领部下在营门之外挑战搦战。 而卫尉军坐拥五千精锐,尤其右军全队皆为装备精良的正规士卒, 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士、正卒,而非那些披挂着铠甲的奴仆或辅助兵力。 即使不派遣大军出击,至少也应该派出一名百将,赴战场之上回应对方的挑战,不至于这般颜面扫地。 “致师”,源于周朝的战争礼节,虽至秦时,战争已无所不用其极,但这一传统仍存,甚至延续至汉末三国时期,依旧盛行一时。 而在秦代的致师较之汉末更为文雅有序,除了主将间的单挑对决,亦常见双方派出数位勇士在两军阵前较量,或是以此回应对方的搦战。 究其根源,当时的战争实质在于征服,我觊觎你的领土、子民,进而发动攻击,目的在于击败你这位领主——即主将,继而接手你的土地、财富、人民及军队。 “征”字原意即征收财物,“服”字原意则是指臣服,所以我的征服,本意即是让你向我进贡财富与人口。目标既定,无论是通过战胜获取,还是你主动献上,均非关键所在。 因此,在周朝征战前,双方需预先商定决战之时。宋襄公不愿趁楚军半渡之际发起攻击,最终在与楚国争霸中落败丧生,然而周人乃至秦人都未视其为迂腐或愚笨,反而赞美他是真正的贵族典范。 然而,秦人虽推崇宋襄公,自身却也不乏突袭、背刺乃至半渡而击之举,甚至曾利用与楚王会晤的机会将其扣押。 然而,对于蒙恬而言,却称不上是敌人。 当前对方在营门外求战,只需派出一名百将率领百名铁甲士卒迎战致师,即便无法匹敌蒙恬这样的绝世名将,至少也可对其造成重大打击。 连续几次致师过后,即使蒙恬不阵亡,也可能仅剩光杆司令一位,又能有何作为呢? 况且,以蒙恬上将军的身份,料想即使孤身一人,他亦不会轻易逃离。 这样一来,岂非易如反掌? 实在难以理解,骑都尉为何迟迟不出击,何不让对方见识一下,何谓秦朝最强军队的实力! 营帐内的众人无不怒火中烧,耳畔萦绕着一阵阵嚣张挑衅之声。这些声音并非出自同一人之口, 百多人几乎接力般,一人喊毕,另一人紧跟其后。 所有人都恨得牙痒痒,韩越也不例外。 韩越并非愚蠢之辈,他人所想,他岂会不知? 然而,军令如山,他也无计可施。 只能静待其变。 ………… 辕门外,蒙喜身穿青灰铁甲,稳坐马背,冷峻的目光直视前方的大营。 按照计策,他此刻假扮上将军蒙恬而来,如今计策成功,对方却按兵不动。 这还能是什么原因?无疑是出于恐惧! 他在心中暗自感叹,上将军的威名果真能震慑四方,仅凭名号就能让对方龟缩营中,不敢出战。 实在是荒谬至极! 仅凭百人之力,竟能让数千卫尉军噤若寒蝉。 然而,他心头并无太多欣喜,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压力。 诚然,卫尉军长期伴随始皇帝左右,实战演练的机会确实不多。而对于士兵而言,最忌讳的就是久疏战阵,唯有不断磨砺才能不断进步。 长城军虽远在河套之地,但训练和战斗从未间断,自然非卫尉军所能比拟。 然而,缺乏实战经验是一回事,勇气又是另一回事。 卫尉军绝不缺乏勇气,选拔士卒时看重的就是勇猛彪悍。 真正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其实是身处中军大营的李斯赵高等人! 不可否认,李斯赵高等人虽非将领,但要说他们对军事一窍不通,倒也不至于。 出身大贵族之家,家中往往豢养着数千乃至上万名门客,封地之中也有众多家族武士,或多或少都曾有过统兵的经历。 然而,各有所长,各有专攻。 在上将军这样打破常规的行动面前,李斯赵高等人的有限统兵经验显得捉襟见肘。 于是乎,拥有五千精锐之师的卫尉军右军,在面对区区百人的搦战时,竟然选择不应战! 亲卫们在感到好笑的同时,也有些茫然失措,难道就这样干等下去?还是直接强行冲击? 他们的眼神纷纷投向蒙喜,“军候,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强行冲击自然不行,那样只会暴露自己并非上将军蒙恬的事实。 而且,攻打右军大营本就不在亲卫们的计划之内,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仅仅是牵制卫尉军的防守力量。 卫尉军共有五大营,其中前军随骑都尉李超奔赴琅琊台,剩下的四军仍然保持着严整的军阵布局。 其中中军大营位于东岭东北,而后军、左军、右军三个大营将琅琊县除珠山、蒙山以外的唯一高地——东岭紧紧围住,从而控制住三个方向。 三个大营之间有斥候频繁巡逻,有小股部队来回巡查,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一旦网中的任何一点被触动,临近的大营便会迅速调集大军,将任何可能威胁到中军的势力消灭殆尽。 此外,卫尉军还在琅琊县周边布下重重封锁线,东侧面临大海,又有李超的前军驻守,想要接近中军大营,简直难于登天。 除非能调动多个大营的卫尉军兵力,并让对方误以为,蒙恬此刻就在右军大营。 凭借上将军蒙恬的赫赫威名,加上瞬间击溃后军辎重营地的战绩,李斯赵高必定会高度紧张,他们必将派遣心腹,统帅大军,意图一举定乾坤。 因此,为了让上将军的计划得以实现,拖延时间越长越好。 “等!等他们来包围我们!”蒙喜沉稳地命令道。 听闻此言,众亲卫哄然大笑! 他们早已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对此并不惊讶。 真正让他们惊愕的是卫尉军的反应。 上百人对抗他们几千人,他们竟然不敢一战,而是坐等援军前来包围自己?! 真是天下奇谈! 什么号称天下无敌的卫尉军,原来不过是天下第一的懦夫! 对这些亲卫来说,他们无意去思考太深层次的战略问题,那是将领该做的事情。 右军骑都尉的苦衷他们不清楚,也懒得去理会。 “哈哈!想不到卫尉军如此胆小如鼠!” 一名亲卫放声笑道。 蒙喜亦随之大笑! 这次他们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实际上包围与否对他们来说并无太大区别。蒙喜深知,区区百人,真的很难与几千右军正面抗衡。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对方究竟有多么惧怕上将军的名号。 既然对方愿意拖延,那就等!等上将军完成使命,献上不死之药,等始皇帝降下旨意,剿灭逆贼! 不过…… 他们这边进展尚算顺利,却不知公子扶苏那边情况如何? 那十个人是否已经抵达? 蒙喜的目光穿越东岭,投向东南方向。 他知道,左军既然采取行动,表明左军统领乃李斯赵高的心腹。 他们欲剿灭的对象不仅仅是一个上将军蒙恬,还包 公子扶苏骑马而坐,眉宇间凝结着忧虑。 他目睹奴兵们纷纷倒下,阵亡者静默无言,幸存者则惨遭卫尉军无情斩首,心中痛苦万分,满腔怒火难以遏制。秦军历史上曾有武安君白起一次性坑杀数十万赵军的记录,然而,此刻的奴兵与卫尉军虽在交锋,实则并非敌对关系。 两者皆是袍泽兄弟,无论是否同属一军,秦兵之间极富团结精神,即便在六国覆灭后,老秦人更是一体相连。追溯至始皇帝平定嫪毐等人之乱,也只是处决了嫪毐等为首贵族,将其余门客兵丁编入军队,并未进行大规模屠杀,仅针对罪魁祸首。 怎会有因对手受伤即刻斩杀的道理?扶苏愤懑不已,恨不能将对面指挥之人立刻除掉,却束手无策。同时,他心头更添一抹沉重。 第68章 兵器交鸣,马蹄震天 卫尉军惯于运用兵车,疾驰中的兵车速度堪比奔马,尽管理论上兵车可能更快,但若步卒无法跟进,则失去意义。此外,兵车若欲发射弩箭,就必须降低速度,以便弩兵装填和瞄准。 固然卫尉军中并无卓越将领,但他们不至于拘泥于此,仅凭兵车冲击,足以将五百奴兵击溃。唯有奴兵四散逃窜,兵车才不易追赶,但如此一来,奴兵同样无法有效反击,一旦溃散,几乎等于战败被杀。 此次情况迥异,率先迎战扶苏所率奴兵的,并非卫尉军的兵车部队。 而是一队骑兵!" 身为始皇帝太子,卫尉军某种程度上亦可视作他的亲兵,目前虽遵从始皇帝任命的卫尉号令,但他深知卫尉军体制,他们以兵车为主,并不训练骑兵。 何况,尽管大秦军队正在逐步淘汰兵车,但实际上多数仍是以兵车为核心,只是由原来的广车改为更为灵活的轻车罢了。 卫尉军行事井然有序,绝不可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秘密训练骑兵。眼前这支卫尉军骑兵显然技艺生疏,这一点扶苏可以肯定,他曾随蒙恬镇守河套,长城军频繁使用骑兵,对于熟练程度他一眼便能分辨。 原本意图利用骑兵高速突袭,却不料对方竟也转换为骑兵战术,显然是临时调整。 李斯、赵高等人虽工于心计,但在用兵之道上并不擅长,今日局面必然有名将坐镇。 那位名将的身份... 扶苏目光扫过身后不远,正率一支骑兵切断自己退路的年轻将领。 王离! 王氏家族,居然也背叛了! 大秦逮捕方士,炼气士为何牵扯其中?正文卷第116章天下皆叛,大秦回天乏术!扶苏内心涌动着一丝哀伤,更多则是愤怒。 他未曾料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面临的竟是王离。 他深知王氏与蒙恬所在的蒙氏家族长久以来的竞争关系,二者同为秦国有名的将门世家,世代名将辈出。始皇帝统一六国后,欲借机集全国兵权于一身,因此废除了分封制,推行郡县制,旨在让所有人皆成为皇权之下的臣民,天下一心效忠始皇帝。 然而,征服六国的过程中,秦军将士功勋卓着,尽管天下已尽归秦土,但国内权贵势力却越发庞大。对此,始皇帝只能提拔新兴贵族,并严格限制爵位,最高级别的彻侯与次一级的关内侯多年未曾授予。 即使蒙恬立下赫赫战功,也仅获大庶长之职,未能封侯。因此,大秦实际有效的爵位体系只剩下十八级。 然而,尽管始皇帝在封赐贵族土地一事上极其吝啬,但历代秦王皆以礼贤下士、赏赐丰厚闻名。毕竟,秦国地处偏远,条件艰苦,若无丰厚赏赐,怎能吸引六国贤才投奔? 总之,始皇帝一统江山,志得意满,回头却发现朝廷中充斥着众多关内侯、彻侯,心中难免不悦。但他对待功臣尚算宽厚,并未采取兔死狗烹的手段,反而对他们优待有加,寄望这批人自然老去。 始皇帝的这份心态,群臣自然心知肚明,那些拥有高位的贵族纷纷主动退出朝堂,留一批新人供始皇帝施展拳脚。而如蒙氏这样的功高震主之家,当代家主蒙恬在灭齐之后远赴漠北,忍受严寒驱逐匈奴;王氏则选择告老还乡,王翦、王贲父子两位名将归隐田园。 然而,王翦、王贲二人的归隐,并非代表王氏彻底放弃朝堂,他们真正的期望寄托在王离身上。 早前,王离并未接手王氏旧部调往岭南军团或关中守备军,而是跟随蒙恬的长城军北上河套,担任裨将,共同抗击匈奴。此举暗示着王离有意向太子扶苏靠拢,同时也向蒙恬示好。 众所周知,蒙恬虽为秦军第一猛将,但他自弱冠之年起便投身军旅,常年征战在外,很少居家。因此,尽管他已经娶妻,但至今膝下无子。这意味着,即使他现在回到国中并立即生育,至少在未来二十年内,蒙氏将无人能挑起大梁。 蒙恬正值壮年,他统兵的时间顶多还能延续十年。十年后,王离还未满三十,那时,大秦的军事力量很可能将落入王离手中。 基于此,蒙恬与扶苏对王离格外重视,倾囊相授,关怀备至。然而,王离作为琅琊子弟,久居温暖之地,体质尚未完全适应河套地区的严寒,以至于疾病缠身,不得不返回关中休养。 押送扶苏与蒙恬前往琅琊,是王离与扶苏在数年后的再度相遇。虽然此时王离不再是蒙恬与扶苏的下属,两人更是戴罪之身,但王离对二人依旧敬重有加。 岂料短短数日,王离竟现身卫尉军,并且挡住了扶苏的去路! 难道王氏一族也叛变了么? 确实,是叛变。 若在最初,自己与蒙恬联手攻打卫尉军,被认为是自身的问题倒也正常。但现在形势已然不同,他们已经公开宣称上将军蒙恬欲献不死仙药之事。 此刻,任何真心阻挠他们的人,无疑是赵高、李斯的人马。 尤其左军军侯明显是李斯、赵高心腹,若非如此,也不会被派遣来围剿自己。 心腹啊! 扶苏皱紧眉头,王离何时成了他们的人? 秦朝与始皇帝从未亏待过王氏一族,王翦与王贲二人在秦军中均为将领,虽然秦军军纪严明,将领在军中并无特权,但对于长期服役的大家族,秦朝相对宽容。 譬如这对父子,在军中深受始皇帝倚重,使得整个王氏家族地位随之提高。他们天赋出众,战绩斐然,注定会引人瞩目。 然而,在平定六国后,王氏一族选择了回归乡野。 功成身退,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明智的选择,王氏家族也不例外。但王氏的退隐,却让他们沉寂了许多年。 直到多年后,王离崭露头角,他虽不及父辈显赫,但终究是沉寂已久的王氏一族再现将才。踏入战场后,人们才意识到他并非等闲之辈,尤其擅长运筹帷幄,以智取胜。 如今调动骑兵之事,显然并非出自李斯、赵高之手。 那么,除了眼前的这位少年将领,还能有谁呢? 扶苏的目光穿越人群,直视前方倒在血泊中的奴兵,最终聚焦在王离身上。 对方脸色冷峻,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让人无法揣摩其真实意图。 面对这场毫无胜算的战斗,为了不让奴兵全军覆没,扶苏必须另寻出路。 他回首望去,只见左军已布下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箭雨并未停歇,奴兵伤亡惨重,甚至没有逃生之路。 扶苏再次看向王离, 他深知,昔日大庶长李信之子李超已投奔胡亥麾下,李氏虽不如蒙氏、王氏那样显赫,但也出自名将之家。此外,还有章氏家族,加上李斯、赵高等人...... 这些人背后均承载着赫赫有名的家族烙印,大约估算,秦帝国半数以上的显赫世家,此刻已集结在胡亥麾下! 他们共同背叛了始皇帝! 这其中,扶苏曾坚信,王离将会是蒙恬之后,秦帝国最为杰出的将领。 忠诚、勇猛、智慧、果断、勤勉! 未曾料想,他也投身于李斯、赵高的阵营。 扶苏疑惑,自己究竟行径何处,竟致人心背离至斯。 同样困惑,始皇帝究竟有何过错,以致他们助纣为虐! 面对现状,唯有无奈叹息。 也许,自己确实无德无能,始皇帝欲在祭天仪式上废黜自己,或许确是一步明智之举。 扶苏暗自思忖,骤然抬头,傲视着围拢过来的卫尉军士卒,厉声质问: “你们主将何在?” “我乃卫尉军左军骑都尉在此!” 一辆战车缓缓突出重围,车上站立着一位身披铁甲的将领。 扶苏审视此人,由于面罩遮掩,无法辨识其真实面目。 “你等前来所谓何事?是来取我性命吗?”扶苏不屑询问其身份,毕竟无非是李斯、赵高的亲信之一。 “我等为诛杀叛逆而来。”对方全然无视扶苏的皇子身份。 扶苏冷笑:“诛杀叛逆?”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对方:“叛逆究竟指何人?” 对面骑都尉不予回应,冷漠地道:“扶苏,你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是否考虑投降?” “我若投降,你就不再杀我吗?”扶苏讽刺地回应,豪迈笑道:“大丈夫宁死不屈,降什么降!” “既然如此,我受命铲除叛逆,公子切莫见怪!” 战场上杀戮的气息弥漫,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焦于公子扶苏身上。 扶苏已预见自己的命运,却未料到,自己竟会倒在秦军的刀剑之下。 他如同陷入狼群中心的雄鹰,群狼凭借数量优势,誓要在今日将他置于死地。 突然,一支箭矢疾射向他的额头,他迅速挥剑将其斩落。 然而一人之力终究难以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击,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背后传来一声喝止。 即将射入他身体的箭矢,被人一刀挑飞! 扶苏扭头看去,只见十名贴身侍卫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公子!公子,我们来晚了!”一名侍卫焦急地喊道。 紧接着,该侍卫转向其余九人,坚定地说:“誓死保卫公子,务必护送公子突出重围!” “哈哈!”先前那人突然大笑起来。 众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发现他是一位满脸胡须、凶悍威猛的大汉,虽然不知其名,但从他在左军的地位来看,绝非寻常人物。 扶苏颇感意外,眼下局面已如此激烈,显然李斯与赵高已不再掩饰他们的野心。 他冷冷一笑,倍感讽刺。 “公子扶苏,你今日注定要葬身此处!” 还未待扶苏回应,身边的侍卫愤然道:“狗贼,休得猖狂!” 侍卫靠近扶苏低声建议:“公子,我们愿以生命换取您脱险,您只需奔赴河套地区,三十万长城军必将保护公子周全!” “不……” “公子!事已至此,公子不必多言。我们身为小小兵卒,只求公子平安无事,只有公子健在,秦朝才有望复兴。” “再说,”侍卫眼中闪烁着坚毅,“长城军肩负着抵御匈奴的重任,上将军如今无法回归长城军,而长城军不能再失去公子,否则,三十万长城军群龙无首,匈奴大军将长驱直入,国家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扶苏心头一阵剧痛,沉重地叹息一声,然而此刻已别无选择。 他用力一踢马腹,战马疾驰而出,直奔王离所在的方向而去。 …… 兵器交鸣,马蹄震天。 王离立于战场中央,看似超然世外,实则心绪翻涌。 他深知今日发生的这一切,而这本不应成为现实。 扶苏,始皇帝的长子,其名声之隆,举国皆知,王离也不例外。 现今整个王氏家族似乎已依附于赵高、李斯,但这又能怎样?设想王氏先祖王翦、王贲得知今日之事,难道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不,他们绝不会。 王离自幼便聆听了诸多关于王翦、王贲的故事,讲述者自然是王氏族人。 然而在听闻的过程中,王离听出了迥异之处。 对于王氏族人而言,追求的是功名利禄,而非仅仅为秦效力。 只要有重用的机会,对他们而言,不论为谁效力并无本质区别。 然而两位先祖并非如此,他们之所以成就今天的威名,是因为内心的坦荡,一心只为秦征战疆场,忠心耿耿地服务于始皇帝。 得到始皇帝的器重,两位先祖付出了无数心血。 王离要走的是两位先祖的道路,而非王氏家族当前的道路。 当消息传至左军时,他明白赵高、李斯意图杀害公子扶苏。 倘若幼子胡亥具有贤良品德,能够延续始皇帝的治国之道,或许今日还可留扶苏一命。 遗憾的是,胡亥并无这样的才能。" 王离毕生的愿望,就是遇到英明君主,辅佐贤良之主,他期盼秦朝能够千秋万代,而非一时之功! 唯有公子扶苏,才有可能沿着始皇帝的步伐,成就秦朝世代基业。 王离不愿成为颠覆国家的罪人! 目睹扶苏策马冲来,一声严厉的命令响彻全场。 “挡住他!” 王离佯装未闻,冷冷地望着公子扶苏的战马从身边疾驰而过。 …… 摆脱左军的追击,扶苏一行逃出两里地,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第69章 大秦第一勇士,此称号当之无愧。 败了,终究是败了…… 扶苏心中苦笑,尽管如此苟活无甚意义,但看到身旁受伤的侍卫们, 若就这样撒手人寰,又怎能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扶苏遥望始皇帝所在的方向,尽管距离并不遥远,却仿佛隔着天涯海角。 此生首次,他感到与始皇帝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 幼年时,被始皇帝怀抱在胸前,耳边是他沉稳的呼吸,每一次心跳起伏,他都会揣测那时始皇帝的心情。 后来楚地变故,始皇帝对自己日渐疏远。 即便如此,他仍在宫中,时常能见到始皇帝,只要自己恭顺谦逊,一切似乎仍有转机。 如今始皇帝尚在昏迷,自己却无法接近,为他呈上长生不老之药。 阻止这一切的,竟是始皇帝的亲信部队。 多么讽刺,何其荒唐! 扶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的痛苦再深也无法改变事实,他已经尽力而为,甚至不惜以生命为赌注。 李斯、赵高必定会扶持胡亥登上帝位,虽称其为秦二世,实权恐怕仍掌握在这两人手中。 秦朝历代国君艰苦卓绝打下的江山,就这样易手他人,真是可悲至极! 罢了,暂且先去河套地区吧。 宁愿与三十万长城军共守边疆,也不愿与胡亥同室操戈。 更何况,胡亥的真实用心,自己实在捉摸不透。 若早前传言属实,留在这里只会走向死路一条。 扶苏并非畏惧死亡,而是不愿闭眼,任凭历代先祖的努力,尽数葬送在胡亥 “末将愚钝,斗胆直言,请将军恕罪!” 于高峻战马上俯视着部下,王离语调冷冽无比: “自行领受四十军棍惩戒,扣罚半月军饷,若再敢质疑本将军决断,下次恐怕就不是鞭挞那么简单了!” “感谢将军,末将深知过错!” 副将在地上跪拜,双眼盯着脚下,只见脸庞伤口流淌下的血液,在尘土中洒落,犹如梅花点点。 待王离离去后,副将由数名亲信士兵扶持起身。 众人迎合地为副将鸣不平。 “您的建议并无差池,为何无辜遭受如此严惩。” “正是如此!” “如此看来,王离将军似乎也是那种嫉妒贤能之人,不愿采纳您这样真诚的谏言!” 副将并未回应,只是凝视着渐行渐远的王离,接过士兵递来的止血草药,敷在伤口之上。 此刻,公子扶苏身边的亲卫已伤亡过半,已无力再战,在这危急存亡之秋,乘胜追击,生擒公子扶苏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然而,王离将军为何不下令追击?! 唾手可得的大捷,就这样轻易放弃,其中必然有疑点! 副将用洁净绷带包扎好伤口,越发感到事有蹊跷。 深思熟虑后,他突然意识到,王离将军敢于违抗丞相命令,放走公子扶苏,很可能意味着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或有着共同追求的目标。 总而言之,他们是同一阵营! “既然如此……” 副将右手轻轻抚摩腰间的锋利剑柄,感受到上面精细的雕刻纹理,随后突然握紧,紧紧握住剑柄。 “我有必要将此事告知丞相与中车府令。”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 马背上的公子扶苏侧身回头望去,飞扬的尘埃中,担任后卫的亲卫骑马疾驰而来。 “禀报!” “快说!” 公子扶苏急于了解发生何事。 “我们在右军大营出口等候许久,却始终未见敌将派兵追击公子。” “未曾派兵追击?!” 公子扶苏在马背上略显愕然,心中满是困惑。 兵贵神速,为何在这种紧急关头,王离不派兵追击? 原来他们能够安然脱身,一口气奔逃出二里多地,无人骚扰! “再去探查!” “遵命!” 亲兵离去,扶苏继续驱马狂奔,越早找到长城军,他就越早安全。 但在马背上颠簸,扶苏却越来越疑惑,为何王离不追击他们,并且回想之前右军之战的点滴细节,王离仿佛有意手下留情,未尽全力。 包括他与王离擦肩而过的瞬间,马上的王离看向他的眼神,丝毫没有想要取他性命的杀意。 看他逃脱,王离仍紧握缰绳,甚至没拔出腰间的佩剑,似乎刻意让他离去。 “莫非……” 扶苏呼吸开始加重。 结合王离不派兵追击的情况,扶苏推测,王离可能是故意给他制造便利,放他离开! 而王离之所以这样做,必定是因为他不愿与李斯、赵高同流合污! 他以自己最大的权限,放走了扶苏,以此证明他内心的纯净无暇。 “王离啊,王离……” 公子扶苏心头一热,眼角不禁泛起泪花。 他急忙抬起衣袖,用力抹去泪水。 “驾——!” 双腿猛夹马腹,胯下骏马再次加速,扶苏耳边风声呼啸更甚。 快,再快些! 不能辜负王离的一番苦心,必须尽早到达河套地区,找到长城军! 此前,扶苏还认定王离背叛,要与李斯、赵高联手,哀叹忠良陨落,正义衰微。 但如今看来,自己其实是‘以己度人,以小人之心揣测君子之腹’。 虎父焉有犬子,将门之后鲜有奸邪! 身为王翦之孙、王贲之子,王离将军确是真正的豪杰! “驾——” “驾——” 峰回路转,再次迎来生机,扶苏策马扬鞭,与亲兵一同疾驰而去。 苍天不弃我扶苏! 得遇王离、蒙恬这般英勇豪杰相助,定不可让他们失望! 我扶苏在此发誓,待我寻到长城军,必将铲除大秦朝廷内的奸佞之徒,励精图治,让大秦百姓永享安宁富庶的生活。 “不知公子那边情况如何。” 身处中军防线之内,手持敌将一杆趁手长矛的蒙恬将军,仰望天空估算了下时间,内心为扶苏挂念。 然而, 此刻他身处重重包围之中,处境比起公子扶苏来说,更为凶险万分! “围住他,务必围住他!” “不能再让他向前推进了!” “箭矢,需要箭矢,弓箭手迅速到位!” “切勿擅自与蒙将军交战,耐心等待时机,别白白牺牲!” 中军大营前,卫尉军将领与士兵一片混乱。 纷乱的脚步声,剑出鞘的嗡鸣声,盾牌相互撞击的声音,各色士兵的叫嚷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个共同的目标上。 前方。 手握长矛,背对着阳光矗立的蒙恬将军,如同一座愤怒的金刚菩萨。 虽无三头六臂的形象,但他全身散发出的逼人气势,使得在场所有卫尉军士兵感觉胸口仿佛被一座巨石雕塑所压,憋闷难耐,只能大口喘息,张开嘴巴“吭哧吭哧”地呼吸。 金色阳光穿透云层,映照在蒙恬将军手中的长矛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色光环。 此时,面对阳光的卫尉军士兵看向这位秦帝国的第一勇士,脑海中只有四个字能够形容他们内心的感受: 庄严肃穆! 秦帝国第一勇士——蒙恬,在卫尉军的眼中,几乎已接近神只! 其人身躯魁梧,仪表堂堂,一双锐利的眼神如寒星闪烁,双眉浓密如漆,胸膛宽阔,展现出万夫莫敌的威猛之姿! 就像天降的降魔大神,真可谓人间无敌! 蒙恬不仅外表威猛非凡,气势摄人,几近神话人物。 他竟能独自一人,仅凭一支长矛便闯入中军大营,留下满地甲胄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震慑得中军所有士兵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的壮举,堪称古今罕见,与神仙有何分别! “投身军旅多年,只闻蒙恬将军威名,如今有幸成为卫尉军一员,亲眼目睹蒙将军风采,然而将军的超凡身手今日才得一见,真是大饱眼福!” “大秦第一勇士,此称号当之无愧。” “仅凭一杆长矛,独挡百人而不败,将军简直如同天神下凡!” 士兵们手持武器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纷纷,眼中既有对蒙恬的敬仰,更多的是对这位杀神的畏惧。 “身后便是行营,你们不可畏战不前!” “若有再往后退者,定当严惩不贷!” “恢复原本阵型,压上攻击,务必拿下蒙恬将军!” 中军将领手持剑戟,厉声督促士兵们冲锋,不能坐以待毙,因为身后不远处便是始皇帝的行营,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然而,尽管如此,蒙恬的勇猛让中军将领心中也充满惶恐,发出的命令显得毫无底气,无法激励士兵们振作。 噌——! 啊!! 在峻岭密林中策马疾驰的徐福,焦急得汗水滚滚,热泪刺痛了双眼,他也无暇擦拭。 必须迅速攀登至琅琊台,阻止二皇子胡亥屠戮神蛟。 一旦胡亥成功屠戮神蛟于琅琊台之上,那将是滔天大祸! 倘若仙人震怒,必定会对大秦降下灾祸。 这艰难统一的江山,或将因仙人的愤怒而彻底毁灭。 到时候粮食歉收,气候异常,瘟疫横行,这些还只是小事。 更为可怕的是,若是仙人施展无边神力,引发山河倒转、天地巨变,所有的百姓都将葬身其中。 绝对不行,万万不可! “驾——” “驾——” 他双腿用力,不断催促胯下骏马加速,徐福恨不得能瞬间化身为飞鸟,疾飞至琅琊台上,面见胡亥。 此时此刻,琅琊台上的情景是这样的: “殿下,此神蛟乃天赐神物,擅自屠戮恐会触怒上苍。” “我等肉身凡胎,依赖天地而生,蒙受仙人庇护,才能在世间生存,若违背神灵意愿,触怒上天,必将遭到仙人无情的灭顶之灾!” “恳请殿下慎重考虑!” 见识过神蛟威力的李超,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深知,仅凭他们凡人的力量无法与其抗衡,及时收手才是唯一的出路。 “闭嘴!” 胡亥面色阴沉,厉声喝止李超。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训斥李超时,突然传来传令兵的报告: “禀报殿下,徐...徐福快马加鞭赶至后军,请求面见殿下。” 徐福?!! 听到这个消息,胡亥和李超皆脸色剧变! 徐福,竟是徐福?! 这个名字久未提起,如今想起却充满了深深的怨恨! 震惊之余,胡亥厉声道:“马上带他来见我!” “遵命!” 片刻之后,徐福被带到胡亥面前,他立即下跪叩首。 锵——! 胡亥在马上拔出长剑,剑尖直指跪在地上的徐福,厉声喝道:“徐福,你这蛊惑人心的邪佞之辈,我要将你斩杀!” 当徐福甫一被军士带来,胡亥就仔细辨认他的面容,确定眼前这位衣衫褴褛的人,便是当年那位意气飞扬的方士——徐福。" 徐福,他竟然回来了?! 尽管表面上平静如常,胡亥内心却是波涛汹涌,难以置信。 在胡亥乃至众人的眼中,徐福早已不再是深受始皇帝信赖的能臣,而是一个沽名钓誉、用卑劣手段欺骗始皇帝、欺骗天下的伪君子,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曾对始皇帝宣称要出海寻求仙药,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他在“长生仙药”骗局败露前预先设计好的逃脱之计! 表面冠冕堂皇说是“出海寻药”,实则不过是为了逃避追捕,慌忙逃窜而已。 因此,大秦上下,甚至连孩童都知道: 徐福借口“寻找仙药”而出海,实际上是为了逍遥自在,永不再涉足秦土。 然而,如今徐福竟出现在自己面前! 胡亥惊讶不已的关键在于,他究竟为何要回来,难道不知归来必遭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下场吗? 犹如坠入迷雾之中,百思不得其解,胡亥干脆不去深究。 不论他回归的原因是什么,他徐福的欺君之罪已是板上钉钉! 这个背叛先帝的狡诈方士,应当受千刀万剐之刑,死不足惜。 想到此处,胡亥果断拔出腰间佩剑,决定就在这一刻让徐福伏诛。 面对胡亥手中闪耀着冷冽寒光的长剑,抬头看向胡亥的徐福并无丝毫退缩之意,眼中并非乞求饶命的臣服,而是燃着急迫万分的焦虑。 “殿下,罪臣徐福重返我大秦,再无离去之意,所以殿下若要处决罪臣,轻而易举。” “因此,罪臣冒昧请求二殿下暂且延缓执行死刑,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处理。” 徐福镇定自若地陈述着,再次向胡亥叩首,然后继续说道: “现在,有一桩事比执行死刑更为紧迫万分。” 请求稍后再死? 颇为有趣,真是令人好奇。 我倒要听听你徐福,还能编排出何种荒诞不经的谎言来。 胡亥饶有兴趣地收回长剑,挥手示意,一名披甲军士立刻跑来屈膝蹲下,成为胡亥下马的垫脚石。 咚—— 踩着军士的身体下马,胡亥站在徐福身边,轻轻抬起手示意他抬起头来。 二人四目相对,胡亥满脸鄙夷地冷笑一声,对徐福说: “来,你说说看,我倒要听听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嘴,还能编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 “殿下。” 第70章 请殿下深思熟虑,切勿冲动行事! 徐福拱手施礼,语速明显加快。 “二殿下,我所说的紧急万分之事,是否关乎您亲自率领千余名军士来到琅琊台,试图屠戮那条通体雪白的神蛟?” “没错。” 胡亥点头承认,傲慢地瞥了一眼,冷冷道:“那神兽乃是不祥之兆,理应除之而后快。” “万万不可,殿下,千万不可这样做!” 咚咚咚—— 焦急万分的徐福瞠目结舌,双手剧烈挥舞,额头重重撞击地面,掀起一片沙尘。 “殿下,那神蛟实乃仙人饲养的神兽!” “我等炎黄子孙,生长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在无尽的神威之下沐浴阳光,学习万物,掌握历法” “因此,我们所见所闻的一切,无不是神仙圣贤所赐予。” “然而如今殿下您却要屠戮仙人的神兽,逆天而行,此举必然触怒上仙。” “届时仙人降下罪罚,非我大秦所能承受。” “到那时,我们秦人或许呼天不应,唤地不灵,只能在仙人的怒火中走向灭亡。” “罪臣罪大恶极,虽死犹有余辜,但无辜孩童何罪?安分守己的百姓何罪?天下秦人何罪?都要遭受如此劫难?!” 徐福言辞恳切,周围护卫胡亥的士兵无不为之动容。 但他们慑于胡亥的威严,不敢表现出对徐福的同情,脸上还要装出极为愤慨的表情。 “殿下乃宽厚仁慈之君,绝不会不顾黎民百姓,恣意屠杀神蛟,做出逆天之举。” “因此,请殿下即刻悔罪,向上仙祈求原谅,赦免您的罪过,带领军队撤离琅琊台。” “如此一来,或许身在天界的仙人会被殿下的诚挚之心所感动,宽恕我大秦子民,不再降下天罚。” “罪臣愿以死相谏,请殿下深思熟虑,以黎民百姓的生命福祉为重,以我大秦帝国的国祚昌盛为重!” 徐福一口气说完心中的恳切之言后,再次深深俯首,以最为崇高的礼仪,向胡亥进言。 “徐福啊,徐福。” 此刻的秦二皇子胡亥,脸庞涨得紫红,感觉全身仿佛置身滚烫的热水之中,一股无名怒火自丹田升腾,直冲头顶,两旁的穴位在此刻疯狂跳动。 即使经历了先前屠蛟行动的失败,胡亥也没有如此愤怒到浑身颤抖的地步。 但是刚才徐福那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却让胡亥如同陷入了漩涡般的怒火之中! “妖言惑众,其心当诛,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此刻,什么作为王侯应有 “鲁国覆亡,你同众多鲁人一样,心头积愤,企图颠覆我强盛秦朝,为鲁国复兴奋斗。” “然而你势孤力弱,地位卑微,手中无利器,麾下无兵马,想挑战我巍巍秦朝,犹如以鸡蛋碰石头。” “在无计可施之时,或许你受到他人启发,意图借助奇门遁甲之类的秘术,靠近始皇帝陛下,从帝国巅峰开始拆解,最终令秦朝崩溃,陷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秦二世胡亥慷慨激昂,握紧佩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在心底视徐福为不折不扣的乱世奸雄,因此根据发生的事件,发挥丰富的联想和逻辑推理,赋予徐福“意图恢复鲁国霸业”的动机。 在他看来,过去到现在发生的一切,由此得以合理解释。 当前的徐福,在他眼中就是一名潜藏颠覆秦朝野心的叛逆者,死有余辜! “徐福,纳命来!” 手中宝剑高高举起,胡亥瞄准徐福的颈部,脑中浮现出剑刃落下,徐福身首异处,断颈之处血液飞溅的画面。 然而手腕还未发力,却被一声雷霆般的怒喝震撼,举起的手臂僵硬在半空。 那怒喝之声来自即将被胡亥斩杀的徐福本人! “胡亥!!!” 徐福双眼圆睁,满目血丝布满眼白。 一声怒吼,仿佛具有撼天动地的力量,琅玡台上顿时鸦雀无声,连微风中的鸟鸣此刻也显得格外刺耳! 在场所有士兵均瞠目结舌,紧张地注视着徐福,握紧武器的手掌渗出了汗水。 徐福似乎失去理智! 竟敢直呼秦二世胡亥的名字,无疑是触犯了大不敬之罪。 若在胡亥动手之前,徐福或有一线生机,如今竟直呼皇室名讳,定然难逃一死,今日徐福必死无疑! 然而还未等到胡亥示意部下制服徐福,将其斩首,徐福却突然挺身而起,直指胡亥,厉声责骂: “你身为秦二世,我敬重你、遵从你,严守臣子礼仪,不敢有丝毫越轨行为。” “然而你刚才所说之言,实在阴险至极!” “即便你身为皇族,我深知此举是对上的冒犯,应立即处死,但我还是要说出真相!” 说到激动处,徐福步步逼近胡亥,脸上毫无惧色。 原本高举宝剑的胡亥被徐福瞬间爆发的凛然气势吓得胆寒,缓缓放下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拉开了与徐福的距离。 “我徐福并非阿谀奉承的小人,更没有你所指控的,对秦朝颠覆之心!” “光明磊落,这是我徐福为人之道。” “然而你我之间交往甚少,既无庭中深谈,也无深夜共论国事,你是秦二世,我是臣子,仅此而已。” 徐福边说边向前迈进,秦二世胡亥也随之后退。 “在这种情况下,你不了解真实的我徐福,又凭什么说我怀有颠覆秦朝之心?” “自古以来,臣子的忠诚不可废弃,我徐福非无人性之猪狗,秦朝乃我的故土,犹如生育养育的母亲一般。” “即使我粉身碎骨,遭受酷刑,我也决不会背叛秦朝!” “胡亥殿下,生命固然重要,但名誉更为珍贵!” 双眸燃烧着熊熊烈火,徐福继续逼近胡亥,每一步都坚定有力: “我徐福生于秦朝,死也为秦朝之魂,绝无背叛秦朝之可能,你必须当着众多士兵面前,收回先前的指责,不可侮辱于我!” 胡亥突然止住后退的脚步,恢复了作为秦二世应有的高贵姿态,大声喝斥。 “徐福,你这个蝼蚁之辈,卑贱之人,有何资格让我收回所言?” “我是秦朝二世皇帝,言出法随,我说你有颠覆之心,你就必定有,毋庸置疑!” 作为秦朝的二世皇帝,胡亥享有仅次于始皇帝的尊贵地位,自然拥有皇族的傲骨和荣耀。 然而如今遭遇徐福如此严厉的斥责,他又怎能忍受? “左右侍卫,将徐福拿下,就地处决!” “遵命!” 得到胡亥的指令,侍卫不敢拖延,立刻行动,一人踩住徐福背部令其动弹不得,另一人则拔剑而出,准备割下徐福的头颅。 “胡亥,你可以杀我——!” 徐福竭力挣扎,试图抬头直视胡亥,但侍卫的压制让他无法如愿。 “只需我一人丧命足矣,还请你勿要伤害那灵蛟,否则会给秦朝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我所言属实,望你慎重考虑,别让局势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秦朝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间,万万不可伤害灵蛟!” “住手!” 徐福的一番话似乎打动了胡亥,他微微扬手,捉拿徐福的士兵立刻领会,迅速退到一边。 得以喘息的徐福急忙揉着疼痛的肩头,心想:难道胡亥被我说服了,不再伤害灵蛟了吗? 徐福充满期待地看着胡亥,等待他的回应。 “既然你说那水怪不可杀” 胡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锐利如刀,让徐福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那我就偏偏要杀了那愚蠢的东西!” “我要让你活着看到我是怎样宰杀那畜生的!” “不仅如此,我还要抽出它的筋,剥下它的皮,将它的头颅高挂城门之上,供人瞻仰!” 这一刻,徐福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秦朝追捕方士,与我修道者何干正文卷第121章等等,我会仙术啊!“殿下!” “万万不可!” 无奈之下,徐福只能再次跪倒在胡亥面前,诚恳地哀求。 “只需我一人性命,足够抵偿!” “万万不可伤害灵蛟,断送秦朝的江山社稷。” “请殿下深思熟虑,切勿冲动行事!” 嘭嘭嘭—— 徐福用力磕头,重重地撞击地面,期望胡亥能够回心转意。" 甚至他还提出“只要殿下承诺不伤害灵蛟,徐福愿意接受车裂极刑而死”的誓言。 然而。 此时的胡亥铁石心肠,对徐福的话语充耳不闻。 他只是摆摆手,如同驱赶一只烦人的昆虫,身边的侍卫立刻心领神会,一左一右将徐福架起,推向后方。 “胡亥!” 看到对方无动于衷,徐福明白自己的苦苦哀求和劝诫已是枉然,他双眼泛红,大张着嘴,早已不顾及君臣之间的礼法规矩。 “你独断专行,违背天意,就不怕招致天谴,神形 有的听徐福之言觉得有理可循,有的则揣测徐福是为了自救而杜撰,亦有观点认为徐福作为方士,或许凭借某种秘术,得以洞察天机之秘。 无论如何,士兵们内心的坚定已然动摇,他们开始反思对于攻打灵蛟的这场血战,是否真正值得付出代价。 见士兵们流露出困惑神情,徐福内心窃喜,暗自称妙。 正当他欲趁热打铁,说服卫尉军将士同心协力,放弃对灵蛟的屠戮行动时,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秦二世胡亥,突然出手,挥舞马鞭在空中划破寂静。 啪——! 一声脆响回荡空中,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面对投来的众多视线,胡亥以最为平静的口吻,说出最为震撼的话语:“心中犹豫不定者、畏惧战斗者、被徐福妖言迷惑者,一律处斩,诛灭三族!” 诛灭三族?!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令所有卫尉军战士瞬间清醒,面容重新恢复原有的肃穆。 他们心中不敢再对徐福的话语有所思考。 在这片土地之上,无论何处皆归秦王管辖,即使真有仙人存在,此刻制约他们的仍是秦律,仍是秦国王室的力量。 士兵们只能遵从命令。 至于仙人? 天地相接,苍穹广阔,千里万里之外,仙人恐怕难以留意到如我们这般微不足道的凡人。 他们,是不会干预我们的。 于是,士兵们继续遵循秦二世胡亥的命令,短暂修整后,再次挑战白蛟龙。 “苍穹啊!” “今日之劫数,我大秦果真无法逃避吗?!” 徐福仰望天空,发出悠长哀叹,转瞬之间泪珠盈满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继而滑落脸颊。 就在徐福低头,即将无奈接受命运裁决之际,他的右视线角瞥见一粒晶莹剔透的物体。 细观之下,原来是一颗尚未融化的冰雹。 对呀! 原本意志消沉的徐福,豁然开朗,随即懊悔自己一时糊涂,在如此关键时刻,竟然忘记了之前仙人传授的仙家奇术! 此前正是运用仙家法术,使得此处飘落雪花,紧接着又落下鸡蛋般大小的冰雹! 正值当下时节,距离冬季尚远,却能天降瑞雪,实属仙家法术的非凡神效! 徐福振奋激昂,心想终有转机。 他打算立刻再次施展仙人奇术,再现天地异象于胡亥、士兵眼前,他们必然会被仙人的威力所震慑,必定不会再轻易对蛟龙发动攻击! 想到这里,徐福挺胸抬头,向着胡亥等人高声宣告: “诸位暂且停下!” “我有一门由仙人传授的仙家奇术,将在你们面前展现!” “届时,你们将会目睹前所未见的景象!” “等到那时,你们自会明白仙人的威能有多么令人惊叹!” “如今收手,还不算晚!” 咦?! 仙人秘术?! 胡亥等人略感惊讶,再看向徐福时,他已摆出施法姿势,双眼闪烁着名为“坚决果断”的勇气。 “徐福!” 胡亥见徐福摆出施法架势,原本稍有平息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 “小子,本无意与你纠葛过多,然而你执迷不悟,仍以妖言欺骗众人,竟称懂得仙家奇术,简直是沐猴而冠,你怎不明镜自照?!” 秦朝二世皇帝,人中豪杰,已被气到责骂他人却不带一丝脏字。 卫尉军士兵听闻后虽想偷笑,但碍于胡亥近在咫尺,只能咬紧牙关,紧紧抿住嘴唇,以防笑声脱口而出。 再看徐福,对胡亥的辱骂毫不在意,依然保持着施法的手势,眼中流露出名为“坚定不移”的决心。 “多言无益,就让我借助仙家奇术,再次令这苍穹云海翻滚,风雷并至,如同先前那样,天降瑞雪,随之而来的是冰雹!” 什么?! 第71章 初衷易得,坚守不易 徐福的话语犹如点燃的引线,在胡亥等人耳边炸响。 “他说什么?” “还要再下雪,下冰雹?” “听他之意,刚才的雪花、冰雹,全是靠他徐福运用仙人之法召唤而来的?” “当真如此?!” 士兵们从徐福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纷纷瞠目结舌,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此前气候异常,突降雪雹,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完全无法解释。 若真如徐福所言,乃是仙人之法所致,那么 虽然听上去颇为牵强,但也能够解释得通,毕竟先前那条灵蛟就在众人面前显现,既然有仙家奇术,也并非完全不能相信。 “仙家之法,哈哈哈哈!” 胡亥再也无法抑制,仰天狂笑,周围的卫尉军见状,笑声中充满轻蔑与愤怒,均急忙屏息敛声,生怕触怒于他。 “既如此,徐福。” 笑声戛然而止,胡亥满脸杀气地盯着徐福,嘴角勾勒出一抹难以称之为“笑容”的冷笑: “那你便施展你所谓的仙家奇术,展示给我们这些无知之徒看看,让我们见识一下仙人的伟大能力。” 然而就在徐福还未及行礼致谢,胡亥迅疾抽出腰间的佩剑,“哐啷”一声掷在地上,接着示意身边侍卫: “你们,拿起这把佩剑,倘若一会儿徐福‘大人’施展所谓仙法,未能重现天空降雪、冰雹的景象,就立即割下他的鼻子、耳朵,再挖出他的眼睛!” 胡亥言辞阴森,听得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脑海中不禁浮现割耳剜目的恐怖场景。 大家都为徐福捏了一把汗,齐齐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然而与在场众人预期不同,面对胡亥如此残忍的威胁,徐福依旧镇定如常,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 因为在徐福看来,仙法是真实存在的,先前的降雪确确实实发生了。 再复制一次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并非难事,简直是易如反掌。 徐福并未理会胡亥,而是整理衣冠,捋顺胡须,迈着稳重的步伐向前走出三尺距离,接着俯身跪地,朝着天空叩拜三次,以示对仙人的感激之情。 完成这一系列仪式后,徐福起身,然后摆出了施法的手势,面色坚毅,嘴唇微启,下一刻就要再次诵念仙人授予的咒语。 徐福的所有举动显得庄重而神圣,充满敬畏之心。 胡亥和卫尉军士兵们不由得也随之严肃起来,连咳嗽都不敢发出一声,皱着眉头注视着徐福,等待他口中念出法咒。 但他们并不知晓,此刻的徐福,正身处一片惊惶之中。 嗯?! 怎么回事? 徐福极力回忆着。 仙人传授的咒语,我为何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呼呼呼呼—— 静心,保持平静,慢慢回想,不要焦急! 徐福告诫自己不要慌乱,整个人沉静下来,不受任何杂念干扰。 在他看来,或许是刚与胡亥激烈争辩,情绪尚未完全平复,大脑仍然处于亢奋状态,暂时遗忘咒语也在情理之中。 呼—— 调整好呼吸节奏,让自己全身放松,徐福缓缓呼出一口长气,然后再次试图回忆起仙人的咒语。 嗯???? 怎么回事,为何仙人的咒语一个字也想不起? 徐福愈发焦急起来。 正当众人情绪纷扰不安之时,忍无可忍的胡亥太子,猛力拂动袍袖。 “够了!” 两侧的禁军瞬时领会意图,手持宝剑朝徐福步步逼近。 两位身形魁梧如熊罴般的披甲禁军并肩而行,目标直指远方静立的徐福。 左侧那位禁军手中紧握着胡亥太子抛下的佩剑。 待接近徐福身边,禁军将其制住后,便将按照太子胡亥的指令,用这柄宝剑削去徐福的鼻子、耳朵,并剜出他的双眼。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徐福身上。 相较于刚才,众禁军眼中已不见对徐福的怜悯,亦无对徐福敢于挑战太子胡亥的敬意留存。 取代它们的是,对徐福心怀鄙夷的不满情绪。 这些禁军卫士均是历经生死沙场的老兵,在非胜即败的战场上,他们信仰最为直接有效、迅速决断的所有法则。 敌人变换阵型? 无妨,只需将他们尽数击杀,阵型自然瓦解。 有脱逃的降兵伺机偷袭? 那就毫不留情,俘虏一律就地处决! 敌城护城河难以跨越? 那就全军行动,填河而过! 种种历练,铸就了禁军卫士公正严明、直言直行的性格特质。 因此,他们最为憎恶欺骗谎言! 就如同如今的徐福。 明明毫无所谓的仙法修为,却硬说自己懂得,甚至还宣称之前的天象异常,是因为他诵读仙家道法所致。 如此颠倒黑白,信口开河,胡亥太子所说的看来不假,徐福果真是个表里不 待徐福身首分离之际,将以其颅首血祭战旗,继而全军发动,誓斩那猪婆龙。 铛铛铛—— 身披重铠的两位军士,面色如铁,仿佛两座凝视的金刚雕像,步步逼近。 徐福目睹两位军士执剑而来,内心充满悲凉,再度竭力发声,欲施展最后的抵抗,将仙人授予的威猛秘咒,试图宣读出来。 然而再一次尝试,又增添了一次挫败。 一如先前情形,徐福只能张口无声,那深藏于心、情感强烈的仙家咒语,始终无法通过他的喉舌,传达于这尘世之间! 唉! 徐福发出悲痛的哀叹,焦虑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两位军士步步进逼,死亡的阴影已然临近! 百思不得其解,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究竟隐藏何种玄机? 自身躯体并无异常,喉咙亦无恙,寻常话语都能顺利说出。 然而唯独这仙家妙法,却始终无法启齿! 其中是否暗藏某种秘密,是他所未曾察觉的? 经外奇脉“突突”狂跳不止,额头青筋凸显,徐福感到头痛欲裂。 他束手无策,眼见两位军士逐渐迫近,自己即将面临断头分尸的命运,怎不心急如焚! 焦虑、烦躁、懊恼、愤怒、困惑交织心头。 重重压力之下,徐福突然“啊”地一声嘶吼,随之仰面向天,口中喷射出一股浓烈鲜红的血液! 在乌金色的光芒映衬下,那殷红的血液在空中洒落,编织成一幅凄厉的血幕,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面对此景,两位接近的军士立刻止步,脸上尽显震惊之色。 胡亥以及其余士兵,同样现出愕然的表情。 他们曾设想徐福或许会求饶,或许会临阵逃脱,或许会继续编造谎言以求一线生机。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会痛苦至吐血的地步,这确实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倘若一个人可以通过面部表情的变化,凭借花言巧语欺骗他人,这并不算稀奇之事。 但是要做到仰面吐血,这无疑是一种无法伪装的行为。" 要知道,胡亥等人一直密切关注着徐福,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他并没有机会偷偷将任何药物含入口中,进而引发吐血。 这就意味着,徐福此刻的吐血症状,确实是因极度焦急而导致的心火上炎,丝毫掺不了虚假。 因此,看到瘫倒在地、仍在大口大口吐血的徐福,胡亥及卫尉军士兵们对他原有的愤慨,瞬间消减了许多。 这些历经生死考验的卫尉军士兵,个个都是胸怀侠义的真英雄, 他们对待敌人严酷无情,手段狠辣。 但对于那些对他们构成不了威胁的人,他们也不会趁人之危,认为此举有损尊严,不符合他们作为勇士的身份。 此刻,躺在地上的徐福,显然已经失去了所有威胁性。 起初众人对他的愤恨,源于他对他们的欺骗,想要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如今徐福倒在地上,伤势严重,似乎已遭受了上天的惩罚,再去对他施加酷刑,已然没有必要了。 同样,胡亥目睹徐福如此境况,胸中已无再与其纠缠的念头。 当下,不如专心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对抗那条凶恶的蛟龙。 想到这里,胡亥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 “徐福现下状况堪忧,恐命不久矣,无需再行刑罚。” “遵命!” 两名披甲士兵瞥了一眼瘫倒在地、口齿不清的徐福,迅速走到胡亥身边交还了他的佩剑,然后退回军阵之中,开始准备与恶蛟决战所需的装备。 胡亥并未再看一眼徐福,径直走向自己的马匹,进行进一步的休整准备。 可怜的徐福倒在血泊之中,抽搐间嘴角溢出血泡,“啵”的一声破裂开来。 “仙人恕罪,弟子愚昧,不明所以,竟无法言语!” 徐福闭目低首,两行清澈泪水从眼角滑落,在他呕出的鲜血中,划出两条淡淡的轨迹。 “今日灵蛟劫难难逃,注定将被卫尉军斩杀,仙家宝物落得如此结局,弟子虽在却无力挽回,故难以推卸责任。” “待弟子魂归冥府,踏入轮回之轮,若能转世再生,愿化身为仙人灵兽,任由仙师差遣,以洗刷弟子之重大罪过。” 含泪向上苍祈祷赎罪后,徐福深知自己无法再活于世间,于是奋力挣扎起身,打算跃下琅琊台,以死谢罪。 然而在他挣扎着起身之际,一道震撼人心的神圣声音,从他的泥丸宫中爆发出来。 “徐福,你竟至于此!” 仙人?! 是仙人在说话吗?! 濒死之际霍然坐起,原本背仰倒地的徐福,在脑中响起那熟悉的声音后,如同鱼跃龙门般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试图找寻仙人的踪影。 “徐福坐起来了!” “哎呀,真是吓煞人也!” 看到徐福突然坐起,注意到这一幕的卫尉军士兵吓得心惊肉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 然而有军士对此不屑一顾,仍然忙着手中的军械整备工作,冷笑道:“不过是巫妖闹剧,将死之人常有回光返照,不必大惊小怪。” 听了这话,其他军士纷纷点头赞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不再理会,继续着手中的军械准备工作。 远处,徐福嘴唇颤抖,双臂伸展,仿佛要拥抱整个苍穹。 “仙师,您身在何方?” “弟子斗胆,请仙师现身,听我陈述罪过。” 言毕,徐福变换姿势,伏地跪拜,以额触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徐福,无需寻找,我真身不在附近。” 三个响头磕罢,那犹如洪钟大吕般的庄重圣音,再次在头顶上方回荡,徐福听到自己虔诚祈求得到了回应,激动不已,泪流满面,真心诚意地道: “仙师神通广大,无言而音至,弟子敬佩万分!” 与此同时。 身处岛屿上的秦天,正恭谨站立,仰望天际线上翻滚的云涛,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徐福所遭遇的一切,秦天借助仙法观察得一清二楚,故而发出这声叹息。 叹息的是徐福遭遇如此磨难,却依然保持着坚定的向道之心,这实在是相当不易。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在外界的压力冲击下,还能坚守信仰,不生出自我怀疑呢? 寥寥无几。 像徐福这样的人,实属凤毛麟角。 不过。 即便徐福有着虔诚向道之心,却又难免犯下错误,这也是秦天对他叹息的另一缘由。 琅琊台上,被仙人回应而感动的徐福,收敛起激动的情绪,脸色变得惭愧起来,又向着地面重重磕了一个头,语气中充满遗憾地说: “仙师,弟子特来向您请罪。” “弟子竭尽全力,用尽各种方法,却未能阻止胡亥带领卫尉军斩杀灵蛟。” “随后,弟子想起了仙师此前传授的,能令天降瑞雪、冰雹坠地的仙法,打算借此仙法在胡亥等人面前展示异象,以使他们感到敬畏,从而放弃斩杀灵蛟的想法。” “可是……” 徐福羞愧万分,更加深深低下头去,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 如同黄钟大吕般的经文,在徐福心中回荡,他轻启唇齿,低声复述仙人的言语。 “初衷易得,坚守不易。” “心非实体,物亦非实,心当凌驾于万物之上。” “一念愚昧则智慧断绝,一念明智则智慧重生。” 这些含义,该如何理解呢? 徐福无法参透其中奥秘,急忙追问: “仙师,弟子愚钝至极,您所传授的秘法,我难以领会其深意,冒昧请求仙师明示!” 随后,徐福深深下拜,双手向上摊开,呈纳福之状。 但是仙人并未立即给出解答,沉吟许久后,仙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徐福,你要多加思索。” 多加思索? 徐福一时愕然。 “可是仙师,我已经思索良久,但仍不得要领。” “仙师,弟子实在愚笨不堪。” “仙师?” 第72章 毫无预兆地 徐福连唤数声,却未得到回应,深知仙师不会再回应他。 “初衷易得,坚守不易。” “心非实体,物亦非实,心当凌驾于万物之上。” “一念愚昧则智慧断绝,一念明智则智慧重生。” 徐福再次默念仙人传授的话语,陡然挺直身躯,在琅琊台上疾走徘徊,满脸焦虑之情,口中反复低语: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徐福紧握两侧发髻,用力拍打着脑袋。 远处的卫尉军士兵看见这一幕,误以为是回光返照,对此并不在意,料定徐福撑不过一炷香时间便会离世。 然而,在半炷香之后,卫尉军士兵们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震撼天地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我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呐!” “像我这般愚鲁,承蒙仙人点化至此,才有所领悟,实属不该!” “仙师,弟子实在愚笨!” 徐福口中喃喃自语,继而手脚并用,重重地跪在地上,向着苍天不住磕头。 他疯癫的模样,让卫尉军士兵们纷纷感到困惑不已。 “他明白了什么?” “他说的仙人点化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啊,刚才他还好好的。” “我记得在徐福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之前,他曾是陛下的亲信,那时还颇具仙风道骨,行为举止皆有礼有度,怎么如今变得如此失态?” 胡亥同样觉得徐福如此作为有失颜面,感慨万分,回忆起徐福初见秦皇之时,是多么的威武不凡,精神焕发。 而今脸色通红,双眼似乎望穿云霄,口中胡言乱语,早已失去了身为秦朝国师的风采! 可悲,可哀! “看这样子,徐福怕是已经疯癫,成了个痴人。” “你们不必理睬他,当前首要之事是对抗那恶蛟,必须全力以赴,专心一致。” 胡亥在侍从的帮助下,正穿着一套新甲胄,同时不忘对卫尉军士兵训诫: “那孽畜狡猾异常,似乎具有智慧,我们先前中了它的计策,遭受重创。” “待休整后再战,我们需灵活应对,可以先派人正面牵制住那猪婆龙的注意,而后另派一支军队隐藏在侧翼,待其分心之际,你们便伺机将其射杀!” 士兵们听后,齐刷刷地鞠躬,口中应声道:“遵命!” “殿下!” 李超拱手作揖,瞥了眼远处的徐福,转而看着胡亥,忧虑地询问: “待与那恶蛟交战开始,一旦激战起来,徐福我们只怕无暇顾及,刀剑无眼,恶蛟无情,恐怕……会伤及徐福。” “微臣并非有意为他辩解,但他毕竟是始皇陛下身边的近臣,万一不幸身亡,殿下面对朝廷恐难以交待。” “因此,您看我们是否……” “不必忧虑!” 胡亥挥舞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毫不在意地道: “他死就死了,我们无需为此烦恼。” “父皇原本就有令,对那些方士就地处决,徐福身为方士首领,本该受到惩处。” “既然他如今已如疯子一般,如同猪狗一般生存,就由他自生自灭吧,倘若真的被那恶蛟杀害,也只能说是他命中注定。” “李将军你只需专注于对付恶蛟,不必为此等琐事分心!” “是,微臣铭记于心,深感惭愧。” 李超再次拱手,面带羞愧之色向胡亥道歉。 自此以后, 在胡亥的命令之下,无人再去关注徐福,只任凭他在那儿如同疯汉般言行癫狂。 然而此刻的徐福,的确像是一个疯子,在那里捶胸顿足,悲痛欲绝。 所有人都认定他疯了。 唯独他自己清楚,他并未疯,而是在仙人的点化下,对求道之路有了顿悟。 “原来我之所以会忘记仙人咒语,即使想起也无法诵读,原因就在于此。” 徐福泪流满面,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撕扯着一片布料。 “是因为我遗忘了初心,遗忘了修行的根本意愿!” “修行的目的并非为了炫耀于他人面前,而是为了挖掘自身潜能,在面对天地浩渺之时,能感知自身的渺小,唯有超越尘世束缚,不为凡俗事务所累,方能达至大成。” “具备这份初心,再辅以仙法驾驭,自然能达到超脱物我的境地。” “然而,我刚才却犯了错误!” 徐福猛力撞头,哭得更加悲痛。 “我一心想要让胡亥他们见识仙家神奇法术的强大,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这种行为本质上已经背离了修道的初心,成为一种世俗的虚荣追求,完全不符合一心向道者应有的品行。” “所以,我首次忘记咒语,其实是仙人在警示我,提醒我莫要忘记修道初心。” “而当时的我,浑然不知自己的过错,依旧固执己见!” 徐福羞愧万分,无地自容,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来,当我再次记起咒语,却无法念出,那是仙人对我再次的警告。” “我真是太愚昧了,竟未曾察觉仙师的良苦用心,仍在一意孤行!” “真是愚不可及!” 徐福边说边以头撞地,对着蓝天连续叩首,接着双手合十,闭目祈祷,那模样显得极为虔诚,整个人仿佛超凡脱俗。 “一念愚昧则智慧断绝,一念明智则智慧重生!” “心非实体,物亦非实,心当凌驾于万物之上!” “初衷易得,坚守不易!”" 徐福再次默念仙人曾经告诫他的金玉良言,心中顿悟渐生。 他迅速调整姿态,盘膝坐在地上,五心向天,面容庄重,全然不见先前的疯癫状态。 对于他的变化,卫尉军士兵们不再惊讶,对他们来说,疯癫之人做什么都不足为奇,各自继续忙碌着整理武器装备。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手中的兵器滑落在地,瞠目结舌。 这些经历过生死战场的铁血男儿,竟个个面露恐惧之色! 起初,一切平静如常,士兵们都在紧张有序地做着与恶蛟决战前的最后准备。 毫无预兆地, 远处静心打坐的徐福,突然睁开双眼,左右眼角流出两行血泪,景象骇人至极。 “哇哇哇哇— 同样是秦国人,你徐福曾深受始皇帝垂青,恩情非他人所能及。他人诋毁秦国,你徐福却随声附和,甚至以极端恶毒的言辞诅咒秦国覆亡,罪行更为加重,即便死去也不足以赎罪。 众将士所言正是胡亥内心的疑虑,他惊异万分,未曾想徐福这等卑劣之徒竟敢公开诅咒秦国至此! 胡亥愤恨至极,锵然抽出腰间的佩剑。 “来人!”胡亥怒喝之声震动天地。 “遵命!”左右军士疾步上前,双手抱胸,面色肃杀,怒气已然弥漫。 “拿我的佩剑,取徐福首级……” 秦二世的话语尚未说完,便听见远处的徐福,左手捏诀,双眼紧闭,口中叽叽咕咕诵念一番后, 突然再度喷出一口鲜血,哭声愈发凄厉。 就在胡亥等人皱眉欲斥责徐福之际,他口中所言再次让胡亥等人惊骇不已,全身颤抖。 “始皇帝也将归天矣!” “苍天在上,我已洞悉天机,始皇帝即将寿终正寝!” “即便是始皇帝威震古今,也无法抵挡生死轮回之劫。” “始皇帝先离世,秦国随之衰败。” “凡秦土之地,将尽归他国,国祚难续!” 徐福仰天长叹,泪流满面:“哀哉,原本以为我大秦能永世长存,如今方知仅短暂时光,便难以维持!” 这一声声悲泣,在胡亥等人耳中,仿佛是一把铁锤,一次次猛烈敲击在他们的额头;又像是有人手持铁钩,紧紧勾住他们的舌头,令他们无法言语。 数十息过去,胡亥等人方才从震惊中逐渐清醒。 待他们恢复理智,一个个怒火中烧,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目光若能化为利箭,恨不得将徐福万箭穿心。 好一个徐福! 将士们咬牙切齿。 本以为你诅咒大秦已是胆大包天之举。 哪知你竟胆大包天到连我们至高无上的始皇帝也敢辱骂诅咒! 你真是无所顾忌啊。 竟敢断言始皇帝必死! 始皇帝运筹帷幄,引领秦国由弱变强,兼并六国,创建了空前绝后的秦帝国,实现文字统一,车轨相同。 这是惠及华夏子孙的千秋伟业,始皇帝空前绝后,天下敬仰,无数秦人期盼始皇帝能永享安康,持续为秦国百姓带来福祉。 如此美好的期待,你不支持也就罢了,竟还恶意诅咒始皇帝将驾鹤西归! 此等狂悖悖逆之徒,若不将其乱刃分尸,腰斩车裂,怎能平息心头怒火? “可恶的徐福!” “如此悖逆人伦的家伙,我要亲自处置!” “始皇帝乃永恒的至高无上者,岂容他人这般诋毁?!” “殿下,请即刻下令,诛杀此等逆贼徐福。” 卫尉军的士兵早已按捺不住,急欲冲上前去,手刃徐福。 其实无需士兵们催促,怒火冲天的胡亥自然会下令立即处决徐福。 抛开国家命运不论,始皇帝可是胡亥的父亲! 通常情况下,儿子对父亲从小就有一种深深的崇敬之情,尤其像始皇帝这样无所不能的父亲。 胡亥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的父亲——始皇帝! “全体卫尉军听令!” 红着眼睛的胡亥竭尽全力嘶吼道。 “遵命!” 全体卫尉军整齐回应,声震山河,在琅琊台上回音不绝。 “徐福此等逆贼,死不足惜,所有卫尉军听我号令!” “你们每人,都要刺徐福一剑!” “即使徐福已被刺得血肉模糊,遍体鳞伤,也不能停手!” “对待徐福这样的恶贼,必须以最为残酷的方式,让他彻底伏诛!” “若有胆怯不敢刺者,视同徐福同伙,将以同样方式处决!” 面对胡亥的命令,卫尉军士兵毫不犹豫,齐声怒吼响应: “遵命!” 士兵们的呐喊如同山崩海啸,震慑人心,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听了也会胆寒。 然而,面对气势汹汹、身形剽悍的卫尉军士兵走向自己,徐福却毫无惧色。 反而,徐福眼神平静如湖,宛如悠然自得的老人,见到自家子孙走来,满脸洋溢着慈爱之色。 徐福转过身,不去看卫尉军士兵,而是改为面向地面,虔诚地叩拜了几下。 “谢仙人指点迷津,使我终得领悟,明了求道初心之纯净!” “早晨悟得真理,晚上死去也值得!”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徐福语气淡然,随后撕下一块衣角,接着咬破手指,以血液为墨,在衣角上书写描绘。 此时,卫尉军士兵们都停下脚步,想要看清徐福到底在画些什么。 待徐福完成之后,突然仰天大笑,口中言道: “符箓已成,我去矣!” “去矣?”众人不解其意。 “去哪里?”胡亥和卫尉军士兵脸上皆现困惑之色。 再看徐福时,他已起身,一步步走向琅琊台边缘。 走着走着,他似乎感到身上衣物行走不便,便边走边脱,直至只剩一身贴身白袍。 “痛快!畅快淋漓!”徐福拍掌大笑,“生来赤条条,去亦无所牵绊,人间烦恼多自找,一切皆是空幻!” 他表面看似疯癫,实则已达悟道之境,心境更为坚定,自我认知更为透彻。 经过秦天的启示,徐福深知始皇帝和大秦的命数将尽,因而已无所牵挂。 世间万物生灭有常,强行干预只会适得其反。 唯有放下执着,与自我达成和解,顺应事物发展规律,任其自然变化。 徐福仰天长笑,走到琅琊台边缘,低头俯瞰,只见下面是百丈深渊,一旦坠落,瞬间便会粉身碎骨。 胡亥和士兵们沿着山路走上来,深知琅琊台的高度。 站在悬崖边向下望去,无人不会感到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心惊胆战。 然而,徐福站在悬崖边缘,却全无一丝恐惧之态,依然笑容满面,捋着胡须,注视着悬崖下的翻滚波涛。 “他要干什么?” “站在悬崖边,他不怕吗?” “疯了,徐福肯定是彻底疯了!” 胡亥和士兵们在惊讶之余加速靠近,毕竟徐福站立于悬崖边缘,他们有种不祥预感。 在他们看来,徐福注定是要被现场处决的,等待他的只能是这种结局。 毕竟他侮辱了秦国,侮辱了始皇帝,必须接受秦国将士的严惩。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士兵们由走变跑,迅速接近徐福。 第73章 更为诡异的事情还未结束! 屹立在悬崖边缘的徐福,明知士兵们的心思,但他并无恐惧,只是微微一笑,指向他用鲜血绘制的神秘符箓。 “此符箓胡亥殿下可妥善保存,关键时刻可助你脱离困境!” 言毕,徐福双手抱拳,向赶来此处的胡亥和卫尉军士兵深深一揖。 “胡亥殿下,珍重。” “秦军将士们,珍重。” “我去矣!” 告别之后,徐福突然转身,再次仰天大笑。 “哈哈哈!” “早晨悟得真理,晚上死去也值得!” “我去矣!” 话语刚落,徐福双眸闪烁坚决之光,四肢伸展,身体摆出‘大’字形,紧接着,他轻提脚尖,跃身跳下了悬崖。 “啊——!” 胡亥等人惊叫出声,疾奔而去! 虽然他们预想过此种可能,但当徐福真正从他们眼前跳下悬崖时,仍感无比震撼! “徐福呢?” “还能看见吗?” “殿下,有云雾遮挡,完全看不清。” 站在悬崖上,胡亥等人尽力往下张望,试图寻找徐福的遗骸。 然而悬崖过高,半山腰处就被云雾缭绕,崖底情况不得而知。 悬崖之巅,胡亥与众士兵驻足良久,思绪万千,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对他们而言,徐福虽死有余辜,却不应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毕竟他口吐狂言,诅咒秦国,诅咒始皇帝,本当让他遭受千刀万剐之苦,如今却径直跳崖,未免太过轻易放过了他。 但在愤恨之余,他们心底也不禁有些惋惜。 忆及徐福,曾身为始皇陛下的亲信重臣,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可谓显赫一时。 如今却毅然跃下悬崖,命陨道消,化作肉糜,令人感叹世事变幻无常,无法预测。 徐福在纵身一跃之时,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决绝,仿佛并非走向死亡,而是奔赴一场轻松愉快之事,就如同日常饮食睡眠般平常。 面对生死抉择,竟能展现出如此冷静的态度,抛开其他不论,单凭这一点,已足以令人敬佩。 “罢了!” 望着悬崖下弥漫的雾气,沉默已久的公子胡亥轻轻挥动衣袖,表情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徐福因惧罪而自我了断,摔得粉身碎骨,我等本欲将其生擒,奈何事发突然,未能及时应对,未能将其带回接受秦律裁决,实属迫不得已之举。” “待我等诛杀恶蛟,重返秦宫,如有盘问,便以此言回复。” “遵命!” 士兵们恭敬地向胡亥行礼,目光却又不禁投向悬崖下方。 “待恶蛟被斩,李将军可派遣一支兵马,前往山脚搜索徐福遗体,无论其形态如何,务必收殓带回。” “遵命!” 李超对着公子胡亥行礼,言语中赞赏道:“公子思虑周详,虑事深远,且心存仁慈,想必收殓徐福遗骨,是欲为其妥善安葬超度,毕竟他曾身为一国之师,虽犯下罪愆,但礼仪不容忽视。” “呵呵。” 胡亥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笑意,言道:“非我欲为他安葬,他徐福只怕是认为通过自尽的方式,便可逃脱秦律的制裁。” “荒谬至极,我欲将其遗体带回,暴尸示众,更要将其悬挂于城门顶端,任由过往百姓唾弃诅咒,使其死后亦不得安宁。” 嘶—— 闻听胡亥的真实意图,李超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内心震惊于胡亥手段之狠辣。 然而表面之上,李超仍装出钦佩之色,抱拳致意,再度对胡亥表达赞美:“公子思虑周全,此等逆贼,的确不应轻易放过!” 尽管明知李超是在阿谀奉承,胡亥依旧感到了几分得意,即使心底清楚这些皆为恭维之辞,也欣然接受。 “公子,尚有一事。” 李超突然记起,于是从盔甲之下取出刚刚拾得的,徐福跳崖前留下的神秘纸张。 “罪臣徐福遗留的纸张…似乎绘有类似符咒的图案,该如何处置?” “呈上来。” 胡亥接过李超递来的纸张,细细审视起来。 身为公子,胡亥自然饱读诗书,也曾见识过诸多方士绘制的符咒。 然而, 徐福以血绘制的符咒,却是他前所未见,亦不明其含义所在。" 咦? 这里似乎是请神符,为何不见南辰赐福的字样? 为何又有雷电真君的祈文?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胡亥看着手中的神秘符咒,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按道理来讲,身为公子的胡亥,享受着秦国最为优秀的教育资源, 不论学习何种知识,必定是最详尽、最顶级的。 然而即便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胡亥,也完全猜不透徐福留下的图形究竟有何寓意。 胡亥盯着符咒沉思良久,旁边的李超询问道:“公子,徐福遗留此物究竟有何含义,他在跳崖前还说,此物能...能解公子于危难之中,难道这是什么仙人的秘术吗?” 李超充满好奇地问着,胡亥却一时无法给出答案。 “咳咳——”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胡亥故作镇定,敷衍地说出托辞: “并无特别意义!” “这是徐福的诡计,这张符并非善物,而是巫蛊之术。” “他徐福企图利用此物诅咒我们,使始皇陛下患病,使我秦国国运衰败。” 什么? 李超瞠目结舌,满脸愕然之色。 “没错,我曾在一本古籍中有所涉猎...咳咳咳。” 心虚的胡亥继续假装明白,借咳嗽掩饰自身疑惑。 “原来如此!” 李超作出茅塞顿开的样子,随之义愤填膺地道: “真是没想到啊!” “徐福这个恶人,临死之际还不忘施展奸计来毒害我秦国,对我始皇陛下不利。” “其心肠之阴毒,实应严惩!” “遗憾的是徐福先行一步自我了断,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言毕,李超稍加思考,然后抱拳对公子胡亥提议: “公子,既然是巫蛊之物,恳请将此物交予我手,以烈火焚烧,祛除邪气,以免对我秦国国运,对始皇陛下产生不良影响。” “嗯…” “不可。” 胡亥略加思忖后,拒绝了李超的请求。 胡亥同样热衷于求知进取,他想要弄清楚徐福所绘符咒的真实含义。 或许,能从中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自己暂时无法解读也没关系,回宫找位老道请教,也许就能解开谜团。 在胡亥看来,徐福虽为罪臣,但他作为昔日的国师,在方术方面的造诣,无疑仍有值得借鉴之处。 “此诅咒之物,我欲深入研究并利用,倘若有实效,或许能在我国征战之时发挥作用,甚至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超听罢,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对胡亥深深一拜:“公子深思熟虑,智慧过人,实乃我秦国之大幸。” “好了!” 心虚的胡亥连忙打断李超的溢美之词,再赞下去难免尴尬。 “速速传令军士准备,一刻钟后,我们将对潜藏于湖中的巨蛟发动攻击!” “遵命!” 一刻钟后,卫尉军整装待发,即将对隐藏在湖中的灵蛟展开攻势。 此时此刻,灵蛟藏匿于湖底深处,而卫尉军的士兵们则在岸上集结,直接攻击水中的灵蛝始终存在困难。 因此,胡亥他们决定挑选一批水性好的军士潜入湖底,引诱灵蛟上浮,然后再予以击杀。 确定好对付“敌人”的策略后,卫尉军中一些擅长游泳的士兵纷纷主动请缨。 他们卸下铠甲和内衣,仅穿着贴身短裤,手持长矛,向胡亥行礼后。 扑通——扑通——扑通—— 十余名卫尉军战士从湖边四面八方向湖中跃入。 站在岸边的胡亥、李超以及其余卫尉军士兵,各自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湖面。 湖面上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如同他们内心的忐忑不安。 不知此计是否可行。 但现在别无他法,他们只能耐心等待。 提出此策的胡亥看似信心十足, 因为在岸上,早已准备好床子弩。 与先前相比,床子弩经过改造,将三支箭矢捆绑在一起,拉弦力度也增大数倍。 如此一来,攻击力相当于原先的三倍。 而且,岸边共设置了八个这样的强化床子弩。 相信即使是那条凶猛的灵蛟,也难以抵挡这样猛烈的攻击。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只需等待那些潜入湖中的卫尉军士兵将灵蛐藏引出水面,然后万箭齐发! 到底能否成功呢? 胡亥等人焦急地等待着。 咕噜—— 咕噜—— 咕噜咕噜—— 忽然间 只见湖面翻涌而出的,果然是那十几名军士的身影。 然而令人惊骇万分的是,他们每人的胸膛部位,赫然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哗! 站立湖畔的胡亥、李超,以及全体卫尉军将士,目睹湖中浮起的十几具尸体,不由得纷纷后退几步。 这十几位战士的胸前,各有一个宛如海碗般大小的窟窿,景象骇人,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胡亥等人亦感困惑。 为何这些战士的伤口之处,并未有血液流淌,毕竟伤口如此巨大。 理论上而言,如此骇人的创伤应当血流如注,染红湖水才对。 然而此刻湖面洁净如常,丝毫未曾因此异变而有所改变。 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 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胡亥,只好暂且下令在岸上的将士,先把湖中的尸体打捞上来,再作打算。 “这畜生,当真邪门!” “既能致人死地却不流血,那畜生究竟是如何施为的?” “可恨至极,待擒获那孽畜之时,必以剑刃细细割其皮肉!” 负责打捞的卫尉军士卒,满腔悲愤,口中咒骂着蛟龙,将两柄长戟绑在一起,用于捞取湖面上的尸体。 这十几位勇士,均是与他们一同历经生死的铁血兄弟。 他们虽有幸在战场上幸存,熬至大秦一统六国,却不想竟丧命于一头恶蛟之手,实乃悲哀至极。 就在哀叹间,打捞的将士注意到湖面又现异状。 仔细一看,原来漂浮在湖面上的那些尸体,正在以惊人速度衰老,原本健硕有力的身躯,转瞬之间便须发皆白,肌肤皱褶丛生,仿佛瞬间化为了垂暮老人! 骇人哉! 有的士兵因惊骇过度,手中长戟脱手坠入湖中,“扑通”一声沉入湖底。 更为诡异的事情还未结束! 那些快速衰老的卫尉军士卒遗体,仍在持续衰减,萎缩。 最终,他们的皮肉消逝殆尽,形貌枯槁,仅剩一副披甲的白骨。 “啊!” 即便是最为坚韧勇猛的战士,在目睹如此诡异变化时,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慌与惊愕。 “怎会如此?怎会发生这般异象?!” “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转瞬即成白骨?!” “莫非,这一切都是那恶蛟施展的妖法?!” “湖中除那恶蛟外别无他物,如果不是它还能是谁呢?!” 卫尉军士卒们惊恐不安,低声议论,停止了打捞行动,整个卫尉军弥漫着深深的恐惧情绪。 “殿下,该如何应对?” 久经沙场、见识广博的李超此刻也束手无策,只能向胡亥请教。 我心里也在纳闷呢,我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胡亥心中暗自抱怨,但在表面仍需维持镇定,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深思对策。 卫尉军士卒受刚才怪异现象所震慑,士气低迷,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当前首要任务,是要重新提振卫尉军士卒的信心,让他们鼓起勇气再次握紧武器,否则如何能对抗那恶蛟? 胡亥只得再度编织谎言。 “咳咳咳咳——” 假装咳嗽了几声,引起所有卫尉军士卒的注意,随后胡亥挺胸抬头,以毋庸置疑的语气,向众将士大声疾呼: “你们无需忧虑,我对这种现象略知一二!” 咦?! 众将士一听此话,顿时精神为之一振,齐刷刷抬头注视胡亥。 胡亥感受到众多目光,心中略有忐忑,硬着头皮,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诌起来。 “我在一本古老的秘籍中曾读到,这是恶蛟吸取人的阳气所致。” “当人的阳气被恶蛟完全吸走后,便会呈现如此凄惨的状态!” 嘶—— 听胡亥如此解释,将士们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未曾想到,那恶蛟不仅力大无穷,竟然还会施展如此骇人听闻的邪术! 恐惧情绪进一步加剧,部分卫尉军士卒心中已萌生退意,变得畏惧作战。 胡亥察言观色,赶紧补充道: “不过你们不必过于担忧,恶蛟在吸取阳气后,一日之内无法再次吸取。” “另外,吸取阳气会让那恶蛟腹部胀痛、头脑昏沉,行动迟缓,力量大不如前,如此一来我们趁机对其进行攻击,可谓占据了绝对优势,斩杀那恶蛟便轻而易举了。” 真,真的吗?! 不得不承认,胡亥编故事的本领的确高超,原本萎靡不振、步履飘忽的卫尉军士卒们,在听罢他一番胡诌之后,脸上恐惧的神情顿时消减不少。 第74章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 “原来如此,一天只能吸取一次阳气!” “既然如此,我等稍感安心。” “胡亥殿下见识广博,令人敬佩不已。” 军心稍稳,胡亥松了一口气。 但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仍未找到答案。 究竟要用何种方法,才能斩杀那恶蛟呢? 再次派遣军士下水无疑是送死,恐怕下多少士兵,就有多少人化为尸骨。 胡亥摸着下巴上并不浓密的胡须,绞尽脑汁思索对策。 水下作战显然难以实现,尽管那是一条猪婆龙,但它毕竟生于水中,自有神通。 涉水无疑等于寻死! 所以较为可行的办法,是设法将那恶蛟引到岸上,一旦离开了水,对付它或许就会容易许多。 问题在于,怎样才能将那恶蛟从水中诱出? 直接让士兵下水无疑是白白牺牲。 反复思考后,胡亥命令士兵们将床子弩调整方向,向湖中射箭。 箭矢如暴雨般倾泻,也许在混乱之中,会有箭矢能够击中那猪婆龙! 届时那猪婆龙遭受剧痛,必然无法在水中停留,必定会逃向岸上。 一旦它上了岸,一切都将变得简单,卫尉军士卒们蜂拥而上,长戟、利箭、宝剑一起招呼在恶蛟身上,那猪婆龙必将毙命! 就此决定,胡亥将这一战术公布给李超及卫尉军将士们。 命令已下,卫尉军士兵们立即着手准备,调整床子弩的方向,齐齐对准湖面。 “准备完毕!!” “听我号令!” 李超手持令旗,环视岸边的所有床子弩,确认所有人准备就绪后,用力挥下举起令旗的右臂! “放箭!” 噌噌噌噌噌噌———— 在军士的操作下,所有床子弩同时向湖中射箭,箭矢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听起来危机四伏。 噗通噗通—— 箭矢入水,胡亥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等待结果的到来。 咕噜咕噜咕噜—— 床子弩发射的箭矢悉数没入水中,一串串气泡从湖底冒出。 胡亥等人看着气泡升至湖面破裂开来,各自脸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他们不清楚此举是否能见效,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耐心等待,随机应变。 站在岸边的所有卫尉军士卒们,除了担心此法能否成功外,还在心里盘算着,一旦那条恶蛟从湖中冲出来,要立刻转动床子弩,对恶蛟发起攻击。" 然而现实并未如愿,胡亥他们左等右等,湖面依旧风平浪静,始终不见那恶蛟的踪迹。 “再耐心等一等,可能是那畜生受伤不敢冒头, 焦急等待的卫尉军士兵们已失去了耐心,纷纷抓耳挠腮、窃窃私语,气氛极为躁动不安。 将军李超决心不再久候,遂再度向胡亥献策道: “殿下,那狡猾的妖蛟见我们射箭便觅地藏匿, 其中必有隐蔽之处供其藏身, 如今我们持续以床子弩进行攻击,或许徒耗箭矢,收效甚微。 因此,殿下,我建议我们变换策略,设法引诱那妖物现形,如何?” 胡亥对此正中其心意,立刻借势展示威严,点头赞同道: “确实,我也曾考虑过,那妖蛟可能潜伏在湖水深处,依托湖底岩石避匿身形。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转变战术,尝试以恶语激怒那妖物,逼其现形,意下如何?” 激怒? 李超一时困惑不解,未能立即领会胡亥的意图。 “据我观察,那猪婆龙虽愚笨,却应能听懂人言,此类生物在演化过程中通常具备一定的感知力。 世间万物大多喜好赞誉,厌恶恶言,一旦听见恶意辱骂,必然勃然大怒,暴跳如雷。 所以,我们可用最为刻薄的言辞刺激那猪婆龙,使其因愤怒而跃出湖面! 待其现身之时,便是我们发动攻击之际。” 听完胡亥的话,李超满脸疑虑,将自己的疑问坦诚相告: “殿下,此计虽妙,然臣有一事不明。 我们在战斗结束后,曾在河中沐浴,也曾潜入深潭嬉戏,那时岸上之人言语,我们在水中往往难以听闻。 若听不见,那么我们在岸上对那妖蛟的辱骂岂非无效?” 面对李超的疑问,胡亥显得自信满满,挥手示意不必担忧,解释道: “猪婆龙定能听见我们的声音,此等水中生灵与凡人不同,能在水中自如聆听岸上动静,并非难事。 此事即刻执行,无需多言,命士兵们重整床子弩,一同在岸边以恶语辱骂那妖物, 我相信不久,那畜生定会忍受不住冲出湖面,届时我们便一举将其击杀!” 李超心头略感无奈,脸上显露出尴尬神色,犹豫地道:“殿下,恕臣愚昧,对付敌人时,臣尚知如何辱骂,但对于蛟龙……” “实在不知该如何启齿。” 胡亥一脸责备,像是恨铁不成钢般叹道:“你只需将那妖蛟视作敌人去辱骂即可!” “遵命!” 在这种情况下,李超只好服从命令。 在接到胡亥指令后,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一切准备完毕后,卫尉军士兵们聚集岸边,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稍作酝酿后,士兵们开始朝湖面大声谩骂: “猪婆龙,快滚出来受死!” “你这畜生,速速认栽,迎接天军的制裁,否则灰飞烟灭!” “畜生,别再负隅顽抗,出来领死吧!” 卫尉军士兵们朝着湖水狂吼怒骂,皆因此前那妖蛟杀害了他们十多位同袍! 随着辱骂声起,湖面泛起了阵阵气泡。 “快看,有动静了!” 胡亥等人紧张地注视着湖面,屏息静气,目不转睛。 陡然间! 扑通——! 一道白光从湖水中冲天而起! “啊!——” 尽管胡亥等人已有心理准备,但突如其来的变化仍令他们大吃一惊,纷纷惊呼出声,继而仰望天空。 阳光普照之下,小白蛟周身鳞片闪烁耀眼光芒,玄妙非凡,让胡亥等人瞠目结舌。 然而仅过片刻,腾空的小白蛟蓦然张开巨口,喷射出一道粗如井口的水柱。 “那畜生喷水了!” “快闪开,别傻站着,快寻找遮蔽!” “保护殿下,快过来这边!” 空中小白蛟张开血盆大口,水柱疾射而来,景象骇人至极! 幸运的是,卫尉军士兵经验丰富,反应敏捷,在李超将军指挥下迅速找到掩体躲避。 而huangzi胡亥初次目睹这般场景,吓得呆立原地,幸亏被卫尉军士兵及时救走,才免遭水柱冲击。 轰隆——! 小白蛟喷出的水柱砸向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众人战战兢兢望去,顿时瞠目结舌。 被水柱击中的地面赫然出现一个数丈宽的大坑! 目睹这一幕,胡亥等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从头顶到脚跟一阵酥麻。 坚硬的地面都被砸出大坑,若换成是人被这水柱直接冲中,恐怕瞬间化为齑粉,只剩一滩血水。真是恐怖至极! 腾空的小白蛟低头望向地面,愤慨地怒吼一声,懊悔未能直接喷中胡亥他们。 吼——! 小白蛟翻腾身躯,盘旋上升至更高处,准备再次对卫尉军展开攻击。 其实,小白蛟自潜入湖底以来,本无意再与胡亥等人纠缠,只求静静地领悟秦天传授的部分秘法,提升修为。 然而未曾料到,胡亥不肯善罢甘休,竟派了十几名士兵潜入水中对其进行攻击。 小白本想避而不战,无奈十几名卫尉军士兵紧追不舍,无奈之下,小白打算施展龙爪秘术,将这十余名士兵尽数诛杀。 为了避免湖水被血染红,小白再次施展出秘术,将这些士兵的气血全部抽取殆尽。 这也是为何浮出水面的士兵们快速衰老,面容憔悴的原因。 小白原以为,消灭这十几名卫尉军士兵后,胡亥等人便会知难而退,不再找它的麻烦。 然而小白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退却,反而变本加厉,甚至用床子弩向湖底发射箭矢! 密密麻麻的箭矢穿透湖水直奔小白而来,其中一部分甚至刺中了它。 只是凭借小白的修为,普通的箭矢根本无法伤及它丝毫,故而此刻的小白还能压抑怒火,保持冷静,不愿与胡亥牵扯过多的因果。 小白天真地以为,如此一来胡亥就会罢手, 但它很快发现,自己显然过高估计了胡亥的决心,他一心只想将小白置于死地! 紧接着,小白就看见加长的床子弩箭矢再次瞄准了它。 至此,小白已无法继续忍耐。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 小白灵活地扭动身躯,迅捷地向湖面游去,当接近湖面时,小白恢复了一些理智。 它回想起主人秦天点化它时的训诫: 勿与愚者争长短, 否则愚者会迅速拉低你的水平,再以其丰富的人生经验击败你。 罢了! 这条道理确有深意,暂且放过胡亥那些宵小之辈吧。 但也不能不给他们一点教训! 小白眼中闪烁智慧之光,蜷缩身体停止前行, 在距离湖面不足三丈的位置停了下来,随后张开龙口,吸入少量湖水含在口中。 它盘算着,只需用口中少量湖水洒向岸上的胡亥等人,让他们体验一下透心凉的滋味,自己无需现身,借此警示胡亥,令其知难而退便罢。 主意已定,小白锁定岸上人群的身影。 然而还未等它自湖中喷出水柱,岸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身为非凡灵兽的小白听力敏锐,即便岸上之人轻声细语,也能字字入耳, 更何况此次岸上传来的喧闹声如此之大,简直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咆哮。 “他们在喊些什么?” 小白仔细倾听,几乎气炸了肺腑! 原来胡亥竟胆大包天地集结士兵,对自己公然辱骂! 那不堪入耳的辱骂之词如洪水猛兽般袭来,平日里难得一闻的污言秽语,此刻全数倾泻在小白身上。 小白与他们并无恩怨瓜葛,只想过自己的清静日子,专心修炼,期许早日参悟大道,踏上仙途。 如此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实在是令人愤慨至极! 秦天主人,非是小白违背您的教诲,实乃胡亥等人欺人太甚,小白实在忍无可忍。 于是乎,小白震怒之下飞腾于空中,以强大的水柱攻势回应胡亥他们的挑衅。 “李超,你也曾历经战场,应当知晓依据我大秦军规,临战胆怯者当受斩刑!” “念你过往有功,方才你的言论我不予追究,若再有此言,我剑下绝不留情!” 胡亥拔剑在手,李超紧咬牙关,面颊肌肉紧绷,只能更加低下头颅。 “此刻,李超,我命你立即整饬兵马,将床子弩转向,向那头凶蛟猛烈发射!” 胡亥加重语气补充道:“若有畏缩不前者,即刻就地处决,军法严明无情!” 李超心中暗骂胡亥无知无畏,满腹怨气难以平息。 床子弩庞大笨重,仅是平行转动方向都需要耗费不少力气和时间,更别提调整高度以瞄准空中灵活游弋的蛟龙,实属艰巨至极的任务。 然而面对固执己见、全然不顾士兵生死的胡亥,李超也只能无奈服从。 自古以来便是“不怕官,只怕管”,胡亥身为皇子,他的命令唯有遵从。 君令如山,臣不得不从,唯有效忠执行! “听从皇子殿下之令,你们不可逃避战斗,迅速调整床子弩角度,对准空中的邪蛟发动攻击!” “快,快,不准迟疑!” 李超的巧妙措辞,在无形中让卫尉军士兵明白,这种不合理命令并非出自他本意,而是来自皇子胡亥。 果然不出李超所料,卫尉军士兵听闻此令后,一片哗然! 什么?!! 要用床子弩射杀空中蛟龙? 皇子胡亥,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身为皇子,下命令前难道都不经过深思熟虑吗?” “床子弩调整射高极为繁复,用于防守尚可,主动进攻需预先调试,如今那蛟龙在空中,哪有时间调整?” “如此行事,我们岂不是白白牺牲生命?” “可又能如何,胆敢畏战的,便会就地处死!” “唉,将领无能,害死三军,不如死去更痛快!” “罢了罢了,说什么都没用,抓紧时间行动吧!” …… 卫尉军士兵虽然满腔愤怒却又不敢直言,脸上尽显无奈,但身体依然下意识地执行命令。 此时,翱翔天际的灵蛟小白仍在盘旋,似乎并无发动攻击之意。 趁此机会,李超和他的部下,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床子弩。 “快快,朝向南侧调整。” “高度提升两档!” “绳索,赶紧固定,弓箭连接快些,再快些!” 第75章 士兵们奋力挥舞武器,嘶吼着拼死搏杀。 军士们在李超的指挥下全力调整床子弩,同时不时抬头观察天上的蛟龙位置,以防它突然俯冲袭击。 正当所有床子弩即将调整完毕之际,一名士兵手指天空,嘶哑地喊道: “看哪——那蛟龙头部转向我们这里冲过来了!” 胡亥、李超等人立刻仰望天空。 金乌的光芒在蛟龙身上勾画出一道金色轮廓,那蛟龙显得颇具神圣气息,的确堪称威严庄重。 然而此刻并非欣赏蛟龙英姿之时,此次众人反应比之前更为敏捷,迅速放下手中工具,奔向先前的遮蔽之处,准备再次躲避。 他们之所以能够果断决策,毫不犹豫,是因为他们看到蛟龙已不同于刚才,口中不再喷出如井口般的水流。 而是口中先闪烁火星,紧接着,身处下方的胡亥等人,竟然在空气中嗅到了硫磺的气息。 此处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四周环绕着葱郁林木,空气中充满湿润感。 如此环境下,怎会出现硫磺味呢?!" 莫非是……? 李超及卫尉军士兵久经沙场,各种武器他们都见识过。 那凶猛蛟龙先出现火星,接着又闻到硫磺味。 这种情况还不够明显吗?! “喷火!” “那孽畜是要口喷烈焰啊!” 卫尉军士兵争先恐后地奔向遮蔽处,唯恐落后便会被蛟龙喷出的火焰灼伤。 而胡亥,早已在李超安排下,被保护着躲入了遮蔽之处。 几个呼吸间,停留在空中的小白果真如他们预料般,从口中喷出了东西。 然而…… “嗯?” 胡亥他们抬头看向天空,望着灵蛟小白口中喷出的东西,各自满脸困惑不解。 不对劲啊,分明应该喷火,怎么这次喷出来的是像烟尘一般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呢? 灵蛟小白口中喷出一股股烟尘,看上去犹如扬起的面粉,轻轻悠悠地洒落下来。 如果不说是从蛟龙口中喷出,恐怕会有人误认为是天降初雪,片片雪花洒落凡间。 不是喷火,竟然不是喷火? 卫尉军士兵看着天空,原本担忧的神情逐渐转变为困惑不已。 “这是什么?” 有胆大的士兵伸手接住飘落的白色粉尘。 “不是花瓣,也不是雪花,也不是花粉……” 士兵们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更有胆大的士兵,竟然伸出舌头尝试品尝其味道。 “竟然…………” 尝试的士兵面色露出惊讶之色。 “甜甜的,微微酸涩,这味道真是奇特非凡。” “啊?” 有不信的士兵也伸出舌头尝试了一下,确实如此。 这蛟龙喷出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众人感到惊奇怪异之际。 吼——! 悬浮在空中的灵蛟朝着下方众人咆哮一声,仿佛在宣告什么。 众人看向它。 下一秒,灵蛟小白口中再次喷出东西。 这次正如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喷出了火焰。 啊呀——! 李超等人惊叫一声,试图寻找避难之所。 然而那蛟龙喷出的火焰只有剑长那么短, 况且蛟龙还飞翔在半空中,离地面的李超等人相当遥远,火焰根本无法触及任何人。 “这是怎么回事?” 卫尉军士兵个个困惑不已,不明白蛟龙为何发起如此无效的攻击。 然而众人未曾料到。 那蛟龙喷出的短暂火焰,竟然瞬间点燃了空气中弥漫的粉尘。 粉尘遍布在整个琅琊台的每个角落,火焰引燃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惊人无比,刹那间整个琅琊台便被火海包围。 至此,众人终于明白为何灵蛟小白会先喷出粉尘而非直接喷火了。 粉尘散布在琅琊台各处,再通过火焰引燃,其破坏力远胜于单纯喷火,恐怖程度倍增! 事态发展太过突然,部分卫尉军士兵还未找到躲避之地,眨眼间便被火焰吞噬,身上的铠甲几乎都被烧熔。 “啊——” “好疼啊——” “救命,快救我——!” “撑不住了,撑不住了,快来救救我啊——!” 被火焰焚烧的士兵们痛不欲生,痛苦地大声哀嚎。 他们试图迅速脱下身上的铠甲,可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就已经失去知觉,倒在地上,化为灰烬。 躲在遮蔽处的其他卫尉军士兵想要施以援手,但已来不及,根本来不及。 目睹那些被烧死士兵的惨状,他们心中恐惧,顿时犹豫不决。 李超和胡亥,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只能呆立在那里,无法言语,也无法做出任何指示,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 与此同时。 始皇帝大营的右军辕门前。 伪装成蒙恬将军的蒙喜,已被卫尉军士兵识破身份! “大胆蒙喜,竟敢假冒蒙恬将军,强行闯入大营,你知道这是死罪吗?!” 手持长矛、宝剑、长槊的士兵们,组成圆阵将蒙喜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无论是人或是飞虫,想要突破包围,均是痴心妄想! 再看蒙喜等人,面对卫尉军士兵的包围,脸色毫无惧色。 蒙喜眼神犀利如鹰,凝视前方的士兵,手握长剑摆出防御姿态,跟随他的士兵们也同样冷静应对。 他们深知,要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之事。 但,长城军无所畏惧! 终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危机四伏之时,仍能维持这份沉稳与镇静。 若非秉承中车府令的指令,他真想与蒙喜等人共饮美酒,彻夜畅谈,乃至在操练场上相互较量武技。 唉... 韩越内心暗自感慨,那种理想中的美好生活,显然只留存于臆想之中。 对于面前的蒙喜这批豪杰,中车府令赵高给予他们的命令是——立即就地处决! 这般无情无义的命令,韩越内心自然抗拒不已, 然而,这种抗拒仅限于心底,赵高身为中车府令,地位显赫,几乎仅次于始皇帝,加之那位丞相李斯, 二人如今如同始皇帝的左右手,牢牢掌控着朝廷政务,众多智者虽愤懑不已,却只能忍气吞声。 “长城军的兄弟们” 韩越在心底向蒙喜等人致歉:“万分抱歉,身在其职,我也是无可奈何,待你们历经轮回,来生再世为人,我们来世结为兄弟,互帮互助,共同成就一番伟业!” 见韩越久久伫立对面沉默不语,蒙喜等人面面相觑,揣测他究竟有何打算。 “韩越,有话直说,这般拖沓可不是军人作风!” 蒙喜率先发言,这时的韩越才仿佛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子,手按剑柄,大声宣告,确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蒙喜,你们已触犯秦律,若能迅速放下武器投降,或许尚存一线生机,否则必遭就地处决,碎尸万段!” 赵高的命令是毫不留情,但韩越仍在思虑能否留下蒙喜他们的性命,然后自己去向赵高、李斯求情,也许能让蒙喜他们逃过一劫。 因此,韩越下令让士兵们围住蒙喜等人,并未立即下令处决他们,而是尝试说服他们投降。 若有丝毫生机,他都愿意尽力一试。 他韩越真心期望蒙喜他们能选择投降,停止抵抗。 然而,这仅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蒙喜等人听了他的话语,纷纷发出豪迈笑声,音色饱满,毫无惧怕之意。 “韩越,你要战便战,不必再多言空话!” “废话连篇,速速交战,今日就让你见识长城军的真正实力!” “听见了吗?我的部下的回应就是我的回应,不必多言了!” 蒙喜不耐烦地挥手,手中紧握的长戟变换姿态,犹如二郎神挑山一般巍然屹立。 唉—— 韩越心头再度一叹,这样的结局其实他早已预见。 长城军并非人人皆忠义,但他们从不投降的信念却深深烙印在骨髓之中。 想要说服他们投降,无疑是极其艰难之事。 “既然如此,就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内心的哀叹并未表现在脸上,韩越眼中瞬间闪过锐利的杀意。 噌—— 剑尖触及剑鞘,发出金属撞击之声,韩越抽出的宝剑轻薄锐利,闪烁着微寒光芒,一看便知此剑非同凡响。 相比之下,蒙喜等人手中的兵器则是寻常铁匠打造,虽称得上锋利,但却无法与韩越的宝剑相提并论。 “蒙喜!我最后再劝一次,速速投降,若执意顽抗到底,你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再次劝降,蒙喜等人已不愿再回应。 “杀——!” 蒙喜一声令下,率先冲向韩越,身后长城军的战士紧跟其后,勇往直前地迎向韩越他们。 唉——! 第三次叹息,韩越无奈地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士兵们紧握兵刃,迅速赶超韩越,冲向蒙喜他们。 嘡嘡—— 砰砰砰—— 蒙喜一方与韩越一方激烈碰撞,盾牌与兵器撞击的声响震耳欲聋。 啊——! 杀——! 呵——! 士兵们奋力挥舞武器,嘶吼着拼死搏杀。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长城军还是卫尉军,各为其主,无分对错。 然而,卫尉军的士兵们早闻长城军威名,一直渴望有机会与其一较高下。 你们长城军固然是猛狼般的威武之师,但我们卫尉军又怎会逊色? 只可惜世人只知道长城军威猛无敌,不知卫尉军亦同样强大。 在许多人眼里,卫尉军不过是伴随始皇帝身边的公子哥儿,借助家族势力留在始皇帝身边担任护卫。 毕竟,始皇帝乃九五之尊,拥有天下最强大的军队和资源,又有谁能愚蠢到去刺杀这样的千古一帝呢? 因此,在天下百姓的眼中,始皇帝的卫尉军堪称是最惬意的差事,既安全无忧,又轻松自在,只需在始皇帝身边稍作表现,就能轻易获得封赏,真是惬意无比。 然而,这让韩越感到极度愤怒! 卫尉军绝非什么纨绔子弟,他们是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铁血男儿! 并非世人所误解的尸位素餐,只会阿谀奉承,胡作非为的富家子弟。 恰好,此刻便是展现卫尉军真实实力的机会,正面与长城军较量! 这样一来,他们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两军之间的战斗力并无太大差距,甚至卫尉军的战斗力还要超出长城军许多! 只是,长城军人数较少,他们卫尉军在此占据了明显优势,这场对决或许显得不够公平。鉴于此,秉持军人尊严的韩越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来,一对一单挑!” 韩越示意双方暂时停手。 见到主将如此,卫尉军士兵立刻止步;蒙喜不明所以,也命令长城军停下,疑惑地盯着韩越。 韩越与蒙喜,二人目光交汇。 主动叫停冲突的韩越率先开口。 “蒙喜,你我双方暂且收手,我有一言,敬请诸位静听。” 只见韩越神情庄重,毫无虚伪狡诈,唯有坦荡真诚。 见状,蒙喜略一迟疑,随即示意手下们暂停,放下武器,听听韩越到底要说些什么。 手下们见状也平静接受,毕竟他们已被包围,已是身处绝境,还能糟糕到何种地步呢? 看到蒙喜等人肯给他这个面子,韩越心中畅快,言语间也柔和了许多。 “蒙喜兄弟,你应当清楚,此次你们擅自闯入始皇帝陛下的宫殿,已然走上了绝路!” “恕我直言,在场的长城军兄弟们,都将面临死亡的命运。” 蒙喜不耐烦地活动着手腕,扬起下巴:“不必绕弯子,想吓唬我们是没有用的,不必多言,要战就战!” “不,先请听我把话说完。”韩越抬手示意,“就这样被我们消灭,你们心中必然难以甘心。” “同时,外界普遍认为我们卫尉军远不如你们长城军,说我们全是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战斗力与你们长城军相差甚远。” “对此,我们卫尉军同样是心有不甘!” 蒙喜不再言语,静静地听着,韩越所述确是实情,他在军中也曾有所耳闻。 甚至有些长城军士兵常以此自豪,逢人便炫耀长城军的战斗力远超卫尉军百倍。 对此,蒙喜虽不置可否,但作为长城军的一员,这种说法自然让他颇为受用。 尽管蒙喜依然保持着冷静,但韩越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对自己刚才的话其实颇为赞同,所以嘴角才会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微笑在韩越眼中格外刺眼,他握剑的手不禁更紧 他乃卫尉军中的老将,体魄强健,武艺超群! 早先与燕国交锋之际,他单枪匹马对阵五位燕国悍将,仅在臂膀上留下一道伤痕,便将那五人悉数斩落马下,从此威名远播! 没想到率先出场的是这般猛将,韩越内心窃喜,心想倒要瞧瞧长城军该如何接招。 面对走来的壮硕大汉,蒙喜等人面色沉静,显然并无丝毫畏惧之意。 “主将,让我上阵如何?” “嗯。” 第76章 果真是仙人秘方,这丹药的确奇妙无比! 身后有一人抱拳行礼,蒙喜回望一眼,随即点头示意许可。 于是蒙喜麾下的队伍分散开来,一名身高与吴旭初相当的军士挺身而出,手持一对铜锏,矗立在阵前,傲视着对面的吴旭初,其威势丝毫不逊于对手。 这位与吴旭初对峙的长城军士卒,名叫乔力丰。 在加盟长城军之前,他曾是秦地的一名猎户,日常以狩猎为生,力大无穷,精通些许拳脚功夫。 后来被蒙喜等人发掘,入选长城军后,在教头的精心调教下,乔力丰的拳脚技艺愈发精进。 此后在战场之上屡建奇功,斩敌无数,堪称长城军中屈指可数的猛将! 两位勇猛的战士即将对决,长城军与卫尉军双方都情绪高涨,期待这场激烈的大战上演。 吴旭初,乔力丰。 两人相互凝视,默不作声。 站立约摸十息光景,二人几乎同时爆发力量,同时咆哮出声! 一方是铜锏出击,另一方则是刀盾并举。 砰砰砰—— 锵锵锵—— 两人的兵器猛烈撞击,发出尖锐的声响,与此同时金属交击,火星四溅,但彼此均未显示出丝毫退缩之意。 围观的长城军与卫尉军士卒,脸上尽是振奋之色。 铁血男儿,正是喜好这般公正对决! 两人你攻我防,全凭自身实力较量,不受外界干扰,尽管场面看上去极其激烈甚至残忍,但在所有军士心中,这正是男人之间独特的浪漫! “上阵!” “务必斩杀!” “小心!” “不可掉以轻心!” 受这场刺激对决的激励,长城军与卫尉军士卒高声呐喊,为自己派出的将领鼓劲助威。 此刻,身处对决核心的吴旭初与乔力丰,全都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比拼,周围人的呐喊助威声,他们都置若罔闻。 吴旭初跃起挥刀,乔力丰迅速举铜锏抵挡。 趁对方卸力之时,乔力丰转身一记铜锏猛砸向吴旭初面部! 嘭—— 幸亏吴旭初反应敏捷,急忙举起盾牌抵挡,铜锏狠狠砸在盾面上,震得他双手发麻,步步后撤! 两人实力相当,一时之间无法分出高低,双方陷入了艰苦的持久战。 又经过一炷香时间的激战后,乔力丰抓住机会,将吴旭初一举击倒,随后一锏砸下,终结了吴旭初的生命! 第一战,长城军成功夺魁! “好啊!” 长城军众将士热烈欢呼,个个拍手称快,这让韩越咬牙切齿,立刻召集其他士卒准备再战。 “何人敢上前迎战?!” “末将愿往!” “好,下一位是谁?” “主将,由我出战!” 第一轮较量结束后,长城军以胜利画上了句号,对于卫尉军而言,他们无法接受败绩,全军上下积蓄着复仇的怒火。 于是卫尉军士卒个个紧咬牙关,下一战还未开始,已有众多卫尉军士卒争先恐后地举手报名参战。 韩越环顾四周,挑选了一位战绩显赫的士卒;蒙喜则原本考虑替换下乔力丰。 然而乔力丰向蒙喜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未感到疲倦,仍能继续战斗。 见状,蒙喜不再多言,点头答应让乔力丰继续参战。 于是,新一轮比拼立即展开! “加油!” “雄起!” “狠揍他,打败他!” 双方士卒为己方加油鼓劲,声音响彻云霄,使人听了热血澎湃,正在场地中央拼杀的士卒们,更是在这种气氛下斗志昂扬,巴不得一击制胜。 嘭嘭嘭—— 锵锵—— 呼哈—— 兵器相碰发出清脆的金石之音,两名矗立在场地中央的勇士毫不畏缩,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 几个回合后,乔力丰渐显疲态,动作明显变得迟钝许多! 最终,在对方凌厉的攻击下,乔力丰不敌,被对方一刀斩中颈部,因失血过多,他摇摇晃晃地倒下。 “太好了!” “精彩,真是痛快淋漓!” “我们就是牛!” “哈哈,我们赢了!” 见到胜利,卫尉军士卒们欣喜若狂,纷纷击掌庆祝。 再看长城军那边,蒙喜等人个个脸色铁青,在他们将乔力丰的遗体抬回去之后,立刻就有另一位长城军士卒冲上前来挑战。 卫尉军也不甘示弱,立马派出了应对的勇士。 随着双方战局变为一比一,第三场较量迅速拉开了序幕! 如此这般,双方你来我往,各有胜负,没有形成一边倒的局面,卫尉军与长城军始终势均力敌。 此刻,任谁也无法迅速获取胜利! 正当双方激战正酣之际,一支飞驰的骑兵从辕门方向出现,骑手一边高喊紧急军情,一边向决斗场疾驰而来。 “紧急军情——” “无关人员让开,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嗯?有紧急军情?!” 韩越一见此景,立刻叫停了正在进行的战斗,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疾驰而来的骑兵方向。 待骑兵冲至近前,骑手翻身下马,半跪在韩越面前,抱拳行礼道:“韩将军,中车府令下令,立即将侵犯陛下大营的叛逆尽数斩首,不得延误,违令者斩!” 斩无赦?! 听到这话,韩越与其他卫尉军士卒们都流露出惋惜之情。 眼前这种公平对决的男人之战,原本是最能证明卫尉军实力不输长城军的途径。 可是如今看来,赵高那家伙的命令打破了这一切,卫尉军不得不遵令行事,只好对眼前的蒙喜等人发起总攻。 此举虽胜之不武,但卫尉军士卒皆是忠肝义胆的真豪杰,他们实在不愿玷污自己的名誉。 然而俗话讲:不怕官,只怕管! 赵高此刻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无人敢惹。 仅凭长城军之力,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恳请韩将军尽快执行,末将受中车府令之托,在此监督,届时如实上报!” 传达命令的士卒半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无奈,他也只能奉命行事。 韩越暗自叹息,瞪向蒙喜。 蒙喜及长城军士卒同样听闻了传令兵所述之言,他们脸上呈现出泰然自若的表情。 他们已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能在公平的环境中与卫尉军酣战至今,对他们而言已是足够值得。 只见蒙喜带领他的士卒们抱拳一笑,对韩越说道:“感谢韩将军手下留情,我等已深感满足,来吧,让我们全力以赴地最后一搏!”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韩越抱拳回应,眼中掠过一丝惋惜,作为主将,他不能轻易流露同情之心。 其余 随着敌人包围网步步紧逼,蒙喜他们所剩的活动空间日益狭小。 腹背受敌的困境中,尽管蒙喜一行奋力抵抗,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无法扭转颓势。 卫尉军士兵虽心存同情,然而身为军人,恪守职责,执行击杀命令,他们将长城军士兵团团围困,从各个方向将锋利的长矛无情地插入他们身体。 啊——! 啊啊——! 长城军士兵们躯体上被数十柄长矛密集穿刺,血洞累累,鲜血如泉涌出,他们瞠目欲裂,带着满腔不甘倒下。 韩越等人不忍目睹这一幕,只能将视线转移至他处。 与此同时,在中军大营前方,也有一个人正身处绝境,同样面临着生死危机! “蒙恬将军,请您就此止步,放下手中兵器,投降吧!” “你们几个,去挡住那里,别让他再靠近了!” “迅速行动!” 在中军大营辕门前,手持长戟的大秦上将军蒙恬,正一步步逼近始皇帝的行宫。 此处距离行宫仅几十丈之遥,只要他能坚持前行,就能亲手将炼制成功的丹药,递交给始皇帝。 然而,他每跨出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此刻的蒙恬孤身一人,无任何部下支援。 面对数百上千名卫尉军士兵,他只能凭借一己之力,一戟当关。 蒙恬能够接近始皇帝大营至此,堪称奇迹,若换成他人,恐怕还未越过辕门,便会被卫尉军的长矛夺去性命。 蒙恬之所以能创下这般奇迹,既得益于他超凡的武力及坚定的战斗意志, 更关键的是,他服用了“仙人”留下的药方所炼制而成的仙丹! “果真是仙人秘方,这丹药的确奇妙无比!” 蒙恬在挥舞武器与敌人激战的同时,内心不禁赞叹,服用仙丹后,仿佛全身上下充满无穷力量! 在过去,长时间的战斗后往往会感到力竭,需长时间休息才能恢复战斗力。 但现在却截然不同,他可以持续挥舞长戟与卫尉军士兵激烈对决,呼吸平稳,毫不气喘。 尤为神奇的是,他对伤口疼痛的感觉。 战场上,往往并非重伤致死,而是疼痛使人丧失战斗力,无法继续战斗。 究其根源,正是由于疼痛带来的强烈不适。 人们在感受疼痛时,本能的反应往往是退缩、示弱,大脑会不由自主地传达信息:“太疼了,我撑不住了,若继续战斗,只会加重疼痛,所以最好停止战斗,尽快逃生。” 那些能够忍耐疼痛的勇士,往往能比惧怕疼痛的士兵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蒙恬一路走来,腿部、背部、胸膛皆遭受了无数攻击。 即使身穿铠甲,也难以抵挡众多敌人的轮番冲击,铠甲的防护效果已不如先前坚固。 若在以往征战之时受到如此多的创伤,蒙恬定会需要充分休息,甚至有可能丧失继续战斗的能力。 然而,服用仙丹后,一切都变了样,不仅力量倍增,疼痛感也大大减轻。 因此,此刻的蒙恬宛如获得了神助,较少受到疼痛的影响,得以持续对卫尉军士兵发起攻势,一步步向始皇帝大营挺进。 然而,疼痛减弱并非全然好事。 此举的一大弊端在于,蒙恬无法准确判断自己的伤势究竟如何。 通常情况下,人们可以根据疼痛程度,迅速判断伤口状况,是否还能继续战斗或是需要立即进行休整。 比如,手指被划破一个小口,与腿部肌肉受损相比,自然能通过疼痛感知两者伤情轻重。 但现在,蒙恬疼痛感减轻,他对自身伤势的判断就不那么精确了。 特别是腿部,究竟是有多处伤口,还是已经伤至骨髓? 若是后者,必须立即包扎处理,否则,蒙恬尚未抵达始皇帝大营,就可能因失血过多而亡。 但此时此刻,蒙恬已顾不得那么多! 首要任务便是尽快将仙丹送到始皇帝手中,让他服下。 拖延一刻,始皇帝就多一分危险! 蒙恬可谓真英雄,不在乎个人生死,身为臣子自当保卫生主! 倘若自己牺牲能换来始皇帝生存,于他而言,一切都是值得的。" 身为臣子,岂非就是要在危难之际勇于担当,舍身取义? 如今的蒙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毫发无损地将仙丹送达始皇帝手中! 正是这个信念支持着他,在混乱的战场上继续奋勇杀敌,即便遍体鳞伤,也毫无退缩之意,手中长戟舞动不止,不断对敌人造成打击。 毫不夸张地说,此刻的蒙恬如同一尊无敌战神,所有试图靠近他的士兵,都在他长戟之下败下阵来。 “不成,这样下去不成!” 卫尉军校尉见士兵们前赴后继扑向蒙恬,却纷纷成为他的刀下亡魂,意识到不能再沿用这种消耗战术。 若任由事态发展,他们将无法阻止蒙恬闯入始皇帝大营。 届时,他们这些卫尉军校尉,恐将遭到赵高和李斯的责罚。 他们虽尊敬蒙恬的人格魅力,尊称他一声上将军,深知他忠贞不渝、英勇无畏。 但他们也同样珍视生命,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对蒙恬痛下杀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经过深思熟虑后,一名校尉命令卫尉军士兵用盾牌阻挡蒙恬前进。 接到命令后,卫尉军士兵持着足以抵御箭矢的巨大盾牌集结在前方,构筑起一道包围圈,暂时阻碍了蒙恬的前行步伐。 由于士兵们紧密排列,盾牌组成的防线异常坚固,即便是服用了仙丹的蒙恬,也一时难以突破。 趁蒙恬攻势受阻,校尉立即下令其余士兵准备床子弩。 “所有床子弩都搬过来!” “记住了,是所有的床子弩,抓紧时间装填弩箭,等盾手们让开空隙后,你们一同朝蒙恬射击!” 校尉的命令令负责操控床子弩的士兵们无不汗毛倒竖。 一同对准蒙恬射击?! 第77章 深知自己的结局,蒙恬已然坦然无悔 要知道,床子弩的威力巨大,在关键时刻足以攻破敌人的城门! 无论是人还是马,一旦被床子弩射中,都将被牢牢钉在地上! 更何况是八台床子弩齐射! 假如全部命中,一代军神蒙恬将会被弩箭射得内脏破裂,尸首残缺不堪。 然而,那可是他们敬仰的蒙恬,是威震天下的秦国上将军! 真的要对他痛下杀手,卫尉军士兵们内心仍有些挣扎。 然而,军令如山,他们不得不服从。 蒙将军,我们对不住了…… 士兵们在心底向蒙恬致歉,随后立刻开始紧张地调整床子弩。 蒙恬挥舞手中的长戟,内心对守护始皇帝的卫尉军赞叹不已。 战况不利时,懂得灵活应对才是决胜关键。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坚持战斗意识并不排斥适时变换战术。 战斗意识旨在面临困难时不轻易放弃,而灵活多变则是为了取得胜利而采取的策略,只要有胜算,何计不用? 蒙恬生出这般感慨,源于他作为秦朝上将军的身份,除了日常训练长城军外,他还时常巡察其他部队,检查备战情况。 巡查结果令蒙恬颇为不满! 一些部队在获得训练手册后,完全照本宣科,不懂得变通。 毕竟每个部队的情况各不相同,训练强度应根据自身实际情况作出调整。 举例来说, 蒙恬麾下的亲卫长城军士兵能够负重二十斤连续行军十里,对他们来说,这只是热身而已。 但对于其他地方常规武装而言,这几乎是地狱级别的挑战,因此应根据士兵实际身体素质适当减少负重或缩短行军距离。 然而在巡查时,蒙恬发现有的郡县校尉固执己见,强迫士兵按照长城军的标准训练,导致不少体质较差的士兵纷纷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面对如此情景,负责训练的校尉反而认为他们在偷懒,竟然用蘸了冷水的皮鞭狠抽倒地的士兵,使得训练场上哀嚎连连,每次训练结束总有三五人丧命。 对此,蒙恬怒不可遏,直接下令将负责训练的校尉斩首示众! 然而斩首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秦国各地仍有大量部队沿用类似残酷训练方式。 而眼前的卫尉军,作为皇上亲信部队,在实战中展现出根据不同战场形势随机应变的能力,确是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原本,蒙恬计划对现有的战术进行改良升级。 然而, 当前的处境却令其清醒认识到,全身而退已成奢望,只求能保全一线生机便足以庆幸。尽管如此,蒙恬对此并无丝毫畏惧。 生命消逝不足畏,真正令他担忧的是若无法确保始皇帝安然无恙,未能履行作为臣子应有的忠诚与义理! 这是蒙恬最为看重之事! 为此,他誓要坚持奋战到底,直至见到始皇帝,亲自将仙丹呈递,以此践行一个忠臣应有的坚定职责! 怀着这般决心,蒙恬爆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啊——! 他全力以赴,持续增强力量,猛烈撞击那些盾牌兵。 这突如其来的猛力冲击,让所有卫尉军将士措手不及。 他们的盾牌手立足未稳,脚步踉跄,险些跌倒! 幸而他们人数众多,后排士兵立即向前支援,共同抵御蒙恬的冲击。 局势方才稍显稳定。 然而,就在他们稍松一口气之际,蒙恬再次爆发更强力量! 如此强大的攻势,让他们难以招架,不得不逐渐后撤。 面对如此情景,他们无不震惊万分。 “天哪!蒙恬将军真乃人间神勇也!” “如此神力,世间罕有!” “我们这里有三十多人合力,却被上将军逼退连连!” “果真是我大秦当今的首屈一指的勇士!” “诸位不必多言,大家一同用力,务必将蒙恬将军压回原处!” 感慨之余,卫尉军士兵齐声呼喝口号,凝聚力量向前推进,企图让蒙恬后退,重夺优势地位。 然而蒙恬坚如磐石,纵然众多士兵合力,他仍屹立不倒! “可恨至极!” 士兵们不肯相信,继续增力对抗。 但仍然无效,蒙恬依旧纹丝不动。 而成功抵挡住卫尉军士兵的蒙恬,心中同样暗自惊叹,仙丹之力确实惊人! 虽在秦人中,他的力量已堪称翘楚,甚至能单枪匹马制伏受惊狂奔的战马!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力量,面对三十多名盾牌兵组成的防线,他也难以突破。 但在服下仙丹后,虽感压力倍增,却也能勉强支撑而不落下风! “仙家灵丹,实乃神奇至宝!” “必须尽快送达始皇帝手中!” 倏忽间—— 哗啦一声—— 毫无预警,那些盾牌士兵突然松力散开。 蒙恬身形一顿,险些失去平衡摔倒,幸亏他力量雄浑,及时稳住身形,避免了狼狈倒地。 究竟发生了何事?! 军士们突然变招,蒙恬料定必有变故。 他举目望去,双眼陡然睁大,心头一紧。 只见前方,赫然出现八台床弩! 它们整齐列队,皆瞄准了蒙恬,且箭已在弦,随时准备发射。 蒙恬反应敏捷,迅速评估了自己与床弩的距离以及周边环境,迅速做出判断: 他若想避开,几乎是不可能的,所有退路已被卫尉军士兵封锁。 当下,他唯有正面迎战床弩! 先前或许还能凭借仙丹之力拨开一支箭矢, 但现在,却是要同时应对八支箭矢的攻击! 要知道,这可是关键时刻可以充当攻城利器的床弩, 犀牛与大象尚且难以抵挡其一击,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蒙恬心头一紧,手中紧紧握住长槊的柄! 虽然服用了仙丹,但他能否抵挡住八支床弩箭矢的攻击,仍是未知之数。 根据他的判断,几乎不可能成功。 难道... 自己终究无法将仙丹送达始皇帝手中,未能尽到臣子的使命。 自从冲击始皇帝大本营以来,蒙恬从未有过畏惧。 为信念而死,死得其所,何惧之有? 然而, 此时此刻, 面对这八台床弩,蒙恬罕见地首次感受到了恐惧。 作为秦国上将军,他深知床弩的威力。 先前能挡下一箭,全赖仙丹之效。 而现在,则是要面对八箭齐发... 如此,恐怕命不久矣! 蒙恬略感绝望,但多年戎马生涯告诉他,即便面临死亡,也不能表现出懦弱,坦然接受命运安排。 既然注定赴死,那就死得壮烈辉煌! 蒙恬心境坦然。 在决定冲击始皇帝营地之时,他就预见了可能的结局。 本就抱持着必死之心,如今即将实现,本当视为一种解脱与释然。 想到这里,蒙恬内心涌起一份恬淡释怀之情。 刚才袭上心头的那一抹恐惧,此刻已荡然无存。 人,要学会与自我和解。 就在这一刹那,蒙恬恍然领悟,理解了何谓人生无常。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非你竭尽全力就能获得理想结果。 大部分时候,你倾尽所能、付出最大努力之后,得到的并非是你期待的那个结果。 往往在这种时候,许多人会陷入崩溃,不知所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与自己作对。 颓废情绪悄然而生,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从此萎靡不振,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和激情,认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索性选择放弃努力,因为不努力就不会被失败困扰! 但如果学会与自我和解,直面失败,只要你确认自己已全力以赴,便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整理心情,开启下一段生活和事业的新篇章,这才是正确的态度。 心念至此,蒙恬的心情豁然开朗,阴郁之感一扫而空。 蒙恬内心平静而满足,整个人彻底松弛下来。 蒙受仙人赠药之恩,得以体验仙丹之力,已然无憾。 更何况在仙丹助力下,能够闯入中军大营,如此接近始皇帝所在,实属难得的恩赐。 即便最终身死,无法将仙丹转交始皇帝,也已无关紧要。 来了,做了,努力过了,这就足够了! 呼—— 蒙恬挺槊,仰天长吁一口气,所有的疲惫与紧张,在这一刻似乎全部消散。 “来吧!” 深知自己的结局,蒙恬已然坦然无悔。 此时此刻,站在蒙恬面前的卫尉军士兵,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每个人都困惑不解,为何蒙恬在生死关头会有如此神情。 蒙恬脸上的表情,仿佛劳累一天后回到家中沐浴更衣,享用美食,然后烹煮一壶香茗,悠然坐在门前大树下乘凉般闲适。 怪哉!实在不合情理! 卫尉军士兵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蒙恬会在如此危急关头流露出这般表情。 他面对的不是其他,而是八台床弩啊! 哪怕蒙恬再怎么英勇无敌,实力超群,被誉为秦国第一勇士,面对摧枯拉朽的床弩,也无力回天。 因此,在此种境况下, 即便是蒙恬这样的豪杰人物,也应当会心生恐惧,或选择转身逃离,或因恐惧而双腿发软,甚至可能瘫倒在地。 但他不仅没有逃避,反而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莫非他不知晓,八台床弩同时发射,将会把他射成血肉碎片,最终化为一堆残骸? 人面对死亡时都会感到恐惧,蒙恬为何如此无所畏惧? 卫尉军士兵注视着蒙恬,一时之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呆立原地。 校尉将领目睹此景,心中同样无比惊讶。" 然而,中车府令赵高对蒙恬的必杀令已下,不允许蒙恬继续存活于世,尽管他们对蒙恬充满敬意,但此刻只能止于此。 “床弩准备!” 校尉举起手臂,操控床弩的士兵们即刻心领神会,手指搭在弩弦之上,目光紧紧锁定校尉的手臂。 蒙恬上将军,抱歉了,若有来世再相逢吧! “发射!” 随着手臂挥下,校尉发出一声指令! 操纵床弩的士兵立即触发机关,伴随着“砰”的一声,床弩上的弓箭瞬间激发而出! 而射出的并非一支箭矢,而是整整八支!! 嗖—— 嗖—— 嗖—— 八支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听来使人毛骨悚然。 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刷刷地朝向同一目标——上将军蒙恬疾射而去! 来了! 蒙恬眼神一凛,手上加力,紧握长槊。 嘡——! 眼疾手快,蒙恬利用手中长槊,成功将第一支飞来的床弩箭矢拨开! 包括校尉在内的全体卫尉军成员目睹这一幕,皆瞠目结舌,无法言语。 由于操作床子弩的弓箭手触发发射机制的时机各异,导致射向蒙恬的箭矢到达时间参差不齐,形成错落之势。 蒙恬便利用这一特点,先行挡开一支箭矢,再趁机应对随后而至的其余箭矢。 尚余七支箭矢! 蒙恬在心中默默计数。 尽管他渴望全部挡下这八支箭矢,但理智告诉他,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即使仅存一丝生机,他也要全力以赴。 殊不知,在卫尉军战士的眼里,能成功挡下一支床子弩的箭矢,已是超凡入圣之举,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嘡—— 第二支箭矢疾速冲向蒙恬胸膛,他稳住脚步,沉腰坐马,待箭矢进入长朔攻击范围之际,精准把握时机,挥戟出击。 再度成功,箭矢又一次被击飞。 哗! 卫尉军士兵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撼,异口同声地惊叹起来。 连续两次成功挡开床子弩的箭矢,蒙恬是如何办到的?这等壮举,寻常人绝对无法复制! 倘若挡下一箭还可说是幸运,但连续两箭,这还能归咎于运气吗? 而对于蒙恬而言,连续格挡两支床子弩箭矢,虽然表现惊人,但背后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晓,手部已被震得麻木,虎口处更是裂开,鲜血直流,锥心之痛令他眉宇紧锁。 然而此刻他并无喘息之机,剩余六支床子弩箭矢接踵而至,求生之路仍漫漫。 嘡嘡—— 蒙恬竭尽全力,再次用手中长朔挑飞两支箭矢。 至此,他已经成功挡开四支床子弩的箭矢! 围观的卫尉军士兵们早已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然而此刻,蒙恬已是强弩之末,手臂颤抖不已,已无法握紧手中的长朔。 就在这一刻,最后四支床子弩箭矢连珠而出,直奔蒙恬而来,避无可避! 嘡嗵—— 面对巨大冲击力,蒙恬终究未能挺住,倒退几步,重重跌倒在地! 嘡嗵——! 巨力之下,蒙恬退后两步,终是颓然倒地。 身为秦帝国的上将军,当今武力巅峰的存在,蒙恬有着不能倒下的理由。 即便服下了仙丹,也无法抵御住余下四支床子弩箭矢的冲击。 寻常人中一支箭矢即刻毙命,如今蒙恬竟同时遭受四箭穿身,焉有不倒之理? 呃—— 喉头涌上一股甜腥,胸口剧痛收缩,蒙恬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殷红洒落地面,与黄土混杂成斑驳色彩。 呼哧呼哧…… 沉重的压力令蒙恬喘息不止,仿佛平生从未感受过呼吸一般,急促且贪婪地汲取空气。 数十息过后,蒙恬终于恢复些许,胸口压迫感减轻,勉强可以活动身躯,刚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钳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第78章 绝不可以坐视上将军蒙恬丧命于此! 他慢慢抬起头,愤怒的目光扫向周围围拢的卫尉军士兵。 眼前的一切让蒙恬感到困惑。 包围他的卫尉军士兵们,全都被蒙恬的表现惊愕得瞠目结舌,仿佛眼前的蒙恬是他们初次遇见的模样。 嗯?! 随着视线下滑,蒙恬立刻明白了众人为何如此惊愕。 他的左大腿、右腹部、左肩头、右臂膀,这四处要害位置,各嵌着一支箭矢! 毋庸置疑,这些箭矢均来自床子弩。 士兵们震惊的原因在于,普通人中一支床子弩箭矢便足以致命,哪像蒙恬这般,不仅能够坐起,还能对他们怒目而视。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并非中了一支箭矢,而是整整四支,四支箭矢! 即便是强壮如象、犀牛这样的庞然大物,遭受如此一箭也必死无疑,而蒙恬身中四箭,竟然还能保持清醒,面对如此奇迹,惊讶过分吗? 与此同时,蒙恬也意识到自己究竟中了多少箭矢,随之而来的便是疼痛感的涌现。 此前他沉浸在愤怒之中,强烈的意志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使得他暂时忽略了疼痛。而现在愤怒稍减,注意力自然集中到伤口上,疼痛骤然加剧。 嘶——嘶——嘶—— 即使是坚韧如蒙恬,身中四箭也无法抵挡那剧烈的痛楚。 只是久经沙场的蒙恬敏锐地察觉到,当前感受到的疼痛程度并未达到撕心裂肺的地步。 他曾记得几年前率领军团追剿一支匈奴残部时,遭到几名匈奴士兵偷袭,后背被砍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骨头。 那时背部传来的剧痛,相较于现在至少要强烈百倍。理论上讲,四支床子弩箭矢的威力应比那次背部创伤更为严重。 为何现在反而没那么痛呢? 答案显而易见,定是那位仙人赠予的丹药发挥了作用,之前的那些伤口都不算严重,丹药抑制疼痛尚可理解。但如今蒙恬可是中了床子弩的箭矢,仙丹还能抑制住疼痛,确实匪夷所思! “仙人赐予的丹药果真神奇,其中蕴含的力量竟能达至如此境界,实乃吾之大幸!” 不顾他人目光,只见蒙恬双手合十,面向苍穹,向那位素未谋面的仙人表达感激与祈祷之情。 而目睹这一幕的卫尉军士兵们,原本已经足够震惊的表情上,更是添上了更深一层的惊愕。 “蒙恬上将军这是在向天祈福吗?” “看他双手合十的样子,肯定没错!” “我记得蒙恬将军并不信奉鬼神,怎么可能会做出祈祷的行为?” “没错,我有个朋友在长城军,他告诉我,蒙恬将军不但自己不信鬼神,还不许长城军士兵祭拜鬼神!” “或许面临生死关头,蒙恬将军也感到了恐惧,不由得向鬼神求助?” “不太可能吧,从刚刚的激战来看,我觉得蒙恬将军并不是那种会在绝境中屈服的人!” 士兵们窃窃私语,纷纷将目光投向仍在虔诚祈祷的蒙恬上将军。 “暂且不论蒙恬将军祈祷之事,关键是他现在可是中了四支床子弩的箭矢啊!” “普通人中一支便足以丧命,蒙恬将军中了四支却仍能存活,他……” “不对劲,此事绝不简单,就算他是上将军,毕竟也是肉体凡胎!” “莫非……” “莫非什么,快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 “我想说的是,蒙恬将军是不是服用了什么药物,因此能够支撑到现在?!” “哪有这么神奇的药物,不可能的!” “除非……只有神仙赐予的丹药才有此奇效吧?” “嘘——慎言,世上有神仙的说法纯属虚构,皆是方士为了迷惑人心编造的谎言,你们难道忘了?!” 正当长城军士兵们议论纷纷之际,蒙恬接下来的举动再次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蒙恬试图起身,但床子弩的箭矢阻碍了他的行动,多次尝试都无法成功站立。 对此,蒙恬皱眉思索片刻,旋即拔出腰间的长剑,高高举起,果断斩向插在身上的床子弩箭矢。 啊?! 卫尉军士兵们齐声惊呼。 蒙恬迅速砍掉了四支床子弩箭矢露出体外的部分,只剩下箭头还留在体内。 他不敢轻易拔出箭头,因为床子弩的设计中,箭头带有倒刺,一旦强行拔除,倒刺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且内外气压失衡会导致大量出血! 深知这一点的蒙恬当然不会轻举妄动! 呼—— 解决了妨碍行动的箭矢杆,蒙恬便不再受阻,他借助长朔支撑地面,在卫尉军士兵钦佩的目光中,艰难地站了起来。 起身瞬间伤口传来的剧痛令蒙恬几欲无法承受,他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几步,但仍然咬牙坚持,没有再次倒下。 所有人目睹此景,无不深受感动。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矗立在始皇帝行营门前,脸上流露出迟疑之色。 然而,他最终坚定了信念,坚定地迈步走入行营之内。 他有要事需向卫尉羯禀报。 这名士兵名叫李迅,担任卫尉亲卫军第一屯伍长。 他与其他卫尉军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出身于长城军,曾是蒙恬麾下的骑兵。 早先卫尉军训练床子弩兵时,从长城调派人员参与,李迅便是其中一员。 在为卫尉军训练完毕后,李迅希望能重返长城军,但却未能如愿。 鉴于卫尉军的校尉看中了李迅的独特才华,他竭力挽留李迅留下。 当李迅得知这一情况时,尽管内心抗拒,但他深知军令如山,几经内心挣扎后,还是选择遵从命令,留在卫尉军中,成为始皇帝身边的一名贴身侍卫。 正值卫尉军围攻上将军蒙恬之际,李迅亦在其中。 “可恨!”目睹深受敬仰的上将军蒙恬遭受围攻,李迅焦急万分,不顾命令,未采取行动。 他试图制止部下卫尉军士兵继续攻击蒙恬,然而,中车府令赵高的指令已下,违抗者必将遭难。 李迅绞尽脑汁,却无法找到妥善应对的办法。 当目睹上将军蒙恬被四枝床弩射中之时,李迅心如刀割! 上将军蒙恬乃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堪称秦国最强悍的男子汉,更是李迅心中对始皇帝最为忠诚不二的臣子。 在李迅看来,其他人或许存有异心,但唯独蒙恬绝不可能背叛。 因此,赵高指控蒙恬所谓“悖逆不道,违反伦理,起兵作乱”纯属诬陷,李迅对此深感不信。 然而,个人信念在此刻显得无力,军人首要职责便是服从命令,卫尉军士兵只能遵照命令对蒙恬展开攻击。 绝不可以坐视上将军蒙恬丧命于此! 李迅心急如焚,恨不能亲自加入战斗,助蒙恬抵抗敌军。 但他也清楚,这种想法实为奢望。 如何是好?怎样才能扭转局势? 就在焦躁不安之际,李迅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计策。 卫尉军的首领卫尉羯若是能下令停止攻击,或许便能解决问题。尽管有赵高的命令在先,但李迅明白,在军队中,士兵们往往更加听从直接指挥他们的将领。 毕竟,战士们与主将共同生死与共,即便他人官职再高,若非袍泽战友,也无法替代主将的地位。 因此,李迅寄希望于说服卫尉羯下达停战命令。 他认为,卫尉羯应当会听取自己的建议。 在卫尉军的日子里,李迅对卫尉羯的为人已有深入了解。 虽然卫尉羯在武力方面不如蒙恬将军那样威猛,但同样是一位正直磊落的豪杰。" 他言行一致,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起初,李迅以为卫尉羯坦率直爽的行为只是为了收买人心,但在暗中观察后,他发现卫尉羯表里如一。 曾有一次,卫尉羯在一家酒肆中饮酒,遇到一对流离失所的父女正在卖唱,境遇极为悲惨。 待他们演唱完毕,卫尉羯本欲给予赏钱,却发现囊中羞涩,仅够付酒资,便承诺明日再来此处饮酒时,定会给这对父女足够的赏金。 当时在场的人,包括那对卖唱父女在内,并未将卫尉羯的话当真。 同样在酒肆中饮酒的李迅,也将此视为卫尉羯酒后的敷衍之词,一笑置之。 然而次日,李迅他们再度来到那家酒肆,惊奇地发现卫尉羯果然在那里等候,并且不仅兑现了昨日的承诺,还额外赠予了父女二人一笔丰厚的赏金。 不仅如此,卫尉羯还带来了一位品行优良的卫尉军士兵,有意促成他与那位卖唱女子相识,进而结为夫妻,为这对父女提供一个安稳的归宿。 最终,在卫尉羯的撮合下,这位士兵与卖唱女子结成了美满的婚姻。 直至今日,每逢佳节,那对卖唱的父女仍会登门拜访卫尉羯,感激他昔日的援手。 对于这样的卫尉羯,李迅坚信他是值得信赖的。 想到此处,李迅毫不犹豫,寻机离开战场,奔向始皇帝所在的后方大营。 由于蒙恬的突袭,多数卫尉军士兵已被调派前去拦截,后方保护始皇帝的兵力已然减少,只剩下少数人驻守。 凭借卫尉军成员的身份,李迅顺利穿过战场,抵达始皇帝大营门前,未受任何阻拦。 在大营门口,李迅编造了一个紧急军情需要面见卫尉羯的理由。 值守的士兵听闻后,立即移开交叉的长戟,放李迅入内。 在营门处,李迅也曾迟疑。 他知道,中车府令赵高和丞相李斯都在营内,一旦他进去汇报,他们二人可能会设法阻挠,甚至对自己施加刑罚,此行或许有去无回。 然而,面对生死抉择,李迅短暂犹豫后,毅然踏入始皇帝的大营。 有些事情,即使付出生命也要去做,蒙恬上将军乃忠贞之臣,若大秦多有这样的赤胆忠良,那么大秦必将千秋永存,坚不可摧! 因此,他决不允许这样的忠臣良将无辜陨命,必须挺身而出。 踏踏踏踏—— 李迅坚定而迅速地步入始皇帝的大营之内。 “报——!” 李迅高声通报,进入内室后,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目光炯炯地望着室内诸人。 听到通报,李斯、赵高、卫尉羯同时将视线转向李迅。 “何事?!” 卫尉羯认出是李迅,因其勇猛,遂急于询问。 “禀告主帅,上将军蒙恬陷入苦战,不幸身中四枝床弩箭矢!” “目前形势危急,濒临生死边缘!” 四枝床弩箭矢?! 听到这个数目,卫尉羯、赵高、李斯三人脸色均现出不同程度的震惊。 “他还活着吗?”赵高急忙追问。 “尚在人世!” “竟然还活着?!” 中车府令赵高与丞相李斯互相对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愕。 在李迅前来之前,他们还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不再会有变故发生。 然而现实却是,预料之外的变数陡然出现。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让他们同样担忧的焦点——卫尉羯。 此刻的卫尉羯,在听完李迅的汇报后,除了满脸惊讶,还流露出一种钦佩之情。 身为文官的赵高与李斯,无法理解战士之间的惺惺相惜。 虽然卫尉羯与蒙恬上将军分别统率不同部队,但作为将领,他们都肩负同样的使命——为了秦国,为了秦国的百姓,誓死扞卫,浴血奋战! 尽管不清楚蒙恬冲击始皇帝大营的目的何在,但他们都知道,面对凶猛的卫尉军,蒙恬此举无疑是飞蛾扑火。 “至今为止,蒙恬将军身边还剩下多少兵马?”卫尉羯关切地问。 李迅略加思索后答道:“蒙恬将军只身一人,对抗数倍于己的卫尉军。” 什么?! 卫尉羯的惊讶之情再次加深,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蒙恬将军会选择孤身犯险! 至少也应该带上一些士兵支援,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正当卫尉羯为此痛心之时,赵高向李斯递了个眼色,李斯立刻心领神会,赶忙接口道: “好了好了,我们已经了解了,你现在马上出去,我们有重要事务需要商议!” 突然想起一事,李斯面色阴沉地叮嘱李迅: “你出去的时候,务必告知所有卫尉军士兵,未经我们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始皇帝大营,若有违反,无论身份贵贱,一律格杀勿论!”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李斯摆了摆手,话说完后,不耐烦地示意李迅离开。 然而此刻,李迅心意已决,决心赴死,因此并未挪步,仍然坚定地站在原地。 “嗯?!” 见到李迅纹丝不动,李斯皱眉怒目,厉声呵斥:“小子,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已无你的事,速速滚出去!” 面对暴怒的李斯,李迅意志坚决,依然屹立不动。 “你是不是聋了?赶快给我滚出去!” 无论李斯如何训斥,李迅都稳如磐石,坚决不退。 “反了,反了!” 从未遭遇如此羞辱,一个小小兵卒竟敢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 第79章 难以置信! 李斯气急败坏,尖叫着让人过来,欲将李迅拖出去处置。 然而此刻,营外的士兵们都专注于蒙恬将军冲击大营之事,注意力分散,加之喊杀声震耳欲聋,导致大营内的呼喊无人听见。 无人应答之际,赵高略加思索,眼神狡黠地转动了几圈,随后挥手示意李斯暂停发言,表示自己要亲自处理此事。 李斯愤懑地盯着李迅,心中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暂且退至一旁,静观赵高究竟有何应对之策。此刻,狡猾的赵高已然心知肚明,面对李迅如此紧张的表现,必然隐藏着某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同时,赵高暗自揣测,此事或许与卫尉羯有所牵连。 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迅透露半点信息,最好能及时阻止其发声。 “我大秦之勇士。” 赵高迈步向前,拍拍李迅的肩头,首先试图以威逼的方式令其屈服,口中言道:“想必你也清楚,若我大秦铁骑违抗军令,将会面临何种悲惨下场。” 李迅凝视着他,面色沉郁,沉默不语。 赵高接着说:“我看你也是个忠诚重义的壮士,实在不愿目睹你遭受极刑的命运,所以,若你现在离开此处,我便当作一切未曾发生。” 然而,李迅对此并无反应。 他此前之所以保持沉默,实则正在心中盘算如何向卫尉羯详细汇报当前状况。 倘若表述过于冗长繁复,卫尉羯可能无法清晰理解,从而无法找出有效方案助蒙恬上将军脱困;若是表达过于简洁,则卫尉羯或会认为其所述之事荒诞不经,更不会施以援手。 那么,如何才能妥善解决这一难题呢? 李迅脑筋急转,很快找到了解决方案。然而正当他迈出步伐准备走向卫尉羯之时,赵高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李迅,对其言道: “我已猜到,你大概是遇到了生活困境,急需金钱援助,是吧?” “身为一名战士,你难以启齿,不必羞愧。” “放心,只要你开口,无论所需多少金钱,我都会满足你,但现在你需要离开这里,因为你尚不具备资格参与我们接下来的商议。” 赵高认定这般言语足以让李迅识趣离去。 然而, 他失算了。 李迅心意坚决,一心只为救蒙恬将军于危难之中,对于金银财宝视若浮云。 想到此处,李迅并未理会赵高,而是毅然决然地走向卫尉羯,屈膝跪地,双手抱拳禀报道: “将军,在与蒙恬将军交战之时,曾听见蒙恬上将军说出一句话。” “何话?!” 卫尉羯急切追问,渴望得知蒙恬在如此关头还能传达何种信息。 “蒙恬大将军言道..啊!” 未等李迅将话语道出,一把锐利的剑刃已穿透他的胸膛! “你、你!” 李迅惊愕地扭头望去,发现刺杀自己的并非他人,正是刚才还慷慨许诺资助自己的赵高! “你想说就尽管去阴曹地府说吧!” 赵高面目阴鸷,手中剑刃再度狠力插入,断绝了李迅所有的生机。 “你到底要干什么?!!” 目睹这一幕,卫尉羯震惊不已,他从未料到平日里笑面迎人的赵高,竟有如此狠毒的一面,对并未犯下罪行的李迅痛下杀手,令人愤慨至极! “哼!” 锵然一声,赵高抽出长剑,一脚将李迅踹开,满脸轻蔑地道:“既然已杀,看他刚才的样子,分明居心叵测,早下手为强罢了!” “证据呢?!” 卫尉羯双眼充血,疾步奔至气息微弱的李迅身边,怒视手持利剑的赵高,恨不能立即挥拳教训对方。 “你说这名卫尉军士欲行不轨,必须拿出证据来证明!” 身为统帅,卫尉羯极为珍视麾下将士,视他们如同亲人般需要悉心保护。正因如此,卫尉军的士兵们对他敬爱有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不惜生命。 拥有一位如此真心待己的主将,可谓难得。人心换人心,你真我就真,卫尉军上下对卫尉羯忠心耿耿,只要他一声令下,纵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同样,若有任何一位卫尉军士兵受到欺凌,卫尉羯必定追究到底,绝不姑息。 此刻,愤怒的卫尉羯执意要求赵高给出合理解释,凭什么污蔑他的士兵企图作乱! 赵高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卫尉羯对部下的深厚感情,原本以为他们不过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哪知其中蕴含的情感如此深重。 无奈之下,赵高只得硬着头皮反驳:“卫尉羯将军,你刚才也看见了,你的部下无视我们的命令,让他退出却不为所动。” “这般举动,不得不让人起疑,说不定他就是混进来的奸细!” 丞相李斯见状也忙不迭加入,为赵高撑腰:“中车府令所言极是,如今始皇帝病情严重,尽管我们尽量封锁消息,但行营中人多口杂,万一泄露风声,那些心存不良者很可能趁机前来刺杀始皇帝!” “因此,我认为杀死这名士兵并无不当之处!” 面对两位伶牙俐齿的辩驳,卫尉羯一时语塞,无法找到合适的话语反击。 擅长言辞的赵高与李斯见卫尉羯无言以对,心中窃喜,打算进一步打压卫尉羯。 李斯眼珠转动,刻意以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对卫尉羯说:“说起这事,卫尉羯将军,此人毕竟是你的下属,是你卫尉军的一员。” “如今他在未经召唤的情况下擅自闯入始皇帝的大帐,难道你不觉得此事有些可疑吗?” 面对李斯一脸嘲讽的表情,性格直率的卫尉羯颇为不满,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不禁疑惑地问道:“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这人性子直,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不是男子汉所为。” 言毕,卫尉羯还特意瞥了赵高一眼,眼神中充满调侃之意。" 这让赵高怒火中烧,卫尉羯分明是在讽刺自己不像个真正的男人! 赵高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李斯见状忍俊不禁,但顾及赵高的颜面,并未放声大笑。 为给赵高找个台阶下,李斯清了清嗓子,接过话题,对卫尉羯缓缓道:“我们莫谈这些闲言碎语,卫尉羯将军。” “其实我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一个小兵,若非得到上级指令,怎敢擅自闯入始皇帝的行营?!” 至此,真相渐显,卫尉羯立刻明白李斯的恶意揣测。 砰——! 卫尉羯猛地拍案而起,怒瞪着赵高和李斯二人,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撕碎。 “你们的意思是我在背后指使这个士兵闯入始皇帝大帐?!” “老子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不忠不孝的畜生!” “我对始皇帝忠贞不渝,你们若执意诬陷于我,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言毕,卫尉羯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佩剑,指向赵高和李斯。 “今日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的剑法有多高明!” “我也不浪费时间,你们两人一起上,若我皱一下眉头,就算不得男儿!” 话音刚落,卫尉羯显然已是拼死一搏的决心,赵高与李斯内心顿时一阵恐慌。 即便他们并非武将出身,也深知卫尉羯剑术超群,即便是两人联手,只怕也无法抵挡。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赵高与李斯自然不愿在此时自讨苦吃,于是佯装轻松,回应道:“哎呀,将军何必动怒,我们并无此意。” “我们当然知晓你对始皇帝一片忠心,只是担心卫尉军中其他人未必皆如此忠贞。” “正因为有这样的担忧,我们才会有那样的言论,还请将军息怒。” 听完赵高和李斯的解释,卫尉羯嗤笑一声,嘲讽道:“你们又错了,我们卫尉军中不存在那样的人,一个也没有!”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卫尉军同朝廷中的某些小人一样,忘恩负义、口蜜腹剑?” “错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你们的想法大错特错!” 正当卫尉羯言辞激烈之际,三人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人不明所以,迅速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震惊! 眼前的景象令三人同时瞠目结舌。 刚才被赵高刺中一剑的李迅,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口中鲜血如泉涌般流淌,显得极为痛苦。 尽管如此,李迅面容坚决,似乎全然不顾体内剧痛,仍竭力支撑起身体。 “留神!” 卫尉羯眼疾手快,率先冲上前去,一边扶持住李迅,一边举起了手中的佩剑,警示赵高和李斯不要靠近。 赵高和李斯心中无奈,毕竟他们二人联手也无法与卫尉羯抗衡。 见到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卫尉羯温和地询问李迅,是否有什么话要说。 “咳咳咳…蒙恬将军托我告知您。” 李迅拼尽全力,以最大音量喊道:“蒙恬将军说,他有方法救始皇帝!” 难以置信! 濒死边缘的李迅传递的消息,令在场众人皆瞠目结舌! 尤其是赵高和李斯,在李迅坚持不肯离开之时,两人便预感事情会有变故! 然而未曾预料到会是如此震撼人心的变化! 此刻,李斯以阴冷的眼神瞥向赵高,低声对其说:“早该下手除掉他,斩草除根,免生后患,你却未能杀他!” “如今他这般言语,卫尉羯已然知晓,我们该如何应对?” “住嘴!” 赵高此刻心中亦乱了阵脚,不知所措,喝止李斯后陷入沉思,亟需寻找一个妥善的方法,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局。 而在场众人中,最为震惊的无疑是卫尉羯! 他始终困惑,身为上将军的蒙恬怎会孤身一人冲击始皇帝大营,要知道冲击皇居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作为上将军的蒙恬,必然清楚此举的严重后果! 但他依然坚定地选择了这样做。 这其中,蒙恬上将军定有难言之隐,而这正是卫尉羯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然而,如今李迅如此一说,他顿时觉得豁然开朗,终于理解了蒙恬为何不惜冒死,也要冲击始皇帝大营的原因——原来是为了挽救始皇帝! 想到此处,卫尉羯扭头看向卧榻上气息奄奄的始皇帝! “此言当真?!” 激动万分的卫尉羯小心翼翼地靠近怀中的李迅,生怕震动他,于是尽量压低声音问道:“兄弟,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是真的。” “咳咳咳咳——” 李迅费尽全身力气说话,却又忍不住咳出血来,卫尉羯见状立即将他放平,自己则伏在地上,耳朵紧贴李迅的嘴唇。 “兄弟,你尽管说,我在听,现在无人敢对你怎样!” 这句话显然是对李斯和赵高所说,两人面对卫尉羯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将军…咳咳咳,我所说的句句属实。” “蒙恬将军确实有法子,能…能救治始皇帝!” “咳咳咳” 目的达成,李迅眼中闪烁着异彩。 其实, 李迅并不了解实情,他声称蒙恬能救治始皇帝,乃是一个出于善意的谎言。 在未被赵高刺中一剑之前,他就已在思索何种说辞,才能使卫尉羯相信并支持蒙恬,助其脱离险境。 然而经过一番快速思考,诸多可能的说辞过后,李迅始终未能找到满意的答案。 就在他被赵高刺中倒地之际,他一眼瞥见床上气息微弱、命悬一线的始皇帝。 始皇帝?! 李迅内心无比惊愕。 身为九五之尊,始皇帝身边应有一大批人伺候,怎会落得如今这般狼狈模样? 由此,李迅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猜测: 看来始皇帝身体出现严重问题,甚至可能随时驾崩! 这一想通,李迅茅塞顿开。 先前他与其他卫尉军士卒都感到困惑,冲击皇居乃是死罪,蒙恬上将军为何还要冒险行事? 如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蒙恬将军手中定握有救治始皇帝的办法,因此才要去始皇帝大营相见。 只是途中遭到阻挠,而阻挠者显然不是卫尉羯,只能是赵高和李斯这两个疑凶。 李迅聪明过人,他的推测准确度极高。 总结以上情况后,李迅立即决定利用始皇帝这一点。 眼见自己伤口疼痛加剧,若不尽快说出真相,恐怕将失去机会。 即使付出生命代价,只要能救蒙恬上将军于危难之中,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李迅并未意识到,他的这番言论恰恰迎合了卫尉羯的心思,毕竟后者也一直在思考蒙恬上将军冲击始皇帝大营的真正原因。 李迅的话,使他也豁然开朗。 “兄弟,既然如此,请速速告诉我,蒙恬上将军有何办法能救始皇帝?!” 第80章 苍天不弃始皇帝,苍天不弃大秦! 卫尉羯急切地想知道蒙恬究竟有何妙计,毕竟始皇帝此刻病势沉重,救命才是首要之事! 听闻卫尉羯如此追问,李迅顿时有些为难。 这一切虽出自他的分析,但蒙恬将军手中具体的救治之策,他却一无所知。 恰在此时,李迅的剑伤愈发疼痛,身体也开始痉挛抽搐起来。 “兄弟,兄弟?!” 卫尉羯见状欲按住李迅的伤口为其止血。 但为时已晚,李迅伤势过重,长剑直透要害,纵有神医在侧,恐怕也无力回天。 “咳咳咳咳咳——” 又咳出几口血后,李迅已是气若游丝,最终头一歪,死在了卫尉羯的怀抱中。 “兄弟,兄弟?!!” 卫尉羯反复摇晃李迅,但后者已无法再醒过来,终究逝去了。 “可恨!可悲!” 愤怒的卫尉羯一拳砸在地上,既痛心于李迅的死亡,又惋惜在李迅临终前,未能得知蒙恬的具体救驾之法! 这两种情绪交织,使得卫尉羯愤怒地瞪向赵高。 一切过错皆因赵高,若非他杀害李迅,事情绝不至于至此! “赵高,看看你惹下的祸事!” 卫尉羯挥剑指向赵高,满腔怒火,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将其击杀! “你杀害了一名忠诚的战士,耽误了救治始皇帝的时机!” 面对卫尉羯的厉声指责,赵高与李斯均不敢反驳,毕竟对方手握利剑,他们打不过他! 怒斥完毕,卫尉羯持剑欲走出帐外,下令卫尉军停止阻击,援救蒙恬上将军。 “将军息怒!” “此事乃我失策,现有一法可补救。” 就在卫尉羯尚未踏出门槛之际,赵高叫住了他。 “嗯?” 卫尉羯心存疑惑,然而就在他刚要转身之时。 噌—— 赵高趁其不备,竟一剑刺入卫尉羯的身体! “啊——!” “你、你——!” 难以置信赵高的举动,卫尉羯瞠目圆睁,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旁边的李斯同样满脸震惊,他没想到赵高竟会如此狠辣,竟敢杀害卫尉羯! “去你的!” 锵—— 赵高抽出长剑,一脚踢在卫尉羯腹部,后者痛得瞬间倒在地上。 呃—— 鲜血从卫尉羯口中和腹部涌出,他在地上痛苦挣扎。 然而疼痛太过剧烈,卫尉羯浑身乏力,根本无法起身反击。 “哼!” 赵高弃剑于地,满脸不屑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卫尉羯,转身对李斯说:“一个将死之人,不必理会!” 说着,示意李斯随他走到一旁。 远离倒在地上的卫尉羯后,李斯双手一摊,语气中充满不可思议地对赵高质问:“你是不是疯了,为何要动手杀卫尉羯?!” “你难道不知道吗?外面全是卫尉军,他们全都是卫尉羯的手下,一旦发现卫尉羯死了,还能放过我们吗?!” “你这么做简直是把我们推向火坑!” 对此,赵高毫不在意,摆摆手道:“瞧你这点胆量,能成就什么大事,杀了就杀了!” “若不杀他,等他出去遇见蒙恬,你我还会有安宁日子吗?” 听了赵高这番话,李斯顿时沉默下来,不得不承认赵高说得有理,确实就是这样的情形。 仅凭自身的忧虑确有其合理性,毕竟卫尉军的士兵就在外头,他们两人毫无武力,岂不是会被士兵们轻易斩杀? “汝实不知情!” 赵高示意李斯靠近,继而刻意压低嗓音对他透露: ‘目前只有我俩在此,只要我们保守秘密,又有谁知是我们杀害了卫尉羯?’ 李斯闻此言稍作停顿,显露出倾听的姿态。 赵高指向地面倒毙的李迅遗体,继续剖析:“届时,我们可以宣称这名士兵意图刺杀始皇帝,卫尉羯将军与其激战,最终同归于尽!” 李斯听罢,眼神瞬间闪烁光芒! 短暂思量后,他向赵高深施一礼,声音中充满激昂:“不能不承认,阁下行事果真比我更为狠辣决断!” 赵高微笑不语,这类事情他并非首次涉足。 “卫尉羯即将丧命,那名士兵也已亡故!” “因此此事唯有你知我知,天地共鉴,再无第三人知晓!” 李斯与赵高相视一笑,他们阴险的策划仍在推进。 然而, 他们判断失误,此事不仅他俩知晓,尚有第三人! 此人非他人,正是卧病在床,身体无法活动,口中无法言语的大秦最高统治者——始皇帝!" 刚刚李斯与赵高所行一切,始皇帝躺在病榻上全程目睹。 当李迅与卫尉羯遭赵高暗中袭击、身中剑伤时,病床上的始皇帝竭力呼喊,试图喝止赵高的行为。 可是不论他如何用力,身躯却始终无法移动分毫,手脚仿佛失去了控制,全然不听使唤。 此刻的始皇帝可谓呼天不应,唤地不灵,只能在床榻上,内心滴血般煎熬。 未曾料想,他所倚重的李斯与赵高,竟是这般狡诈恶毒之徒! 他们竟敢如此大胆包天,无所顾忌! 在他尚未离世之际,便已如此大逆不道,预谋后事。 更为可恨的是,他们明知蒙恬有救治之法,却故意阻挠,不让蒙恬上将军前来相见! 始皇帝念及此处,不禁悲从中来,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此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扶苏。 不知扶苏现下身处何方,是否安好? 然而细想之下,以赵高、李斯这般心狠手辣,怎会不对扶苏下手? 唉——! 始皇帝内心长叹一口气,忆起自己功绩赫赫,古今罕有,如今竟沦落至这般田地,实在令人哀惋不已! 如今,大局已定。 躺在病榻上的始皇帝已然束手无策,唯有阖眼静待死神降临。 同时,与始皇帝同样陷入无助绝望境地的,还有身负重伤、命悬一线的卫尉羯。 “若早知今日,不如当初不顾一切,径直拔剑斩杀李斯、赵高,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卫尉羯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从嘴角潺潺流出,脑海中反复思量,但这只是空想罢了。 赵高那一剑造成的创伤剧痛无比,令他几乎无力挣扎。 日薄西山,穷途末路。 卫尉羯素来不轻言放弃,此刻却也绝望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听天由命吧。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始皇帝行营大帐之外,身受重创的上将军蒙恬正艰难地向始皇帝大营步步逼近。 他四周皆是卫尉军众将士。 众人惊讶地注视着他,惊叹于他竟能在身中数箭,遭遇百人围攻的情形下,一步步接近始皇帝大营,直至仅几步之遥。 如此超凡的战斗力,即便是天神下凡也难以比拟! 此前虽曾耳闻蒙恬将军威猛无敌,乃秦国第一武勇之人, 却未想到其实力竟至如此境界,让人眼界大开。 与此同时,身处大营内的李斯与赵高也听闻了外面的动静。 经士兵禀报,两人皆感心头一紧。 这真是祸不单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不到蒙恬竟能独自支撑至此,若再不设法阻止,一旦蒙恬进入大营,见到眼前的景象,必然雷霆大怒。 以蒙恬的实力,李斯与赵高心知肚明,自己等人绝对无法抵挡。 必须立刻想出对策! 赵高与李斯再度陷入了阴险的筹谋之中。 “实未预见,那蒙恬竟能孤身奋战至此!” 李斯愤懑地拍打着桌面,力道之大使桌上的琉璃杯跳跃落地,碎裂成片。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除掉蒙恬他们,一劳永逸,不至于酿成今日之局!” 听着李斯的抱怨,一旁无计可施的赵高愈发烦躁,厉声斥责李斯: “休得聒噪,此刻急需想出应对之策,如你这般抱怨,除了徒增烦恼,别无裨益,速速闭嘴!” 赵高厉声训斥,李斯虽心中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认,赵高所言无误,当下最重要的是寻觅对策。 经过一番思索,赵高悄然来到大营门口,小心翼翼揭开帘幕,窥探外面的情况。 果然如士兵所报告的那样,卫尉军士兵将蒙恬团团围困,令其无法前进。 再观蒙恬,全身浸染血渍,满面尘土因激战而粘连,汗水混杂着泥土流淌而下,面容增添了几许沧桑沟壑。 他一手持长槊,一手抽出佩剑,奋力挥舞! 卫尉军士兵亦非懦弱之辈,纷纷上前企图活捉上将军蒙恬,但蒙恬宛如天神临凡。 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一双,他杀一双。所有冲上前的卫尉军士兵,均未能返回,尽数倒在蒙恬剑下。 在门口窥探的赵高,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双眼瞠目结舌。 此时,李斯也走过来,与赵高一同向外张望。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两人都被蒙恬的英勇表现深深震撼。 先前他们都听说蒙恬是大秦的第一勇士,但由于两人并非行伍出身,日常不在军队之中,故不知蒙恬真实实力究竟如何。 而现在,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尽管卫尉军数百人将蒙恬团团围困,却始终无法将其击败! 两人深知,在大秦疆域内,无人能敌蒙恬这般勇猛! “嗯……” 回到大营之内,李斯与赵高一时哑口无言,皆没了主意。 只听得赵高低声自语:“照目前所见,想要活捉蒙恬显然已是不可能之事。” “没错。”李斯应和道,“瞧那蒙恬,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依然英勇无匹,众多卫尉军士兵竟无法撼动他半分。” “倘若再僵持几回合,只怕蒙恬就能冲入大营,那时你我二人恐将命丧他手!” 尽管话语残酷,赵高也明白李斯所言句句属实,他们皆为谋略之士,并非武将,纵然能趁机暗害卫尉羯,但真正面对蒙恬这样的大秦第一勇士,两人别说对抗,恐怕连普通士兵都未必是对手。 “嗯……” 焦虑,极度的焦虑,两人在大营内徘徊不定,思绪紊乱。 此刻门外激战声依旧不绝于耳,李斯与赵高的面色越发阴沉,拳头紧握,恨不能天降神兵助阵,以制伏蒙恬。 两人焦急万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然而,在这大营之内,有一人的平静淡然与李斯、赵高的焦急心境形成鲜明对照。 此人便是仍躺在床榻上的始皇帝。 此刻始皇帝躺在床上,内心澎湃欲起身欢呼,无奈身体无法动弹,只能在心底默默欢欣鼓舞。 他刚刚听见了李斯与赵高两人的对话,得知大营外蒙恬正在奋力拼杀,不久定能突破重围入内。 如此一来,自己便有了生机! 苍天不弃始皇帝,苍天不弃大秦! 躺在床上的秦始皇,内心激动地落下泪水。 他在心底无数次为蒙恬加油鼓劲,向天祈求蒙恬能够安然无恙。 同时,始皇帝在心中立下誓言,待蒙恬成功救下自己之后,必将对其重赏,蒙恬家族亦将受到恩宠和奖赏。 倘若长子扶苏平安无事,也要对他委以重任,不再如以往那般对他过于严苛。 至关重要的是! 始皇帝耗尽残存之力,转头看向李斯与赵高,若眼神能化作烈焰,此刻这二人定已被始皇帝的愤恨之火焚烧殆尽! 你们这俩卑鄙小人,奸佞之徒! 始皇帝在心中暗自发狠, 待我得蒙恬相救,康复之后,必当令赵高、李斯这两个狗贼遭受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之刑,更要诛其九族! 等着瞧吧,你们这两个不知羞耻的家伙! 此刻的始皇帝心中满载希望,正沉浸在即将获救的美好梦境之中。 然而就在这一刻, 一直在旁徘徊不定的李斯突然双手一击,眼中闪烁出狡黠的光芒,整个人显得极为诡异。 “我有法子了!” 闻此言,赵高脸色立现喜色,急忙追问:“快说,别磨磨蹭蹭!” 李斯面露冷笑,不紧不慢、自信满满地道来:“蒙恬身为长城军统帅,最为看重部下之情谊,他们长城军皆视彼此为兄弟。” “这些我都知道!”赵高焦急万分,满脸不悦,“快说我不知道的!” “莫要焦急嘛,我正要说。” 李斯瞪了赵高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愠怒,但仍继续阐述:“既然他们长城军视同手足,那我们就利用这一点。适才我听说,长城军中的蒙喜等人企图攻打卫尉军,现已沦为俘虏,且各个身受重伤。” “如此一来,我们可以命卫尉军士兵将蒙喜等人押至营前,以此胁迫蒙恬停战,否则便斩杀蒙喜等人!” 李斯阴险地笑着,整个人兴奋异常:“如此一来,不怕蒙恬不服从命令!” “妙哉,妙哉!” 赵高听得李斯的计策,欢喜得如同孩童般拍手称快,两人仿佛已预见到胜利在望。 “甚好,攻心为上,摧心之举,用此计策,蒙恬必定料想不到!” “届时,我们还能在蒙恬面前处决他几个部下,让他无法不降服!” “没错,就是这样!” 第81章 事情已经发生,唯有勇敢面对。 李斯与赵高一拍即合,迅速下令部下将被俘的蒙喜等人带来。 而在此旁静听的始皇帝,如堕冰窟,全身冰冷! 哗啦—— 刚刚燃烧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熄灭无踪。 始皇帝愤怒至极,欲大声嘶吼,然而不论如何用力,喉咙似被胶水封住,无法张口。 明明一切都似乎朝着好转的方向发展,怎会再次偏离轨道,希望破灭! 不甘心的始皇帝再度试图挣扎起身,却无济于事,手无力抬起,身躯更是纹丝不动。 此刻,始皇帝感到除了意识尚属自我外,身躯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这种痛苦他曾未设想,如今亲身经历,唯有自己深知其中滋味。 然而此刻肉体的痛苦,远不及心中的煎熬! 由希望再到绝望,痛苦加倍! 一滴泪水,沿着始皇帝的眼角悄然滑落。 泪流过后,始皇帝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赵高和李斯。 这两个狗贼,便是万事走向失控的祸根所在! 真是懊悔,早知二人狼子野心,当初病痛未至之时便应察觉! 若那时就已察觉,今日种种便不会发生,始皇帝此刻心中充满悔恨。 所以一切的源头,都归咎于自身,他可谓罪魁祸首。 然而,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事情已经发生,唯有勇敢面对。 “苍天庇佑……” 向来傲视群雄的始皇帝,除必要的祭祀之外,从未敬仰过天神,遇事亦不曾祈求神明帮助。 在他看来,自己身为万世尊崇的帝王,足以比肩神明,故遇事自行解决,无需求助鬼神。 然而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在穷途末路之际,也只能寄希望于鬼神显灵。 仅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卫尉军士兵遵照赵高与李斯的命令,将被捆绑且口中塞满布条的蒙喜等人带来。 “没错,就是这样!” 赵高与李斯看到被牢牢束缚的蒙喜等人,相视一笑,对彻底压制蒙恬的信心倍增。 再看蒙喜等人,尽管竭力挣扎试图挣脱束缚,无奈此刻已是筋疲力尽,所有的挣扎都是枉然。 “走!” 赵高与李斯手一挥,身边的卫尉军士兵立即带着蒙喜等人走出大营。 此时此刻, 始皇帝所在的营帐之外,蒙恬正在浴血奋战! 距离始皇帝的大营仅咫尺之遥,只需再进一步,便能直入大营,面见始皇帝! 蒙恬心中满怀期待,希望犹如炽热的水,越烧越旺,愈发沸腾。 “蒙恬,不要再前行了!” “速速投降,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若仍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后果不堪设想!”" 始皇帝大营门口连续传来阵阵喊话,蒙恬皱眉望去,想要看清究竟是何人胆敢对他如此吆喝,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显然, 当他看到大营门口向他喊话之人,蒙恬气血翻涌,怒发冲冠,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亲手结果那两人! 果不其然, 喊话者不是别人,正是赵高和李斯。 此刻,他们二人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流露出喜悦与嚣张之意。 他们这般态度,蒙恬怎能不怒火中烧? 显然,局势恶化至此,定是他们二人从中作祟无疑! 嗖——! 蒙恬不想与他们多言,瞄准二人,果断掷出手中的长枪。 呼呼呼——! 长枪破空疾飞,发出如巨龙咆哮般的巨大声响,径直扑向赵高和李斯。 “哎呀——!” 惊恐万分的李斯与赵高尖叫一声,慌忙躲到身旁卫尉军士兵的背后。 站在一旁的卫尉军士兵迅速举起盾牌,哐的一声挡住了长枪。 目睹长枪落地,李斯与赵高才松了一口气,同时满含怨恨地看向蒙恬,恨不能立刻将其撕成碎片。 此刻,蒙恬也深感遗憾,倘若自己未受重伤,体力充沛,刚才那一枪定能命中其中一人。 然而现今蒙恬身负重伤,体力几近枯竭,因此他所掷出的长枪,在速度、力度和准确性上都大大降低。 若是平常,这两个祸害此刻至少会少一个! 惋惜啊,实在惋惜! 然而蒙恬并未气馁,他知道仍有希望,只要冲进始皇帝大营,就有机会除去这两个奸贼。 不仅为了拯救始皇帝,如今又多了一个拼死搏杀的理由——务必铲除这两个奸佞! 想到这里,蒙恬体内又涌出一股力量,战斗得更为激烈。 “愚夫,执迷不悟矣!” “既如此,便不必手下留情!”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赵高与李斯一挥手,卫尉军的士兵们便将被俘的蒙喜等人带了出来。 “蒙恬小儿,你看清他们是谁了吗?!” 换上一副更加嚣张的嘴脸,李斯与赵高躲在盾牌兵后面,防止蒙恬再次抛掷物件,确保安全后,二人立刻朝蒙恬大声叫嚷。 什么情况? 听到叫声,蒙恬感到疑惑,立刻向他们望去。 当他看清李斯、赵高身边之人时,他的瞳孔猛然收缩,立刻将兵器举至胸前,想要投掷过去,却又犹豫不决。 原来,在李斯、赵高这两个奸贼身边的,并非他人,正是他的长城军部下,他的爱将——蒙喜! 而在蒙喜等人身边,蒙恬还看到了其他长城军的士兵。 此刻的他们,身上沾满血污,破碎的盔甲见证了他们的英勇杀敌,而染血的绷带则揭示了他们伤势之重。 就在蒙恬看过来的同时,蒙喜等人也注意到了蒙恬。 呜呜呜呜呜—— 因嘴巴被堵住,他们无法言语,只能拼命挣扎,示意蒙恬不顾他们,继续战斗。 “蒙恬!” 李斯抽出长剑指向蒙喜,鼓足力气,向着远处的蒙恬喊道: “若你不肯投降,我就将他们全部杀掉!” 紧紧握住手中的长矛与佩剑,蒙恬胸中熊熊燃烧着怒火,他渴望在此刻获得飞翔之力,疾飞至大营门前,解救蒙喜等人,并将李斯与赵高二人斩尽杀绝。 然而, 这一切仅能在蒙恬的想象中存在,现实状况却是他深受重伤,已被卫尉军团团围困。 换言之,蒙恬此刻犹如陷入沼泽的猛兽,自顾不暇。 前方是黑压压一片的卫尉军,背后则是李斯、赵高二人扣押着蒙喜等人,蒙恬深知,纵然自己服下仙丹,功力飙升数倍,面对当前困境,也恐难突破重围。 “该如何应对?” 即便四面楚歌,蒙恬仍告诫自己保持冷静,切勿惊惶失措,需静心思索破解之道。 与此同时, 赵高与李斯看着沉默不语的蒙恬,内心也开始琢磨起来。他们清楚,以蒙恬的身份与能力,仅凭目前的胁迫手段,恐难以使其完全屈服,甚至可能激起其逆反心理。 “蒙恬为何沉默不语,他在盘算什么呢?” “或许我们可以采取更激进的方式刺激他,或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赵高这般提议后,李斯露出困惑之色,微微偏头问道:“你所谓的更进一步刺激是指什么?” “我们可以先从蒙喜入手,设法说服他投诚,再利用他去劝降蒙恬,也许能收获奇效。” “毕竟,若亲眼目睹昔日麾下的忠诚部下背离,对于像蒙恬这样久经沙场的英勇将领而言,无疑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或许他会因此选择妥协。” 对此策略,李斯并不抱太大期望,只见他皱眉沉思一阵,脸上浮现出疑虑之色,语气中满是不信:“这真能行得通吗?我担心这会弄巧成拙。” 赵高一听李斯质疑,立即斜睨了他一眼,口中颇为不服:“这么说来,你倒是有更好的妙计了?那就说出来让我听听,见识见识你的高见。” 尽管赵高言语间带着嘲讽,但他确实点出了一个事实:此时此刻,李斯也无法确保有何稳妥之策能稳稳掌控住蒙恬。 最终,李斯经过深思熟虑后,默认了赵高的建议,决定先尝试说服蒙喜投降,进而借助蒙喜去劝降蒙恬。 “稍等,还有个问题。” 李斯伸出一根手指,示意赵高暂停行动:“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蒙恬真投降了,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处置?” 赵高嗤笑一声,满脸轻蔑:“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当然是除掉他!” “我明白你的担忧,你想的是,作为长城军的统帅,若能收服蒙恬,与其交好,或许能借机掌控长城军。” 李斯点头表示认同,随即赵高又教训般地指出:“你真是糊涂了!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针对蒙恬之举,已令他遭受不少损失。” “就算他真投降,万一有一天回想起来我们的所作所为,心中愤恨难平,率领军马找我们报仇,岂非因小失大?” “确实。” 赵高的一番剖析确有其道理,李斯之前考虑过于简单,自身的安全至关重要。 “好!” 李斯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对赵高点头赞同:“那我们就假装接受蒙恬投降,一旦他真降了,届时便杀之!” 两人狼狈为奸,达成一致,命卫尉军继续牵制蒙恬,而他们则将蒙喜等人转移到蒙恬视线之外的地方。 确保万无一失后,赵高与李斯才将堵在蒙喜等人嘴里的布料取出。 布料刚一取出,蒙喜便破口大骂:“你们这两个卑鄙小人,简直是丧尽天良!” “竟敢背叛始皇,还用阴险狡诈的计谋陷害蒙恬上将军!” “身为朝廷重臣,却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实乃我大秦之耻辱!” “大秦有你们这等权臣,注定衰败,我大秦危矣!” 蒙喜嘶吼过后,疲惫不堪,大口喘息。待他稍微歇息,其他被捕的士兵接着痛斥二人。 对此,赵高与李斯早有预料,故并未放在心上,任由他们咒骂宣泄。 待众人都骂得精疲力竭,赵高才悠然开口:“骂够了吗?没够的话,我给你们更多时间,继续骂吧。” 面对他们的喘息声,赵高淡然道:“既然不骂了,那接下来该轮到我说了。” “蒙喜,我认为你们不应白白牺牲,你们皆是忠勇之士,武艺超群,若就此赴死,实在可惜。” “因此,我想提供另一条生路。” 听到这话,蒙喜等人脸上均流露出不屑神情,蒙喜更是嗤笑道:“有话快说,别磨磨蹭蹭,像个娘们儿似的,你是不是男人?哈哈哈哈哈!” 赵高虽被深深刺痛,但考虑到当前首要任务是招降蒙喜,只能暂且忍气吞声。 “我给出的出路,是希望你们能够归顺于我们。” 什么?! 让我们投降,跟随你们赵高和李斯?! 蒙喜等人面面相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 然而,当他们看到眼前的李斯和赵高时,才确认并非梦境。 “哈哈哈哈哈哈!” 尽管早已疲惫不堪,但李斯和赵高的提议却引得蒙喜等人忍不住大笑,笑声中尽是讽刺之意,让赵高和李斯听得极为刺耳。 然而,为了实现目标,他们必须忍辱负重,毕竟若能成功招降,所有的忍耐都将物有所值。 等到蒙喜他们笑罢,李斯挺身上前,对蒙喜他们正色道: “我知道,你们会有这样的反应,笑吧,尽情地笑,我不阻拦,可是... 李斯说到此处,脸色陡然变得严峻起来,显得格外可怕。 “可是,你们难道就不为蒙恬将军着想吗?” “不为数十万长城军的未来着想吗?” 嗯?! 正如赵高和李斯所料,这句话一出,原本还在嬉笑的蒙喜等人,瞬间愣住,面露震惊之色,急欲了解详情。 尽管出于颜面,他们不愿主动询问赵高和李斯具体情况。 但蒙喜等人毕竟质朴忠诚,一心只为蒙恬将军及长城军全体将士,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到蒙喜主动发问,李斯和赵高相视一笑,正是期待这一刻,只有真正引起他们的兴趣,触及痛点,他们才会主动求知。 见李斯和赵高迟迟不语,蒙喜愈发焦急,再次追问真相。 毕竟,相较于赵高和李斯这两个老谋深算之人,蒙喜等直率的勇士在权谋与人心的较量上显然处于下风。 “快告诉我们,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至此,时机已成熟,不宜再拖延。李斯拂去衣袍上的尘埃,自信满满地对蒙喜他们宣告: “我刚才所说的含义,其实你们仔细想想就能明白。” “首先,关乎你们蒙恬将军的未来;” “你们都不是瞎子,能看到蒙恬如今身处重重包围之中,伤痕累累,倘若他固执己见,继续冲击始皇大营,数百名卫尉军士兵必将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不是危言耸听,你们都亲眼目睹,他腿部至少有三处伤洞,我注意到其中两处已近愈合结痂。” 第82章 大秦不倒,长城军永存! 李斯徐徐地来回踱步,任由赵高接过话茬,继续阐述:“诸位久历战阵的将士们,毋庸置疑,你们都知晓,伤口若不即刻妥善处理,通常会产生两种后果。” “其一,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其二,伤口恶化、腐烂,届时死状将更为惨烈。” 蒙喜等人皆皱眉紧盯着,无人言语。他们不得不认同,赵高所述确为事实,刀剑所致伤口若未能及时处理,的确易生这两种状况。 然而,又能怎样? 他们目前皆沦为囚徒,虽内心焦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瞧见蒙喜等人面容严肃,李斯与赵高察觉他们的计谋似乎已初见成效,于是李斯趁势追击道: “纵使蒙恬上将军最终突破始皇帝大营又怎样?” “倘若他不幸牺牲,我大秦岂非永久失去了一位无可匹敌的卓越将领?你们是否愿意目睹这样的结局?” 蒙喜等人心中一震,纷纷垂下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李斯与赵高内心暗自窃喜,心想或许几句言语便能打动对方,若果真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然而,这份喜悦尚未洋溢开来,蒙喜便朝着他们啐了一口,满怀恨意地道: “小子,恶狼,你们当真以为我长城军皆如同你们一般,无知无畏,毫无廉耻之心吗?” “诚然,我们亦痛惜不已,不愿看到蒙恬将军为此捐躯。” “但蒙恬将军为秦国而亡,为秦朝百姓而亡,他的牺牲正是我们长城军矢志追求的荣光,为了忠诚,为了挚爱的大秦献出生命。” “这样的死,意义重大,我们坚信蒙恬将军也会持相同看法!” “不必再多言,要杀要罚,速速行动,休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妄图让我们背离长城军,成为你们的爪牙,简直是痴心妄想,下辈子再说吧!” 蒙喜这番骂人的话语,令李斯和赵高听得瞠目结舌,想不到一位武将竟也能这般口齿伶俐。 若是常人,恐怕听到这样的话便会放弃说服蒙喜他们。然而,身为老练圆滑的赵高与李斯,面对这种情形,他们早已修炼得面皮厚实,毫不在意。 “接下来我要揭示的,便是第二种可能。” 赵高发出一阵皮笑肉不笑的笑声,将脸贴近,显得极为令人不适。蒙喜等人纷纷侧脸避开,不愿直视他。 赵高并不介意,继续道: “诚然,正如你们刚才所说,你们的上将军蒙恬确实可能以一种‘壮丽’的方式牺牲。” “然而,这究竟值得与否呢?” 蒙喜等人慢慢转回脸庞,蹙眉注视着赵高与李斯。 “你们简直糊里糊涂,不明当前局势。” “待到蒙恬将军仙逝,你们引以为豪的长城军岂不是群龙无首,瞬间变为一盘散沙?” 赵高活动着手臂,缓缓迈开几步,摆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向蒙喜他们陈述: “那时,你们数十万长城军,将会被大秦其他贵族将领逐一蚕食殆尽!” “如此一来,你们所珍视的长城军传统,将荡然无存,世间再无丝毫痕迹可寻。” 这一席话让蒙喜等人哑口无言,脸上的神情愈发严峻! 长城军,乃是他们的信念,乃他们的命脉,绝不容许就此毁灭! 蒙喜等人随蒙恬征战南北多年,皆是忠肝义胆之士! 在他们的词典里,“背叛”二字从未出现,即便他们在对抗匈奴的激战中,身处险境,仅剩十人之际。 蒙喜他们从未有过投降的想法,随时都愿为长城军赴死。 因此,死亡对他们而言,并非可怕之事。 然而,唯有两件事,超越生死,被蒙喜他们视为至高无上! 首要者,便是长城军的荣耀。 这一点,对他们来说,甚至比死亡更为重要。 身躯或可消亡,但决不可做出玷污长城军威名之举。 一旦犯下,不论付出何等代价,都必须挽回长城军的荣誉。 曾经有一次,一名长城军士兵因口渴难耐,在行军途中看见路边田地中长有西瓜,遂摘取一个与众战士分享。 待他们吃完之时,瓜田主人前来指责他们偷瓜。 尽管几位长城军士兵坚决否认,称主人冤枉他们。 事态逐渐扩大,最终传至蒙喜耳中。 当蒙喜赶到现场时,瓜田主人颇为惊恐,试图悄然离去,不再追究瓜的事。 然而蒙喜他们坚决不容许此事不了了之,立即审问涉事士兵,究竟有无偷瓜行为。 “赶紧如实招来,到底有没有偷瓜,现在承认尚有机会,若让我查明真相,事情性质就不同了!” 闻此言,一同吃过瓜的士兵感到了恐惧,只得承认他们偷吃老乡西瓜的事实。 得知实情后,蒙喜赔偿了瓜钱,并集合众人在城中,与偷瓜士兵一同向老乡道歉,甚至还接受游街示众的惩罚。 在蒙喜看来,他治军不严,致使长城军名誉受损,此事不可轻易放过。 自此以后,长城军的威望更胜以往! 从这件小事足以看出,长城军对荣誉、名声的守护极其严格,决不允许任何有损声誉之事发生。 至于第二点,则是长城军的薪火必须延续,不能中断。 此前多次战役中,长城军曾陷入重重包围,面临断水断粮的绝境。 即便如此,长城军未曾屈服,始终坚守战斗。 直至最后一刻,长城军意识到自己或将困死于此,全军覆没。 于是,他们将剩余的粮食和水分集中到几名年轻战士身上,计划合力突破一处防线,确保这些小战士能够成功突围。 “你们突围出去后,务必重建我们的长城军!” “只要长城军尚存一息,那就有重建之日,只要长城军留下一颗‘种子’,就必定能茁壮成长成参天大树!” 当然,长城军最终并未全军覆没。 一方面是得益于战神蒙恬将军的明智指挥,另一方面则是长城军保留“火种”的传统。 然而,如今蒙喜他们面临的两难选择,正在挑战长城军最为重视的这两点。 若他们选择投降赵高等人,便是背信弃义,将受到长城军的唾弃。 可是, 若他们坚持不降,拒绝劝说上将军蒙恬,那么长城军将面临李斯与赵高的阴险算计,很可能就此消亡。 “长城军”这一称号一旦被剥夺,即便留存“种子”,长城军也无法再现! 蒙喜等人深知,若赵高等人以大秦名义废除长城军名号,即便他们有意重建,也将变得无法实现。 长城军并非为某个人而存在。 即使是身为长城军统帅的蒙恬,也清楚,长城军虽然属于他领导,但他们所效忠的,终究是赋予他们无上荣耀的大秦! 大秦不倒,长城军永存! 进退维谷,进退两难! 蒙喜等人的脸上尽是严峻之色,对于如何抉择,他们心中并无定论。 一边,他们不愿轻易背叛长城军;另一边,他们又不愿见到长城军名号从此消失。 站在蒙喜身边的赵高和李斯,看着他们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禁相互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随后赵高决定给他们施加更大压力,逼迫他们尽快做出决定。 “你们可想好了没有?!” 赵高故意板起脸孔,催促蒙喜他们:“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拖延,既然要做决定就快些,否则我们将处决蒙恬,同时取消长城军的名号!” 赵高提高了音量,以胜利者的姿态对蒙喜他们指手画脚。 时间在悄然流逝,蒙喜等人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背叛与长城军名号消失 此刻,这两个选项犹如两座大山,沉重地压在蒙喜等人肩上,几乎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正当赵高他们打算再次催促时, 一直未发言的蒙喜,突然抬起了头,以决绝的目光看向赵高和李斯,语气异常坚定地说: “我想对上将军说几句话,请带我出去,让我亲口告诉他。” 蒙喜这是,答应了吗?! 李斯与赵高对视一眼,竭力掩饰内心的兴奋之情。 “你已经想明白了,要加入我们,协助我们劝降蒙恬,对吗?” 李斯向蒙喜确认道。 “是的!” 只见蒙喜点头肯定,作出了确认。 他身旁的其他战士,脸上无不显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备受敬仰的蒙喜将军,竟也选择了背离长城军。 尽管惊奇不已,但他们理解,蒙喜是在压力下做出的选择,毕竟这位极为重视名誉的他,并不愿如此行事。 然而,为了长城军得以留存,他不得不如此。 此刻,赵高和李斯二人,喜悦得几乎要互相祝贺。 哼! 两人露出得意之色。 即便是赫赫有名的长城军,终究还是向我们低头,成为我们的棋子!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去好好说服蒙恬吧!” 颐指气使的话语落下后,李斯和赵高示意手下解开蒙喜身上的绳索,随即带他离去。 当蒙喜走出后,立刻目睹了仍在浴血奋战的上将军蒙恬! 此刻的上将军已略显疲惫,手中的长剑挥舞也渐感缓慢! 蒙喜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上将军!” 急切的蒙喜竭尽全力,向着蒙恬大声疾呼! “上将军!” 蒙喜眼中泛起泪光,一位久经沙场的铁血男儿,鲜有落泪之时。 而此刻,他却难以抑制泪水,为蒙恬的处境感到深深痛惜。 正奋战中的蒙恬,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旋即迅速搜寻视线,很快发现了站在李斯和赵高身边的蒙喜。 “蒙喜!” 看见蒙喜安然无恙,蒙恬略感宽慰,终于微微舒了一口气。 但同时,蒙恬也提高了警惕。 因为此刻的蒙喜身上并无任何捆绑痕迹。 凭李斯和赵高的为人,不可能轻易放过蒙喜。 既然蒙喜毫无束缚,那很可能意味着他们之间已达成了某种协议。 因此,蒙喜才能自由行动。 这样一来,蒙喜很可能是前来劝降的。 如此一来,我要加倍小心! 蒙恬在心中这般推理,面容逐渐变得严肃,先前为蒙喜安心的神情已然不见。 事实证明,蒙恬的猜测没错,因为接下来蒙喜所说出的话语,让他大吃一惊。 “上将军,李斯和赵高两人让我劝您投降,希望您停止抵抗,放下武器,不再作战!” 什么?!!!! 蒙恬听到蒙喜如此言语,整个人为之一震。 虽有所预感,但当真正听到蒙喜劝降之词,蒙恬内心依旧无比惊讶。 要知道,蒙喜是他最器重的部将,他知道蒙喜英勇善战,绝非背信弃义之人。 今日竟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令他无比痛心。 但即便如此,蒙恬强忍悲痛,绷紧脸庞,欲听听蒙喜究竟要说些什么。 此时的李斯和赵高二人,已能从蒙恬的表情看出他内心的哀痛。 他们的攻心之策,看来颇为奏效。 接下来只盼蒙喜能成功劝降蒙恬,如此便不必再提心吊胆。 毕竟蒙恬的战斗力无人能敌,若他继续顽强抵抗,很可能会导致双方两败俱伤。 渴望平稳过渡的赵高和李斯,极不愿冒险,不愿看到那样的局面发生。 所以,在这一刻,两人极度期待蒙喜能成功说服蒙恬,让他放弃战斗。 而对于蒙喜而言,他又何尝不知李斯和赵高二人的企图! 嗤笑一声, 蒙喜内心深处对他们二人充满轻蔑。 “上将军!” 看着浑身浴血的蒙恬,蒙喜心生怜悯! “我知道,此刻你心中定然对我千遍万遍责骂!” “但请听我说,上将军!” 蒙喜调整了一下姿势,减轻身上伤口的压力,继而高喊: “我并非要劝你投降,上将军!” “我是要告诉你,李斯和赵高这两个卑鄙之徒,企图利用大秦的名义,意图废除我们长城军的称号!” 什么?!?! 四周卫尉军士兵纷纷交头接耳。 得知真相的蒙恬更是愤怒不已,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教训赵高和李斯一顿。 这两个卑鄙之徒竟敢打长城军的主意,简直是罪不容诛! 长城军是蒙恬的骄傲,是他的家,他的生命,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 “该死的卑鄙之徒!” “竟然如此阴险毒辣!”" 第83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此刻,李斯和赵高也未料到,蒙喜竟会来这一手,直截了当地将他们心中的阴谋昭告天下! 简直令人愤慨至极! 越想越气,李斯抽出身边士兵的长剑,直刺蒙喜心窝。 啊!!! 毫无防备的蒙喜瞬间被剑穿透胸膛! “蒙喜! 目睹自己心爱的部将遭此突袭,蒙恬怒火中烧,狂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疯狂冲向大门。 砰—— 身受重伤的蒙喜倒在地上,口中不住喷出鲜血。 看着他命悬一线的模样,李斯恨恨地朝他身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咒骂:“废物一般的东西,死了活该!”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原本倒下的蒙喜,凭借最后的意志力,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 此刻。 全场目睹这一切的人,无不屏住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满脸震惊的表情,浮现在他们脸上。 要知道,蒙喜的胸膛可是被长剑洞穿,那么大的伤口血流不止! 这样的伤势,即使是最强壮的战士,也无法再度站立。 然而,蒙喜做到了! 他展现出的坚韧精神,让在场所有人由衷敬佩! 即便是狡猾的赵高和李斯,此时看着蒙喜,也哑口无言,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咳咳咳——” 挣扎起身的蒙喜,用力咳出几口鲜血,用残存的力气,对望着他、万分痛苦的蒙恬喊道: “上将军,你要保重身体!” “只要有你在,长城军就在!” “还有,上将军,倘若李斯和赵高二人真要剥夺我们长城军的称号,末将恳请你,率军起义反抗吧!” 起义?! 在场众人听闻此言,个个瞠目结舌! 就连蒙恬也不禁瞪大双眼,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要知道,“起义”在秦国乃是一项滔天大罪! 尤其是他们长城军这样的部队,举世瞩目。 可以说,蒙喜的这番言论是多么离经叛道。 然而,作为长城军的主将,蒙恬深知,一贯忠诚的蒙喜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内心有多么不愿意,长城军就此消亡,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提醒蒙恬,要誓死扞卫长城军。 “蒙喜!!!!” 高声呼唤蒙喜的名字,蒙恬上将军顿感体内涌动着新的力量,他怒吼着向大营冲去! “快,快挡住他!” 见蒙恬即将冲破防线,李斯和赵高二人顿时乱了阵脚,他们尖叫着命令士兵们务必阻拦蒙恬。 “阻止他是没用的!” 李斯决意孤注一掷,对全体士兵高喊: “谁能击杀上将军蒙恬,赏赐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击杀蒙恬赏赐万金的诱惑实在太大。 现场一部分卫尉军士兵听闻此言,眼中闪烁出贪婪的光芒。 尽管他们眼前的敌人,是他们敬仰的大秦第一战神,上将军蒙恬,但他们仍向往那份丰厚的赏金。 他们心底清楚,按当前局势来看,谁能杀死蒙恬,谁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然而那又如何? 千古骂名只是百年之后的事,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在大秦当兵,待遇虽尚可,对家中田产也有赋税优惠。 然而,“盛世之下,百姓依然受苦;乱世之中,百姓更是艰难”,不论何时,平民总是付出最多,回报最少,地位最低微的群体。 即便有赋税减免,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每日睁眼闭眼都是生活的琐碎与金钱的需求。 钱再多,也不会嫌多。 只要能在现实中苟且存活,谁还会去顾虑将来的事情? “杀!!!” 卫尉军的士兵们在心中对蒙恬表示歉意后,举起手中兵器,一同向蒙恬扑来。 此刻的他们已杀红了眼,一心只想将蒙恬置于死地,然后领取那份黄金奖励。 此时的蒙恬,在卫尉军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中坚守阵地,一面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抵御攻击,一面满腔愤慨地向冲来的士兵及李斯、赵高二人喝道: “放肆!” “立刻退下!” “本将军乃始皇帝亲封上将,身居九卿之位!” “唯有始皇帝亲自下令,才有权取我性命,尔等何物,竟敢觊觎我命?!” “统统给我滚开!” 此刻的蒙恬犹如一尊威严的战神,怒目圆睁,傲视全场。 闻听此言,卫尉军士兵纷纷陷入思考,确认蒙恬所言无误,遂相继止步,面面相觑,无人再敢上前攻击。 身为九卿之一的上将军,确实只有始皇帝才可定其生死,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卒,岂有资格挑战蒙恬? 要知道,秦朝法律森严,擅自越权尤为严重,若他们中有谁擅自诛杀蒙恬,事后追查下来,只怕会被冠以僭越、大不敬之罪,甚至可能遭受凌迟极刑! 一念至此,卫尉军士兵不禁浑身颤抖,呆立原地,不敢再行攻击。 卫尉军停止攻击,这让蒙恬暂时得以喘息,他倚靠在翻倒的战车边稍作休整。 呼哧呼哧—— 尽管蒙恬上将军已疲惫不堪,但他仍保持着战斗姿态,大口喘息。 李斯和赵高没料到这一层,心中暗自懊悔,蒙恬正是抓住了这一破绽。 当下该如何应对?两人均感头疼不已。 《礼记》记载,刑不上大夫! 身为九卿,即便叛乱也需始皇帝亲令方可处决,他人实无此权限! 究竟该如何是好?赵高和李斯咬牙切齿,对蒙恬看似粗犷实则智谋过人的表现颇感无奈。 这时,李斯挺身而出,径直走向卫尉军士兵,赵高不明所以,只能在一旁注视。 “诸位听我说,不必担忧,我身为大秦丞相,现向你们保证,击杀蒙恬绝不会有惩罚降临!” “不仅如此,凡能斩杀蒙恬者,除赏赐万金外,还将获赐宅邸五座、良田数十顷、奴仆数十人!” “更为重要的是,可加官进爵,享受人间荣华富贵!” 李斯提出的条件极为诱人,卫尉军士兵听后无不瞠目结舌。 然而,李斯并未说完,他接着道来。 “倘若你还未曾婚配,也无妨!” “除了皇族贵胄之女,民间女子任由挑选,数量不限!” 啊?!!!! 最后这条承诺着实惊人,连赵高都未料到李斯竟能想出这般计策,不由得暗自称奇。 果真,这般丰厚至极的条件,无一卫尉军士兵不动心。 正如李斯预料,卫尉军中不乏尚未成家的青年,他们一直孤身一人。 对他们而言,若有女子肯与他们共结连理,无疑是最大的幸福。 无奈他们身为军人,常因征战在外,且生死难测,多数女子不愿与其共同承担风险,因此,即使是在卫尉军中,也有许多人未能娶妻。 没有妻室,自然也就谈不上子女与赡养老人。 但生活总要继续,许多秦军士兵只好选择娶那些自己并不喜欢或者年岁较大的女子,至于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女子,则只能想想而已。 而今,丞相李斯竟提出包办婚姻,甚至还允许任意挑选女子,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 人性终究离不开本能驱使,在某些时刻,人们或许会头脑发热,不顾一切。 然而,蒙恬的战斗力太过强大,他们单打独斗几乎无法取胜。 虽然人人都渴望得到这份奖赏,但没人敢轻易冒险。 士兵们犹豫不决,无人敢于率先行动。 深知人心的赵高察觉到众人的心理变化,经过一番思索后,亦走上前去,大声宣布: “丞相所承诺的奖励并非只针对一人,十人以内组成队伍,只要能成功击杀蒙恬,全体队员均可享有奖励!” “动手吧,这是你们建功立业、娶妻生子的大好时机,时不我待,错过不再来!” 哄—— 在赵高的煽动下,现场部分卫尉军士兵瞬间热血沸腾。 这条件简直好到令人难以置信!! 一部分士兵已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若独自面对蒙恬,他们的确毫无胜算可言。 但若是十人联手对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击败蒙恬。 他们并非低估蒙恬的实力,只是如今蒙恬的状态实在堪忧。 除了腿部的伤势外,他的胳膊、肩膀乃至腹部皆有创伤,尤其是腹部被长戈刺入的一击,虽不致命,但蒙恬已尽力包扎。 要害在于,伤口位置正位于腹部发力之处,每当蒙恬防守反击时,必会牵动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非寻常人所能忍受,而蒙恬这位战神竟能支撑至今。 此外,蒙恬的双手手指也遭到了重创。 手部是握持兵器的关键部位,一旦受伤,便很难稳定持械,这样一来,兵器极易被对手击落。 在重重包围中,失去武器,无异于被判死刑。 再加上其他数不清的伤痕,蒙恬显然已渐感力不从心。 “或许,我们眼下尚存一丝胜算……” 卫尉军士兵们开始细细思量,目光不时投向蒙恬,心中跃跃欲试,开始策划战术。 对于李斯和赵高的悬赏,蒙恬并未在意。 他坚信,任凭强敌环伺,自有清风拂过山岗。 目前距离始皇帝大营仅一步之遥,只要能把长生不老药送达,就有希望挽救始皇帝于危难之际。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此刻倒下,绝不能! 否则,此前所有的付出都将付诸东流! 想到此处,蒙恬仿佛又汲取了新的力量,凭借手中的长朔拐杖,艰难地重新站立起来。 “怎么可能,蒙恬还能站起来?” 周围一片惊愕之声,众人对这位英勇无敌的上将军不禁更加钦佩。 然而,无论多么勇猛的人,终有倒下的那一刻。 于是,几个卫尉军士兵经过商议,组建了一个十人战斗小组,找准时机,打算以群攻方式突袭蒙恬,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杀! 十名士兵一拥而上,蒙恬迅速举械迎战,但痛苦的是,他每次用力,腹部的伤口便会疼痛加剧。 蒙恬心头暗自叫苦,无奈伤口确是太大障碍。 纵使他曾吞服仙人所赐金丹,此刻也无法恢复如初,伤口毕竟是伤口,无法在短时间内愈合。 勉力挡下卫尉军的攻击后,蒙恬被迫连连后退几步。 看着蒙恬似乎失去了先前的压倒性优势,更多卫尉军士兵跃跃欲试,蜂拥而上,意图趁机将蒙恬一举击溃。 砰砰砰砰—— 当当当—— 兵器交击之声震耳欲聋,震慑人心,李斯、赵高以及尚未行动的士兵们,都被眼前激烈的战斗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蒙恬巧妙地以守为攻,绝不轻易发起攻势,只待最佳时机出手,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同时,他也意识到不能让自己陷入前后受敌的境地,便依靠在一辆废弃战车之后,确保后背无忧,只需应对正面之敌。 士兵们见状企图绕到战车背后将其移开,却发现此举根本行不通,蒙恬始终保持警觉,只要他们稍有动静,便会立即发动攻击。 等到解决了背后的威胁后,蒙恬又会抓住机会退回战车处防守。 如此反复周旋,攻击蒙恬的士兵虽有不少伤亡,但蒙恬始终能保护自身安全。 如此僵持并非长久之计,负责进攻的卫尉军士兵深思熟虑后,取出弓箭瞄准了蒙恬。" 他们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逼迫蒙恬撤离战车。 实际情况验证了他们的策略奏效,为了避免被箭矢击中,蒙恬不得不离开战车。 这样一来,蒙恬的背后便暴露在了卫尉军的视线之内。 背部往往是格斗中的防护薄弱环节,一旦捕捉到时机,往往能让人措手不及,给予致命一击。 杀! 众士兵一拥而上,意图迅速解决战斗,不再拖延。 杀! 蒙恬亦不甘示弱,紧握兵器勇猛迎上。 面对人数众多的对手,蒙恬虽受了不少伤, 然而,狮子纵然不属于寒冬,但冬日的狮子,依然是狮子。 尽管身上创伤累累,但蒙恬依旧坚韧不屈,凭借长期积累的战斗技艺,将所有向他发起攻击的士兵逐一击败! 众人目睹此景,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李斯与赵高更是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这位蒙恬仿佛天降神祗,莫非他不知疼痛,是杀不死的? 然而,此刻只有蒙恬深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难以支撑太久,若卫尉军再发动同样的攻势,恐怕他会瞬间倒下,无法接近始皇大营。 因此,须在敌军下次攻击前寻觅生机,维系战斗力。 如此境况下, 蒙恬迅速构思了一个对策,但未知其是否有效。 第84章 无奈之下,唯有拼命一搏! 然而,若此事不为人知,则自己必难熬过此关。 唯有如此了! 暂且抛开其他顾虑,蒙恬眼神坚毅,全力以赴,面向所有卫尉军,高声疾呼:“尔等可知,我为何至此,为何要冒死冲击大营?!” “我岂不知冲击始皇御所乃死罪一条?” “我深知,无一不知!” “然而,我有不得不为之的原因!” 话音甫落,蒙恬环视四周士兵,字字铿锵地道出: “我是为始皇带来长生不老药,欲救始皇性命于危难之中!” 哗然! 蒙恬的话语如惊雷般在卫尉军士兵耳畔炸响。 天哪! 士兵们瞠目结舌,未曾料到竟是如此惊人内幕。 长生不老药... 在所有人的心中,那是无比神圣且令人向往的存在。 世间的每一个生灵,无不渴望拥有它,得以永生不死。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无论医者如何努力,始终未能研制出长生不老药。 即便是身为天子的始皇,耗资巨大,供养诸多术士,甚至连长生不老药的影子都不曾瞥见。 正因如此,始皇在得知被骗后勃然大怒,下令诛杀了诸多术士。 而今,你蒙恬上将军竟说出这样的话,自称携带着长生不老药而来? 卫尉军士兵虽不明真相,但在他们看来,长生不老药简直是虚无缥缈之物。 因此,面对蒙恬的言论,卫尉军士兵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你们相信蒙恬上将军手中的长生不老药吗?” “我想应该是可信的。” “你凭什么相信?” “并无特殊理由,只因发声之人是蒙恬上将军,虽我未随从上将军征战,但他乃我大秦的军神,我相信他绝不会信口雌黄。” “此言欠妥,我认为上将军所言未必属实。” “毕竟长生不老药这类事物,应当非我等凡人所能触及,凡宣称拥有长生不老药者,多为江湖骗子。” “你岂敢称上将军为骗子?” “不,并非指上将军是骗子,而是推测上将军或许被骗子所欺,误以为手中之物便是长生不老药。” “...你所述亦有几分道理,但我仍然坚信蒙恬上将军,他为人坦荡磊落,断不可能是骗子。” “你未曾追随上将军,又怎知他为人如何?” “无需赘言,我认定的事自然有我的理由。” 卫尉军士兵低声议论纷纷,蒙恬恰好借此空隙稍作休整。 连续激战之下,即使服用了仙丹,也无法持久作战,尤其此刻身上还遍布大小伤口。 若不及时处理,这些伤口恐将恶化。 然而,此刻的蒙恬已然无暇顾及这些,只要能坚持到将长生不老药呈交始皇面前,便是胜利。在此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 与此同时,赵高和李斯同样陷入了困惑,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未曾料到,蒙恬竟会对全体卫尉军宣布长生不老药之事,此举无疑带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蒙恬啊蒙恬,你真是棋高一着,竟能想出这般计策。 李斯与赵高对视一眼,均期待对方能提出良策。 然而,此刻他们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毕竟,周围士兵都在关注,两人作出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被迅速传播出去。 倘若决策正确,他们的声誉尚能保全。 但若决策失误,士兵们难免会加油添醋,令李斯和赵高的名声扫地。 对于李斯和赵高而言,他们极其看重自身的名声,不愿在百姓心目中留下恶劣的形象。 然而,他们所做的事早已激起大部分人的愤怒,已在百姓心中遭受了千万次的唾弃。 然而此刻,他们无暇顾及这些,亟需找到一种方法解决眼前的危机。 思索间,李斯忽然灵光一闪,随即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赵高。 赵高略加思索,起初有所迟疑,但转念一想,似乎也别无他法,只好依计行事。 两人达成共识后, 只见李斯摆出一副庄重威严的姿态,来到卫尉军士兵后方,在确保蒙恬无法突袭的情况下,他高举起一只手,指向远处正在休息的蒙恬,接着环视全场士兵,然后以洪亮的声音高喊道: “诸位都听清楚了。” “始皇曾亲口昭告天下,术士皆是欺世盗名之徒,他们口中所称的长生不老药,实为骗取他人信任,谋求私利的谎言!” “而所谓长生不老,永恒存于世间这类谬论,更是谎言中的谎言!” “作为卫尉军的一员,你们应当清楚,始皇陛下曾严令,任何人提及长生,均为犯禁,若有违者,当处以极刑!”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大家屏息聆听,偶有寒风吹过,引得众人一阵颤栗。 蒙恬并未回应,只是静默地看着,嘴角挂着冷笑。 此刻与李斯争辩并无益处,暂且看看这家伙还能说出何种荒谬之辞! “因此,卫尉军的勇士们!” 李斯刻意运用煽动人心的语气,对卫尉军的战士们宣告:“既然已有始皇陛下的旨意在前,那么蒙恬所言即是谎言,他是在蓄意误导人心!” “我们必须遵循始皇陛下的命令,将他铲除!” “将士们,此刻就一同向我冲锋,将蒙恬诛杀!” 不可否认,李斯这一手的确见效,卫尉军忠诚于始皇,他们深知李斯并非胡言乱语。 始皇确实下达过如此命令,即便不听李斯,也必须遵从始皇。 如此一来,无需多言,只需全力围攻蒙恬即可。 “诺!” 卫尉军士兵齐声响应,再度蜂拥而上。 蒙恬已无退路,只能接招应战,毕竟卫尉军攻势迅猛,人数众多。 随后,蒙恬再次执起武器,冲向了卫尉军。 此刻,蒙恬深知,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冲击始皇大营。 毕竟,他的身体已达极限,仅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便会力竭。 故此,务必抓住此次机会,抵达始皇大营。 无奈之下,唯有拼命一搏! 至少,也要在将药物交给始皇后再倒下,如此才可谓死得其所。 而那些冲向蒙恬的卫尉军士兵同样明白,他们即将与蒙恬展开一场生死决战,双方已缠斗许久,均已筋疲力尽。 如今较量的是,谁先倒下。 然而,答案并未等待太久。 经过一番激烈交锋,身躯屡遭刀枪长戈戳刺的蒙恬,终究体力耗尽。 他以长槊作拐杖,单手持剑奋力挥舞。 然而,下一刻 嘭—— 彻底失去力气的蒙恬,沉重地摔倒在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地面炸裂。 坚韧不屈的蒙恬,沉重地扑倒在地面,脸朝下,纹丝不动。 终于, 目睹蒙恬倒下的情景,与他激战正酣的卫尉军士兵们,个个显露出极度疲惫之态,接踵瘫坐于地。 他们与蒙恬的这场交锋,注定成为他们终身难忘的经历。 在与蒙恬对决之初,他们从未预料到,蒙恬仅凭一己之力,就能与他们数百卫尉军战士缠斗至今。 若非蒙恬力竭,他们实在找不出任何方法能成功制服他。 望着倒下的蒙恬,所有卫尉军士兵无不内心深处敬佩不已, 蒙恬独自一人,对抗如此众多对手,坚持至今并未明显吃亏,他果真无愧于大秦第一勇士之称! 然而, 惋惜之情油然而生。 只因上将军蒙恬坚决闯入始皇帝的大营,无论何人胆敢如此,都将面临绝路! 纵然蒙恬声称是奉上长生不老药,也无法幸免,毕竟追求永生本就是荒诞不经,不算正当的理由。 惋惜,实在惋惜! 卫尉军士兵们心中充满惋惜。 若非采取这般难以理解的行为,凭借蒙恬的功绩和勇武,他定会被所有人尊崇。 惋惜,深深的惋惜,如今一切辉煌化为乌有,真诚的努力转瞬成空! 罢了,罢了,暂且不必细究这些了。 —— 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卫尉军士兵们逐一仰卧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急需休憩。 此刻,李斯和赵高二人同样心绪不宁。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惊人了! 蒙恬确实无愧于大秦第一勇士的称号,他的实力无疑是无比强大,此前虽有所耳闻,如今亲眼目睹,更觉震撼不已! 刚才,蒙恬横扫而来,几乎就要逼近始皇帝的大营,眼看就要冲入其中,无人能够阻挡其步伐。 “苍天保佑,苍天保佑!” 李斯和赵高这两个狡猾之徒,此刻双手合十,仰望天空,心有余悸地默默祈祷。 —— 祈祷过后,二人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仿佛卸下了心头大石。 他们预设的最后一道障碍——蒙恬,如今也已倒下,再无人能阻挠他们的计划。 此刻,始皇帝亦处于那种状态,可以说,他们二人在大秦帝国,已近乎一手遮天。 二人欣喜若狂,随后步入始皇帝大营,从桌上拿起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饮水解渴。 此时此刻,他们并不知晓,床上的始皇帝正注视着他们,急切想知道他的上将军蒙恬现况如何,是否即将攻入营帐,前来救驾。 “吁——” 只见赵高放下水杯,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转向同样如释重负的李斯,开口说道: “刚刚真是险象环生,差点,就差那么一点,蒙恬就要闯进大营来了。” “若是他真的闯入,只怕现在你我的脑袋,都要被他砍下挂在营门口示众了。” 李斯闻言,顿时心有余悸地连连点头赞同:“你说得对,说得一点没错,幸好苍天庇佑,我们得以脱险,蒙恬终究因力竭而倒下,否则,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可真是不好说了。” 哈!哈哈! 宛如胜者一般,赵高与李斯仰天大笑,得意忘形。 什么?! 此刻,躺在床上的始皇帝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上将军蒙恬竟然倒下了?!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始皇帝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一度怀疑李斯和赵高是否故意夸大其词,说谎骗他。 他急于用力起身,站立于地,走到他们面前亲自询问事情真相。 可是,他使出浑身力气,却始终无法站起。 多次尝试未果后,他只好放弃。 此时,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他知道到了这一步,李斯和赵高不会再开玩笑,上将军蒙恬可能是真的倒下了。 毕竟外面是众多训练有素、铁石心肠的卫尉军,即便上将军蒙恬身为大秦第一猛将,在面对如此众多敌手时,也难免力有不逮。 倒下或许就成了必然结果。 只是起初,他还怀揣一丝侥幸。 现在看来,美好的梦境终究会有破灭的时候! 只是这个美梦结束得太早了,难道不能再持续一会儿吗? 此刻的始皇帝,已别无选择, 只能接受现实。 饮了口水,稍微休息一下后,赵高和李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一同走出大营。 待他们出来后,发现卫尉军士兵们也已恢复得差不多,纷纷站了起来,围在蒙恬身边,却无人敢轻易接近,都在旁观。 尽管蒙恬已经倒下,但他的威严仍在,面对这样的他,大家都显得无所适从。 “让开,让开!” 李斯和赵高挤开人群,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他们责怪,为何蒙恬倒下后,卫尉军士兵仍不敢上前处理。 当他们真正看到倒地不起的蒙恬时,二人这才明白,蒙恬的威压确实巨大,无人敢于轻易触碰。 然而,总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总不能让蒙恬一直躺在这儿吧?” 经过一番商议,李斯和赵高想到了一个办法。 “目前来看,蒙恬似乎是死了,但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不如把他的头颅砍下吧?” “行,我看可以,没问题!” 两人意见一致,李斯立即下令,让卫尉军士兵上前,割下蒙恬的头颅。 啊?! 听到李斯和赵高的命令,卫尉军士兵脸上皆现出为难之色。 即使现在蒙恬失去抵抗能力,躺在地上,也没有一个士兵敢于上前。 毕竟蒙恬乃朝廷重臣,即便死去,他们也不敢亵渎。 然而,在赵高的逼迫下,还是有几个士兵无奈地被派遣去割下蒙恬的头颅。 当那名士兵靠近之时,突然惊愕地发现。 “蒙恬上将军,他还有气息!” 倘若蒙恬尚存人世,仅是昏迷不醒,此刻你若靠近他并割下其额首,那你便是犯下了弑杀蒙恬上将军的大罪! 身为九卿之一的蒙恬,寻常律法无法对其惩处,除非得到始皇帝亲自下达的旨令,否则无人有此权限。 面对此情此景,士兵心中惶恐至极,不禁手忙脚乱。 他不愿背负千古骂名,更不愿担上残害蒙恬上将军的罪责,这将会遭致万众唾弃。 “我才不去,谁想去谁去!” “为何不去割下蒙恬的头颅?” “你这副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速去,若再迟疑,便是违抗军令,必严惩不贷!” 第85章 毕竟世上并无后悔药可买 赵高与李斯目睹此状,勃然大怒,疾步走向该士兵,厉声质问其中缘由。 只见那士兵面色苍白,声音颤抖:“两位大人,非是我故意抗命,实因 苍天啊,纵然你要惩罚我,也请暂且等待,至少容我现在有力气,将眼前的李斯与赵高这两个败类解决掉! 待我除掉这二人之后,你再施罚于我也不迟。 遗憾的是,始皇帝的恳求,上苍并未回应,他尝试活动身躯,却仍觉虚弱无力。 罢了,如今真是陷入绝境。 自身无法阻挡李斯与赵高二人的阴谋,他只能眼巴巴看着,两人施展各种诡计,伪造出一份伪诏书。 凭借这份伪诏,他们便可借此调遣卫尉军,对目前唯一能救自己的蒙恬实施攻击。 一旦蒙恬遇害,便再无人能救自己,李斯与赵高便能任意摆布自己! 老天爷,你当真不肯宽恕于我吗? 正当始皇帝求助无门之际。 另一边,李斯与赵高两人,凭借精妙的技艺和对始皇帝的深入了解,成功伪造了一份始皇帝的诏书。 他们细致审阅了始皇帝的诏书内容,对比了上面的字迹,彼此交换了一个狡猾的眼神。 不可否认,这份诏书伪造得堪称天衣无缝,若非长期侍奉始皇帝左右之人,根本无法辨别真伪。 形容其完美无瑕,毫不为过。 现下诏书已准备就绪,李斯与赵高手持诏书,立即走出大营。 此时此刻,大营中只剩下始皇帝独自煎熬,他欲放声痛哭,却无奈力不从心,仿佛所有的力量瞬间消逝。 而此刻的李斯与赵高,全然不知大营内的始皇帝正经历何种挣扎。 此刻的他们满心欢喜。 他们望向远处的蒙恬,心中暗忖:即便你是九卿之一,今日也难逃厄运。 “来了,来了!” 卫尉军士卒见李斯与赵高走出,纷纷避让,为两人腾出通道。 嗯? 闻声,正在远处休憩的蒙恬也转头看来,不明所以,不知李斯与赵高又要搞什么名堂。 驻足间,手中紧握黑色丝质圣旨的两人,瞥了眼远处的蒙恬,流露出憎恨与不屑之情。 紧接着,李斯皮笑肉不笑地扫视着卫尉军士卒。 “适才始皇帝陛下已有旨意!” 李斯向众人展示他们手中的所谓诏书,随后以极其阴冷的语气宣布道: “始皇帝陛下有令,擒获蒙恬,连同其部下,制成陶俑!” 哗! 什么?! 卫尉军士卒在听到李斯如此宣告后,皆面露惊愕之色。 相较于此前,此刻他们完全呆滞,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此刻所受的冲击,远胜当初目睹蒙恬以长矛挑飞敌兵之时。 怎么回事? 为何要将蒙恬将军制成陶俑啊! 绞刑、腰斩、砍头... 秦国刑法繁多,各自均有其残酷之处,但却从未听说将人制成陶俑作为刑法。 始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实在令人费解。 然而由此看来,大家也能判断出始皇帝已是怒不可遏,即便是位列九卿的蒙恬将军也要严惩,并且采用这种极端残忍的方式,将蒙恬将军严惩。 关于制作陶俑,秦国士兵大多有所耳闻。 先是制作骨架,继而以泥土塑造外形,然后置入窑炉烧制,最后则是用颜料上色装饰 嘶—— 卫尉军士卒细细思量,完全想象不出活人该如何被制成陶俑! 莫非先将蒙恬将军处决,再将他安置于陶俑之内,然后再进行烧制? 抑或... 卫尉军士卒个个震惊不已,难道是要将活着的蒙恬将军封入陶俑之内,然后再...再烧制?! 天哪! 想到这里,卫尉军士卒不由得背脊发凉,呼吸急促起来。 倘若果真采取这样的方式,那无疑比五马分尸更为残酷的刑法。 这...这... 始皇帝陛下对此蒙恬将军究竟有多愤恨啊?! 想到此处,士兵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远处坐着的蒙恬,眼中充满对蒙恬的同情。 然而, 让人惊讶的是,得知自己将被制成陶俑的蒙恬,此刻却异常镇定,脸上丝毫未现恐惧之色。 刚才怎样,现在依旧, 甚至,身为上将军的蒙恬还淡然一笑,那份坦然仿佛在说,即便成为陶俑又何妨,有何惧哉。 果然是我大秦的上将军! 面对如此恐怖的刑法,竟然毫无畏惧之态。 确实正如众人所猜想的那样,此时的蒙恬内心确是一点也不恐慌。 因为他深知,始皇帝断然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他对始皇帝有着深刻的理解,尽管始皇帝行事有时显得颇为严厉。 但在对待三公九卿时,却是极为宽厚,极为重视情面的。 此前多次直谏的经历,始皇帝均未加以责罚,如今更是毫无理由。 更何况,我蒙恬并未做过什么错事。 因此,结合这些情况分析,蒙恬心中明了,这所谓的始皇帝诏书,实乃李斯与赵高捣的鬼! 对此,蒙恬坚信不疑! 而事实果然如同蒙恬所分析的那样,李斯与赵高在宣读这份诏书时,立时暴露了破绽。 因为他们伪造之时,不留丝毫余地。 一心想要致蒙恬于死地,毕竟蒙恬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甚至已攻至始皇帝大营门前。 起初,两人预设给蒙恬的刑法,乃是绞刑。 但在深思熟虑之后,赵高否定了这一方案。 “在我看来,仅以绞刑处置蒙恬,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了,刚才他还敢对我们出言不逊!” 每当回想起蒙恬先前的模样,赵高便恨得咬牙切齿。 “绞刑虽痛苦,但持续时间短暂,蒙恬很快便会死去,且其尸身会被撕裂成数块,我们即使鞭尸,也失去了意义!” 嗯?! 听到这里,李斯面上显现出困惑之色,他询问赵高。 “然而遍观秦国刑法,绞刑已是其中最为狠毒的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那你还能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嗯... 只见赵高抚摸下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就在李斯打算劝赵高放弃,绞刑便绞刑,也不错的时候,赵高眼神一亮,忽然对他说道: “有了有了,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用来惩罚蒙恬,绝对要比绞刑残酷百倍!” 哎呀? 听到赵高如此说,李斯顿时兴趣盎然。 好家伙,比绞刑还要残酷百倍?! 要知道,绞刑已是秦国人所能想到的最为残酷的刑法了!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身首分离是一种无法接受的事,人人都希望能死后留个全尸,谁也不愿尸骨分离。 “你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刑法?!” 看着李斯焦急万分的样子,赵高得意一笑,随即开口道:“在以前陪葬品制作中,曾有过陶俑,想必你是知晓的!” 听到这里,李斯点头示意,自然表示知道。 随后赵高一脸阴险笑容,言道:“既然你清楚此事,那就简单了,我们以始皇帝的名义下旨,将蒙恬制成陶俑,你看怎么样?” 哎呀?! 在听到赵高的提议之后,李斯也吓得一跳。 制作陶俑的过程他曾亲眼所见,若是将活生生的人按照那种方式制作,那无疑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嘶—— 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幕场景,李斯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确实比绞刑痛苦得多。 然而,除了肉体上的折磨,赵高还有更为阴险的盘算。 “将蒙恬制成陶俑,不仅可以让他承受比绞刑更甚的痛苦,还可利用其制成的陶俑进行展示,让人们都认为蒙恬是个小人,是个背叛者!” “让世世代代的人都唾弃他。” “待展示足够时,再下令将蒙恬的陶俑投入秦陵之中,让他永世守护秦陵!” “这样一来,只要提及蒙恬,人们就会想到他仍在秦陵之中,从而愈发唾骂他!” 我的天哪?! 听完赵高所说的话后,李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自认已经够卑鄙了,却没想到赵高比他更为卑鄙,更为龌龊。 否则怎会想出如此歹毒的办法! 看着眼前不停狞笑的赵高,李斯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而在他们讨论这一切时,始皇帝其实就在附近默默听着。 当他听到两人打算将蒙恬上将军制成陶俑时,始皇帝喉咙涌上一口热血,竭尽全力也只是微弱地发出一声“啊”。 那声音细如蚊蚋,几乎可被忽视。 此刻的他,恨意滔天! 当下此刻,躺在榻上的始皇帝内心充斥着无比的懊悔。 他悔恨自己为何未能早些洞悉赵高与李斯隐藏的阴险图谋。 他悔恨自己为何未能更早认清二人的真实面目。 他悔恨自己为何未能早些采纳诸多忠臣的奏议,疏远赵高与李斯。 他悔恨自己为何未能早日觉醒,仍固执地视赵高与李斯为国家栋梁。 他悔恨自己为何未能早早派遣密探暗中查探赵高与李斯的真实为人。 始皇帝痛苦至极,此刻的他满心悔恨,无所适从。 毕竟世上并无后悔药可买。 若有此药,他定当吞下无数,只为能回到过去,亲手除掉李斯与赵高。然而如今这般感叹又有何用? 自己身躯虚弱无力,而外有上将军蒙恬生死未卜,此刻他自身已是束手无策。 却在此刻,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始皇帝顿时警觉,目光迅速扫视四周,试图找出咳嗽声来源。 咳咳咳咳—— 又是一连串猛烈的咳嗽声,无法动弹的始皇帝终于凭借眼神发现,发出咳嗽的并非他人,竟是他挚爱的贴身侍卫——卫尉羯! 啊! 始皇帝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在赵高与李斯突袭之后,卫尉羯本应命丧黄泉。 未曾料到,他竟然幸存下来。 原来,李斯与赵高的突袭并未击中卫尉羯的要害之处。 因其身体构造异于常人,卫尉羯成功避开李斯与赵高的致命攻击。 尽管尚存一息,但伤口带来的剧痛让他难以起身,只能不住地咳嗽。 然而这对始皇帝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既然卫尉羯尚未离世,或许就有办法让他发现自己,进而协助自己起身,去阻止大营外正在作乱的赵高与李斯。 然而始皇帝深知自己此刻全无气力,无法自行靠近,也无法引起卫尉羯的注意。 他首先想到的是发出声音,以吸引卫尉羯。 然而竭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却如同蚊蚋之鸣,对卫尉羯毫无触动。 既然发声无效, 始皇帝决定冒险尝试自行起身。 然而尝试过后,始皇帝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根本无法做到,只要试图起身,全身犹如刀割般剧痛难忍。 不行,完全行不通。 放弃起身的打算后,始皇帝转而寻思能否找到什么物件扔出去,以此吸引卫尉羯的注意力。 然而环顾四周,始皇帝身边并无任何可抛掷之物。 这该如何是好?! 正当始皇帝焦急万分,亟待卫尉羯发现自己的时候, 李斯与赵高仍在继续宣读那份所谓的始皇帝诏令。 “不仅是你蒙恬要被制成陶俑。” “所有随你参与此次反叛的蒙家军士卒,也要同样被制为陶俑!” “届时要让全秦国的百姓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待到举国百姓唾弃你们之后,再将你们全部投入皇陵,永世守护于此!” 闻听此言,蒙恬的表情与先前截然不同,他满含愤怒地瞪视着李斯与赵高。 在蒙恬心中,伤害自己尚可容忍,但伤害蒙家军的士兵则是绝不容许的。 此刻的他怒火中烧,再度紧握手中兵器,欲向李斯与赵高发动攻击。 然而蒙恬深知自己当前体力殆尽,还需休养。 面前众多卫尉军士兵严阵以待,他如今毫无胜算,无法与之抗衡。 因此,此刻的蒙恬虽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见蒙恬始终沉默不语,李斯与赵高误以为他已被两人的威势所慑,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随后李斯故意刺激蒙恬, “蒙恬,非人人都有幸能成为皇陵守护者。” “始皇帝看重你的忠贞不渝、正直无私,才赋予你这份使命!” “你切勿不识抬举,辜负始皇帝的一片苦心!” “不必多言,你现在只需束手就擒!” “你要明白,这是始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手谕就在此处!” 赵高边说边向蒙恬展示手中的手谕。 然而此时的蒙恬对此毫不买账,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地盯着两人。 第86章 希望幻灭,功亏一篑! 原本以为赵高与李斯会因这一系列手段而让蒙恬屈服, 但他们没想到蒙恬毫不畏惧,依旧保持着傲骨铮铮的姿态。 两人见状,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但眼前所有士兵都在围观,他们不能一直僵持不下,否则只会失了颜面。 既如此,便不能再讲情面! 只听李斯狠厉地向卫尉军士兵下令: “所有卫尉军听令,始皇帝的手谕在此,内容你们也都听见了!” “即刻行动,将蒙恬给我拿下!” “若有迟疑不动者,视为违抗始皇帝圣旨,罪及九族!” 好家伙,诛九族! 此刻的士兵们在听到这一严厉警告后,皆感恐慌不已。 尽管内心对蒙恬充满敬畏,但无人愿为此丢掉九族性命。 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作战。 蒙恬上将军,恕我们无礼了! 杀—— 卫尉军士兵们蜂拥而上,向蒙恬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击。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蒙恬深知,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反击时刻。 如此,那就拼死一战吧! 啊—— 力拔山兮气盖世! 蒙恬在大喝一声后,倾尽体内最后一丝力量,手持兵刃,迎向汹涌而来的卫尉军士兵。 嘭嘭嘭—— 兵器交击之声此起彼伏,蒙恬与卫尉军士兵再度陷入激战。 若蒙恬此刻未受重伤,未至筋疲力尽,对付这些卫尉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但现实中的蒙恬早已强弩之末,毕竟他身上遍布大小伤口。 若是寻常人遭受如此重伤,恐怕早已倒下。 然而蒙恬不仅武艺超群,更曾服食由仙人药方炼制而成的灵丹妙药,恢复能力远胜常人。 然而,对面卫尉军人数实在太多,即便强如蒙恬,也无法持久抵抗。 然而蒙恬深知自己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卫尉军士兵便会趁机将其擒获。 那时,蒙恬就将被赵高与李斯安排人制作成陶俑。 作为大秦帝国的第一战神,蒙恬并不畏惧死亡,他认为死后不过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继续生活。 今生今世,他已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足以问心无愧。 然而他之所以此刻仍要坚持抗争,持续战斗,是因为他不愿就此窝囊地死去。 蒙恬之所以能率领秦军所向无敌,打得匈奴人闻风丧胆,一见到蒙恬便纷纷溃逃, 除去蒙恬与蒙家军本身战力出众之外,更在于蒙恬智慧卓绝,指挥军队如臂使指,擅长根据战场形势随机应变,常能运用出奇制胜的战术。 比如他曾多次乔装打扮成匈奴骑兵,混入敌营内部,从事破坏活动,收集情报。 匈奴人不明所以,常常困惑于蒙恬为何对自己一方的情报了解得如此详尽,他们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被蒙恬预知一般。 其实答案很简单,这一切情报均出自蒙恬亲自侦查所得。 故而,蒙恬并非世人普遍认为的仅凭武力称雄,他的智谋在各国将领中亦是名列前茅,堪称“智勇双全”。 因此,此刻的蒙恬根据推断,已然知晓始皇帝要么重伤无法行动,要么已被李斯与赵高软禁。 其中软禁的可能性较小,毕竟始皇帝大帐地域有限,且始皇帝身边尚有卫尉羯这位顶尖高手护卫。 在秦军将领中,卫尉羯的实力可谓屈指可数,甚至蒙恬都对他赞赏有加。 当李斯与赵高胆大妄为、毫无顾忌地炮制出这样一份伪诏之时,这就意味着卫尉羯或许也遭遇了始皇帝同样的命运——或是亡故,或是身受重伤。 若卫尉羯安然无恙,凭借他对始皇帝的忠诚程度,定会誓死扞卫始皇帝的安全,并竭力维护始皇帝的声誉。这份明显会损及始皇帝名声的伪诏,比如将位列九卿的蒙恬变为陶俑的荒诞指令,绝不会在他的眼皮底下通过。 一旦天下人得知始皇帝颁下这样的诏令,舆论压力足以压垮任何人。因此,倘若卫尉羯知晓此事,必然坚决阻止李斯和赵高将此伪诏公布于众。 对卫尉羯而言,始皇帝不仅对他有恩,其名誉更是如同他的生命一般,需要他全力守护。然而,当前的情形显示,在李斯和赵高颁发这份阴险伪诏之际,卫尉羯并未出现。 这无疑强烈暗示了一个事实:卫尉羯同始皇帝一样,亦遭遇了变故。 蒙恬心中怀着沉重的悲痛思考着这一切,即便不愿接受,也无法否认眼前的现实。此时的李斯与赵高,已然成为秦国权柄的最高掌控者。 他们如今独断专行,任何号令一经发出,举国上下无人敢于违抗。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目标直指万一始皇帝驾崩,便需选出一位易于操控、能使他们在晚年得到善终的新皇——此人便是胡亥。 在蒙恬眼中,胡亥与长公子扶苏截然不同。扶苏宅心仁厚,励精图治,深受民众爱戴,若由他执掌秦国,国家必将走向更加繁荣昌盛的道路。 而胡亥,蒙恬曾与其有过交集。相较于其兄扶苏,胡亥在勤政爱民方面可谓天差地别,判若云泥。胡亥性情残暴,常因小事勃然大怒,对待下属任意打骂,丝毫不顾及他人颜面。 甚至对朝廷中的功臣宿将,胡亥也是颐指气使,仿佛这些人皆为其奴隶般驱使。有一回,胡亥看中了蒙家军副将的一匹年老战马,强行索要。副将无奈之下请求更换一匹年轻良驹供胡亥骑乘,以免老马不堪重负,但胡亥却因此勃然大怒,当众鞭笞副将,并对其破口大骂,扬言若是不给就是抗旨。副将最终被迫献出老马,而数日后,胡亥竟将那匹老马当作玩物,日夜不停驱赶,直至马匹力竭而亡。要知道,那匹马曾陪伴副将南征北战多年,感情深厚,宛如家人一般。副将在得知这一噩耗后,悲痛欲绝,昏厥过去。此事蒙恬得知后,虽怒不可遏,却因胡亥的身份特殊而无法伸张正义,只认定胡亥乃是一个卑鄙小人,仅凭显赫出身才得以成为始皇帝之子。否则,面对这样一个恶徒,蒙恬必不容他逍遥法外。 如今一切豁然开朗。李斯与赵高这两个卑鄙之徒,为了个人仕途,竟不惜牺牲对他们有恩的始皇帝,助胡亥篡位! 真是忘恩负义,天地难容! 决不能坐以待毙! 蒙恬必须迅速思考对策,绝不能就此束手就擒。 就如同他在对抗匈奴时那样,蒙恬此刻心思急转,深知即使服下了仙丹,此刻也无法扭转局势。因为眼前卫尉军士卒数量众多,且个个骁勇善战,即使他再强大,也无法抵挡如此猛烈攻势。 然而,他此刻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能否说服面前的卫尉军士卒,一同反抗赵高与李斯? 如此一来,他便有机会突破包围,直捣始皇帝大帐。" 尽管蒙恬心中已明了始皇帝与卫尉羯可能凶多吉少,但他仍渴望亲眼确认始皇帝的状况。若是受伤,或许还能借助仙丹挽回一线生机。 身为始皇帝的忠臣,蒙恬决心哪怕只剩下一丝希望,也要拼尽全力。 为此,他脑海中已悄然形成一计。 “停!都停下来!”蒙恬突然高声疾呼,示意卫尉军士卒停止进攻,听他一言。 众人惊讶不已,只见上将军似乎有话要说。由于卫尉军士卒素来敬重蒙恬,听到呼唤后,纷纷停下手来,静候蒙恬发言。 李斯与赵高焦急万分,不断催促士卒继续进攻蒙恬,但士卒们虽表面上佯装向前,实则并无实质动作,只想听听蒙恬究竟有何话说。 “哎,你们倒是快上啊!”李斯与赵高看到此景,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深知自身并非蒙恬对手,冒然上前只会被伤得更惨,只得忍气吞声,等待蒙恬说出意图。 待卫尉军士卒不再进攻,蒙恬威严地扫视众人,然后大声道:“各位,请听我说!刚才李斯与赵高所公示的始皇帝诏书,乃是伪造的!” “伪造的?”听到此言,卫尉军士卒无不震惊,面面相觑,纷纷将视线投向李斯与赵高二人。 李斯与赵高见状,面色骤变,心中惊骇不已。他们未曾料到,蒙恬直到此刻还不忘给他们添乱,真是令人愤慨至极。 惊讶之余,赵高急忙驳斥蒙恬:“你们切莫听他胡言乱语,全是无稽之谈!” 李斯紧随其后,质问道:“蒙恬,你到底有何居心,竟在此刻诬陷我们不忠不义?” “试问,这诏书乃始皇帝亲笔所书,上有始皇帝玉玺印鉴,岂容作假?” 尽管伪造得天衣无缝,但面对蒙恬的质疑,李斯与赵高仍不禁心虚,下意识想要反驳。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始皇帝的诏书,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蒙恬,你休要拖延时间,混淆视听,你这般做法无非是为了扰乱军心,告诉你,这根本无用!” “士兵们,你们都是始皇帝的忠诚战士,既然身为始皇帝的战士,就必须绝对服从始皇帝的命令。现在始皇帝下令剿灭蒙恬,你们切勿迟疑,速速行动!” 然而,卫尉军士卒在听了赵高与李斯的训斥后,仍是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行事。 就在这时,蒙恬再次开口。 “卫尉军的勇士们,请你们深思,始皇帝就在不远处的大帐之内,离此不过数十步之遥。” “如今外面如此喧闹,始皇帝怎会听不见?” “我并非夸大其词,而是想说,我身为九卿之一,在大营之外与你们对决,始皇帝理应出来查看究竟,为何至今未露面?” 蒙恬此言一出,令李斯与赵高瞠目结舌,一时竟无言以对。 “的确。” “蒙恬上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距离如此之近,始皇帝为何不出来察看究竟?” “刚才的喊杀声几乎震耳欲聋。” “我记得始皇帝对三公九卿最为礼遇,如此大事发生,怎么可能不出来了解情况呢?” “确实如此,走出这里一看便知,却下旨意,实在显得有些多余。” 卫尉军的士兵们议论纷纷,内心的困惑愈发浓郁。 他们纷纷看向赵高和李斯,期待他们给出合理的解释。 然而此刻的李斯、赵高二人已被惊愕所困,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蒙恬趁势追击,继续阐述:“如果始皇帝陛下不愿现身,那很可能意味着他正面临某种困境,以致无法出来相见。” “既然如此,你们李斯、赵高为何要长期隐瞒实情?!” “我蒙恬深知冒犯始皇帝陛下的严重性,也愿意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但我只有一个请求,作为九卿之一,我要求进入营地,面见始皇帝陛下。” 蒙恬坚定地向前走去,卫尉军的士兵并未阻拦,反而逐渐向后退避。 “请允许我面见始皇帝陛下,如果他亲口下令将我制成兵马俑,那我自然无话可说。” “若非如此,赵高、李斯,我必将你们铲除!” “荒谬至极!”李斯冷嘲热讽:“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想面见始皇帝陛下?” “陛下身为九五之尊,贵为天子,岂是你如今这般罪人身躯所能轻易觐见的?” “白日做梦,简直是异想天开!” 李斯满脸自信,仿佛紧握着手中的就是始皇帝陛下的圣旨一般。 谎言重复太多次,他似乎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罪人身躯?罪人身躯?” 蒙恬突然有所领悟,尽管意识尚有些模糊,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 蒙恬狂笑不止。 “你笑什么!”赵高内心惶恐,仿佛身处绝境的不是蒙恬,反而是他们这些人。 “你已是穷途末路,竟然还能笑得出声?” 赵高严厉喝问:“如果你肯乖乖投降,在陪葬之时,或许还能少受些痛苦。” 然而蒙恬非但不惧怕,笑声反而更加洪亮。 这近乎疯狂的举动使他身上的伤口再度破裂,血流不止。 就连身处帐内的秦始皇,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蒙恬那悲壮而又凄凉的笑声。 “难道我大秦……真的走到了尽头?” 秦始皇难以想象,假如今天赵高、李斯二人阴谋得逞,大秦的未来将会变成何种模样。 别说二世而亡,他甚至认为自己的大秦连二世都难以维持。 “朕……朕究竟该如何……如何应对?” “上天何其不公!何其残酷无情!” 秦始皇在心中默默怒吼,愤慨不已。 然而无论他多么雄心壮志,凡人的肉体和局限,却令他连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第87章 已看清一切的蒙恬毫不犹豫 哪怕他仅能开口说话,局面也不会恶化至此。 秦始皇对凡人的软弱和无奈,前所未有的深有感触。 帐外,蒙恬终于停止了狂笑。 “赵高,李斯!你们这两个卑鄙之徒!” “你们或许能骗过他人,但却绝对瞒不过我!” 蒙恬咳出一口鲜血:“如果始皇帝陛下真要我死,为何不剥夺我的爵位,为何还要我带着官职、手持将军印赴死?” “始皇帝陛下又怎会不收回我的兵权?” “哈哈!”蒙恬狂笑着,仿佛洞察了一切真相。 “因为你们时间紧迫,焦急得连应有的程序都来不及走,就想在这里将我置于死地!” “倘若你们一切按部就班,我或许早已束手就擒!” “然而你们太过急躁了!” “为了达到目的,你们甚至伪造始皇帝陛下的圣旨!” “如此欺君罔上之罪,你们竟天真地以为解决了我,你们就能逃脱惩罚?” 蒙恬朗声狂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苍天有眼,万事皆有报应!” “你以为我此次归来只为一事?不妨告诉你,我已经为始皇帝陛下寻来了长生不老之药!” “若你们尚存一丝悔改之意,就放我进去,我还能保你们个全尸。” “否则,九族连坐,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赵高身为阉人,何曾见识过这样的阵仗,被蒙恬这样恫吓,早已经是心惊胆寒。 长生不老药、神明、仙人……这些词语接踵而来,冲击着他的心灵,令他本能地感到恐慌。 “怎么办……该怎么办?” “怕什么!”李斯毕竟久经风霜,短暂的慌乱过后,他迅速恢复了镇定。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仙人!这肯定是蒙恬故弄玄虚罢了!” “真要有神明的话,恐怕我们最初行事时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李斯冷笑一声,对蒙恬指出的破绽并不惊慌,因为他立刻想到了应对之策。 “哼!你冥顽不灵!”李斯朝秦始皇的御帐方向遥遥一拜:“这是陛下的恩赐!” “始皇帝陛下念你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特意准许你以功臣的身份成为兵马俑,永世守护我大秦江山!” “你对此不仅不感激涕零,反而违抗命令?!” “来人哪,你们还在等什么!”李斯冷笑:“还不赶快将他拿下?!” “难道你们也想像蒙恬一样,被制成兵马俑,守护大秦江山吗?” 李斯冷冷地看着周围的士兵:“可惜,你们没有这个福分,再敢抗命,结果只能是九族连坐,鸡犬不留!” 蒙恬先前用来威胁他的话,李斯此刻反过来用以威胁这些士兵。 “你的丑陋面目已经暴露,还敢在此强词夺理!” 已看清一切的蒙恬毫不犹豫。 通过观察眼前发生的一切,蒙恬瞬间察觉诸多矛盾之处。 “如果这真是始皇帝陛下的旨意,你们胆敢抗命,岂有活路?”蒙恬气息渐弱。 “恐怕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你们就被始皇帝陛下全部捉拿,处以五马分尸之刑了!” 蒙恬冷笑道:“因此,如今这一切,定是李斯和赵高这两个卑鄙之徒一手策划!” “只要让我入内,将长生不老之药献给始皇帝陛下,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你们不但无罪,反而会加官晋爵!” “现在,还不随我一同将这两个罪人拿下!”蒙恬大声疾呼,双眼充满决绝。 周围的士兵听到这话,竟有些动摇。 事态发展至今,不管怎么看都充满了疑点。 即使是不明就里的普通士兵,此刻也开始觉察到一些不寻常之处。 或许……赵高和李斯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周围的士兵慢慢放下手中的兵器,此刻,他们陷入了迷茫之中。 “你们真以为做出这种事情后还能安享荣华富贵?”蒙恬冷笑一声:“即使你们侥幸躲过今天的清算,将来……” “将来你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任何一位帝王能够容忍你们这样的存在,哪怕你们曾是辅佐新皇的功臣!”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形势陡然逆转。 眼看周围士兵的目光开始转向自己,李斯和赵高二人开始紧张起来。 面对眼前的混乱场景,蒙恬眼中闪烁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作为一名将领,他只恨自己口才不够犀利。 如果自己也能言善辩,也许刚才就能一口气说服士兵们,彻底制服眼前这两人。 但蒙恬已身负重伤,如今意识模糊,连站立都很艰难。 刚才所说的一切,已经是他竭尽全力的表现了。 “真是遗憾啊……”蒙恬心中暗叹:“如果……如果再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此事……此事定能成功!” 然而蒙恬已然精疲力竭,现在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全凭意志支撑,不让自身倒下,因为他深知,一旦自己倒下,眼前的希望就真的化为乌有了。 “看什么?看什么?”李斯厉声训斥:“你们是不是都疯了?” “好好看看我手中拿着的是什么!这是始皇帝陛下的圣旨!” 李斯近乎疯狂:“你们不要执迷不悟!” “始皇帝陛下念及你们为大秦征战多年,不愿无端增加杀戮,想给你们一条生路!” “千万不要因一时愚蠢而自毁前程!” “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的前途未来!何必跟着这样一个叛逆之人胡闹?” “如果他真有长生不老药,难道始皇帝陛下真的不会亲自出来看一看吗?”" “这一事实足以证明始皇帝陛下的态度!” “瞧,他现在连反驳都没有力气了,显然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还不赶紧将他绑起来!” “谁先动手将他绑住,我赏他首功!” 李斯的话语看似滴水不漏,但这都需要建立在始皇帝陛下仍然具有自我意识并能自由行动的前提之上。 如今事态已然发展至如此严重的程度,秦始皇嬴政竟然还未露面,这种异乎寻常的举止,的确令不少智者心生疑窦。 然而,一旦他们的揣测属实,那就只能指向一个结论: 始皇帝嬴政,此刻或许已失去意识,甚至有可能已然驾崩! 然而,又有谁能胆敢直言心中的疑虑? 万一,始皇帝其实尚存一息,贸然表达这种猜测,结局只会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无人敢拿这样的可能性去冒险。 不见蒙恬,即使在濒死之际,也不敢直说始皇帝可能已陷入昏迷之事吗? 无人能洞察大帐内的实情,同样无人知晓始皇帝目前的真实状况。 不论生死与否,只要能确切得知嬴政的状态,局势就不会演变成任由赵高、李斯二人肆意操控的局面。 无奈除赵高、李斯外,无人了解始皇帝的状态,自然一切便由他们说了算。 在李斯的威逼诱惑之下,卫尉军终究迈步向前,将蒙恬捆绑起来。 目睹这一幕,李斯和赵高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蒙恬已彻底昏厥,被押解关押,严密监视。 此时的嬴政无力动弹,也无法言语,根本无法向倒地的卫尉羯传达任何信息。 待赵高、李斯二人再度步入帐中时,嬴政察觉到卫尉羯也终于停止了呼吸。 嬴政内心痛苦至极! 身为九卿重臣,竟未能战死沙场,光明磊落地牺牲,反倒是丧命于这无名之地,惨遭宵小之徒毒手! 嬴政前所未有的懊悔! “朕……朕究竟该当如何?”嬴政绝非轻易言败之人,自幼便懂得,属于自己的一切必须亲手争取。 只是此刻,他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外的蒙恬身上。 他期盼蒙恬能真正闯入,将长生药交到自己手中。 待自己苏醒,定要将赵高、李斯二人碎尸万段!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他得手了!”赵高侥幸脱险后感慨道。 “想不到他身为大将军,口才竟如此犀利,几乎就要让他成功了!” “幸好大人您舌灿莲花,使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无知之辈,那时他已经昏厥过去,自己开不了口,与我有何相干!”李斯冷哼一声。 赵高自觉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不禁尴尬不已。 “你说,蒙恬身上是不是真的藏着长生不老药?”赵高突然发问。 “怎么?你竟也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传说?”李斯冷哼一声。 “我只是……看他坚信不疑的样子,以为他所言非虚罢了?”赵高低声回应。 “哼,莫非你也渴望长生不老不成?”李斯嘲讽一笑。 “算了,既然你如此愚钝,那我就明确告诉你,切莫对那长生药起贪念!” 赵高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如今蒙恬大声疾呼,人人都知他身上携带着长生药,如果我们真的去搜他,你说我们能找到长生药吗?” “找到了还好,要是找不到呢?”李斯冷哼一声:“你说你没找到,别人会相信吗?” “退一步讲,即便真有此等神药,你找到了,难道你还打算自己服下不成?” “献出去?难道他人就不会怀疑你身上还私藏有长生药吗?” “因此将他囚禁起来,不让人接近,待到有兴趣者自行搜查。找不到便罢,谁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找到了,真假与否,都与我们无关!” 李斯冷冷告诫赵高:“做人要知足,不可觊觎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完,李斯转身出门,他还要去安抚卫尉军的军心,平复他们的情绪。 倘若士兵们发动哗变,冲入大帐之内,那他们先前的所有算计都将前功尽弃! “派人把这家伙的尸体处理掉,看着碍眼。”李斯冷漠地下令。 听着屋内两人的对话,嬴政脑中如雷鸣般轰响。 他终于明白,自己已处于绝望的边缘。 如今,已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小人了! “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嬴政在心底愤怒嘶吼。 “你后悔了吗?” 一道声音突然在嬴政脑海中回荡。 大秦捉拿方士,关炼气士何事正文卷第163章咎由自取矣!“谁?是谁在说话?”嬴政惊骇不已。 这是一个他从未听闻过的声音,这声音仿佛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难以辨别其源头所在。 焦急万分的嬴政四处张望,试图找出说话者的身影。 然而此刻他全身上下仅能转动的眼珠,嬴政竭尽全力,用余光扫视整个房间,却始终未能发现那陌生人的踪迹。 “事已至此,你可曾后悔?”那声音再次响起。 秦天的声音仿佛在拷问嬴政的心灵。 嬴政并未回应秦天的问题,而是急于追问对方的身份。 “你是谁?你在哪里?” “只要你能听见朕的声音,就请你助朕除去赵高、李斯这两个乱贼!” “朕日后必封你为九卿,让你跻身诸侯之列!” 嬴政迫不及待地开出各种条件,只为求秦天能助他摆脱眼前的困局。 “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这些吗?”秦天略感惋惜地叹了口气。 嬴政似乎在秦天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失望。 最终,嬴政似乎平静下来。 “你是谁?难道……” 嬴政语气中透出几分紧张:“不论你是谁,所求无非权位富贵,只要你能帮朕,朕什么都愿意给你!” “美人、权力、财富、名声……” “执迷不悟,真是执迷不悟。”秦天越发失望。 “你可知那长生不老药究竟是从何而来?” 面对秦天的问题,嬴政选择了沉默。 许久之后,他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一生追寻仙道,而仙人却近在咫尺,自己却浑然不觉,错失了真相。 “原来……原来是你!” 嬴政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脑海中闪现一个猜想。 “仙人,请仙人救救我!救救我大秦的江山!” “嗯?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救你大秦的江山?” 远方的秦天悠悠地问道。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祖龙嬴政的面子上,换成其他人,秦天早已拂袖而去。 大秦二世而亡,确实令人惋惜。 作为一位来自千年之后的穿越者,哪怕已是仙人,秦天也曾思考过,假如秦始皇未曾骤然离世。 假如大秦没有二世而亡。 抑或,假如嬴政真的得到了长生,那么这个世界的历史将会如何演变? 尽管有过此类设想,但身为修仙者的秦天,已不可能真正倾力协助秦始皇稳固大秦江山。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因此在修行道路上,更需关注因果,顺应本心行事。 故而才有此前发生的事。 若非蒙恬,恐怕嬴政此生都无法接触到有关长生不老药的任何消息。 然而,如今尽管嬴政与长生不老药仅一线之隔,但这微小的距离,却成为他无法跨越的天堑。 这只能证明嬴政与那长生药无缘,纵然秦天,也无法再拿出第二份不老药给予嬴政。 第88章 嬴政显得困惑不解 无关他是否愿意付出代价,而是他不能这么做。 世间贤明君主众多,难道秦天每一位都要去救助? 因此,他只能做到这一步。 若有缘得之,自然是此人与长生药有缘,赠他一次机缘,亦无不可。 可既然对方没能抓住这份缘分,那就只能说他与修仙之道无缘了。 “是否……是否可以请您再赐予我一份长生不老药……” “或者……” 嬴政的话语愈发艰难,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请求是多么不合情理。 “或者,请仙人代我取得那不老药,卑人、卑人愿意……” 嬴政想要许诺一些交换条件,却发现他所能许诺的东西对于秦天而言并无吸引力。 他又能做什么呢?秦天又需要什么呢? 更何况,对面那位可是真正的仙人,他索要了一份长生药还不算,竟然还想再要第二份?! 就算退一步说,让仙人亲自为他取药……凭什么?就凭他是皇帝? 嬴政自觉没有这般颜面。 “让我替你取来……并非不可能。”秦天的话让嬴政狂喜万分,但他很快意识到秦天话中尚有深意。 “但是,为何?” 嬴政一时语塞。 对啊,为何?难道仅仅因为他叫嬴政?难道仅仅因为他一统六国? 一切荣耀与功绩,在仙人眼中,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然而嬴政并未因此而退缩。 经过漫长的对话,他终归平静,不再如先前那般焦躁不安。 “我深知,我所累积的功业,在仙人眼里,也许并无多少分量。” 嬴政调整了姿态,甚至不再以朕自称。 “然而以凡俗眼光来看,我的成就是非凡卓越的,不是吗?” “我统一寰宇,推行文字、车辆的标准化,将权力集于一身,君临天下!” “北逐匈奴,南平百越,兼具三皇之德,超越五帝之功,如此我可以称为前所未有的皇帝!” 嬴政正要继续陈述,却被秦天轻柔地打断。 “你只提及了你的贡献,却忽略了自身的过失。” “你焚烧诗书、坑杀儒士之举,又该如何评判?” 嬴政沉默片刻后回应:“那是术士,他们竟敢以虚妄之物欺骗朕,早该预料到会有今日!” “然而你为了稳固统治,以此事为由,无辜牵连众多儒生,这又该如何评断?” 嬴政不再辩解,他深刻意识到,在仙人秦天面前,他没有任何隐藏的秘密。 面对仙人,他毫无隐私可言。 秦天淡淡叹息:“你可知道,多少珍贵的历史典籍、文化遗迹在这场浩劫中消逝。” “姑且算你是为了稳固统治,对此我不予置评,你是帝王,是举世无双的九五之尊,你追求绝对的权利至高无上,独一无二……” “可平民百姓有何罪过?” 秦天再次叹息:“你似乎已忘记,秦国是如何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的。” “凭借六代先祖积累的功业,挥舞长鞭驾驭四海之内……” 秦天反复强调:“凭借六代先祖积累的功业,凭借六代先祖积累的功业啊!” “你是否忘记了祖先们的艰辛与质朴?” 秦天摇头惋惜:“你迷失了方向,嬴政,你失去了自我。” “当你创造了空前的伟业之后,你已无法再低头关注那些生活在底层的百姓。” “覆灭六国的,并非秦,而是六国自身;灭亡秦国的,也不是天下,而是秦自己……嬴政,你是否理解这个道理?” “大秦仅两世即亡,问题并不在于六国遗民,也不在于李斯赵高等宵小之辈,而在于你,这个千古一帝,这个独一无二的皇帝!” 秦天的话语如洪钟巨响,一下接一下重重敲击在嬴政的心灵深处。 “你……你为何这样说?” 嬴政心中已有猜测,但他仍提出疑问。 并非他想不到,而是他不敢去想!" “无论是兴盛还是衰亡,受苦的总是百姓。” “诚然,长城、灵渠皆是你的赫赫功勋,但在战火平息之后,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休养生息!即使你急于建造诸多对国家有利的事物,那么对于那些只为了装点自身威仪的大型工程呢?” 秦天轻轻叹息:“水满则溢的道理,你理应比我更加明白。” “追求长生,探寻仙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莫非你以为,只有你身边的君主身边才有赵高李斯这类人存在?” 秦天冷笑一声:“不,每个人身边都有这样的人。” “他们的出现,是因为你需要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于是他们出现了。” “我需要……他们才会出现?” 嬴政显得困惑不解。 “因为真正的贤良之臣只会告诫你,不应追寻仙道,不要奢求长生,更不要大肆兴办工事,以免劳民伤财!” “然而你决不会采纳他们的意见。”秦天平静地说:“因为你身为独一无二的皇帝,你渴望唯我独尊的地位!” “你不想听到那些忧国忧民的劝诫,你追求的是独一无二的至上权威!” “所以赵高来了,李斯也随之而来。” “可……可我不是已经得到了长生吗?” 嬴政虽未说出,但他的思绪已清晰地写在脸上,即便远隔千里的秦天,也能洞察无遗。 “不错,你确实寻找到了长生之道,但结局又如何呢?” 秦天随意道:“你可以找到一万种理由来为自己开脱,追求长生是迫不得已。” “你的时间不够,继承人还未足够成熟,六国余孽仍虎视眈眈……” “你可以找出无数借口去寻求长生不老药,甚至可以劝服他人,因为他们是你的臣子,是你的将领。” “然而……你无法说服我,更无法说服你自己的内心!” “所以你愈发暴虐,愈发忽视了现实。” “老秦人……”秦天略带讽刺:“看看如今的大秦,还剩下多少老秦人?” “那些曾与你并肩作战的老秦人,又有多少能看到今日的世界?” 秦天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利刃,深深刺入嬴政的心窝。 在无人揭露或无人敢揭露之前,嬴政或许还能自欺欺人。 但当秦天揭开这层面纱之后,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了。 的确,秦始皇对大夏做出了巨大贡献,但评价一个人,不仅要看到他的功劳,更要看到他的过失。 人人都可能犯错,即便是孔子这样的圣人也不例外。 功劳和过失不能相互抵消,功就是功,过就是过。 秦始皇的确创立了一项伟大的事业,也为后世皇帝树立了典范。 然而问题在于,他在晚年实在过于昏聩。 不说寻仙问道,单说大兴土木、劳民伤财,骊山陵墓、阿房宫…… 哪一项不是耗尽民力财力,更不用说为了巩固其伟大的基业,嬴政还需巡游天下。 原本疲弱的民生,在一次次巡游中越发衰败。 若百姓能安居乐业,哪还会有人追随别人去做那些随时可能丧命的事? 修筑长城牺牲了多少生命? 功过参半,这是秦天能给予嬴政的最高评价。 没错,他确实创建了一项伟大的事业,但那些百姓呢? 那些默默无闻的百姓,那些英勇战死的士兵?又有谁能记住他们? 他们同样是别人的丈夫、儿子、父亲…… 谁能给予他们公正的评价? 他们甚至不求名垂青史,他们只求温饱,为子孙后代争一份前程。 可又有多少人在付出生命代价后,能得到他们心目中的理想? 秦国初征六国时或许尚有可能实现,但随着一切尘埃落定,也就再无人能获得这些了。 踏上修仙道路后,秦天眼中所见的不再是历史长河中那些转瞬即逝的伟大人物和皇帝。 他的视线更多投向了普普通通的芸芸众生。 修仙并非是要摒弃人性,而是要用大爱替代小爱。 虽是逆天而行,但秦天的心中始终怀揣着天下百姓。 一个皇帝,无论建立了多么伟大的功业,评价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否让百姓丰衣足食! 史书可以撒谎,学者也可能传播谬误,但百姓的口碑却不会骗人。 真正造福百姓的皇帝,无需史书记载也能流传千古。 即便无人记得他具体做了哪些事情,但在歌谣、传说以及百姓讲述给孩子的故事中,都会有这些人的影子。 秦天望着陷入沉思的嬴政,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是我……错了吗?”嬴政显得迷茫不已。 他不知如今的自己,应该如何自处。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亲自见证……”秦天轻声道:“见证大秦那……晦暗无望的未来。” 秦天轻轻挥手,一道霞光瞬间飞驰千里,来到嬴政面前。 这道霞光疾飞千里,沿途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使是帐外的赵高李斯,也未能察觉它的踪迹。 嬴政慢慢睁开眼睛。 “朕……朕能动弹了?” 嬴政满心欢喜,但这份喜悦很快转化为深深的恐惧。 不知为何,他竟然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满头白发,皮肤干瘪,手指犹如枯枝般毫无光泽。 尽管嬴政已近五十岁,身为一国之君,虽忙碌却不至于像贫苦百姓那样,在烈日下辛勤劳作。 虽有少许白发,但大部分仍是浓密的黑发。 然而此刻,嬴政抚摩着头上稀疏的白发,心中万分恐慌。 他确实醒了过来,但为何这具身体会变成这样? “还在愣着干嘛,老头子,快走吧!” “走?走去哪里?” 还没等嬴政发问,他就被人群簇拥着向前走去。 通过周围人们的只言片语,他才了解到,原来他们是躲避徭役的流民。 一路颠簸,他甚至滴水未沾,衰老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折磨。 仅仅半天的行走,他的双脚就磨出了一个个血泡。 然而他无法停下脚步,因一旦被捕,面临的唯有死亡! 可是,何去何从?出路何在?终点又在何方? 无人知晓答案,也无人问津,他们只是机械地前进,追寻着一线生机的微茫希望。 脚下的血疱反复破裂,肉体的疼痛却远不及内心的折磨。 因为他察觉到,这些背井离乡的民众并非战俘、奴仆或罪犯, 他们不过是大秦统治下,原本安居乐业的平民百姓。 然而,连年的战乱导致人口锐减,加上大秦对生命的冷漠无视,频繁的大规模建设早已耗尽了可供驱使的人力资源。 然而,皇命不可违抗,那些本应由奴隶、囚犯、战俘承担的任务,逐渐转嫁到了平民、农民肩上。 伴随着嬴政年岁的增长,距离寿终正寝越来越近,民间疾苦也随之加剧。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又有谁能甘愿离乡背井,沦落为流离失所的难民 如今,在确认自己所要面对的试炼终究会与秦始皇的命运交织——或者说,是与秦始皇统御的大秦帝国紧密相连之际,秦天亦欣然接受为对方提供一些助力。 确切来说,他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他若未能助秦始皇渡过难关,那他自身所面临的试炼又将在何处安放? 对此,秦天并无丝毫抵触情绪。 只因他诞生于这个纪元,他是这个时代的一份子,因此他的试炼与这个时代的核心——大秦帝国紧密相联,确属情理之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秦天仰望皎洁明月,唇边漾起一抹淡然微笑。 修行的本质在于逆反天命,此言不虚,天地不容许永生的生命存在,更不允许凌驾于天道之上的生命显现。 故而,修行被称为逆天而行。 然而,“逆天”并非指令修行者盲目对抗天地、任意挑战一切,亦非鼓励修行者放纵内心深处的邪念。 逆天并非仙途的终极目标,修行之真谛,关键在一个“修”字。 重点在于过程,而非过程中伴随产生的结果。 逆天、超越天地、超脱天道,只是修行道路上相伴而生的结果,修行的真正意义在于超越自我,寻求至高无上的自在境界。 简单来说,你无需比天道更为强大,无需比任何人都厉害,只需比昨日的自己有所进步足矣。 比昨日的自己更进一步,这便是修行之路上踏出的最为坚实的步伐。 同时,这也意味着修行者不必对人世间的所有事务,乃至天道持有过分强烈的对立态度。 理解天道,遵循天道,领悟万物发展规律,遵从其规律,就如同修行一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唯有如此,方能一步步接近巅峰。 这些领悟玄妙深奥,似懂非懂,秦天仅能领会其中内涵,却难以将它们详尽表述。 待到他能清晰阐明心中的道,解析出自己修行之道的那一刻,或许他离真正的飞升成仙,已不远矣。 秦天未曾料想,仅仅是通过一场黄粱美梦般的经历,就在修行之路上收获了如此丰富的顿悟。 因此,他愈发坚定了投身世俗、实践修行的决心。 “此事了结之后,便计划下山,步入俗世。” 第89章 恐怕历史上将会出现一个空前辉煌的王朝! 大秦缉拿方士,与炼气士又有何相干?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五章就让我亲手颠覆秦朝!不久的未来,大秦帝国即将陷入动荡之中,群雄并起,争霸中原。 这既是天下的浩劫,也是秦天个人的考验。 因为在凡尘中磨砺心灵,并非如常人想象般,只是在尘世走一遭那么简单。 人,终究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即使能暂时遗忘过去的种种,那份遗憾、那份执着,仍会在心底深深埋藏。 不知何时,这颗定时炸弹便会骤然爆发,导致修行者的修行功亏一篑,甚至可能直接陨落! 不论是炼气士还是所谓方士异人,在普通人眼中,他们的手段皆是神秘莫测,无法言表。 然而当秦天真正跨入修行者行列后,他在施展法术时迅速察觉到了世界的微妙差异。 作为一名文科生,他对哲学虽未钻研至深,却较常人理解更多。 毕竟哲学正是他必修的课程之一,它也是人类用来审视、理解世界的一种工具。 若用一句话来描述修行者,那就是“我思故我在”。 最直观易懂的例子,便是秦天先前对秦始皇施展的黄粱一梦。 虽然秦始皇看似沉醉梦境,无法自拔,但要破解黄粱一梦其实十分简单。 只需向秦始皇直言一句:“此乃梦境”,秦天的法术便会瞬间瓦解! 法术的成功与否,与施术者的心态以及受术者的认知状态紧密相关。 大夏流传着诸多民间故事,其中不少关于法术的情节都有类似体现。 例如《白蛇传》中,法海一句话,使得白娘子幻化出的豪宅金银顷刻间变为破庙污秽。 又如,一名刽子手告知即将被处斩的朋友:行刑时你尽管向前冲,我会解开捆绑你的绳索。 这名死刑犯信以为真,在行刑时拼力狂奔,竟然真的存活下来,改名换姓,娶妻生子。" 直至十余年后,两人再度相遇,刽子手惊讶不已:“当年我明明已将你斩首,你怎还能活下来?” 死刑犯听闻此言,刹那间明白真相,原来自己早已死去,于是头颅应声落地,化为森森白骨。 若论最着名的例子,莫过于比干挖心一事。 比干饮下姜子牙的符水,理论上即使被挖心也能存活,问题出在他出门遇见了一位老妇人,老妇人说:“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则死。” 因此符水的功效失效,比干立即倒地身亡。 诸如此类的故事层出不穷,无不揭示了一个道理:所谓的法术,实质上是一种“欺诈之术”。 然而欺诈之术也有高低之分。 拙劣者,只能蒙蔽无知平民,表演吐火、变美女等小把戏。 高明者,则能生死人肉白骨,无所不能,直达天际。 当欺诈之术修炼至巅峰,便是连天地、天道都能骗过。 站在秦天的角度看,这其实就是在运用内心力量与天地对话。 言语即法则,心念即事实,口含天宪,这便是修行达到极致后的效果。 当修行至天道也认同你的法术时,世间再无人能够破除你的法术。 因此,心态的力量对于炼气士至关重要,这也是秦天追求心境圆满的原因所在。 然而人世间遗憾繁多,心境的圆满又岂是轻易可达? 稍有不慎,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前路受阻,更大的风险则是停滞不前,甚至可能立即陨落! 然而秦天并不畏惧。 倘若此刻他便因这样的困扰而裹足不前,那又怎能谈到心灵的修炼? …… 在秦天思绪翻涌的同时,病榻上的秦始皇终于苏醒过来。 秦始皇凝视着眼前的天花板,许久才回过神来。 “仙人……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有些是已经发生的,有些尚未发生,你所见即为真实。”秦天平静回应。 “那……仙人是否拥有预见 忒修斯之船这一哲学命题,令嬴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比如说,现在的你仍是当初的你,然而历经千载光阴,阅尽人间沧桑,你意识到,王朝并非永恒,权力并非万能…… 若你某日超脱凡尘,隐居深山,抛却一切功名利禄,试问,现在的你,会认为那经历千年后洗净铅华的你,还是原来的你吗?”嬴政的大脑一时陷入停滞。 凭他现有的见识,尚难以解答如此深刻的哲学疑问。 “世间真正恒久不变的,唯有变迁自身。”秦天淡淡地阐述道。 “万物周而复始,生死相依,即使是寿命以亿年计的太阳,也终有消亡的一刻。 没有任何生命或事物能够永恒不朽。 同样,王朝亦无法逃脱此定律。”秦天叹道:“大秦暴虐失德,气运已竭,不必再作无谓期盼。” 面对这样的说法,嬴政仍心有不甘,欲言又止。 秦天洞悉其内心所想,惋惜地摇头:“我有能力救你,赋予你超越常人的寿元,使你在世人眼中成为长生不朽的存在。 但是,即使如此,你依然无法扭转乾坤,大秦江山将在你的眼前一步步倾覆瓦解。” “为何!”嬴政满腹狐疑:“只要有寡人在,大秦怎会覆灭?” “难道仅仅是因为气运耗尽?” 纵然是面对仙人般的秦天,嬴政仍心存不甘:“寡人不信气运之说,只要寡人在,大秦的气运就不会枯竭!” 秦天无奈地摇摇头:“你知道何为气运吗? 它并非虚无缥缈的命运之谈,在历史的洪流中,许多人借气运天命的概念混淆视听,愚弄众生。 但究其本质,气运二字,其实代表的是民心所向。 一旦百姓不再信赖一个王朝的军队和官僚,那么这个王朝便走上了自我终结的道路。 如今的大秦正是处于这种境地。 建立信任需耗时长久,而失去信任却只需瞬间。 当前百姓对大秦的信任早已破碎不堪,因为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连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难题。 身为君主,若不能保障百姓的生活,百姓又怎能继续信奉这位君主呢? 六国遗民在国内伺机而动,北方匈奴亟待抵抗,百姓食不果腹,必然引发起义动荡。 平息叛乱需要军队,需要财力,然而大秦因劳役过重,财政已然捉襟见肘,只好加重赋税,而这又将进一步加剧百姓生活的困苦,从而引起新一轮的反叛。 如此恶性循环,自嬴政大举劳役之日起,大秦的覆灭就已成为既定之事。 因此,秦天才会指出,大秦的覆灭,源头就在于嬴政本人。 倘若他能休养生息,倘若他不贪图虚名,倘若他不沉迷于追求长生... 恐怕历史上将会出现一个空前辉煌的王朝! 然而,世事并无假设,秦天虽能预见未来,但对于过去发生的事实,即便是他,也无力回天。 最终,嬴政不得不接受现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珠:“原来我大秦...终究逃不过覆灭的命运么?” 在此之前,他可以把责任推卸给后代不肖,推卸给外部因素。 但当秦天残酷地揭示出血淋淋的事实后,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只能承认,大秦的覆灭,其根源正在他自己身上。 “可是……”秦天突然提到:“此世虽亡,未尝不可能在下一世再度延续。” “下一世?”嬴政目光炯炯:“难道世上真的存在轮回转世?” 秦天连连摆手:“世上当然不存在轮回转世,至少在我所知范围内,并未发现轮回转世的现象,人死即为终结。 仅有极少数人在死后因精神力量强大得以在世间短暂停留。 然而,一旦失去肉身的依托,这些精神力量就如同无根之水,无本之木,迅速消散。 所以,世界上并无真正的轮回转世。 判定一个人存在的依据可以简单地以生死为标准,而判定一个王朝存续与否,则依赖于它的精神象征。 对于个人而言,道理相同。 若一个人的思想未曾消失,即便肉身消亡,他也将永远存在。 对于王朝而言亦是同理。 嬴政就像是大秦的精神象征,只要他的思想尚存,麾下的军队不曾消亡, 即便其余人都逝去,只要等待合适的时机,他就能再度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朝! “那下一次……又要等到何时?”嬴政焦急询问。 “未知。”秦天摇头道:“我不知道下一个王朝何时兴起,也不知道它何时会覆灭。 也许数十年,也许数百年。 无人能预知一个王朝未来的统治者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除非下一个王朝初立之时也如嬴政般种下祸根,否则无论如何,嬴政至少要等待百余年的时间。 “为何……要等上一百多年?”嬴政困惑不解。 “通常来说,开国之君多贤明,其子嗣也会继承父志,至第三代时,在前两代积淀的基础上,王朝将达到鼎盛时期。然而盛世之下,君主易生懈怠,盛极而衰,就是如此。” 此外,诸如大秦滥捕方士之举,对修炼之人又有何干系?正文卷第166章嬴政的策划!大业可期!同时,吏治腐败、土地兼并等问题,也是导致王朝动荡、逐渐衰败的重要因素。 “而且……”秦天低声道:“你可以不在意,但百姓不会忘记大秦带给他们的创伤。” “你需要时间,让百姓淡忘大秦带给他们的痛苦记忆,如此,你才能在他们心中重新建立起新的信任。” “这就是……大秦新的气运所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嬴政猛地点头:“我明白了!” “既然大秦注定要覆灭,那就让它覆灭吧。” 秦天却说:“也不必过于消极。” 或许嬴政无需等待那么漫长的岁月。 待到乱世纷争之际,嬴政若能适时现世,宣称自己未死,并率领军马横扫天下,终结乱世,或许也能在百姓间重新建立起信任。 或许大秦中断的气运,也能在此时接续起来。 “让寡人带领军队,一同进入陵墓吧。”嬴政恳求道:“就让寡人亲手埋葬大秦的未来吧。” 若大秦的军队始终存在,那么要让大秦覆灭,天下百姓恐怕将承受更多苦难。 但如果嬴政带兵一同进入陵墓,切断大秦的一臂之力,那么天下百姓所承受的磨难,或许会相应减少一些。 秦天欣然答应,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不过是保全一人与保全十万人的区别而已。 凭借他目前的实力,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同时,被囚禁在帐篷内的蒙恬悠悠醒来。 他与部下的士兵们被关在一起,见到蒙恬醒来,众将士无不表现出喜悦之情。 一名较为年轻的士兵甚至忍不住哭泣起来。 “别哭,我这不是醒了吗?”蒙恬安慰道。 “属下以为,将军您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实际上,蒙恬也感到有些困惑,他原以为自己不可能再醒过来。 然而,尽管身负重伤,他却没有感受到过多的痛苦。 蒙恬只觉得身体虚弱无力,殊不知这正是秦天的手段。 鉴于嬴政打算让蒙恬和城外的十万卫尉军随自己一同沉睡,待到合适之时苏醒。 嬴政的布局相当直接。 让卫尉军随自己沉睡,扶苏坚守边疆,抵御匈奴,王平则率领百越军团南下,不得踏足关中半步。 这样一来,胡亥手中的仅剩骊山军二十万。 而骊山军原本是为了修建始皇陵,其中不少成员是民夫和工匠,缺乏战斗能力。 如此布置,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日后大秦对百姓造成的伤害。 然而此刻的蒙恬并不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赵高与李斯听说蒙恬竟然苏醒过来,不禁大感惊讶。 “没想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醒过来。”赵高冷笑一声: “你这小子真是命硬得很!” “不过这样也好。”李斯微微一笑:“我还在想,如果你死了,就无法体验被制成陶俑的感受了。” “没想到你又醒了过来,这样一来,你就能亲眼看着自己和家人被制成陶俑了!” 面对两人的冷嘲热讽和威胁,蒙恬毫无惧色。 “只怕你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赵高与李斯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怎么?你还以为始皇帝能救得了你不成?” “实话告诉你吧,始皇帝已经驾崩了!” 李斯说出这句话后,心中暗自畅快。 最终,他头顶的巨石已移除,他终于得以舒缓一口气。 既然始皇帝已然驾崩,那么之后的事态发展,岂不是由他们任意摆布? 篡改诏书之举不仅安然掩饰过去,他们甚至还预谋炮制另一份假诏书。 “你们的阴谋终会曝光!”蒙恬冷哼一声:“篡改诏书这般滔天大罪,岂能逃脱惩罚?” “这就显现出你的无知了。”李斯同样冷笑回应。 “我们将扶持胡亥登基,这样一来,我们依然能稳居高位,掌控朝政!” 众人心知肚明,胡亥难堪大任,天下无人会认为他能胜任新一代的皇帝。 如若真如他们所言,凭借拥立之功,他们或许确实能继续在权力的游戏中耀武扬威。 “哈哈哈。”蒙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第90章 可谓擦之即损,触之即亡 “面临死亡,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李斯满面恶意地喝问。 “我在笑你们过于天真,笑你们愚不可及!” 尽管蒙恬并不擅长揣摩人心,但此刻的局势犹如生死对决,他早已洞察到这二人间的勾心斗角。 “李斯,那个身体残缺的赵高,因无后嗣,你想过没有,为了稳固自身权位,日后是否会与你反目成仇?” 蒙恬豪迈地大笑不止。 一个有子嗣的官员与一个无子嗣的官员,不论从何种角度来看,境遇截然不同。 “据我所知,许多身有残疾之人往往性格乖张,他又是胡亥的老师,一旦他掌握实权,朝廷岂不就成了他的一言堂?” “为了确保自身地位稳固,不受丞相你影响,你猜他会采取何种手段对付你?” “是效仿我监造兵马俑?还是遭到流放?抑或是在闹市问斩?甚至牵连全族灭门?” 蒙恬放声嘲笑:“李斯,你怎么看呢?” “休要听他胡言乱语!”赵高显得颇为焦急:“他这是在挑拨离间我们!” “挑拨?还需挑拨?” 蒙恬嗤笑:“作为 大秦针对方士的逮捕行动,与炼气士又有何干系?正文章节第167回:山中岁月无痕,天道之气重焕生机,祥瑞是否再现? 始皇帝做出了艰难抉择,迈向另一种永恒,寄希望于后世大秦的再度辉煌! 扶苏率领三十万长城铁骑直指匈奴疆域。 “即使大秦面临倾覆,也绝不允许匈奴踏足中原半步。” 这是扶苏向普天之下宣告的决心, 王平则悄然南下,统率百越精锐部队,逐渐淡出世人的视线。 大秦四大主力军团中,除去最强大的三大军团遵循始皇旨意隐匿世间, 剩下的仅胡亥掌控的二十万骊山刑徒军,他们只负责修建始皇陵寝,不仅无战力,且对胡亥命令并不服从。 这样一来,胡亥的地位被李斯、赵高架空。 整个大秦帝国,沦为赵高、李斯权斗的舞台。 正如秦天所言,胡亥登基后,统治残暴无度, 更确切地说,他在赵高的威逼下,开始大规模铲除异己力量。 其中,有多少屠杀是受人胁迫,又有多少出自他内心的不满,实难定论。 自古以来,人们总认为:帝王决策从无错误,错的总是围绕在他身边的奸佞小人。 如今,由于始皇帝的遗诏,李斯行事更有依仗,未像史书记载那样迅速遭赵高排挤。 然而,朝廷内的政治斗争其激烈程度,比起真实的战场并无逊色。 彼此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加速了大秦衰亡的步伐。 众人忙于权力争斗,无人关心民间疾苦,官僚腐败,国家体制彻底崩溃。 当李斯和赵高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时,局势已失控。 冲突不断升级,已非他们所能驾驭。 当起义军兵临咸阳城下时,两人竟同时舍弃胡亥,各自逃命。 胡亥虽暴虐,却非愚钝之辈,自觉无力回天,遂选择了自杀,保留了一份尊严的死法。 大秦灭亡后不久,刘邦和项羽的时代接踵而至, 然而,无人知晓扶苏及大明诸多将领的下落。 大秦的灭亡过程如此轻易,简单到令人难以置信。 但现实就是这样,争夺天下的两者并无余力去探究失踪者的去向, 只要他们不影响自己逐鹿中原,一切皆可忽略。 …… 封印嬴政后,秦天并未立刻返回洞府, 他感知到红尘炼心的机缘就在大秦乱世之中,于是孤身步入凡尘。 战争残酷无情,带给人们的只有无尽痛苦。 行走在大秦的土地上,目睹那一幕幕战火纷飞,秦天连连叹息。 这场战争或许能决出胜负,但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始终是输家。 他们失去了亲人,家园破碎,骨肉分离, 换来的究竟是什么?还有多少人记得他们的牺牲与奉献? 乱世之中,人命轻贱如草,令秦天尤为痛心的是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孤儿。 这些孩子甚至没有成为战争炮灰的机会,尽管他们是国家、民族的未来希望。 秦天终于领悟到,为何自己的劫难会降临在大秦末年的乱世之中。 因为他有能力救助这些孩子,甚至可能阻止这种状况的发生。 但他选择遵循天道,顺应世界的进程,放弃干预大秦的命运。 这在其道心上留下了一片阴影。 于是,在这乱世的大秦年间,秦天秘密创办了一家孤儿院, 凡是饥寒交迫,甚至落入人贩之手的孩童,只要秦天遇见,就会竭力救下一个。 数年间,孤儿院收容了几十名孩童。 秦天并非无力拯救更多,而是许多孩子因身处乱世,对成年人充满警惕,不愿轻易信任他人。 即便秦天展现出超凡之处,孩子们依然难以打开心扉。 因此,秦天能做的,仅仅是提供温饱,顺便传授一些强身健体的法术,延长他们的生存时间。 数年间,他收获了几十名真心信任并愿意跟随他的孩子。 秦天并未溺爱这些孩子,教导他们唯有劳动才有收获,想要得到食物就得自己努力。 在他的保护下,他们在乱世中辟出一片净土,耕作农田。 闲暇时,他教孩子们识字读书,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若有天赋出众者,秦天也不吝啬引领他们踏上修仙之路。 可惜的是,这群孩子中并未出现极具天资者,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也只是习得了秦天的一些基础皮毛。 在秦天看来,这与街头杂耍技艺并无本质区别。 大秦灭亡的时间较预想提前了两年,而刘邦、项羽之间的战争,却因种种原因延长了三年。 在这十数年里,秦天陆续送别了孤儿院中的孩童。 到后来,孤儿院几乎没有新增的孩子, 并非秦天放弃,而是战争发展至此,没有成人的庇护,孩子几乎无法存活。 在教育这些孩子的同时,秦天渐渐驱散了心中的心魔。 这件事真的应由他承担责任吗? 实际上并非如此,应当受到谴责的是制造乱世的权贵,而非未能救下所有孩子的秦天。 送走最后一名孩子后,秦天离开了孤儿院,独身返回山中闭关。 此刻,大秦对他而言,已然无关紧要。 他开始专心在山中闭关修炼。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大秦在起义军的攻势下走向终结,项羽与刘邦争夺天下,最终刘邦胜出,建立了汉朝。 中华大地自此翻开新篇章。 一切正如史书记载,除了些许细节的变化,以及几位未曾记载在历史长河中的人物之外,别无二致。 山中无岁月,秦天闭关修炼,再度睁眼时,已不知过去多久。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丹田内真气涌动,发现自身的修为又有所提升。 正如他预料,他的劫难,确实隐藏在大秦的乱世之中。 在乱世中,他见证了无数悲欢离合,看到了人性深处的诸多丑陋。 有时他会思索,如果当初他插手,大秦是否会苟延残喘? 这乱世的黎民百姓,是否会少受些苦难? 成大事者需兼济天下,当你清楚自身能力,认识到能做什么时,容易将人间悲剧归咎于自身。 这并非圣母心泛滥,也不是毫无意义的感怀哀愁, 这种与受苦者共鸣的 晨曦万丈,绵延不绝。 天宇间,众多飞鸟纷纭朝向同一方位疾飞而去。 此刻,无论是雄鹰抑或小鸟,即使是昔日的生死仇敌,在此刻也都摒弃一切,竭力朝同一目标飞翔。 这群鸟类愈聚愈多,转瞬之间已然汇聚成一大片,远远望去,宛如一团乌云自九天降临! 秦天向前迈出一步,大地震动,江海之内,波涛汹涌起伏。 一道无形的涟漪以秦天为核心向外扩散开去。 众人仿佛目睹一位仙人凌空升起,再度凝视,却仅剩漫天霞光,再无法窥见其它事物。 仿佛除了霞光皆为虚幻一般! 原本严冬时节,万物衰败,群山已然一片枯黄。 然而秦天显现的短暂瞬间,鲜花竞相绽放,绿叶蓬勃生长,竟是一派生机盎然、百鸟争鸣的景象。 那无形的力量所触及之处,植被繁茂丛生。 农作物在短时间内迅速完成了整年所需的生长周期,每株植株上挂满了丰满的果实。 无需旁人动手采摘,那果树上的果实在熟透之后自行坠地,芬芳四溢。 凡有走兽受此波动影响,双目闪烁灵动之色,欢快地嘶鸣几声,亦纷纷朝着秦天所在方向奔跑而来。 “似是过于欢愉了。” 秦天心意微动,轻轻挥手间,原本足以引发巨大灾难的海啸洪水瞬间消逝于无形。 尽管那天道气息对他来说轻如鸿毛,但对世界而言却沉重无比。 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气息痕迹,秦天指尖在其上轻轻点触两下,云雾在他手腕上流转变幻,不久后便凝聚沉淀。 一只白玉手镯悄然挂在了秦天左腕之上。 噌! 方圆千里范围内的所有生物仿佛隐约发出一阵欢呼,使人不禁心生喜悦,仿佛有某种新生命在此刻诞生。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份由衷的欢喜! 秦天伸出手来,轻易地将那只手镯摘下,置于阳光之下,细致入微地鉴赏起来。 这只手镯看似纤弱,实则坚不可摧,其重堪比千钧。 这堪称他在修行历程中获取的第一件法宝级的存在。 面对敌人时,他只需将手腕上的玉镯摘下,轻轻抛出,无论何种强敌,都无法抵挡天道之力的威压。 可谓擦之即损,触之即亡。 然而,这只手镯的最大妙用在于它能让秦天时刻沐浴在天道气息的滋养之中,从而加速他对天道的理解与感悟。 仰首望天,秦天默然无语,嘴角却勾勒出一抹微笑。 这股气息突兀显现,秦天尚且不明其中缘由。 但他坚信,此事虽非绝对的好事,但也并非坏事。 或许天道并无自我意识,但它自有其本能。 冥冥之中,或是感知到了什么变故,才将自身的一丝气息,或者说是一种……化身,赋予了秦天。 秦天并未对此表示抗拒,拥有这一缕气息后,他的修行路途无疑将更为顺畅。 随心而行,属于他的终究会来到他手中,不属于他的,他人也无法硬生生地塞给他。 即便天道也不行! 秦天自有他的自信与底气。" 拍了拍衣袍,秦天稳稳地走出洞府,一步步走下山去。 “不知已过多少岁月,且去看看如今是何等年代。” …… 与此同时,山下的许多人也目睹了这奇特壮观的景象。 琅琊县不过是边境线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 此处并无任何值得关注的特点,亦非重要的战略要地,即使是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匈奴,也极少关注此地。 只有在冬季极端寒冷时,草原上的牛羊因饥寒交迫大量死亡,导致匈奴物资匮乏之际,才偶尔有零星的匈奴骑兵流窜至此劫掠一番。 因此,这座小县城历来都保持着相当的安宁。 但此刻,这个平静了几十载的小城,却因异象的发生而变得沸腾起来。 “快看快看,你们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彩虹吗?” “不对,不像彩虹,哪有如此炫目又奇异的!” 山脚下的几名猎户对着天空中的斑斓彩带议论纷纷。 有人为了看得更真切,甚至攀上了树枝顶端,只为离那彩带更近一些。 “这玩意儿……恐怕有几百里长吧?” 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惊讶不已,低声自语。 当县令得到消息时,城内早已挤满了俯首跪拜的人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也太骇人了!” 一群人相互搀扶着,如同逃离般离开了大山。 “平时这些家伙狡猾得很,难得一见,这要是趁机捉住几个,这次岂不是发大财了?” 正当他们因天空的奇观惊叹不已,甚至感到恐惧时,一名猎户突然战栗着拉扯身边同伴的衣袖。 环顾周遭的丛林,他们意识到今日狩猎怕是无法进行了,倒不如早早回家。 老李确实曾当过兵,他还曾在遥远的地方遥遥瞻仰过秦始皇的身影。 “很难说得准啊……” “不过都是一群畜生,竟然也开始模仿起人来了!” 他们仿佛在庆祝某个伟大生命的诞生一般。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啊!要是能捉住一只活的,那能卖多少钱呐!” 然而他身边的同伴早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味地拽着他的衣服。 近年来,边境地区相对太平。 第91章 天道显现! 一名猎户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 即便是在村里那些年至古稀的老人中,只怕也无人曾见识过如此奇异的现象。 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他便将这些经历当作故事加以修饰,讲述给孩子们听。 “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天上那霞光,所以这些动物才……” 那只兔子极为机警,在地上蹬了几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恍惚间,几名猎户也被旁边的人拽倒在地。 望着远方天际那渐渐消散的霞光,老李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困惑与震撼。 这些猎户依靠山林生活,以狩猎为生,时常上山捕猎些野味贴补家用。 食草动物与食肉动物和睦共处,互不侵犯。 随着同伴惊惧的目光向上望去,猎户发现头顶不知何时悬停了一头猛虎。 他甚至能嗅到那老虎口中的恶臭气味,一滴涎水沿着老虎的嘴角缓缓滴落在他的肩头。 他感觉自己的头顶,似乎笼罩着一道巨大的阴影。 迷茫之中,几人也开始屈膝跪拜。 他们未曾料想,自己竟也有机会亲眼见证老李所述的那种景象。 “喂,你们不动手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于是他顺应内心的抉择,慢慢松开了那狍子身上的束缚绳索。 在村民眼中,老李阅历丰富,曾南征北战,是个见识广博之人。 讲得次数多了,时间久了,连老李自己也逐渐开始怀疑,是否自己当时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同伴似乎对有人打断自己欣赏这毕生难得一见的美景略感不满。 一名颈戴兽皮的猎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霞光,顿时豁然开朗。 “放……放开它们……” 长期在山中狩猎锻炼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如果不立即采取行动,今天恐怕就要葬 当时他还稚嫩,尚未能理解当初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李头的来历已成谜团,村里人仅知晓这位老人现身此处时,年纪已在四旬开外。 不久后,那只老虎带着眷恋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天下安定下来后,他的生活也随之好转。 猎户的手臂瞬间僵住,他停止了手中的劳作,慢慢回过头,只见伙伴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在老李迁入这个村落时,如今的几位猎户尚不过是围着老李嬉戏打闹的孩子,时常取笑他脸上的疤痕。 “难道……我们是不是碰上了什么奇异之事?” 回到村子后,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前往村北找老李头探问详情。 尽管多数人会嗤笑他说的像是痴人说梦,认为那只是以谣言为基础的无稽之谈。 在三十里开外的县城之内, 猎户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猜测。 “看什么看?”伙伴不满地移开了视线。 山脚下的那个小山村,因岁月流转,其确切起源已无法追溯。 猎户屏息凝神,只能默默目送那老虎渐行渐远。 气氛在这一刻胶着,老虎并未采取进一步行动,猎户同样不敢轻易挪动分毫。 “仙人现世啦!仙人现世啦!” 他自八岁跟随父亲在山中谋生以来,几十年的人生中,从未目睹过如此奇特的景象! 不仅如此,他甚至是听都未曾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他不明所以,为何内心会产生这样的奇特想法。 “莫非……是真的?” …… 猎户在心底暗自咒骂一声,却没有勇气直接说出声来。 “啥?干啥去?” 老李面对嘲笑并不动怒,后来经过一系列变故,他收了这几个孩子为徒,传授他们在山中生存的技能。 只是后来,他曾向人讲述,秦始皇确实寻到了仙人,并且他也亲眼见证了仙人现世的壮美景象。 尤为神奇的是,所有动物均朝着同一方向低头前进,仿佛在履行某种神圣的朝拜仪式。 正如他所推测的那样,这些动物对他接近并无任何反应,即便他的手触摸到它们的身体,它们亦未反抗。 老李嘟囔抱怨着走出门来。 突然间,一人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叩头不止。 然而,老李永远不会忘记,在他还是小李时,无意间瞥见的那一幕惊艳景象。 甚至有人早在此前,已屈膝跪倒,开始虔诚祈祷。 “不清楚,从未听说!” 尽管曾经历过战争洗礼,老李脾气温燥,但为人却相当不错。 一头老虎怎可能表现出如此人性化的情感? 但观察越久,他越发觉得这只老虎似是在犹豫不决。 狍子晃晃悠悠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动物们的行列。 “看……看那边……” 然而后来从只言片语中,他推断,也许是当时的秦始皇暴虐无道,所以仙人才不愿相助吧? 用余光扫视四周,发现周围的动物也都停下脚步,紧紧盯着他。 可以说,整个村子里的猎户都从老李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令猎户惊讶的是,他竟然从猛虎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轻蔑的表情。 可那猛虎似乎仍保持着警惕状态,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肩头的兔子取下,一同放在地上。 安静至极,除了蹄爪踩踏落叶的声音,再无一只动物发出鸣叫。 “老李?老李你在不在家啊?” 老虎张了张嘴,胡须微微颤动。 因为紧邻边疆,这里的居民堪称战斗民族,即使是一个小山村的百姓,也异常勇猛,充满武勇之气。 尤其是那些来自草原的牧民,更是纷纷下跪,口中不断高呼着什么。 即使是村长,遇到棘手问题,也会去向老李头请教。 “看见了吗,你们都看见了吧?”老李眼中泛着泪花,坚定地说:“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当年真的见过仙人!” 尽管偶尔有匈奴骑兵前来骚扰,但村子通常都能安然无恙。 后来兜兜转转,他不知经历了什么,天下动荡不安,随领军征战数场,最终落败而归。 当他看清周围的场景时,整个人寒毛直竖,四肢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平日里藏匿最深的猎物们,此刻纷纷走出隐蔽处。 此刻,村子里的人们看到外面的奇异景象,纷纷聚拢在一起。 “这简直是遇到了怪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参军时还是个愣头青,对外界的万事万物充满了好奇。 历经二三十年的流离失所,他最终在这个小山村安顿下来。 看到天空中那绝美的景象,老李坚信,那必然是仙人降临! 老李身后,几位猎户面面相觑。 后来,他成了逃兵,成了流浪者。 今天在山中遇见如此奇观,几人认为老李头见识广博,或许对此有所了解。 看到老李如此激动,跪地欢呼的样子,众人似乎也意识到其中的含义。 直到他放下身上携带的动物,那猛虎才终于有所放松。 他全然不顾同伴的提醒,兀自忙碌着。 因此,老李可以说是他们半个师傅了。 若不尽快查明真相,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怎样诡异的事情。 他们从未想过,小时候听老李讲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竟然都是真实的。 老李是否真的见过仙人?时光荏苒,或许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那些性情温和的动物安静无声,反而是那些食肉动物,比如狼、老虎等,显得颇为烦躁不安。 他真担心这些动物能听懂自己的话语,然后转头将自己咬死。 县令略通一些匈奴语,依稀能辨识这些人呼唤的是他们所信仰的神只名字。 “自天而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汉朝虽推翻了秦朝的暴政,声称承袭秦朝体制,革除秦朝弊端, 但实际上,后世无数出土文物显示,汉朝似乎并没有真正革除多少秦朝的弊病。 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军事方面,汉朝几乎全套复制了秦朝的制度。 因此,论对历史的贡献,秦朝与汉朝相比,并没有太大差距。 郡县制,同样是汉朝沿袭自秦朝的一项制度。 而在这一制度下,县是最基础的行政单位。 秦朝规定每县人口达到一万户,而汉朝则改为百里设县,人口密集之处,不足百里也可设县;人口稀疏之处,一县的辖区面积可能远超百里。 这无疑是一种换汤不换药的做法。 琅琊县的县令可谓运气不佳,因得罪朝廷权贵,被贬谪至此。 而琅琊县的位置极为尴尬。 从人口数量来看,全县人口或许还未满一万户。 从行政管辖地域上看,整个县的地域范围大约只有一百多里。 甚至县城的繁华程度,大致只有普通县城的一半大小,若是置于后世,顶多算是一座小镇。 整个县城,居住的人口不过数千户。 这么狭小的地方,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全城。 作为县令的赵平,竟然成为全城最后一个获知此事的人,实在颇具讽刺意味。 深知自己得罪权贵,这辈子再无翻身之日,赵平选择了躺平生活。 尽管此地位于边疆附近,但若真有战事,这个荒僻之地也不会受到波及,因此赵平并不为此忧虑。" 尽管选择躺平,但他心中仍保留着一丝正义感,不至于对治下的百姓过于严苛。 一旦被人抓住把柄,恐怕连这县令的职位都无法保全。 正当他认为自己将在这样一个偏远之地终老之时,有人告诉他仙人现世的消息! 他的首个念头无疑是认定那人胡言乱语,然而在看见下属们言辞确凿,仿佛真有此事般,他最初并未太在意。 然而当他跨出门槛,步入熙攘的街头,目睹那漫天如朝霞般的光晖以及犹如黑云翻滚般翱翔的群鸟时,他顿感自己仿佛陷入了疯狂。 “难道……真的有仙人现世不成?” 赵平心头疑窦丛生。 此生他从未遇见过如此奇异景象,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凝视远方霞光良久,突然灵光一闪。 这岂非正是他重返长安的最佳时机? 不论是否真有仙人降临尘世,当前他首要之事,便是亲身赴那座山中探寻真相! 若真有仙人现世,那自然再好不过,届时只需向长安禀报,后续…… 赵平拭了拭嘴角的唾沫,若能得到仙人些许恩赐,那…… 想到这里,赵平已然激动得难以自持。 退一步讲,即使并无仙人,这样的奇观也必然是吉祥之兆! 这可是实实在在、众人皆可作证的吉祥征兆,是众多百姓亲眼目睹的真实奇观! 届时呈报给长安,或许皇上龙颜大悦,就会恢复自己的官职了呢! 念及此处,赵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当下便集结人马,预备深入那片崇山峻岭中一探究竟。 未曾料到,他刚提出要前往那座大山,就有无数人纷纷萌生退意。 “那可是仙人啊!会不会触怒仙人呢!” “真的要去吗?万一丢了性命怎么办!” 赵平心底暗骂这些人愚不可及。 “那可是仙人!仙人怎会轻易伤人呢!” “再说,还不确定是否有仙人呢!也许仙人早已离去,届时我们若能沾染一点仙气……” 赵平脸上洋溢着憧憬:“别说延年益寿了,恐怕还能长生不老、力大无穷啊!” “听说仙人乃是以风为食,饮水漱口,不屑凡间食物,或许见到金银珠宝还会觉得污了眼睛,随手就赠予我们了呢!” 赵平竭尽全力煽动人心,最终说服了一队人随他一同前往那深山中探寻真相。 如果他乐意,完全可以下令强迫这些人跟随,但他为了让更多人敢于面对奇观冒险,不惜花费大量口舌说服。 目的很简单,见证者越多,越能证明他所言属实。 此外,人多了,也可能相应地降低风险系数。 毕竟法不责众,倘若神仙真的降罪,这么多人一同前往,神仙想必也不会轻易造下杀孽,将他们都灭了吧? 人多势众,他才更有信心,此次出行方能有所斩获。 赵平并不担忧有人私藏了什么宝贝。 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谁能得了什么好东西还能藏得住呢? 绝对藏不住! 因此赵平很是安心。 见县令大人领着一群人在山中穿梭,其余人也开始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 县令大人说得没错,就算什么都得不到,单单是去感受一下仙气,或许就能延年益寿、强壮体魄呢! 再者,县令大人也没阻止其他人同去嘛! 在赵平率队进入深山不久后,不少群众也紧随其后,朝着那座大山进发。 抵达山脚时,赵平向当地猎户和村民打听了情况,果然得到了期待的答案。 他甚至还找到了几位奇观发生时正在山上的猎户。 赵平将他们唤来,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几位猎户哪曾经历过这般奇景,瞬间激动不已,犹如竹筒倒豆子般倾诉了他们的所见所闻。 县令大人对他们而言,乃是平生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如今能与这样的人物交谈,他们怎会不激动万分? 第92章 这完全背离了天道的初衷 听闻几人并未深入探索,县令脸上不禁掠过一丝失落。 但他仍命人将他们带上。 他们毕竟是猎户,对这片深山颇为熟悉,如果没有他们引路,这些人很可能在这大山中迷失方向。 几位猎户显然有些迟疑。 县令察觉到这一点,便采取了极为温和的劝导方式。 他知道,这次进山还需依赖这些猎户才能顺利归来。 若把他们逼急了,将自己等人扔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中,仅凭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走出这座山。 对待权贵要有礼而不谄媚,对待平民百姓也不能傲慢无礼,这样才能在用到他们时,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效力。 这是赵平自我总结的处世哲学。 总之,在赵平一番游说下,几位猎户最终同意引领他们进山。 但他们声明,不敢冒犯仙人清修,只能带他们到达离奇观最近的地方,然后在那里等候他们回来。 谁也不愿平白无故丢掉性命。 但他们保证,既然把他们带进去,也一定能带他们出来。 总之,一行人最后携手深入大山腹地,怀揣着虚幻而又坚定的信念,去寻觅那个未知真假的仙人踪迹。 ……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向前追溯一些。 秦天离开洞府后,感应着周遭跳跃灵动的灵气,体内气海动荡不止。 前行仅仅几步,他便不得不驻足调整,因为气息的变化过于迅猛,让他暂时无法压制住体内涌动的灵气,从而引发了外界种种异象。 过了许久,秦天体内的灵气终于归于平稳,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现在的修为境界,秦天很难界定。 也许是仍旧停留在炼气期,也许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看,他已经达到了金丹后期的程度。 本质上他还是原来的他,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对天地法则的理解加深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更加透彻。 待秦天心境恢复平静时,却发现头顶之上出现了诸多异象。 其中部分是他自身引发的,但更多的,则是由他手腕上那缕天道气息降临时触发的奇妙景象。 秦天原本可以挥手拂去这些异象,但体会到天道气息的情感波动,他并未这样做。 的确,他手腕上的这缕天道气息具备自己的情感与意志,它给予秦天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亲昵依恋的小猫或小狗,换言之,秦天觉得自己像是在饲养一只宠物。 想到这里,秦天不禁微微一笑。 提及宠物,只怕世上无人能像他一样,拥有一只天道级别的宠物吧? 天道气息感知到秦天的想法似乎也表现出欣喜之情。 “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竟然愿意成为我的宠物啊!”秦天思索了一下:“既然如此,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了。” “看你全身洁白无瑕,就叫你……小白好了。” 秦天笑着摇头:“开玩笑的,叫你……” 话音未落,他便从手腕上传来一阵焦急的情绪波动。 “什么?你说什么?你真的喜欢叫小白这个名字?” 感受到小白传递过来的真切欢喜,秦天在修行以来首次体验到了一种无语的情绪。 “你……好吧,你喜欢就好。” “小白,那就叫小白吧。”秦天略显无奈地道。 尽管多了一个名叫小白的“宠物”显得有些奇特,但出关后的喜悦仍然让秦天倍感兴奋。 虽然不清楚过去了多久,但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感受到外界活跃的灵气,秦天心情自然大好。 长时间未进食,出关之后,秦天竟然对世俗的食物产生了一丝怀念。 事实上,这个时代并不存在丰富多样的美食,秦天在俗世中所能品尝到的美味也非常有限。 无论是酱油还是其他任何调料,这个时代都尚未出现。 即使是烤肉,因缺乏调味品的腌制,口感也相对一般。 毕竟未经后世精心培育筛选,这个时代的家畜肉质普遍不佳。 然而,并非完全没有让秦天满意的食物。 这个时代没有任何环境污染,很多野生果实天生就十分美味。 当然,丰富的甜味在这个时代是稀罕之物,那些酸甜可口的果子,大多是未经人类长期驯化改良的结果。 正当秦天打算下山找些果子解馋之际,他愕然发现,或许是因为天道气息的泄露,丛林中的众多禽兽纷至沓来。 它们或是渴望接近天道的气息,或是出于保护天道的目的,又或者有其他原因…… 总之,无数生灵不约而同地聚集而来。 仅在秦天视线所及之处,已是数不尽的生物。 最先抵达,且位于最前列的,自然是各类猛兽,作为食肉动物,它们自然而然占据了最前方的位置。 后面则是各种食草动物。 而在最前端傲然站立的,是一只极其华美的斑斓猛虎。 秦天虽然对动物世界不太通晓,但他愈看愈觉得这头猛虎犹如曾在现代早已消失的东北虎再现! 这猛虎长得极为俊美,皮毛光洁如镜,秦天一眼看去,心头立刻浮现出“斑斓猛虎”四个形容词。 “真是威猛的老虎!”秦天不禁赞道:“确实是威震山林的霸主!” “恐怕你就是这山中的绝对统治者吧!” 若山脚下的猎人们遇见此虎,定会立即辨识出,这正是让他们惶恐不安的那只巨虎! 此刻,周围的飞禽走兽似是感应到了秦天腕间流淌的天道气息,竟纷纷显露出躁动不安。 感受到外界环境的变化,秦天腕上的小白也非安分守己。 在其摇曳之间,它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波动。 接触到这股波动的动物们顿时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些生灵在感知到秦天诞生的同时便蜂拥而至以示庆祝,小白自然也要有所回馈,以此彰显它的公正之道。 的确,这是小白展现其公正与关爱的独特方式之一。 既然他们能来到此处,已足以证明他们的幸运,证明他们的智慧非凡。 而天道,从来都不吝啬于这份微小的恩宠。 受到那波动洗礼的动物们,眼睛突然变得迷离恍惚,随后又焕发出灵动之色。 显然,他们也领悟到了某种奥秘! 对于生命而言,尤其是一个种族来说,最为关键的是什么? 不是锐利的爪牙,不是磅礴的力量,也不是抵御寒冷的皮毛,而是智慧。 强健的体魄只能确保个体的生存,而且你无法预知世上是否存在着更为强大的生物。 然而,智慧,可以积累传承的智慧,才是种族得以延续的关键。 即便对于修真者而言,再出众的修炼资质,也无法比拟洞悉世间万象的智慧重要。 别说那些缺乏智慧、仅依赖本能行动的野兽,即便是人类,想步入修真之路也是难上加难。 多数人穷极一生,可能连修真大门的方向都无法找到。 但在天道恩泽的沐浴下,这些生灵竟然开启了灵智,甚至萌生出一丝踏上修真之路的可能性。 尽管对于他们短暂的生命和艰难的生存环境而言,这个可能性近乎渺茫,但他们至少明白了修真大门的方向所在。 然而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比那些身处人类权力顶峰,苦苦追寻长生却不可得的皇者还要幸运。 因为这些站在人类权势巅峰,竭力追求永生却始终无缘的人类皇者,这一生都无法窥见修真大门的位置。 那东北虎看向秦天的眼神骤然变化。" 它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来到这里,更不知自己来此的目的何在。 但在获得智慧之后,它突然醒悟了。 它发现秦天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极其诱人,弥漫开来,让它垂涎欲滴。 在获取智慧之前,兽性的本能告诉它,这个人不可招惹,于是它摆出一副敬服的样子。 但在获得智慧之后,它逐渐解读出那香气背后的深意。 秦天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香味……若能尝上一口,说不定就能立地成仙! 尽管它那尚未开发的大脑尚无法理解成仙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普通野兽看来,秦天身上流露出的威压令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在开启灵智、有望踏上修行道路的野兽眼中,秦天却是世间罕见的美味佳肴。 倘若它们全无智慧,兽性本能会让它们安分守己,不敢冒犯。 若它们真的踏上了修炼正途,遵循天道,只要不是走偏门左道,自然也不会对秦天产生什么歹念。 可恰恰是这只老虎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刚刚触及灵智边缘,加上它原本就颇为聪明,诸多因素交织在一起,竟使其心中滋生出不应有的邪念! “吃了这个人!”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如同附骨之蛆般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蔓延。 东北虎双眼变得血红,全身上下释放出的气息也开始变得狂暴不堪。 原本就实力不凡的它,一旦陷入狂怒状态,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就足以震慑住周围的弱小动物。 看见周围的小动物纷纷畏惧地远离自己,东北虎那张猫脸上竟悄然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 仿佛这种威猛气势让它感到十分满足。 很快,它的注意力重新聚焦到秦天身上。 口中流出的唾液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散发着一阵令人作呕的腥味。 一些体质虚弱的生物仅仅闻到这股味道便觉得头晕目眩! “真是厉害的猛虎。”秦天略感惊讶地说。 “还未真正踏足修行,便已有如此神奇表现,若不妥善调教,只怕留你不得!” 这只老虎还未正式踏入修行门槛就有如此神奇特性,假以时日真的修行有成,想必神通广大。 而这样的生物如果不学会自律,只怕会对整个世界构成祸患! 食肉生物本就凶猛,源自基因深处狩猎的野性使他们在踏上修行之路后更容易选择掠夺他人以壮大自身。 简单来说,相比于秦天这般约束自我、修身养性的修行方式,他们更倾向于通过吞食其他生物的血肉来提升自我力量。 这类修行者,修为越高,对世界的破坏也就越大。 这完全背离了天道的初衷。 察觉到小白传递过来的不满和厌恶情绪,秦天微微一笑,安抚了小白一番。 “安心,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的!” 审视着整个兽群,或许其中会有个别动物能够打破自身生物基因的桎梏,活得更长久,或变得更强大。 除去眼前的猛虎,其它动物真正踏上修行道路的可能性可谓微乎其微。 嘴上虽这么说,但秦天并未采取行动。 他饶有兴趣地凝视着这只东北虎,想要看看它接下来会怎么做。 东北虎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此刻仍然紧紧盯着秦天。 它从秦天身上感受到了一波接一波的威胁,这让它不敢轻易行动。 但口中传来的饥饿感,却让它难以抑制冲动。 本能驱使它尽快屈服,但新获得的智慧却不断撩拨着它的神经,让它扑过去,狠猛地撕裂对方喉咙,畅饮热血! 秦天身上的气息在慢慢收敛,不久便恢复到了普通人一样的状态。 如今东北虎在秦天身上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威胁,若是在以往,只怕早就发起攻击了。 但现在,它毕竟拥有了智慧,觉察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威胁感消失了,它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变得更加警戒! 秦天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烈。 东北虎死死盯着秦天,背部的毛发犹如尖刺般根根直立,直指蓝天。 它的脊背几乎弯成了弓状,这是猫科动物高度警惕的表现。 片刻之后,东北虎突然平静下来。 它竟然微微低头,先前炸起的毛发也平复下去。 这只东北虎温顺地走到秦天面前,低下头,袒露出自己的腹部。 这是臣服的标志,意味着它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生死交付给秦天掌管。 秦天低头看着这只大猫,无奈地笑了笑。 他亲昵地抚摸着东北虎的头部:“你这小家伙,倒也算得上机智聪明,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摸了摸东北虎的颈部,看到对方脸上展现出享受的表情,秦天才体会到为何后世人如此热衷于撸猫撸狗。 这种毛茸茸的触感,确实能带给人心灵上的愉悦。 看到东北虎温顺的样子,秦天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一笑,他刻意隐藏的气息瞬间爆发出来。 源于血脉深处的威压瞬息间遍布四周。 众多豺狼虎豹纷纷低下头颅,表示臣服。 除却脚下的东北虎,其余动物眼中更多的是懵懂,它们的智慧并不多。 除了这些小型动物之外,还有更多振翅翱翔足以遮天蔽日的飞鸟。 相比动物,飞鸟的脑容量更小,但它们似乎更显得聪明伶俐。 一些胆子较大的,甚至主动飞到秦天身边,有几个甚至还停落在秦天肩头。 秦天分辨不出这是何种鸟类,或许是在历史长河中默默灭绝的某个族群。 但这些小鸟眼中闪烁着灵动之光,羽翼更是绚丽多彩,让人一看便心生喜爱之情。 秦天用手轻轻逗弄了几只小鸟,忽感心情格外舒畅。 “去吧,帮我找些果实或其他食物来。” 第93章 眼前所发生的场景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 秦天手指轻轻抚过这些小鸟的身体,一道灵气注入它们体内。 凭借这道灵气,它们的寿命将远远超过同类,甚至有可能成为族群中的领袖也未可知。 公平交易,既然请别人帮忙,自然要给予相应的回报。 低头看向东北虎眼中充满期待的目光,秦天禁不住微微一笑。 “你也去吧,带着这些小家伙们一起。” “但是……” 秦天补充道:“切勿滥杀无辜,我只要一些水果就行了。” 环顾四周,秦天注意到了几只毛皮亮丽的小猴子。 挥手示意,那几只小猴子迅速欢快地聚拢过来。 “让这些小家伙陪同你,它们的存在会让事情便捷不少。” 听到这话,那些小猴子立刻兴奋异常,毫不犹豫地攀爬上东北虎的背部,直至坐上其头顶。 显然,东北虎对于这些小猴子的大胆举动颇为不满。 它摆了摆头,试图摆脱身上的小乘客,然而,无论怎样摇晃,那些小猴子却紧紧抓着它的毛发,坚决不肯滑落。 这让东北虎略显烦躁。 “好了好了,回来我会给你更多补偿,别再生气了。” 听到这样的承诺,东北虎才微微颔首,停止了挣扎动作。 秦天对此情景暗自发笑。 他轻易看出,这东北虎其实就是在故意撒娇,若不如此,又怎能获取他更多的关注呢! 尽管动物的这种小心思一眼就能看穿,但他并不反感东北虎那种看似狡黠、实则纯真至极的小算盘。 相较于人类,动物确实更为简单淳朴。 “去吧去吧,我会在这里等待你们归来。” 接到命令后,东北虎突然仰天长啸,周围的动物们随之呼应,纷纷站立起来。 它背上的小猴子们同样欢腾不已,吱吱喳喳地叫唤着,得意洋洋地坐在东北虎头顶,指挥着其他动物陆续离开。 碰到有些不愿起身的动物,它们还会跃下虎背,拍打那些小动物一下,催促它们赶快行动。 在它们的督促下,那些原本不愿离开的动物们虽不情愿,但也只得起身跟随。 秦天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好笑,这些小猴子真是既顽皮又惹人喜爱。 “好了,不必强求,尽快去尽快回。” 小猴子们听罢,便不再过分催促那些恋栈不去的动物,但在经过它们身旁时,还是会忍不住伸出舌头做个鬼脸,或者啐一口以示不满。 秦天能够揣摩出那些不愿移动的动物的心思。 它们并无复杂想法,更多的是遵循本能行事。 它们觉得待在秦天身边很舒适,渴望更多地吸取秦天身上的气息,认为这对它们有益,所以才不愿离去。 然而它们不知晓的是,若此刻启程,不久后将迎来更大的机遇。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有所得必有所失。 秦天对此并不在意,虽然仅通过接触自己身边的灵气,这些动物就能受益匪浅,但相比之下,他给予的奖赏远胜于此。 他也不介意让这些动物获得些许好处,毕竟它们大多数是因为受到小白的吸引而来,真正因他本人而来的并不多。 既然自己接纳了小白,自然也要承受小白所带来的因果。 它们通过汲取灵气所获得的好处,实际上是秦天替代小白做出的奖赏,是对它们膜拜行为的回馈。 那些羽毛鲜艳的小鸟在空中翱翔,一旦发现果实就会降低飞行高度,发出几声啼鸣作为指引。 小猴子听见鸣叫声,就会抬头四顾,找到果实后便驱赶身下的动物向那棵果树靠近。 到达果树下后,它们迅速爬到树上,左闻右嗅,甚至还亲自摘下果实品尝一番。 只有确认满意的果实,它们才会迅速滑下树来,落在动物头上,然后继续这一循环过程。 这些鸟兽之间配合默契,一时之间形成一幅和谐的画面。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无疑是走在最前方的东北虎以及那几只毛色闪现金色光泽的小猴子。 当其他动物收集到一批果实后,会将它们呈递到虎猴面前,先是经由东北虎筛选一次,再由那些小猴子精细筛选一次。 双方都满意的果实,才会被小猴子满心欢喜地收入怀中,预备带给秦天。 奇特的是,其中一只小猴子竟用草绳和叶子编成了几个小巧的包裹。 每只小猴子分得一个,经过层层筛选的果实最后才能被放入那个微小的包裹内。 至于剩下的果实,则自然而然地分给了其他动物享用。 一些无法直接帮忙的小动物,如兔子、狐狸等,则会忙碌地挑选出自己眼中最美的草叶花朵。 一旦找到心仪的,它们就会含在口中,紧随在老虎身后亦步亦趋。 每一只动物都在竭尽全力为秦天准备礼物。 …… 赵平刚踏入山林不久,便听见山顶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顿时后背冷汗淋漓,湿透了衣衫。 “这声音……” “是老虎吗?” 赵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双腿发软,几乎想要拔腿逃走。 他此次带来的队伍人数不多,虽然个个装备齐全,但对付流民或许还可以,真要面对猛兽的话... 恐怕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都不够猛兽塞牙缝的! 身为领队的赵平都有了退缩之意,更不用说其他队员了。 即使是习惯了丛林生活的猎户,即使他们见过各种猛兽,此刻也不敢再向前行进。 谁敢保证那些虎豹是否已经饱餐一顿了呢? “大人,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先撤回去,多召集些人手再来?”" “对啊,多找些精兵强将,不然碰上猛兽,我们这几个人哪能是对手啊!” 赵平陷入了纠结。 回去吧,他又有些不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能预料还有没有下次? 倘若空手而归,对人说这里有祥瑞出现,恐怕只会被人当作溜须拍马的骗子。 世上那么多祥瑞现象,那么多传说故事,又有多少是真的?还不是人们臆造出来诓骗世人的? 但如今这实实在在的仙境出现在自己眼前,怎能错过? 然而,如果继续前进,很可能遭遇猛兽,丢了性命,再多的仙境也无法挽回生命! 赵平在原地徘徊许久,终于用力一拍腰带。 拼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可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孤独终老! 不过,对于手下他自然不能这么说。 “大家放宽心,这里是仙人出世之地,这里的野兽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一些仙气,必定会收敛兽性,不会对我们不利的!” “仙人有灵,也不会允许它们伤害我们的!” 赵平说得愈发坚定,连自己都快要信以为真了。 “可我之前来过这座山里,里面的野兽也没什么特别通人性的表现啊……”一名猎户低声嘀咕道。 “这...这能一样吗?” “之前仙人不是没来吗?现在仙人来了,如果这些野兽还跟以前一个样,那仙人不是白来了不成?” 赵平说得越来越确信,连自己都仿佛被说服了。 “走,我们进山!拜见仙人!” 说完,赵平毅然抬脚,率先踏入了这片深山之中。 部下见状,心想县令都进去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走吧。 几人相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一同进入山中。 才往前走了几步,一行人便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喧闹之声。 猴子的叽叽喳喳,小鹿的尖鸣,老虎的咆哮,其间还混杂着一些难以辨识的动物叫声。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头顶便掠过几只羽毛绚丽得如同幻境中的飞鸟。 紧接着,一群动物从林中蜂拥而出。 有老虎、豹子、野狼,最让人惊讶的是那些骑在大型动物背上的猴子们。 尤其是那只骑在老虎头上、周身仿佛散发金光的小猴子,更是令人惊叹不已。 只见那只小猴子手舞足蹈,而它下方的老虎却对其行为毫无反抗,任由其指挥前行。 细看之下,那小猴子身上居然还斜挎着一个由树叶草绳编织而成的小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有何物。 很快,赵平便明白那包裹中装的究竟是什么了。 只见其他猴子密切协作,快速从果树上挑选果实,其中最为硕大鲜艳的,则会被送至那只小猴子面前。 大老虎会认真嗅闻,筛选一遍,遇到不合心意的果实,它会像人一样摇头拒绝,将其推出去。 剩下的果实则会被头顶上的小猴子接手,再次仔细嗅闻。 若遇到满意的,它才会小心翼翼地将果实放入怀中小包裹里,其余大部分果实则会被它随手扔给其他动物食用。 众所周知,老虎是食肉动物。 然而,那些被扔出去的果子,老虎看都不看一眼,低下头便直接吞入口中! 只有那些被众猴一致认为不值一提的果子,才会被扔得远远的,无人理会。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平口干舌燥。 眼前所发生的场景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 其他人也同样震惊不已,别说亲眼所见,即便是在神话传说中,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 仅仅是看到这些动物和睦共处已足够惊人,更没想到它们竟能配合得如此默契无缝! 那老虎看到众人,也毫不在意,悠然自得地在原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其他动物忙碌不停。 赵平甚至看到一只小鹿口中衔着草环,恭敬地将草环放置在老虎头顶上。 片刻之间,赵平心头仅涌上“感恩戴德”这四个字。 这正是他长久以来期盼不已的神迹情境! 看着随从人员,他深感遗憾未能带来擅长绘画或文笔之人,若能把眼前的奇幻景象记载下来,呈献给皇上,那么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便有了依托。 面对这些动物,它们并无退缩之意,亦未显现出任何恐惧之情。 赵平甚至察觉那威猛的老虎友好地向他点了一下头。 糟糕,过于激动,竟看到老虎点头了。 这些动物表现出的人性化举止令赵平心中产生些许错觉。 迟疑一下后,他主动跨前几步。 刹那间,他身后数名护卫无不紧张万分,其中一人甚至拽住他以防万一。 然而此刻赵平情绪激昂,早已顾不得这些琐事。 他用力摆脱下属的手,再向前迈进一步,庄重地对着那猛虎深深施了一礼。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猛虎显然是这群动物的领袖。 “卑职乃琅琊县县令,今日有幸目睹此等奇异景象,料想必是仙人显圣,斗胆前来探访,恳请各位海涵!” 猎人们均认为这位县令大概是疯了。 这些不过是一群畜生,怎可能听懂人言? 不出所料,这些动物并未回应赵平的言语。 它们正忙碌着各自的事,哪有闲工夫搭理一个不明来意的人类。 赵平却仍不死心,继续朝前走去。 “这位虎大王,想必您是替仙人效力的,可否……” 老虎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警示,赵平即刻不敢再向前行,甚至连未说完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 被猛虎一瞪,赵平犹如冷水泼头,瞬间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他毫不怀疑,若自己再向前踏进一步,这只老虎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撕碎吞噬。 “诸位,你们这是在为仙人采撷仙果吗?” 赵平依旧不死心,还想再说些什么。 然而见那猛虎毫无搭理之意,赵平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稍许之后,他像是想到什么,目光移向一旁的大树与猴子。 他深信,这些动物绝对是能够交流的,只是它们不愿搭理自己而已。 想要与这些动物沟通,就需要寻找到一个突破口,旁边满树的仙果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 想到此处,赵平也顾不得形象,迅速且费力地攀上了旁边的大树。 甫一上树,他就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果香。 他并非未曾品尝过山间的野果,只是那些果子大多又酸又苦,极为难以下咽。 但不知何故,这树上不知名的仙果却是清新至极,勾起了他强烈的食欲。 但他瞥见身边的动物,还是强忍住了食欲。 左顾右盼,他最终选定了一颗看似诱人的仙果,慌乱之中将其摘下。 因急于下树,他还摔了一跤。 树上那只骑在老虎头上的小猴看到这一幕,发出一阵吱吱笑声,仿佛在嘲笑他一般。 摔倒在地上,赵平已全无风度可言,头上还挂着几片树叶。 他并未急于整理身上的杂屑,而是小心翼翼地手持仙果,缓缓朝前挪步。 然而那老虎见他靠近,突然发出一声威慑鼻息,吓得他不敢再前进。 赵平尴尬地退后几步,为了掩饰窘态,他竟然将怀中的仙果用衣服擦拭一番,然后放进嘴里轻轻一咬! 第94章 倘若再拖延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顷刻间,赵平瞪圆了双眼。 他此生从未尝过如此美味之物! 果香馥郁,甘甜清爽! 望着漫山遍野的仙果,赵平深知自己这次真是撞上大运了! 就在这时,那些飞禽走兽似乎采集够了仙果,竟齐刷刷地转身离去! 在赵平的示意下,一行人急忙跟上,想看看这些飞禽走兽究竟要去往何处。 行至半途,赵平还趁机拾取了一颗掉落在地的仙果。 显然,这些动物并不在意这一个仙果的丢失,这正好给了赵平捡漏的机会! 尽管鸟兽移动速度迅猛,在丛林中行动远胜于他们,不久便失去了踪影。 但好在鸟兽众多,凭借其留下的痕迹,他们也能追踪而去。 借助佩刀,一行人在丛林中艰难地斩断藤蔓荆棘,竭力辟开一条通道。 他们并未察觉,这一路的树木枝桠格外坚韧,实则是秦天引发的变化。 幸好一行人心志坚定,奋力追赶之下,终是追上了前方的那些动物。 穿越重重密林,赵平眼前一片开阔。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宽广的草地。 虽称其为空地并不确切,这片区域四周环绕着不少低矮的灌木丛和不少参天大树。 此刻,这些植物仿佛通了灵性一般,纷纷默契地避开远处的那座山峰。 从他们的角度望去,周围植物宛如繁星捧月般将那山峰围绕其中。 “没错,我就是要找的仙人就在那里!” 赵平内心狂喜,恨不得立刻冲到仙人面前,恳求仙人随自己一同回归县衙。 但他明白不能这样做。 只见那些小猴虔诚地将收集的仙果逐一摆放在仙人面前。 而那些仙果 仙果被小猴恭敬地放置在柔软的草垫上,防止玷污了仙果的纯净。 秦天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颗仙果。 虽然不清楚这是何种仙果,但看起来确实诱人可口。 秦天轻描淡写地注入一道灵气,瞬时,仙果香气弥漫开来。 即便在远处的赵平也能闻到那鲜美醉人的果香! 一口咬下,果汁飞溅,那香气愈发浓烈,引得众人嘴中唾液汹涌。 那是源自身体的渴望,几乎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本能。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并非他意志力多么强大,而是秦天收敛了仙果散发出的香味。 赵平看得越发惊讶,他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走!” “走?”随从们一脸愕然。 好不容易遇见仙人,这就走? 赵平自有他的盘算。 目前他们人数有限,能否接近仙人尚且存疑。 再者,以他们现今的身份地位,直接去拜见仙人是否合适? 当然是要请他们的上级官员带队,正式来求见仙人,如此才不至于失礼于仙人。 因此他当下决定撤退! 倘若再拖延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下山途中,一股寒风袭来,赵平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在山中竟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前几日刚刚降雪,此地已是严冬时节,人人皆需裹紧棉衣。 而在山中他们只觉得舒适宜人,竟然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寒冷!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个时节虽然确有一些树木还保留着些许绿叶,但绝不可能会有果实成熟! 但在刚才的山中,他们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忽视了这一切! 赵平更加确信此人为仙人无疑! 若这都不算仙人,那还有什么能称为仙人呢? 实际上,自这些人踏入大山之初,秦天就已经知晓。 既然他们是首批踏入这座大山的人,秦天也不介意与他们见个面。 甚至赠予他们一些好处也未尝不可。 譬如他手中那颗灌注了灵气的仙果,分给他们一二颗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 主要是……这种体验确实舒坦至极。 “你这小家伙……”秦天面带微笑道。 “罢了罢了,若你愿意,就跟随在我身边吧。” 秦天指尖轻触东北虎的额头,一股意识悄然传递过去。 片刻后,那东北虎看向秦天,竟毫不迟疑。" 伴随一声悠长的咆哮,东北虎周身金光一闪,瞬间变作一只圆滚滚的橘色猫咪! 原先猛烈的咆哮亦转变为一声萌萌的猫叫声。 秦天原以为这老虎会眷恋山林间的威势,对其原有形态有所执着,至少会犹豫一番。 结果未曾料想,大猫如此爽快,毫不犹豫地直接化身为一只大橘猫,显然是铁了心要跟随自己。 “行行行。” 秦天略带无奈地点头应允。 但他并不打算立刻为这老虎取名, 暂且就唤作小黄,待日后它诚心诚意地跟随自己,不愿离去,那时再为其取名也不迟。 秦天深知自己并非寡恩薄义之人,若为这小生灵赋予姓名,恐怕日久生情,到时候会舍不得它离去。 离去前,秦天随手传授给那小猕猴一道法诀。 此法诀并无太大威力,仅能令其奔跑速度提升,确保小家伙不会被外界之人捉住。 “若再来人骚扰,就由你来守护这些小家伙们吧。” 那小猴子仿佛通晓人性般,不仅点头示意,还以双手合十的姿态向秦天行了一礼。 “这小家伙倒挺机灵。” 秦天笑言,挥手一招,一只仙鹤即从远方疾飞而至。 大老虎化身小橘猫,初时尚未适应,此刻正努力挥动着短短四肢,试图跃上仙鹤背脊。 秦天见状,轻轻勾了勾手指,小橘猫便瞬移至仙鹤背上。 它并未感到陌生,迅速攀爬至秦天肩头。 地上的小猕猴眼中流露出几分艳羡之情。 若有可能,它也想登上去。 只因老虎乃山中霸主, 只要有它在,自己怎敢妄自行动! …… 至于赵平领人返回时,见到的却是一座空荡荡的山峰,只能徒然感叹,那是另一回事了。 未能找到仙人,但他们目睹了仙山的奇异景象后,赵平的上级怒不可遏。 然而,面对仙人的离去,他们也无可奈何。 幸好赵平手中尚存一颗仙果,使他得以交差。 赵平悔不当初,为何当初不多摘几颗仙果,如今连山都无法再进了! 再次进入,众人甫一踏入便会迷失方向,在森林中绕了几圈后,愕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入口处! 这下再无法采摘到新鲜的仙果了! 于是,这颗仙果被火速送往长安,不久后,天下所有人都收到了寻找仙人的诏令! …… 尘世间发生的种种与秦天已无太多瓜葛。 坐上仙鹤之后,他并未设定明确的目的地,而是决定让仙鹤自行翱翔,随遇而安。 话说回来,他还未弄清楚现今究竟是何年月。 年号这一概念乃是汉武帝初创,倘若在此之前,秦天或许得通过询问黄帝来判断当前的时代。 然而,如果是汉武帝时期或之后,那就方便多了,只需问明当今是何年份即可。 秦天估计自己不可能一觉睡到东汉,毕竟那可是跨越了一百多年。 他估算自己这一觉大约沉睡了五六十载,甚至七八十年。 现在应当还在西汉,大概处于文景之治与汉武盛世之间。 说起汉武盛世,倒也算秦天的几分幸运。 穿越至此以来,他尚未亲眼见识过这所谓的盛世风貌。 而且汉武盛世的诸多名人,若有机会,秦天也渴望能与他们相见。 封狼居胥的梦想…… 想到这里,秦天不禁陷入遐思。 片刻过后,鼻端闻到一种异常的气味,秦天微蹙眉头,心头涌起一种不祥预感。 低头一看,发现 一股不明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秦天遂即按下降落指令,仙鹤徐徐落下。 这是一个仅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落,漫步在村中小径上,秦天能看出此前这个村子生活颇为富足。 尽管村中的道路并不平坦,但却由碎石铺砌而成。 若非生活条件良好,村民们断不会有心思为村子铺设道路。 然而此刻,整个村子的居民都聚集在村子中心的空地上,靠近后还能听见妇女孩童的哭泣声。 嗅闻空中飘散的气味,秦天微微皱眉。 村子规模虽小,他这位肩头蹲坐着一只小猫的陌生人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好在秦天身着一袭白袍,使他看起来并不突兀。 在这个时代,白色服饰代表卑微,黑色则象征尊贵。 因为布料原始颜色即是白色,而黑色布料则需经过繁复的染色工艺才能得到! 故此,唯有全天下的最高贵者才有资格穿上黑色的衣物。 看见有外人闯入,村里的人都显露出警惕之态。 对此,秦天并不尴尬,对四周之人施礼致意,随即询问发生了何事。 在这个偏僻小村里,人们鲜少见到如此知礼数的陌生人,一时之间竟显得手足无措,纷纷后退几步,不知如何应对。 片刻之后,全村最受尊敬的村长走出来。 他是个读过书的人,多少懂得一些礼节。 看到秦天的气质,便知秦天绝非常人,因此不敢怠慢。 听闻秦天询问,他立即将事情的始末详细叙述了一遍。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最初只是村里有人偶感风寒,并非什么大病。 然而不知何故,不久后,村里其他人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咳嗽发热的症状,如今近半村子的人都出现了类似病症! 若仅限于此倒也罢了,蹊跷的是这风寒迟迟不见好转,前几天已经有几位老人病情加重不幸离世。 如今更有几个青壮年彻底病倒,近日更是气息奄奄,命悬一线。 面对此种困境,村民们束手无策,只能将重病之人集中在一起,等待他们康复。 所谓康复,实际上也就是听天由命,静待生死。 那些悲泣的妇人孩子,正是刚刚有人离世所致。 “在下略通医术,如果阁下不介意的话,不妨让我诊视一番?” 村长迟疑片刻:“可……我们没有钱财支付诊金,也无法购买药材……” “不必担忧。”秦天淡然一笑:“在下治病救人不收酬劳,如我所料不差的话,或许连药汤都不必服饮。” 村长愣住了。 若非秦天最后那句话,他倒是很愿意相信秦天。 这世上,哪有不喝药汤就能痊愈的疾病? 但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不论他用何种方法,肯来看看总是好事。 村长急忙挥手让大家让开,引领秦天走进人群之中。 秦天一眼扫过,甚至无需把脉便洞察了症结所在。 其实问题很简单,不过是普通的感冒发热,加之现在正值冬季,可能是群体间爆发了传染性较强的流感。 其实这样的病症放在后世根本算不得大事,稍作治疗,体质较强者甚至不用服药,抵抗一阵便可康复。 但在这个时代的百姓,想要吃得饱、有个强壮身体并不容易。 尤其是寒冬腊月之时, 为了捱过严冬,百姓不得不减少每日的食物摄入,以求生存。 若不生病还好,一旦患病,即便是看似微不足道的流感,也可能成为夺命的元凶。 连温饱都难以保障的百姓,哪有能力去看病买药? 小感冒逐渐恶化成重感冒,进而引发深度感染,甚至导致肺炎等各种并发症。 流感的传染性强,小村庄内人员往来频繁,不知不觉间便扩散开来。 老年人本就体质虚弱,再加上营养不良,自然率先离世。 然而长此以往,即便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难以承受。 就这样,一场源自一个人的普通感冒,逐步演变到今日的局面。 若他们侥幸挺过难关,自然平安无事;若挺不过,则这个村子过了这个年,人口可能会锐减一半。 过年关过年关……正因为冬天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极为艰难,所以才有了过年如同过关的说法。 每次过年,就如同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 秦天颇感无奈,这就是这个时代平民百姓的悲哀。 缺衣少食,生病只能硬抗,熬过去了便是老天庇佑,熬不过去…… “这样的日子,当真是艰辛至极……”秦天禁不住发出感慨。 如今已近深冬时节,可村民们身上的衣物看似厚重,实则是用树叶茅草填充,御寒效果极其有限。 “比起以前,现在的生活已经好多了!” 当听到秦天的感叹,村长不由得插嘴说道。 “这新年刚过,便是元光四年了,早些年头,别说穿上好衣服,我们这村子还时常有人饿得不行,甚至饿死人也是常事!” “这两年虽仍有艰难困苦,但是饿死人的惨剧已大大减少了……” 村长滔滔不绝地说着,秦天内心却是一阵波动。 元光三年……这意味着当前已进入了汉武帝的时代。 心中大致估算,自己这一闭关竟然度过了近六十年岁月! 但他也不清楚,历史是否因自己的介入而发生了变化,此刻的大汉究竟发展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他深知历史的大势难以轻易扭转。 第95章 这诗句描绘的主角,同样指向李广 汉朝长久以来面临着北方匈奴的侵扰,历经数代皇帝的休养生息,大汉的国力已相当雄厚。 加上这几十年积累的不满情绪,秦天预感,距离汉朝对匈奴发动大规模征讨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心中思考之际,秦天的手上动作并未停歇。 即便只是一场普通的感冒,尽管症状严重,解决起来却相对简单。 对于病情较轻者,只要为其补充足够体力,便可轻松康复。 对于病情加重,乃至转为肺炎的患者,则需先行去除病灶,然后补充体力。 如果是正规医师,必然会选择开具药方,辅以针灸等疗法慢慢调理。 但到了秦天这里,就变得轻而易举。 秦天指尖微动,捏了个法诀,随即从天地间引出一线生机之力。 他将这线生机之力均匀地分散至村中所有人身上,顷刻间,众人的小病痛便消失了踪影。 瞬间,整个村庄中咳嗽之声戛然而止。 “醒来了!稻花她男人醒过来了!” 一名村民惊声喊道,那个被认为已经死去的男人竟然睁开双眼,精神焕发地站了起来。 “我身上……怎么暖融融的?” “我也一样,身上感觉暖洋洋的!” “我也是,怎么突然觉得浑身暖和起来了?” “我不咳了,病好了!” “你的病好了?我的病也好了!” 甚至连病情最为严重的老人,也在瞬间恢复了生气。 然而,秦天所能做的仅限于此,对于在他到来之前已经离世的人们,确实无力回天。 “你们看……” 一名村民注意到秦天周围的奇异景象,掩口发出惊叹。 只见秦天四周竟是一片春意盎然,鲜花盛开,即便在寒冬时节,亦弥漫着馥郁的花香。 那一线生机在注入村民们体内之余,溢散至空气中,形成了眼前的奇特景象。 秦天并未在意周围人惊讶的眼神,而是从怀中取出一颗灵果。" 虽然村民们身上的病症暂时得到了缓解,但他们体内所亏损的能量仍未得到补充。 若此时离去,一旦遭遇寒冷,再受凉,恐怕旧病仍会复发。 善始善终,既然决定帮忙,秦天自然是要彻底治愈他们。 毕竟对他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回头望去,却发现周围人们眼神复杂,既有惊奇,又有震撼,更有崇敬之情。 秦天暗自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已无法在这个村子久留。 “老先生……” 秦天本来想让人找来一只木桶装满清水,但看着他们如此神情,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纷扰。 为了避免他们在敬畏之下做出膜拜之举,秦天决定自己动手解决问题。 幸运的是,周围草木繁盛,倒也省去了他不少工夫。 他轻轻一点,一根嫩芽破土而出,迅速长成一棵枝干盘绕的小树,形成一个浑圆的木桶形状。 树枝紧密相连,周边点缀着翠绿叶片,构成了一只独特的木桶。 接着,秦天挥手一引,天空中落下一道清泉,很快注满了这只木桶。 秦天将手中的灵果放入水中,只见灵果入水即化,消失无踪。 很快,一股浓郁的果香在空地上弥漫开来。 “让村里每个人都喝一口这水,虽不能保证你们从此百病不侵,但至少可以强健体魄,降低生病的概率。” “这木桶日后也可保留,哪家若有人患了风寒感冒,只需喝一口平时储存的雨水,便能药到病除。” “但这雨水的功效仅限于此,既不能增强体质,也无法治疗其他疾病。” 说完,秦天召来仙鹤,翻身上鹤背,瞬息间消失在天边。 虽然早已习惯了人们的跪拜,但秦天始终无法适应这样的待遇。 如有可能,他更希望别人视他为平常人而非神仙。 因为本质上,他也只是修行道路上的一颗尘埃罢了。 即使他现在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不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不再是普通人的范畴。 正是这种想法滋生后,秦天便再也无法找到他追求的那份超脱自在! 村民们目送秦天乘鹤离去,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才纷纷跪倒在地,高呼神仙降临。 跪拜良久后,村长才颤巍巍地抬起头,确认秦天不会再回来后,才站起身来。 “村长,这水……” “既然仙人说了,那就喝吧。”村长点头答应,随后指挥村民们有序排队上前,逐一喝一口桶中的水。 这偏远之地的百姓心无旁骛,既然仙人让他们喝,他们便毫不犹豫地饮用。 若是换成其他人,或许还会想到保存下来进贡给官员,以求荣华富贵。 令人惊奇的是,无论喝水多少,那木桶里的水始终不见减少! 直到最后一个人喝完,桶中的水才骤然见底,点滴未剩。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赞叹不已! 对于那只木桶,他们自然按照仙人的指示悉心保管。 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匮乏的地方,这只木桶无疑是能救命的存在! 关于仙人的传说由此在当地流传开来。 “元光三年冬,疫病肆虐,一袭白袍仙人降临,仙人现,万物复苏,疫病消除,仙人指点,木桶破土而出,仙人抬手,甘霖降落,投一仙果于水,顷刻消融,全村人饮水,水量不减,仙人告诫:木桶内雨水,可解风寒。” 由于与外界交流不便,此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由一位来访的商人询问得知,并迅速传遍全国。 许多寻求修仙问道之人闻讯而来,期盼能找到仙人遗迹。 可惜 此刻闭目养神,转瞬之间,秦天已悄然踏上了修真之路! 在都市中游走一圈后,秦天决意继续向前探索。 难得光临这大汉盛世,他自然渴望一睹这个帝国的心脏——都城长安的独特风貌。 在此之前,他曾目睹过咸阳古城,未知历经数十年变迁,这个帝国的都城与前朝相较,会有何种迥异之处。 悠悠岁月中,无数的故事流转,无数的遗憾沉积。 可以说,每一个时代,每一段历史篇章,都蕴含着无尽的惋惜和传奇色彩。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站在巍峨的长安城门前,秦天脑海中莫名涌现这两行诗句。 恰巧的是,秦天正值其时,若有缘分,他或许能亲见这两位被诗篇赞颂千年的英雄人物。 还有那句:“但愿龙城飞将常在,不让胡马越过阴山。” 这诗句描绘的主角,同样指向李广。 此刻,李广、冯唐仍健在人世,而卫青、霍去病也正值青春年华。 那些铸造他们辉煌功绩的战役尚未拉开帷幕。 对于当前的大汉而言,匈奴依然是心头挥之不去的威胁。 确切地说,此时的大汉尚未被称为“大汉”,那句震慑人心的“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亦未诞生。 一切才刚刚启程,那些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那些如星辰般闪耀的英雄豪杰。 …… 即使秦天如今已达金丹境界,忆及这些,内心仍不禁翻涌起一阵激越之情。 这份历史的厚重与沧桑,正是华夏民族独有的浪漫情怀! 伫立城门之前,秦天心中的澎湃情绪逐渐沉淀为深深的感慨。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人人皆认为即将来临的繁盛仅仅是开端,然而无人料到,此刻便是这个帝国的巅峰时期。 短短几十年后,七王之乱等连绵战祸将把这个帝国推向战火的漩涡,使之沉沦于深渊,终致国运倾颓! 至于后来兴起的新朝与东汉,似乎与这个帝国已渐行渐远。 秦天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徐徐步入这座在这个时代堪称天下第一的都城。 相较于他在乡村所见的面带菜色的村民们,这座都城中的百姓面色显然更为红润饱满。 至少,这里的百姓不再呈现那种饥饿憔悴的面容。 漫步在这座城市中,秦天深切感受到一股新生帝国的蓬勃生机。 经过数位皇帝的励精图治,此时汉朝的国力已有了显着的提升。 国家富足,则礼仪兴;衣食充足,则荣辱明。 沿途行走,尽管秦天身着素雅白衣,却并未遭遇多少异样的目光。 诚然,秦天的服饰确实与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他的装束却与其个人气质极为契合,给人以和谐之美。 为了避免过于引人注目,秦天主动收敛自身存在感。 这并非运用何种法术,而是对自身气息的巧妙掌控。 人们意识到此处有一人,也察觉此人着装与众不同,然而往往只瞥一眼,就会自然而然地忽视掉这个人,仿佛他只是街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收敛气息后的秦天,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如同游鱼戏水。 果真是当今天下最为繁华的城市,市井间的集市已是颇为热闹。 街道两旁贩卖各类小吃和商品的摊贩比比皆是。 秦天甚至看到有人在路边售卖一种类似糖葫芦的零食。 他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何物,只肯定绝非真正的糖葫芦。 毕竟在这个时代,糖乃是贵重的奢侈品,不可能出现在街头小贩手中,更无普通百姓消费得起。 步入路边一间茶馆,秦天突然捕捉到他感兴趣的谈资。 自从他离开那座深山,途中稍作游玩并为一村人治病,前后不过几日光阴。 未曾想到,关于寻觅仙人的消息竟已在长安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即便是在这样一家路边茶馆,也能听见人们议论自己。 出于好奇,秦天找个位置坐下,打算听听人们的讨论。 茶馆虽名曰茶馆,实际上仅是一个简易棚屋, 小贩在此售卖茶汤供过往行人解渴歇脚。 这里供应的茶汤并非后世精致的泡茶工艺,制作简单,口味平平。 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已属难得的享乐时光。 秦天不喜此种饮茶方式,遂让店家为自己斟上一杯白开水。 “听说了吗?北方某县令得了枚仙果,献给了陛下娘娘!” “哎呀,那是八百里加急送过去的!” “你这消息也忒旧了,我告诉你,现在全国上下估计都知道了!” “什么意思?” 考虑到小白的修行境界,显然不会轻易被刘邦这样的世俗凡人所伤。 然而,秦天偶尔听说,小白早年在大秦掀起的波澜不小,其事迹流传颇广。 或许刘邦斩白蛇起义的壮举,便是受到小白事迹的影响,被民间强行附会而成。 此刻,秦天不禁想起,自己已许久未见小白,而今又新添了一位灵宠伙伴,若有机会相遇,倒是可以安排他们二者相识一番。 秦天瞥向身边的小黄,让人特意为小白准备了一碗清水。 显然,因长时间未饮水,小黄此刻正感口渴,即使察觉到秦天的目光,它也并未抬起脑袋,兀自专注于舔舐碗中的清澈之水。 秦天不由得温柔地抚摩着小黄的头颅。 小黄惬意地眯起眼睛,显得十分享受。 秦天含笑,待小黄饮尽碗中清水后,便起身离座。 刚迈出几步,一位少年赫然挡在秦天前方。 秦天心中暗感惊讶, 他已刻意隐藏自身气机,若非主动示现,常人绝难以察觉其存在。 就像先前在茶馆中,店主为他斟茶后,很快便不再关注于他。 然而此刻,竟然有人能寻觅至此,显见这名少年定有过人之处。 细看之下,这少年正是刚才在茶馆中,向他人讲述仙人传奇的那位。 “阁下有何赐教?”秦天欠身行礼,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小子适才留意到阁下听闻小子所述传闻时,曾多次微笑,料想阁下对小子所述之事有所怀疑吧?” 少年目光灼灼,洞察秋毫,紧紧盯着秦天:“不知阁下有何见解?” 秦天凝神审视,发现这少年步履沉稳有力,气概非凡,确有不同凡响之处。 “不敢言赐教。”秦天微笑回应:“只是……阁下是否真信那仙人之事?” “愿洗耳恭听。”少年一指旁边空位:“敬请阁下落座,详细解说。” 秦天对这位少年也产生了些许兴趣,自然没有推辞之意。 尽管他收敛气机不代表他人看不见他,但那些具有天赋或观察力远超常人者,必定能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无论是直觉还是过人的洞察力,这样的人将来注定成就非凡。 于是秦天乐意与此人交谈几句。 尽管这少年穿着粗布衣裳,先前与路人朋友交谈时显得颇为随性,但此刻一本正经,礼仪周到,丝毫不见寻常百姓家孩子的模样。 “小子以为,诸多仙人传说,多为世人牵强附会、以误传误,往往并非实情。” “观阁下举止得体,见识不凡,想必知晓三人成虎的道理。” “比如您刚才所述之事,仿佛亲历其境,难道您真了解秦始皇幼年时的经历吗?”" 第96章 拯救生命,百金换奇异果实! “世人皆言秦始皇暴虐无道,难道秦始皇当真全无仁德可言吗?” 少年面上闪过几丝不赞同之色:“若非如此,秦朝又怎会灭亡?” 秦天微微一笑,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向少年讲述了一个故事。 “假设有一位平民出身的人物,虽生于百姓之家,却不屑于劳作农耕,那么世人该如何看待他呢?” “庸人而已。”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此人敬仰英雄豪杰,后成为某位豪杰门客的朋友,遗憾的是该门客犯下大祸遭到通缉,他也因此返回故里。” “然而此人却有些才华,经过考核,获得了一个虽无权势但却胜过其布衣出身父母官职的位置。” “那也算是有点真材实料了。”少年略表赞同地点点头。 “后来呢?此人后来又如何了?” “后来?”秦天满脸笑意:“您真的想知道后续?” “愿闻其详。”少年迫不及待。 秦天笑着继续说:“此人仰慕英豪,当上亭长却依然行为不羁,时常戏弄县衙官员,又热衷酒色,口碑并不佳。” “徒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更无宏图大志,此人必然无所作为!”少年嗤笑道。 “估计不久便因惹祸丢官罢职,打道回府了吧!” “别急,还没有说到那儿呢。” 秦天轻轻抚摸着小黄的头:“您真的想继续听下去吗?” 少年已被秦天的故事吸引,此刻岂肯轻易罢休。 “阁下何必卖关子,既要说,那就痛快些!” “后来县令的一位避难朋友来到该县,听闻消息后,人们纷纷上门巴结,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此人。” “只不过为了避免闲杂人等打扰,县令主簿规定贺礼不满一千钱者只能在堂下就坐,不得面见那位避难朋友。” “此人虽然挥金如土、交友广泛,却并无多少积蓄,您猜他会怎么做?” “您还要……” “快说快说。”少年有些不耐烦:“别再吊人胃口了。” “那主簿同样是鼠目寸光之辈,凭借送礼多少判断对方地位。”少年催促之余不忘点评:“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终究是少年心性,骄傲自负,纵使刚才温文尔雅,一旦不合心意,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焦躁。 秦天笑容可掬地继续讲道:“此人来到堂前,大声宣称自己带来一万钱贺礼,使得在场宾客大为惊讶,主动出门相见。” “那宾客也非雅士,见到财大气粗者便趋炎附势,实在令人鄙视。”少年不屑地评论。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后来的事,您应该已经知道了。” 秦天笑眯眯地说:“那宾客一见此人,即刻感到他不同凡响,于是当下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后来天下动荡不安,此人斩杀白蛇起义……” “对了,您提到的那个势利眼主簿,名叫萧何,您大概也听说过他的事迹。” 少年的脸色瞬间苍白,继而转黑,又迅速涨红。 他这才意识到,秦天口中所说的,正是开创汉朝基业的高祖——刘邦! “您怎么可以如此戏弄于我!”少年羞愧不已,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们探讨的是仙人传说,您扯这些是什么意思?” “故事往往就是这样。”秦天摇头道:“这些事迹都是有据可查的,若您愿意探寻,自然能了解到许多传说!” “但是实际情况呢?难道高祖年轻时,真的是世人形容的那般不堪吗?” “若果真如此,恐怕就没有今日的大汉王朝了。” “高祖一生的故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关于仙人的稀罕记载?” “假如有一个长期忍饥挨饿的农夫,突然得到一位路过的王公贵族赠予一顿饱餐,您认为他回去后会如何向人描述?” “一个靠啃树皮、嚼野草度日的人,吃到正常饭菜自然感觉犹如山珍海味,那贵族华丽的服饰,在衣不蔽体的农夫眼中,岂不宛如仙人的华美?” “他无法理解为何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回到家中只好告诉别人,自己遇见了仙人施舍。” “众口铄金,故事从源头传出后,就已经脱离了事实真相。” “故事只会越传越广,越来越偏离事实本身。” “在我看来,大多数有关仙人的传说,大致如此。”秦天平静地陈述。 “同样一 尽管霍去病尚且年轻,但由于其舅舅的关系,他自幼便涉足上层社会,研读诗书,见识广博。 他显然并非懵懂无知的少年郎。 秦天刚刚讲述的故事中,有些是他耳熟能详的,有些则是未曾听闻的新奇事。 然而霍去病却能敏锐察觉,这其中包含了许多常人所不知晓的秘密。 能够如此信手拈来般述说此类故事,此人定然出身非凡。 如此看来,即使是要拜师学艺,想必舅舅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若有这样一位师父……尽管霍去病年纪尚轻,但他思虑周全的程度却远超年龄。 秦天毫不犹豫,再次拒绝了霍去病的请求。 “关于拜师一事,阁下未来的道路并不依赖于我,不应将眼光局限于我个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霍去病满心困惑。 “真正的男儿应当胸怀壮志,手持三尺青锋,建立不朽功勋,为何要在我的身上浪费光阴呢?” “手持三尺青锋,建立不朽功勋” 霍去病眼眸中闪烁着光华,口中反复咀嚼这句话。 这句话仿佛晨钟暮鼓,为他的人生之路点亮了明灯。 他自小就擅长骑马射箭,从小就怀揣着建功立业的梦想。 即便没有秦天,他也将坚定地踏上这条功成名就的道路。 只不过,秦天的这句话提前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炽热火焰! “先生所言甚是!大丈夫本当如此!”霍去病情不自禁地拍掌赞叹。 “能说出这样的话,先生确实是位难得的英才!” 霍去病更加坚定了要拜秦天为师的决心。 这让秦天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实话实说,关于军事方面的事宜,我确实不在行,若您志在沙场征战,就不应拜我为师,因为我无法教给您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夫,若您向往的是四海云游,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隐士,那我倒是可以与您分享一二。” “但既然您渴望建功立业,那我确实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您的知识或技能。” “还请您不要再提及此事。” 听到秦天这番话语,霍去病才终于信服,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之情。 “既然如此,那只能就此作罢。”霍去病颇感惋惜地说。 “只是不知先生现在居于何处,不久之后去病定当前往拜访。” 秦天沉思片刻。 如果是别人,他或许会选择婉拒,但对于霍去病,他还是乐意与其结交的。 对于每一位民族英雄,秦天都持有深深的善意和敬意。 能做到常人做不到之事,敢于走在时代前沿的人,总会得到秦天最为崇高的敬意。 不论对方是否平凡,甚至哪怕是一个乞丐,只要展现出人性的美好,秦天都会向其表达敬意。 倘若可能的话,他也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他们。 为民众付出者,不应让他们在风雪中受寒。 正是秉持着这样的信念,秦天才能在修行道路上勇往直前,不断提升。 “实不隐瞒,在下原本是山中悠哉游哉的闲云野鹤,此次下山既是放松心情,也是体验人间疾苦,修行自我。” “因此目前尚未有固定住所,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这座城市开设一间医馆,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原来先生还精通医术?”霍去病惊讶不已。 秦天微笑着摇了摇头:“在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一身医术了。” 秦天所说属实,对于世人而言,他所能做的仅限于治病救人这一件事。 他并没有在世间彰显神奇力量、引领时代潮流的想法。 对于这个时代的世人来说,他的存在未必是好事。 即使他能统一江山,但不擅长政务的他,一旦成为九五之尊,恐怕对天下苍生来说反而是一场灾难。 在科技未发达的时代,他只会被百姓当作偶像雕塑,供奉在庙宇中膜拜。 他也无力拯救所有黎民百姓,也无法解决世间所有的不公。 而且长时间受到百姓的膜拜,他自己也会沾染上香火之气,这对他的修行极其不利。 这也是他为何一直避免被世人牢记的原因。 不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即使有传闻,即使有人对他膜拜,但缺乏具体指向,那些香火之气自然就无法汇聚到他身上。 即便有微量汇集过来,也如同滴水入海,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但如果被世人熟知,被世人铭记,那些膜拜的香火有了明确的目标,秦天就再也摆脱不掉这些因素了。 随着香火的累积,他会因香火的影响渐渐失去自我,逐渐变成百姓心中臆想的形象。 然而每个人的内心对同一个人的认知都有所差异,这些不同的观念碰撞在一起,秦天最终很可能会陷入疯狂! 所以,这次在长安城中治病救人,他并不打算动用仙家法力。 凭借他对医术的深厚造诣,结合各种中草药,足以应付当今世上绝大多数疾病。 即便药物治疗无效,他还可以运用法术救人,只需确保病人不知自己是被法术治愈即可。 “先生是打算以医术救人吗?”霍去病眼前一亮。 “直言不讳,在下舅父乃现任车骑将军,在下在长安城中也有一些财产,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提供一座宅邸,供先生施医济世。” 谈及此处,有必要介绍一下当时长安城的具体格局。 与后世人心中的都城形象不同,当时的长安城其实规模并不庞大。 而且长安城内,更多的是王侯贵族的宫殿建筑。 那时百姓主要居住在长安城的西市和东市两地,而服务于皇室等的仆役则居住在更接近宫殿的位置。 但是后来由于大规模扩建宫殿,到了汉武帝时期,为了建设宫殿等原因,大量百姓被迁出城外。 所以,多数百姓实际上是居住在长安城之外,形成卫星城镇护卫长安城。 长安城内只有极少一部分区域是平民百姓可以自由出入的。 早年间,汉武帝刘彻在帝陵附近建立了陵邑,并将大部分百姓迁徙过去。 此外,南方齐楚等地的贵族也被迁移到陵邑居住。 因此,在那个时代,大部分百姓是没有资格进入长安城的。 秦天既然要治病救人,自然不能像贵族那样住在长安城之内。 他理应选择居住在百姓更为集中的陵邑之地。 霍去病听说秦天的计划后,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既有对秦天选择的敬佩,也有对自己企图以金钱收买秦天的羞愧,还有对不能时常亲近秦天的失望。 “至于财物之事,先生不必担忧,在下自山中带来许多药材,换成财物应当不成问题!” “还望先生不必过于客气,若先生不嫌弃,叫我一声去病即可。”" “既然先生有意换取财物,何不将药材交给我处理?去病保证会让先生获得公平的回报!” 秦天思索片刻后同意了这个提议。 反正无论交给谁处理,都是换取财物,既然如此,交给霍去病也 秦天淡然一笑:“此物并无奇特之处,其效用与人参鹿茸相比,实无太大差异。” “它不过是一枚果实,无法令死人复生、伤病痊愈,食用也不能赋予人超凡之力,受创依然会流血,衰老也无法抗拒,不过是较为滋补的食品,切莫误认为它是稀世珍宝。” “然而,其经年不腐的特性,的确令人惊奇。”霍去病略显困惑地说。 “世间的奇异之物众多,对于未知之事,何须急于下定论?”秦天坦然回应。 秦天认定此果并非神奇之物,那它自然就不再是奇物。 终于,霍去病接受了秦天的观点。 “然而,此物确实价值非凡,我去病囊中羞涩,恐怕难以拿出同等价值的财富来交换夫子您的这件宝物。” “何须如此紧张?”秦天轻松笑道:“我只需你提供我所需的物品即可,不必千金。” 第97章 阴差阳错,他真非神仙! 他抬起手,打断了霍去病欲要辩解的话语。 “交易的本质在于互惠互利,即使此物对你来说价值千金,但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枚供消遣的果实。” “能换取些许金钱,已是我觉得占了便宜,岂能再贪心索取更多?” “去病若再推脱,我恐要收回这枚果实了!” 霍去病不敢再推辞,只得接过。 “请夫子稍待,在下这就回家取钱!” 话音刚落,霍去病毫不犹豫地疾步离去。 此次外出游玩,因是私自偷跑出来,故身边并未携带仆从随从。 无奈之下,霍去病只好亲自回家取钱。 不久,霍去病便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携带着一个包裹。 见到霍去病包裹中的金饼,秦天不禁感到惊讶。 想不到霍去病在家中的地位如此之高,竟能轻易取出这么多钱,足见其舅父对其疼爱至极! “去病财力有限,仅有这二十斤黄金,敬请夫子勿嫌少。” “待舅父归来,去病定会命人再奉上百金!” 秦天连忙摆手:“这实在是太多了。” 他从一堆金饼中挑拣了几块。 “这几块足以应付我在长安城的日常所需。” 霍去病焦急不已:“夫子怎能如此,您只取几斤如何能让去病安心?” 秦天笑着安抚:“倒是我不知顾及去病的感受,既然如此,那就再拿两块。” 收好金饼后,秦天果断将霍去病递来的包裹退回。 “这样就够了,再多了我反觉不安。” 面对秦天的坚持,霍去病只好收回包裹,心中却仍耿耿于怀。 实际上,秦天并不需要太多钱,他仅需购置一处小宅院和一些必需品便能开业经营。 因为他无需购买药材,生活开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他并不需要大量钱财。 “若去病真心想帮忙,不妨替我将这些金子兑换成铜钱,毕竟金子在市井之间不易流通,换成铜钱更为方便。” 霍去病欣然同意秦天的请求,尽管内心对秦天不肯多收钱的事仍然介怀。 然而面对秦天的坚定态度,霍去病也只能暗自发誓,日后定全力相助秦天。 “我初来乍到,对长安城尚不熟悉,若去病能助我在陵邑找到一处医馆,那将是极大的助力!” 对此,霍去病爽快应允。 在霍去病的帮助下,秦天很快找到了一处居所。 虽然房子略显破旧,但修缮一番后,秦天很快就能开门营业。 分别之际,霍去病回到家中,却发现舅父已在堂中等候。 “舅父,您怎么回来了?”霍去病又惊又喜。 “此次我升任车骑将军,边境又有战事,不久便会启程,所以在出发前回来看看。” 卫青先前担任太中大夫,常伴武帝左右,近日才晋升为车骑将军。 “听说你今日携巨资匆忙出门,这是为何缘由?” 卫青神情严肃,眼神犀利,仿佛在质询霍去病。 卫青对这位侄儿宠爱有加,甚至是寄予厚望。 这份情感不仅源自对姐姐的感情,更是因为霍去病自身的优秀品质。 自幼霍去病便表现出众,虽然不爱读书,但必要的学问却一样不缺。 更重要的是,霍去病精于骑射,还受到朝廷的青睐! 志存高远,才华出众,这样的孩子怎会不受人喜爱? 但在疼爱之余,卫青对霍去病的要求也十分严格,自霍去病懂事起,他就严禁他与品行不端的人交往。 但他也明白对孩子过于严厉不利于成长,所以霍去病偶尔偷偷溜出去玩耍,他也装作不知。 毕竟,霍去病今年才十岁,虽然身形高大,但要真正承担大事,还需几年历练。 然而他未曾料到,自己短短几日不在家,霍去病竟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居然擅自拿着家里的金子出门! 那可是整整五十金,数额不可谓不大! 如此严重的错误,卫青焉能不怒! 然而霍去病并未察觉到舅父的不满,反而兴冲冲地讲述了今日的经历。 他将事情经过详细叙述一遍,还将怀中的果子展示给卫青看。 “舅父即将征战沙场,刀光剑影间危机重重,这枚果子请您收下吧!” 卫青的脸色略有缓和,但并未完全释怀。 “来人,家法伺候!” 卫青面色一沉。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霍去病惊愕万分:“舅父,孩儿究竟哪里做错了,让您如此动怒?” “未经允许擅自取用,即为偷窃,难道你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 霍去病愣住,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辩解。 他知道舅父并非仅是因为此事责罚他,即便他是亲生儿子,卫青以此为由惩罚他,也合情合理。 他只是疑惑,为何舅父会为此事动用家法惩罚自己! 然而卫青并未多做解释,只命人拿来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霍去病身上。 待鞭笞结束,卫青放下鞭子。 霍去病全程忍痛未哭,连一声疼痛的呻吟都没有。 “去病甘愿受罚,只是不明原因。”霍去病冷静地质问:“舅父若要惩罚我,不应以这个理由处罚我!” 霍去病言下之意明确,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无比,即便不是亲生父子,也不至于因这点事遭受家法制裁。 不论霍去病如何决策,卫青必然无法摆脱干系,且这枚神秘果实注定会送达陛下那里。 卫青不清楚这些人是如何找到霍去病的,但他深知,作为一位将领,他绝不能涉足此类事务之中。 一旦因此纠缠其中,恐怕他将无法赴任边疆戍卫之职! 卫青对当前形势洞若观火,中原与匈奴的恩怨已绵延百载,这场大决战势在必行! 在这个关键时刻,军事方面容不得半点差池! 因此他才会如此谨慎行事。 “原来其中尚有这般隐情?”霍去病惊讶不已。 “可那人明明声称自己并非神仙!”霍去病仍感到难以置信。 他心底认为秦天并非欺诈之人,更不可能诓骗自己! “你若不信,现在就去查证一番,看看是否还能找到那个人?” 卫青冷冷地哼了一声。 “即便那人非骗徒,恐怕也是遭人利用之人。”卫青颇为无奈地言道。 “你不必再为此事烦恼了!” “可是……” 霍去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好吧。” “舅舅责罚你,并非因为挪用钱财,亦非结交朋友不当,而是因为你结识了不应结识之人!” “为人处世需处处谨慎,伴君如伴虎,你难道不明白吗?” 卫青长叹一口气。 “我明白要求你做到这一点极其困难,然而作为一名武将,光会领兵作战是不够的!” “只会征战沙场,你最多只能成为孤立无援的忠臣,若你稍微愚钝些还好,可你偏偏极为聪颖,这就更加危险了!” “稍有不慎,你可能会陷入旋涡之中,你的生死事小,万一祸及全家老小,你死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霍去病低头应道:“去病受教了。” 迟疑片刻后,他又追问:“那这果子……” 卫青无奈地挥手:“你不必操心,我会亲自向陛下汇报。” “至于这果子,无论你是丢失了,还是自行食用了都行,由你自己处置便可!” 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卫青自是不会坐视不理,理应亲自向陛下禀报。 关键在于,这果子断然不能交到陛下手中! 倘使真将果子交给陛下,陛下必定会亲自探寻那位仙人的踪迹。 这样一来岂不是遂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意? 所以卫青决定亲自面见陛下,只告知陛下霍去病为了报效国家,以为食用此果能强身健体,于是便在途中将那果子吃掉了。 至于神奇效果并未察觉。 反正就是年轻人不懂事,一心只想报效国家,根本没有联想到更深一层。 霍去病听完,微微点头。 但他返回房间后,思索片刻,还是找了个盒子将果子妥善存放起来。 他固然信任卫青,认可舅父的判断。 但他仍有些犹豫,不确定这果子的真实性。 在霍去病看来,那人并未自称仙人,舅父如此考虑,也许是过于忧虑了。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在朝廷为官,步步皆险,一不小心就有杀身之祸。 舅父行事谨慎,确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即使舅父所言皆是对的,他也觉得秦天也许并未撒谎,仍然选择相信秦天。 所以他决定将果子好好保存下来。 随后,卫青来到皇宫请求刘彻恕罪。 “为何要请罪?你犯了何错?”刘彻不解发问。 于是,卫青便将整个事情经过详细道出。 “臣下一听说侄儿所述,首先想到的就是陛下所追寻的仙人。” 卫青苦笑言道:“谁知侄儿急于求成,竟在路上就把那果子给吃了,满心想的是快速成长,早日奔赴战场建功立业!” “若非回家后发现家中少了些财物,我还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卫青满脸愧疚:“未能为陛下取得仙果,臣下有罪!” “那人是如何形容那仙果的?”刘彻好奇地询问。" “他在山中所得的奇异果实,虽不能疗愈疾病消除灾祸,但食之可增强体质,延年益寿,在这种气候条件下,放置家中可保三个月不失效,之后功效会逐渐减弱,直到次年冬至时,其效果便与寻常果子无异。” 卫青一字不落地复述了秦天的话。 “竟有如此奇特?”刘彻若有所思。 “那人如今身在何处?”刘彻追问。 “这臣下却不知。” 卫青连连请罪:“臣下一得知此消息,便深感侄儿鲁莽无知,责罚之后立即赶来向陛下禀报!” “对了!”卫青脸上突然现出懊悔之色:“我应当先派人找到那仙人的住处,然后再来禀报陛下的!” 刘彻倒是微微一笑:“倒也不必如此!” “倘若那人真是仙人,恐怕你去了也找不到他!” “若他只是幸运偶得仙果之人,去了也是白费力气。” 挥挥手,刘彻显得十分平静:“好了,你就放心吧,不必再挂怀此事了!” “朕还在期待你为朕带来边疆捷报呢!” 卫青满脸感激,连声道谢后退下。 刘彻真的对那仙人毫无兴趣吗? 显然并非如此。 但他并没有派人去找那人的打算。 原因很简单,那人始终未承认自己是仙人,无论是出于心虚还是谦逊,都表明他或许并无超凡之处。 在刘彻的观念里,仙人即使不那么震撼人心,至少也应该在现身之时带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特质。 如同一个普通人那样在路边与人闲谈饮茶,实在不像仙人的举止。 即便对方的行为的确透露出几分得道高人的气息。 所以刘彻认为,此人可能有些真实本领,但更大的可能是凭好运获得了那些灵果。 因此他认为,此人肯定不是仙人。 若是真正的仙人,等他展现出几分真功夫再说吧! 归根结底,刘彻现在正值壮年,还未真正体验到对寿命的迫切追求。 如果是晚年时期,他恐怕早已不顾一切亲自去寻访仙人! 但现在在他心中,建功立业之事更为重要。 先前赵平送来的果子他也尝过,的确有些神奇之处。 但正如秦天所说,那东西顶多相当于一种高级补品,较为滋养罢了。 更多的神奇效果,他并未实际感受到。 对于仙人的探寻,更多源自好奇,而非渴求! 若是再过十数二十年,刘彻恐怕早已按捺不住亲自去拜会此人! 其他人过高估计了刘彻对于仙人的热切期盼! 与此同时,霍去病在家待了一阵后,反复思量,最终还是决定偷偷外出。 他不相信秦天那样的人物会是个骗子。 他要去找秦天当面问个明白! 不知为何,霍去病总觉得与秦天相处甚是舒适,与他交谈有种畅所欲言的痛快之感。 来到秦天的住所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稀疏。 然而秦天的屋内却是灯火通明。 敲门而入,霍去病发现秦天正在书写着什么。 “去病为何这个时候来访?”秦天抬头微笑道。 霍去病在秦天目光的注视下,竟有种被看穿内心的感觉。 回想起舅父所说的话,霍去病犹豫了一 次日医馆揭幕时,周边乡民无不充满好奇之情。 这个时代,普通民众往往无力且无权踏入医馆求医问药,唯有偶遇行走乡间的游医,才有可能讨得一碗符咒泡制的汤水以求安康。 面对这般正规且庄重的医馆,一般百姓哪敢轻易踏足。 别说服用珍贵药材,恐怕就连诊费他们都难以承受。 无人上门求医,秦天反倒享受这份清闲自在。 每日或是研读典籍,或是泼墨挥毫,借此陶冶情操。 修炼之道不宜一味闭门苦修,须有张有弛,动静结合。 既然接受了天道赋予的恩惠,秦天决心为这个世界做出一份实实在在的贡献。 于是他计划编纂一本简易实用的医书,不求解决复杂难治的病症,只求能应对最为常见的头痛发热之疾。 最重要的是,书中所述治病所需的药物必须易于获取,成本低廉,确保普通百姓也能承担得起。 第98章 相遇即是缘分! 这对秦天来说并非难事,若有心,半天工夫即可完成。 但他并不急于求成,而是当作一种消遣,灵感来时便提笔书写几句。 其余时间里,秦天或是在围棋之道上下功夫,或是在纸上勾勒山水画卷。 这也是一种修身养性的修炼方式。 书法与绘画能够平复心境,在创作书法与绘画的过程中,秦天还能将自己的精神意志融入作品之中。 起初他在艺术造诣上并不出众,置于凡尘俗世中并无特别之处。 然而秦天迅速掌握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正如俗话所说,各行各业皆可诞生翘楚,修炼之道同样如此。 任何技艺,只要精进至极,都能触及天地法则,这就是“技近乎道”。 秦天虽在绘画方面天赋有限,但他身边有着来自天道的一丝气息辅助。 有了小白的存在,不论秦天修炼何种技艺,都能收获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甚至能直接从小白那里领悟心得,再反过来通过实践提升自身的技艺水平。 他人修炼如同黑夜摸索前行,连目标何在都不明晰。 而秦天则相对轻松许多,仿佛已抵达终点,再沿着原路返回起点徐徐前行。 即便他也需步步为营,但相比起来,他的道路显然更为明朗清晰。 最初仅为打发时光,但秦天渐渐在书法绘画中找到了乐趣所在。 他开始沉醉于绘画的世界,专注于用笔尖在画纸上细腻描绘眼中所见的一切。 山水之间蕴含深邃意境。 他有时也会外出数日,亲临山水之间,体验那份独特的乐趣。 静坐观云海翻滚,也能为秦天带来与众不同的感悟。 安抚好陛下后,卫青便启程奔赴边疆。 近期匈奴颇为躁动不安,这让卫青心头笼罩一层阴霾。 此刻,他又接到匈奴南侵,攻打上谷郡的消息! 消息传出,天下为之震动! 刘彻对此战极为重视,亲自制定战略方案! 大汉向来不是受辱而不反击的懦弱之辈! 为了彰显对抗匈奴的决心,汉武帝在边境布置了四路大军! 卫青亲自坐镇上谷郡, 而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发兵,负责接应配合; 同时,轻车将军公孙贺自云中调兵,骁骑将军李广则由雁门出征。 这四位将军各自率领一万铁骑,共抗匈奴! 虽说只有区区一万兵马,但这可是整整一万铁骑! 兵马过万,气势如虹,更何况每名骑士尚有两到三匹备用马匹。 大军出征,场面壮观宏大,可谓遮天蔽日,威风凛凛! 然而战争甫一开始,便给所有人当头一棒! 先是公孙贺因贪功急进,未待友军协同,擅自深入敌营,遂遭敌人突袭,大败而归! 紧接着公孙敖本欲设伏袭击敌人,倘若成功,则可为友军创造有利形势, 或许自此拉开全面反击匈奴的大幕! 遗憾的是,不知是情报泄露还是其它原因,敌军并未如期进入预设的伏击圈。 幸亏公孙敖及时察觉形势不妙,下令撤退,否则恐遭敌人合围! 若连他这一路也溃败而归,此次反攻匈奴的行动无疑将面临极大的危机! 战争绝非儿戏,公孙敖为了实施伏击做了大量准备工作。 如今无功而返,只得重整旗鼓,筹集粮草,整顿兵马,短期内已丧失再次出击的能力。 边疆之地不同于富饶广阔的中原腹地,农田种植条件恶劣, 边疆将士的饮食主要依赖中原朝廷输送补给。 然而长途运输损耗巨大,往往十袋粮食送达边疆,可能只剩下寥寥一二袋。 故而维持边疆军备开支庞大,大军每次出征,都犹如在朝廷国库上割肉剜疮! 现下耗费大量粮草却无功而返,只能退守原地防守。 还好公孙敖未遭遇惨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两位将领的失利并未影响卫青与李广的情绪。 正式因为当前形势严峻,卫青才未选择轻率出击,此刻更应稳扎稳打! 若为一时之功冒险冒进,很可能导致这次反击匈奴的大计彻底破产! 若错过这次机遇,下一次类似的良机不知何时才会再现! 而李广则持有不同看法,他认为现在正是展现自身价值的最佳时机。 正因为友军表现欠佳,才更能突出他的关键作用! 李广此人,常显小智,世人误以为他是名将,实则在作为将军的能力上存疑。 作为一名战士,他无疑是出色的,甚至堪称勇冠三军,但作为将军,其能力则有待商榷。 李广早年以良家子弟身份参军,在抗击匈奴的战斗中屡立战功,斩杀敌军众多,因此得以加官晋爵。 他曾侍奉过汉文帝、汉景帝,直至现今的汉武帝,前后历经三位帝王。 因其勇猛过人,每位帝王都对他颇为赏识。 汉文帝曾言:“若你生在高祖时期,封个万户侯又有何难?” 李广便将这句话铭记于心,一心渴望封侯。 问题在于,不久后帝王们便发现他在军事指挥上的局限性。 作为士兵,他是卓越的,但作为将军,他只能做到稳固防守,进取不足。 因此历经两朝,李广始终未能实现封侯愿望。 主要原因在于他确实缺少令人瞩目的重大战功。 卫青、霍去病等人之所以能封侯,是因为他们多次大破敌军,凯旋而归;而李广虽被赞作战勇猛, 但想要封侯,单凭勇猛是远远不够的。 李广心中明白这一点,但无奈当时国家对于匈奴的侵扰主要采取防御姿态, 偶尔的出击也未能取得显着成果。 汉景帝时期,李广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次事迹便是以少敌多,震慑敌军,成功逃脱。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 为了能积累真正拿得出手的战功,李广决定在这次出击中一展雄风! 卫青深知这位同僚的内心想法,特地派人送信劝诫他切勿轻率行事。 然而李广看过密信后,冷笑一声便将其扔在一旁。 “叫我不要轻举妄动?难道要我把所有功劳拱手让你不成?” 李广认定此刻正是最佳出击时机! 公孙贺虽已败退,但也消耗了敌军部分实力,敌军刚赢得胜利,想必会有所松懈,短期内不大可能有大的动作。 战役结束后,士兵需要休整奖励,备战下一轮冲突,因此可暂不考虑该路敌军。 至于另一路敌军未按预期出现,推测可能是转向他处。 目前李广需要面对的仅剩自己这边的敌军。 当然,他并非盲目冒进之人,若不慎被敌军合围,必然是落败收场。 因此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行侦查另一路敌军的动态。 查明敌军是集中兵力围攻卫青,还是转移至别处。 得知李广并未轻举妄动,卫青心中稍感宽慰。 幸好这位同僚尚未被功名利禄冲昏头脑,否则当下局势或将陷入极度艰难的地步。 然而卫青没安心几天,便收到李广大军开拔的消息! “他怎敢如此?”卫青不禁大惊失色! 这几日他一直在竭力探查敌军动向,意图摸清敌人的真实意图。 四路敌军中,有一路已撤回草原,似乎准备论功行赏," 显然敌人认为,剩下的兵力足以应付大汉的挑战。 除去卫青这边的敌军,另外两路敌军的动向显得飘忽不定。 他们行军时聚散无常,看似即将分散,实则始终保持整体并未真正分兵。 他们仅派遣少量兵力骚扰公孙敖,确定其无力组织大规模军事行动后,越发肆无忌惮。 此刻最为稳妥的做法,无疑是双方合兵一处或按兵不动! 大汉军队出征需耗损粮草,对手同样如此,只要拖延下去,优势必然偏向他们这一边! 无需很久,就算仅是拖延一两个月,一方面朝廷的援助即将抵达。 另一方面也能给予公孙敖重整旗鼓的时间。 只需耐心等待,他们就能逆转整个局势! 然而此刻李广却选择主动出击,将局势骤然推至危崖边缘! 卫青为此深感忧虑。 李广虽有急功近利之举,但他绝不似不通兵法之人,卫青困惑不解,为何李广会采取如此冒险的行动! 注视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李广面庞上掠过一丝自豪神色。 经过数日探子的情报收集,李广坚信自己已全面掌握了敌军动态。 那两支敌军若即若离,不时骚扰,并设法引诱他深入敌阵,这些伎俩如何能逃过李广的眼睛。 然而他迟迟未下令出击,并非畏惧,也不是在静候朝廷援兵。 李广在等待一个时机! 他清楚敌军正在诱导他,但李广自信心满满,认为凭借自身实力,足以应对这样的困境! 他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敌人疏忽大意的时机! 而今,当接到探子最新情报后,他立即指挥全军出击! 大军早已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开拔。 经过连日休整,士气已攀升至巅峰! 此次突击,只要速战速决,一举击溃敌军,而后疾如闪电般返回城中,敌军将对他们束手无策! 在此之前,他还不断派遣小股骑兵对敌军阵型进行骚扰,意图分散敌军主力,各个击破,倘若成功,这无疑将是空前绝后的辉煌胜利! 如此一来,封侯之荣耀唾手可得! 但世事哪能尽如李广所料? 匈奴单于自然知晓李广的威名,面对此人自然万分谨慎! 因此匈奴军队未曾轻率进攻,只是以骚扰为主,力求万无一失! 在彼此的拉锯战中,李广的突袭确实令单于措手不及。 他没想到,李广竟敢如此大胆出兵,一时之间乱了方寸! 为确保彻底击败李广,单于集结所有兵力,甚至亲自坐镇指挥,目标只有一个——擒获这名名将! 他极为赏识李广的才干,甚至希望建立效忠关系。 正因为这份谨慎,使得他的兵力数倍于李广,有这些精锐守护,单于安心不少,甚至下令手下务必活捉李广! 若有可能,他希望将李广纳入麾下,让李广为其效力! 闻听边疆战事起,秦天离开了长安城。 原本打算悬壶济世,却未料到开业多日,上门求医者寥寥无几。 连续几天才偶有一两位病人来访,且大多病情轻微,回家调理几日便可康复。 因此秦天并未为他们开具药方。 同时,他发现自己近期在绘画书法上的技艺似乎遇到了瓶颈,于是决定北上探寻。 去看看草原,看看战争,若有机会,他也不排斥出手相助,但更多时候还是随性而为。 秦天缓行慢游。 他启程时,边关刚刚传来即将开战的消息,还未行至半途,竟得知朝廷派出的四路大军已损失过半。 北方的景致与南方有所不同。 北方多崇山峻岭、茂密森林,更北方则是广阔的草原。 西北方向则是漫漫荒漠与戈壁,各有各的独特之美。 秦天一路游历山水,体悟自然,对绘画书法也产生了新的感悟。 更让他惊喜的是,自己修炼的瓶颈似有松动,仿佛可通过书法绘画进一步突破。 这让秦天喜出望外。 在这个阶段,每一分进步都弥足珍贵,不可多得! 步入山林之中,小黄精神焕发了几分。 它在人间总觉憋闷,常常懒洋洋的。 一旦进入野外,便恢复了几分野性本能。 野外人迹罕至,秦天也乐于让它恢复原本的体型,任其自由奔跑嬉戏。 小黄倒也乖巧,时常捕猎归来,口中叼着猎物。 或是野兔,或是狍子,有时甚至是几只小鹿。 自从跟随秦天以来,小黄的能力大幅提升。 它尚未达到秦天那种辟谷的境地,在长安城中,却又找不到合适的食物。 因此每天只能奔跑到城外捕捉兔子、田鼠充饥。 如今来到野外,自然要好好饱餐一顿! 不过自从尝过熟食之后,小黄便再也不愿吃生肉了。 仿佛它觉得吃生肉并非修行者的作为。 所以每当它在大山中捕获猎物,总会带回秦天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秦天无奈,只得每次都把猎物烤熟喂它。 然而在这山林中长大的猎物,肌肉紧实异常,只要火候掌控得当,即便不添加调料,也是难得的美食。 秦天在为小黄烧烤之时,也会顺便为自己烹制一些。 相较于小黄狼吞虎咽的吃法,秦天的吃法则显得更为优雅。 凭借术法之力,他自然不必亲手剥皮剔骨,事实上他也无需亲自动手。 心意一动,皮毛骨肉便自行分离,无法食用的内脏则会被他妥帖掩埋。 对水与火的操控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每次用餐只需轻轻挥手,猎物便会跃上火焰烧烤。 待烤至恰到好处,秦天指尖微动,一道气刃闪过,最肥美的后腿肉便被割下大片。 随手召唤一块石头,瞬息间一块石盘便出现在秦天面前。 筷子自然也是由石头幻化而成,这点变化之术,对秦天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是小黄每次看到,都羡慕不已,似乎也想尝试一下用筷子进食的滋味。 第99章 这一点绝无虚假! 但它每次只能盯着自己的肉垫,徒呼奈何。 跟随秦天的日子越久,小黄愈发显得通人性,吃相也越发讲究。 每次饱餐之后,它甚至会特意跑到河边仔 结果秦天未曾预料,此次竟然又在这偏远山林再次相遇,可谓缘分匪浅! 卫青此刻内心同样纷乱如麻! 听说李广出击的消息后,他只能稳住大军阵脚,时刻预备增援。 若连李广都遭遇挫败,那大汉无疑将面临巨大危机! 因此,李广绝不能败,若能及时汇合李广一同抗敌,便是最佳策略。 然而卫青并未盲目行动,而是派遣众多斥候,详尽侦察周边敌情。 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敌军动态,他甚至时常亲自率兵接应那些带回情报的斥候! 无奈敌军显然不愿让卫青轻易摸清自身行动规律。 在得知卫青大规模部署斥候的情报后,敌军几乎不再单独行动。 每次出征都会分为多个小队,每队三四骑互相照应前行! 这让卫青派出的斥候损失惨重! 迫于无奈,卫青亲自出马接应斥候的次数日益增多。 他不敢轻易调度大军,以免不慎引发全面冲突,届时将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此举风险极高,若敌人察觉到己方主将竟敢如此冒险行事,必定会集结重兵围攻。 然而卫青凭借其高超武艺与过人胆识,每次出击皆有所获。 有时还能利用地形隐蔽之利,消灭敌军的小股骑兵力量。 这让敌军行动愈发谨慎。 尽管这种局部优势未能扭转整体战局走向,即使失去十几名精锐骑兵令敌军痛惜不已,只要能确保卫青难以主动出击,对他们来说已然足够! 此刻,卫青对斥候带回的情报高度重视! 倘使推测属实,他可能不得不提前调整兵力布局,采取大胆的战略行动! 敌人明显不愿让卫青得到这个重要信息,屡次派遣兵马截杀斥候。 原本卫青以为此次行动注定无功而返,却没料到在归途之中竟碰到了死里逃生的斥候! 更令他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一切令人瞠目结舌! 只见秦天指尖轻触,符咒瞬时闪过一道光芒,直入那士兵胸膛之内。 “接下来他需静养几日,或许会稍显虚弱,若能得到充足的饮食调理最为理想。” 秦天平静地说:“你们谁带有干粮和清水,给他补充一些。” “我这里有我这里有!”卫青急忙上前,将手中携带的干粮和清水喂给那士兵。 经过秦天施救后,那士兵脸色迅速恢复红润,呼吸也渐趋平稳。 如此神奇的一幕,让周围众人无不惊叹! 正当此时,小黄梳洗完毕走来,见到众人,它立刻展现出警惕姿态,发出一声怒吼,直扑向人群。 小黄目标明确,它一眼便认出卫青是这群人的首领, 径直向卫青猛扑过去。 众人全然未料到会出现此种状况,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做出反应! 卫青甚至只来得及闭上双眼,心中默念:“此番恐怕难逃一劫!”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卫青脸颊,他愕然睁开眼睛,却见两根修长洁净的手指正捏住老虎的后颈。 就在他眼前,那老虎身形急剧收缩,顷刻间化作一只娇小可爱的橘猫,在那里喵喵叫唤。 “抱歉让您受惊了,这小家伙护主心切,失了分寸。” 秦天将小黄抱入怀中,轻轻抚摸它的头部。 卫青看着眼前这位神秘人物,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阁下……” 思索一番后,卫青示意手下先带走两名斥候。 尽管部下们震惊之余不愿离开,卫青还是狠下心踢了他们一脚,让他们先行撤退。 这些士兵虽极不情愿,但也只好抛下自家将军,先行撤离。 尽管他们对眼前情景感到极度惊讶,但心中更多的是担忧他们的将军! 倘若将军遭此人身攻击,即便是豁出性命,他们也要将将军安全带回! “阁下有何要事欲与我商议?”秦天笑着问,同时将小黄放在一旁任其自行玩耍。 “此处荒野僻静,未能备下佳肴美酒,不如品茗交谈如何?” 秦天挥袖间,一座雅致简朴的凉亭骤然显现。 两人面前是一张石桌,桌上摆放着一把茶壶和两只茶杯。 秦天坐下身来,手指轻轻叩击桌面,茶壶中竟莫名涌现滚烫的热水! 顷刻间,一股醇厚的茶香弥漫四周。 “鄙人的饮茶方式与世俗稍有不同,还望卫将军勿怪。” 只见那茶壶竟自行飞起,斟满了卫青面前的茶杯,随后悠然落下。 目睹这一幕,卫青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 此前他还心存疑虑,如今已是完全确认,此人无疑是自天而降的仙家之人! 这一点绝无虚假! 否则,尘世间又有谁能施展如此神奇的手段? 卫青拿起茶杯,却发现其中茶汤清澈透明,不见丝毫杂质。 最让他惊奇的还是秦天独特的饮茶方法。 在这个时代,人们习惯将茶叶研磨成末,熬煮后加入各类调料饮用, 相比之下,秦天的方式更像是后世的泡茶艺术。 看见如此奇特的饮茶方式,卫青更加坚信秦天乃仙人之姿。 这种奇特的饮茶方法,非人间所有,加之那神奇的手段,如果不是仙人,反而显得不可思议了!" 他轻轻抿了一口,顿感口中溢满清香,精神为之一振! 沉浸片刻后,卫青徐徐睁开双眸。 “仙人认得我?” 秦天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谈不上认得,只是略有耳闻。” “说起来,我与卫将军还颇有几分因缘际会。” “哦?不知这因缘从何谈起?”卫青双眼微眯,目光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他与其他人的态度不同, 相较于仙人,他更看重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将士! 简单来说,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 即便面对仙人,他的刀剑依然锋芒毕露! 秦天自然洞察到对方的心态,但他并不认为受到了冒犯。 相反,他非常欣赏这种人。 正是因为世间存在这样的勇者,人类社会和文明才能不断进步与发展。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会建立起如此宏大的工业体系。 封狼居胥…… “你我之间的因缘,实则关联至你的侄儿身上。” 秦天淡淡地道出真相。 “您就是去病所说的那位高人!”卫青不禁大吃一惊,他一直保持着的沉稳瞬间瓦解。 秦天点头默认,没有过多解释。 卫青万万没有想到,霍去病所说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但据侄儿所述,您似乎并未自称仙人?”卫青小心翼翼地询问。 秦天含笑不语:“仙人与否,信则有,不信则无。” 言尽于此,至于卫青能领悟多少,全凭个人造化。 同一时间,不远处,卫青麾下的几名士兵正注视着亭中论道的二人,各自内心波澜起伏。 “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仙人吗?” 卫青立刻明白了。 尽管秦天没有直接回应他的疑问,但其态度已极为明显地传递出答案。 尽管内心仍有好奇萦绕,卫青决定不再追问这些问题。 “还未对仙人的救命之恩表达感激,容我一拜!”卫青突然记起此事,遂起身跪下:“若有失礼之处,敬请仙人宽恕。” 秦天则表示他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起初,卫青尚有些忐忑不安,然而察觉到秦天并非冷漠疏离之人后,他的胆量也随之增强些许。 出于某种考虑,他并未提及当前处境,而是选择了讨论秦皇汉武的话题,二人交谈起来竟意外地契合融洽。 倏忽间,秦天心生感慨:“今日与将军相谈甚欢,实属难得,可谓此行不虚。” 尽管只是偶然相遇,但与卫青的对话使秦天获益匪浅。 他从卫青身上看到了那个蓬勃发展的王朝所赋予其人民的独特精神气质, 这是蒙恬、徐福乃至嬴政身上均未曾展现出的一种精神风貌。 形成这种独特气质的原因错综复杂,或许是大汉王朝日复一日的不懈努力,或许是边疆匈奴的持续侵扰, 也可能源于大汉强大的国力底蕴。 在卫青身上,秦天看到了一颗崭新的璀璨新星,它代表了一个与大秦截然不同的精神气象。 大秦征战岁月漫长,安定时光短暂,一切仿佛匆匆忙忙,急于求成。 百姓生活艰辛,繁重的徭役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十户人家九户贫瘠,这样的描述毫不夸张。 秦人骨子里透着一种急躁与焦躁的气息。 而在卫青身上,秦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帝国子民那份自信与骄傲! 他们坚信,必将战胜一切困难,击败所有敌人! 那种从容不迫的傲骨,给秦天带来了全新的感知体验。 秦天暗自思索,他为何恰好在此刻苏醒过来, 看看这个全新的帝国,这个空前强大的大汉,或许会给他的修炼之路带来别样的启示。 每个朝代都有镌刻着该时代独特印记的英雄人物。 蒙恬与徐福给秦天的印象是自信中夹杂着几分粗糙和焦虑, 而嬴政对于长生不老的极度渴望,这份情绪影响了他的部下,呈现出的是一种急躁与焦虑的状态。 大秦建立迅速,一统六国,完成前所未有的壮举,但它的各个方面都显露出一种粗犷的特点。 尽管已建立起帝国体制,但留给大秦积淀的时间却实在太短。 故而,嬴政猝然离世后,胡亥的一番瞎折腾,使得整个大秦迅速土崩瓦解。 而卫青和霍去病带给秦天的感受却迥然不同。 大汉经过数十年的积累发展,虽北方匈奴频繁侵犯边境, 但大汉非但有力反击,民众在愤怒之余,生活也并未因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同时,汉武帝积极备战,大幅提升军队待遇的举措最为直观。 种种因素共同塑造了卫青与蒙恬虽同为大将军,却拥有完全不同精神风貌的情景。 “今日有幸与将军相识,深受启发,愿赠将军一枚灵果,请将军务必收下。” 卫青一眼认出,那果子正是霍去病所得之灵果,他犹豫再三,不敢轻易接受馈赠。 “无功不受禄,这……” “不必介怀。”秦天平静地说:“将军可以将其进献给陛下,或自行享用,悉听尊便。” 话音甫落,秦天的身影已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周遭亭台楼阁仿佛梦幻泡影,绽放出绚丽光彩,渐渐消散于无形。 目睹这一幕,几位士兵瞠目结舌, 甚至有人立即跪地膜拜,感叹此生能见识此等奇景,足以铭记一生。 卫青站立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相比于手下士兵们的震惊,他显得更为冷静。 他在思考是否应将此事上报给皇帝。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如实禀报, 虽然他有自己的考量,但归根结底,他忠诚于大汉,忠诚于刘彻。 既然今日遭遇此事,他必然要告知汉武帝。 与卫青分别后,秦天在空中任意飘荡,一边回味着刚才的领悟, 从卫青身上所感受到的大汉独特精神风貌,让他对世间万象有了更深的理解。 当秦天沉浸于感悟之中时,周围异象丛生, 瑞鸟祥凤翱翔,彩云缭绕,空中隐约传来宏大庄重的钟鼓之音。 与此同时,李广正身处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他低估了敌人消灭自己的决心。 当他率军走出城门的那一刻,失败的命运已然悄然降临。 初期的交战看似顺利,敌人看似在且战且退,眼看即将全线崩溃! 此刻的李广胸有成竹,认为自己即将成就赫赫战功! 殊不知,敌人所谓的“且战且退”,实际上只是在一味逃避。 这种逃避在底层士兵眼中,则演变为了一场无休止的逃亡, 进而滋生谣言,原本的且战且退迅速恶化为全面溃败! 因此,即使没有显着战果,李广也并不焦急,他选择尾随敌人,等待敌人真正崩溃的那一刻。 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而言越是有利。 待敌人彻底崩溃时,便是他带领大军轻松收割战果的最佳时机! 溃逃的敌人,比待宰的家猪更容易对付! 然而李广万万没料到,这竟是敌人的诱敌之计! 他误判了敌军的数量规模, 当他认为敌人主力显现,率军冲击之时,却发现眼前的敌军人数稀少,分布零散,根本不是敌人的主力! “不对!这些士兵过于分散,人数过少,不可能是敌人的主力部队!”李广警觉道:“全军撤退!立刻撤退!” 然而,如此紧急的军令未能迅速传达到各处, 中军欲撤,后军茫然无知,前锋则因追逐战功而各自为战! 数万大军瞬息间陷入混乱。 第100章 空中异象,莫非世间果真有仙人降临? 而在这混乱之中,更令李广大惊失色的事态发生了: 敌人如同从天而降,瞬间将他们团团包围! 眼见如此众多的敌人骤然出现,军中的士气陡然下跌至谷底。 李广下令撤退的时机异常微妙, 若是早一些,他尚有机会整顿军队,成功突围;若是晚一些,也能稳住军心,保持阵型稳固! 但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他刚刚宣布撤退,军队秩序开始混乱之际,敌人现身了! 在敌人的包围圈中,己方队伍又陷于混乱,局势如何不令人绝望?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李广的个人能力展现出来。 他知道,在此种危局下,唯有与敌人血战到底,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如果按照敌人的预设路线撤退,恐怕只会遭受更大打击, 届时他们只能被敌人不断骚扰,直至全军覆没! “随我冲锋!”李广毅然决然地下达命令。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李广的勇猛激励了周围的士兵。 当他亲自率领军旗冲锋在前,众将士心中的恐慌逐渐消退, 只要将军不怕,将军仍在冲锋,他们有何惧哉? 原本低迷的士气,在这一刻奇迹般地高涨起来。 士兵们快速重整队形,跟随李广一同发起冲锋! 敌人显然不愿与李广正面冲突,只是调整阵型,似乎有意放一条生路给他。 然而李广明白,若按敌人所预留的缺口突围,恐将陷入更大的危机! “将士们,随我冲锋,他们害怕了!”李广洞察形势,振奋军心。 李广虽然有时会过于自负,但无疑他绝非平庸之辈。 在这绝境之中,他竟然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 虽然损失惨重,但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李广深知,自己不能就此撤离战场, 否则他们撤退,敌人追击,主动权始终握在敌人手中,他们将无法安然返回城池,只能在敌人的步步紧逼下耗尽力气! 因此,在冲破包围圈后,李广稍作整饬,再度率领骑兵折返。 他计划留在这里骚扰敌人,为大军赢得宝贵的撤退时间和机会! 他的策略果然奏效,匈奴果然中计,误以为李广要与其拼个鱼死网破! 李广的智慧与勇敢,成功地为大军赢得了转机。 尽管目前己方在人数上占优,但无人敢打包票,在实战交锋中就能确保必胜无疑! 即使最终取胜,倘若损失过于惨重,那与战败亦无本质差别! 因此,由李广率领的一小队骑兵,竟仅凭数百之众,硬是营造出足以匹敌数千兵马的凌厉攻势! 然而,虚张声势始终难以持久,匈奴单于迅速洞察了李广的战略意图。 他立即喜形于色, 旋即调遣一股庞大的骑兵力量,径直向李广所在之处疾驰而去! 而李广正全情投入于冲击之中,一时疏忽,竟未察觉自己已与主力部队拉开距离。 故此,他毫无悬念地陷入敌军布设的包围圈内! 与此同时,大军的副将遵照李广的指令,指挥士兵边战边退, 虽途中折损不断,但幸而整体阵型尚未崩溃。 然而,当他们彻底脱离敌军视野时,大军已然折损过半, 这其中多数是因为撤退时失散所致。 鉴于当前状况,显然已无法继续进攻,副将唯有领兵退回城池, 倘若连他们这批人都在此地覆灭,恐怕城池沦陷只是早晚之事! 副将率军撤离,至于李广,则只能依靠自身福运了。 遗憾的是,李广未能得到好运眷顾, 他在敌军的重重围困下,不幸兵败被俘! 匈奴单于对李广极为赏识,因而并未立刻将其杀害,而是用一张马网托着他行走于两匹马之间," 显而易见,单于对李广照顾有加,唯恐他因马匹颠簸而受苦。 李广身负重伤,深知当下唯一可行之策便是静待时机,伺机逃脱! 然而,敌军严密监视,令他无从寻觅逃生良机。 看来这些匈奴人似打算班师回营,一旦回到匈奴大营,他恐怕再无逃脱可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似乎别处战火复燃,使得这些匈奴士兵的数量不断减少。 李广躺在马网中,权衡片刻,决定装死! 原先身上流着血、口中咒骂不止,但很快,他的咒骂声越来越微弱,直至几乎听不见。 最终,李广斜歪头颅,彻底无声无息! 旁边守卫起初并未留意,但很快发现李广停止了动静。 其中一人走近探查李广的鼻息,惊讶地发现他竟已无丝毫气息! 周围人顿感惶恐,要知道,这可是单于特别关注的人,若在途中死去,他们该如何向单于交代? 然而事已至此,只好接受现实, 众人期盼李广只是暂时昏迷,并未真正丧命。 随着对李广的关注放松,其他看管之人也开始对他疏于监视。 李广虽伪装死去,实则时刻警惕,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待确认无人严密注视,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道缝隙,窥探四周情况。 随着大队人马不断向前推进,李广发现身边的匈奴士兵愈来愈少, 这无疑给他创造了绝佳的逃脱契机! “再少一些,人再少一些。”李广心中默默祈祷。 被敌人俘虏后会发生什么,李广无从知晓,但他坚决不愿就此屈辱地回去。 如有可能,他定要拼死逃出,即便逃无可逃,他也宁愿站着赴死,决不苟活! 然而,现实往往不尽人意,不久之后,队伍中的人数不再减少, 反而隐隐有增多趋势,看来他们即将抵达匈奴的大本营。 一旦到了那里,他将再无任何逃生可能! 李广暗中观察天色,粗略计算时间,从被捕至今,估计已行进了十多里路程。 若再不行动,恐怕将永失良机!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匈奴骑兵不知是前来汇报军情还是查看李广状况,靠近了李广。 李广敏锐地注意到,这名骑兵骑乘的马匹明显优于周围其他人。 他当机立断,瞬间发动突袭! 无人料到,看似奄奄一息的李广,竟一直在积蓄力量! 因毫无防备,那名匈奴骑士瞬间被李广拽落下马。 原来,李广早已悄无声息地解开捆绑自身的绳索! 他快速翻身上马,骑上了那匹烈马。 身为将领,李广或许算不上出色,但作为士兵,他无疑是勇猛之士的佼佼者! 驯服这样一匹烈马,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冲出包围圈, 外围的匈奴士兵因不明所以,都不敢轻易阻挡,纵然李广身穿汉军甲胄。 在他们看来,自家军中怎会突然冒出一位汉人士兵驾驭骑兵? 短暂的混乱过后,匈奴迅速集结骑兵,开始追踪李广。 李广孤身一人,身后却有数十名骑兵紧追不舍,若照此态势,不出一时三刻他必将被再度追上! 尽管他们不愿射杀李广,但若一直追赶下去,李广再次被捕也只是时间问题。 李广抬头看了看天色,判断了一下方向,毅然决然地向南方疾驰而去。 虽然不清楚能否找到自己的部队,但朝南奔跑无疑是最佳选择。 即便这条路上很可能遭遇其他匈奴士兵,但相较其他方向,朝南逃脱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生死存亡之际,李广已渐渐步入绝境。 突然间,几名匈奴士兵同时注意到天空中的奇异景象,纷纷放缓速度,瞠目结舌地仰望那绚丽壮观的天象。 李广同样注意到了天上的奇景,然而此刻正处于逃亡之中,他哪敢减缓速度? 然而,由于伤势严重,他已是强弩之末。 但在那天边彩霞散发出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时,李广感到周身泛起一股暖意,手中也恢复了几分力气。 “那是什么?”一位十夫长紧勒缰绳,胯下的马匹发出阵阵嘶鸣。 尽管这位十夫长身材魁梧,但凭借其锐利的目光,一眼便看出那高空之人穿着的并非草原服饰。 “准备弓箭!”十夫长大声下令:“提高警戒!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故弄玄虚!”匈奴人大喝:“还不速速现出真身,本将军可饶你不死!” 在云端飞翔的秦天也注意到下方的情形,与卫青的军队并无二致。 想必此人就是卫青的同僚,也是汉军攻打匈奴的另一路人马。 只是疑惑的是,这支军队竟只剩下主将在被匈奴不断追击。 眼看秦天并未回应,那位十夫长急红了眼,悍然下令放箭,企图将秦天从云端射落。 数十支箭矢破空而出,尖啸着直奔秦天面门。 秦天轻轻叹息,未作任何动作,那些箭矢却在半空中自行转向,朝来处飞回! 匈奴士兵措手不及,瞬时被射倒数人! 十夫长又惊又怒,拔出腰间的佩剑,咆哮道:“哪个混账东西,不敢露面,只会玩弄邪术! “还不赶快现身,束手就擒,否则本将军定将你碎尸万段,教你不得好死!” 秦天座下的小黄早已耐不住性子,在得到秦天的默许后,激动不已地跃下云端。 小黄在半空中迅速变大,落地时已恢复至原有的体型! 跟随秦天的日子里,小黄饱餐美食,更吸收不少灵气,体型较之前增大许多圈! 现恢复原形,其站立时的威猛气势,几乎堪比那些高大的骏马! 小黄甫一下凡,只为猎食,顷刻间扑倒数名敌人! 它一爪挥下,又有两匹马轰然倒地,再难起身。 李广回头望去,只见一只老虎从天而降,刹那间扑杀数人! 他以为自己濒死之际,产生了幻觉,怎会有老虎从天而降! 小黄并未理睬李广,仍专注于在骑兵群中肆虐。 目睹草原上空降猛虎,那十夫长既惊又怒。 短短交手间,自己部下已有数人遭袭身亡,更令他心生极度恐慌。 “不过是一只畜生,你们跟我一起,斩杀这只大虫! “这肯定是那妖人的把戏,你们不必害怕,随我破除那妖人的巫术!” 十夫长不懂如何破解敌人的巫术,但从前听闻的历史传说给了他一些启示。 他狠命勒紧缰绳,猛然发起冲锋,直逼小黄面前, 关键时刻,他甚至用力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热血! 小黄毫无防备,突然遭对方正面喷了一脸。 还未待对方嘲笑出口,小黄立刻勃然大怒,一巴掌将这匈奴的首级干净利落地取下! 激愤之下的小黄已无任何嬉戏之意,他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骑兵虽尝试抵抗,但在小黄散发出的兽性威慑下,他们的坐骑个个颤栗不已,根本无法维持冲锋态势。 甚至有几匹胆小的马匹直接屈膝跪倒在地,表达它们的臣服之意。 无论匈奴如何鞭挞,它们都不肯起身。 同样地,匈奴们的血勇之气也被激起,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刀,企图对小黄造成伤害。 然而,他们手中的弓箭和兵器击中小黄时,却如同击打顽石,毫无效果。 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砍到的是坚石,长刀斩在小黄身上,竟连一根毫毛都无法削落! 在如此震慑力十足的场面下,再强烈的血勇之气、再炽热的斗志,也不禁冷却下来。 当损失人数过半之际,这些匈奴终于感到了恐惧! 又是几人丧命后,小黄踏着敌尸,傲然俯视着眼前的敌人。 匈奴们几乎已被小黄吓得魂飞魄散。 只需小黄一声震天怒吼,这些人立即四散奔逃,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主帅阵亡,连一只猛虎都对付不了,更别提天空中还有一个疑似妖人的存在虎视眈眈。 面对此情此景,谁还敢继续战斗? 转瞬之间,剩余的追兵溃散而逃! “有妖人现世!” “大汉有妖人相助,我胡人必将灭亡!胡人必将灭亡!” 匈奴们在逃跑中崩溃嘶喊,显然已被彻底吓破胆。 秦天轻轻一挥手,小黄腾空而起,变回小猫形态,试图再度钻入秦天怀抱。 然而秦天却略带嫌弃地捏住小黄的后颈皮肉。 “下次斯文点,瞧瞧你弄得多狼狈,满身都是血。” 秦天随手召来一股灵泉,细心地替小黄洗净口鼻和爪子上的血迹。 滴落在李广头顶上的水珠,令他感受到脸颊上的凉意,确认这不是幻觉。 那水珠中蕴含着丝丝生命力,入口微咸, 李广试着品味那水的味道,惊讶地发现其中竟带有淡淡的甘甜。 仅饮几滴,他便感觉一股暖流从口腔滑过,迅速遍布全身各处! 他原本剧痛难忍的伤口,此刻竟变得微微发痒。 他原本只是简单包扎,随着激烈动作,伤口早已破裂。 然而,仅仅是喝了这几滴灵泉,李广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已恢复了至少三分之一! 至少目前身体状况足以支持他继续行动。 秦天低头瞥了李广一眼,未打招呼,抛下一枚符咒,便径直向北方飞去。 救下李广只是顺便为之,此刻他更看重自身的领悟。 那符咒在空中悠然飘落,最终精准地落入李广手中。 李广即使再愚钝,也能意识到自己今日得到的是非凡的机缘! 符咒上绿光闪烁,竟然自行燃烧起来。 随后李广感受到一股强劲暖流在全身上下流淌开来。 第101章 仙人 与先前那微妙的暖流相比,这一次犹如江河奔腾在他体内汹涌。 片刻之后,李广赫然发现自己全身的伤势已然痊愈,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甚至他觉得自己似乎更显年轻了几分! 李广从马背上下来,面向秦天远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感谢仙人救命之恩!” 尽管不清楚这位仙人的来历,但李广决定回家后立一座牌位,每日供奉上香! 直到秦天的身影消失不见,李广才重新跨上马背,继续向南方疾驰。 此时虽无追兵,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若再遭遇敌人,恐怕不会再有仙人出手相救了! 同一时刻,不远处李广副将率领的军队也注意到了天边的奇异景象。 “你们看,天上那是什么?”有人首先注意到天上的虹霓,不禁惊呼出声。 “谁知道那是什么!”另一人漫不经心抬头望去,却见到空中有人脚踏祥云,周身环绕着绚丽的光芒。 随着他的一声惊呼,越来越多的人抬头仰望,顷刻间,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副将在忧虑重重之中被手下唤醒,主将失踪,他们带着这些士兵能否安全返回城池还未可知。 但眼前的惊人景象却让他无法忽视。 抬头看向天边,副将亦是口干舌燥。 忽然间,天际落下一样东西,在半空中逐渐放大,不久后,全军将士皆听到一声震撼人心的虎啸! 那虎啸凌厉至极,使人闻之心惊胆寒! “那那究竟是什么?”副将的声音略带颤抖。 眼前的场景远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使他的思绪陷入混乱。 恍惚间,他想起了不久前朝廷流传的一些传言。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仙人降世?” 以前他对这类神话传说嗤之以鼻,但此刻面对眼前场景,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相信。 “你,你看见了吗?”副将对身边的副官问道,声音中隐含一丝恐惧。 “末将,末将看见了。” 副官同样心惊胆战。 “依你看那是什么?”副官呆滞的目光紧盯着远方的虹霓,面色苍白。 “末将”副官硬着头皮回应:“末将不知。” “或许是真有仙人降世,或是” “是什么?” 副官试探性地说:“莫非是妖邪作祟?” “休得胡说!”副将严厉斥责:“这世间哪来的妖邪?” 副将扫视一圈四周军心动摇的士兵,深知必须稳住军心。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如今又有关于妖邪的传闻,倘若军心涣散,一旦敌人追上,他们恐怕连反抗的勇气都会丧失! “再有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者,定严惩不贷!” 副官闭口不言,心中却是一阵苦涩。 明明是你来问我,现在反倒让我背锅 “暂且不论这世间是否有妖魔鬼怪,就算有,难道我大汉就没有仙人么?” 副将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听到副将这么说,军心明显稳定了不少。 “你说,那到底是什么?”一名嘴歪的士兵戳了戳身边战友。 该战友因缺失一根手指,所以 这一点,众人皆未能预料。 “将军都提到了仙人,莫非……” 缺指头哂笑一声:“将军说有仙人就有,你怀疑将军的话不成?” “若真有仙人,岂不是也有妖魔鬼怪?我们斩杀了那么多敌人……”歪嘴面露忧虑, “怕什么!”缺指头满不在乎地道:“若有仙人、妖魔鬼怪,咱们岂不是更有倚仗?仙人存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对付妖魔吗?” “有仙人在,我们怎会被敌人所害?” “可万一仙人也有疏忽的时候呢?”歪嘴嘀咕着。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缺指头不耐烦地回应:“就算仙人疏忽了,那又怎样?再来我们就再杀他一次!” “活人都不怕,难道还怕个死人不成?”缺指头冷冷一笑:“再说,就算我们战死了,成鬼了照样收拾他们,生前斗不过我们,死后更别想了!” 歪嘴满脸钦佩地望向缺指头,竖起了大拇指:“哥,你真机智,说得太对了!” 缺指头得意地一笑:“那是自然!” 然而,就在二人尚未沉浸在短暂的安心中,匈奴骑兵再度出现在视线之内。 李广立即下令以弓箭迎击。 幸运的是,敌军人数不多,且离城池甚近,未能给敌人制造更多机会! 若非他及时返回,若被匈奴军队缠住,他们的损失无疑将更为惨重! 同一时间,卫青也得知了李广遭遇挫败的消息。 然而,令人稍感宽慰的是,敌军并无急于求成、攻打城池的迹象。 卫青迅速判断,这是最后的转机。 若不抓住此刻的机会直捣黄龙,一旦敌人醒悟过来,大汉将会长期陷入被动! 四路大军皆败,卫青无法想象,若这一切成为现实,大汉将来如何面对匈奴的侵袭! 目前唯一的策略,即刻出击,尽可能深入敌后! 如若敌军意图攻城,他们这点兵力实难驰援友军。 路途遥远,敌众我寡! 唯有采取围魏救赵之策,攻击敌人必须救援之处,才能逼迫敌人回援! 若能深入敌后并安然撤回,甚至有可能一举扭转战局,为大汉开辟一片崭新的战场! 即使这一决策意味着赌上生命,卫青亦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 他率领三千铁骑,仅携三日干粮,立即启程! 另有七千骑兵作为策应,为卫青殿后。 若形势不利,立刻回防。 即便无功而返,也要尽量减少损失! 卫青毫不犹豫地整肃队伍,挑选三千精兵,每人仅带三天口粮,即刻疾驰而出! 其余七千骑兵中,三千负责后续策应,其余四千坚守城池,防止敌人乘虚而入! 征途漫长,尘土飞扬,卫青微眯双眼,遥望远方。 虽然是急行军,但为保证战斗力,骑兵们时快时慢,适时减速休整。 大军绝不停滞,以免增加暴露风险。 瞩望远方尘烟,卫青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突发奇想,若这场战役有那位仙人插手,想必胜算定然倍增吧? 然而,卫青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 那可是仙人啊!超凡脱俗,逍遥自在的仙人,怎会与凡间将领同伍? 这场战争想要请仙人出手,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行军途中,士兵们偶尔也会闲谈起来。 “听说有神仙出现?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我和将军一同目睹!”那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那一幕,神仙挥手间,亭台楼阁……” 然而在军中,鲜有人愿意相信他的话语。 若是他提及在别处听闻有何仙境,或有仙人现世,或许还有人信服。 可当他坚称亲眼所见,愿意相信者寥寥无几! “真的,不信你去问将军!”那人显得颇为焦急。 然而他的同伴却嗤之以鼻:“省省吧,这种把戏我六岁时就不玩了!” “你不过是想诓我去问将军,然后被训斥一顿吧?”那人嬉笑道:“我五岁的弟弟都不会信你这套鬼话!” 士兵们争论不休,而卫青则在马背上起草致汉武帝的书信。 关于遇见仙人的事,必须要汇报清楚,即使即将投入战斗,也务必将此事阐明。 万一此行未能归返,若未上报此事,而汉武帝恰巧知晓,恐怕会责备他有意隐瞒。 因此,尽管身处行军途中,卫青仍决定将此事上报朝廷。 经过一番思索,利用扎营休息的时间,卫青拟好一封密函,随后派人将其与军情情报一同送往长安! 当卫青厉兵秣马,准备发起突袭之际,这封紧急情报终于送达长安! 汉武帝刘彻看到军情,眉头紧锁,他未曾料到,大战尚未正式打响,似乎就要走向尾声。 若此次卫青未能成功,大汉在未来几年内恐怕都将丧失对匈奴反攻的能力! 可此时此刻,他又该责怪谁呢?只能寄希望于卫青的谋略与勇猛了吧! 随后,刘彻又拆开了另一封信函。 那是一封关于军情的信,而这封又是什么呢? 阅读完毕,刘彻原本纠结的眉头忽而皱紧忽而舒展,表情变化多端,饶有趣味! 他居然未曾料到,仙人竟然真的存在! 更让他意外的是,卫青先前所报告的那位神秘人物,竟然正是传说中的仙人! 更有甚者,据传秦始皇临终前曾亲眼见过仙人,原来也是事实! 因为这位仙人,恰恰就是当年见过秦始皇的同一人! 至于卫青撒谎的可能性,刘彻根本没去考虑。 他知道卫青的品性,深知他决不会在如此危急关头胡言乱语。 此事必定属实,否则卫青也不会在大军出发前,先遣人送回这样一封奇特的信件! 唯一存疑的,便是对方是否为骗子! 但根据卫青所述,他曾亲眼见证仙人施展法术救人,还目睹他挥手间创造出亭台楼阁,以及那前所未闻的饮茶方式! 若非这些细节生动详实,卫青也不敢轻易断定,刘彻甚至会认为卫青也另有企图! 然而,卫青所描绘的一切细节过于真实! 特别是那全新的饮茶方法,更是前所未闻的新鲜事物! 为了证实自己的言论,卫青还特意将从仙 片刻之后,秦天领悟到了他所感应到的事物本质。 这里是匈奴与汉军激烈交锋的最前沿,历经数个世纪,这片土地已被无数生命的热血浸染得殷红如画。 在这浓厚血渍的滋润中,这里的草木展现出异样的繁茂盎然。 它们汲取着血液中的滋养,蓬勃生长,生命力勃发。 生死交替,在此地奇妙地交融为一体。 生机与死气相互渗透,形成了一种独特韵味。 人间血液渗透进土壤深处,肉体在其中腐败,转化为肥沃的养料。 各类植物吸吮着土壤中的养分,显得格外茂盛繁密。 就连花朵,也似乎比寻常更为娇艳欲滴,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地方应是荒芜一片,因为战场上弥漫的凌厉杀气会使任何尝试在此生长的生命枯萎。 然而正因为此处是最前线,在每场战役结束后,双方军队都会清理战场,将自己战友的遗骸带走。 敌人的尸体会被迅速火化,以防瘟疫滋生。 这就使得此处的死气减弱许多,尽管如此,经年累月积累下来,仍能让人感受到,在那旺盛生机掩盖下的,深深的阴暗死亡气息。 秦天静心体悟着这片天地,感受着在此消逝的生灵们的悲欢离合。 其中有荣耀、有不甘、有眷恋、有期待…… 临终之人最为深重的执着情感,化作种种情绪,萦绕在这片土地之上。 令人惊讶的是,在这最前线的战场上,仇恨竟然是相对较少的情绪体验。 或许是因为在临死之际,多数人已无暇顾及去仇恨敌人吧。 秦天沉浸在对此地奇特平衡状态的体悟中,此刻,手腕上的小白突然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波动,中断了他的深度冥想。 秦天并未感到不满,反而分出一丝精神力,试图理解小白传递的信息。" 不久后,秦天明白了小白希望他做什么——它希望秦天能够化解此地的怨念,恢复此地环境的正常状态。 若任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这片土地确实有可能孕育出一些奇异的存在。 然而秦天深知,这样的转变实属不易。 这最前沿的战场,不可能长期维持现状。 很快,匈奴将会面临一场又一场的大败,此地也将不再像以往那样,不断有大量死者带来新的死气。 最终,此处的死气将被生机勃勃的植被逐渐消解殆尽。 不过秦天察觉到,如果他能够净化此地,必能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回报。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决定着手解决此处的异常状况。 要处理这些异常,首先需要找出关键节点。 那些交织的死气与生机之间,存在着一个或几个关键点,维持着此地的微妙平衡。 找到并打破这些节点,就能彻底解决此处的死气问题。 这片土地承载了千百年来无数的亡魂,即使是秦天想要找到那个关键节点,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小黄安静地趴在秦天怀中,看似熟睡,实则也在秦天的感悟中获取了宝贵的经验。 卫青率领三千铁骑疾驰向龙城方向,沿途遇见小股敌军便果断消灭,夺取马匹和粮食以补充供给。 有时遇到小型部落,卫青也不吝啬发起掠夺,确保自身补给充足。 这就是战争,冷酷无情的战争。 敌人入侵大汉领土时同样会这样做,因此卫青并无心理负担。 而原本跟随策应的骑兵仅剩不足两千人。 有些人为了掩护卫青的行动轨迹,选择主动引开敌军视线。 还有些人因补给短缺,返回城中补充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