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夕》 序章 楔子一: 漆黑布满繁星的夜空,本是人们迎接曙光的希望,可现在,却成了我们永堕地狱前的最后一丝记忆。 这一切,从何时开始,我已经记不得了。灰色脑细胞如同被胶水糊住的书页一般,无论如何‘撕扯’,都无法挖出其中曾经留存过的东西。 每天每天,眼前只有一片空旷的白色,不断扩大,遮住了世间一切美好的色彩。而我呢?只会像个木偶一样坐在窗前,弯曲的手指反复敲打着窗框,伴随着单调枯燥的声音,漠然无语。 现在的结局,完全是我自作自受,是我的妒忌和仇恨,抹去了大家迎接黑暗的勇气。是我!把所有人拖进地狱!有罪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最后的最后,即便已经意识到错误,我心里的那股不甘还是无法消散。 我看着乌云展开双翅,看着阴影下的勇士四分五裂,鲜血像彼岸花一样在我眼前绽放,突然之间,我无比痛恨自己,要是我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他们面前,从来没有成为过这里的‘主宰者’,那该有多好! 如果一切还有转机,我愿忘记所有仇恨,把权利和金钱都交给那个可以带领大家走出黑暗的救赎者。即便自己将永远在黑暗中沉沦,也在所不惜…… 楔子二: 公园里的茶馆熙熙攘攘,不断有人到门口小卖部去买零食,阿姨们闲聊的声音,就像小孩口袋里的鞭炮一样,炸炸呼呼,让人没有办法安心思考任何事情。 兰小荷用手肘撑在柜台上,眨巴着睡眠不足的眼眸,往嘴里丢花生,柜台四周的地面上都是她弄掉下去的花生衣,乱糟糟一片,可兰小荷完全不关注,反正待会儿阿姨回来会打扫,她不过是个临时工而已,没必要那么勤劳。 咀嚼声咯吱咯吱的,伴随着偶尔咂巴嘴的声音,难听极了,就像兰小荷那张不漂亮,还布满雀斑的圆脸庞,令人对她敬而远之。 每个过来买零食的人脸上都带着不屑,兰小荷也不在乎,她手脚麻利的收钱找钱,空闲时就继续嚼着花生,仰望天空,数着那一片片漂流而过的白色云朵。 ‘下午大概会下雨吧?等阿姨来了,我去门口吃碗米线,希望…今天能有个好运气。’ 兰小荷所想的运气,是指晚上补习班不会开课,她就能到图书馆的电脑上去玩几个小时了。 算了,兰小荷的心思没什么可以多说的,我们还是来看看那些坐在茶馆中闲聊的人吧。 在众多阿姨大伯的包围圈中,有一个女孩特别显眼,她一声不吭,独自品茶,手上还不时摆弄着一团已经起球的旧毛线。 “哎!小姑娘,你的毛线头拖到地上了。”边上有个阿姨好心提醒他。 女孩抬头微微一笑,瞬间,阿姨露出了赞赏的目光,她眼前的年轻人长着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眼睛大而有神,瞳孔饱满,睫毛细密,嘴唇薄而通透,唇角微弯,虽然皮肤略黑,但不影响整体美观,妥妥的是一个美女。 不知道阿姨想起了什么,她居然主动把椅子挪到女孩身边,撇下原来的朋友,与女孩聊起来。可能她觉得既然已经搭上话,就顺便聊一下,也许能做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吧。 可女孩并不热情,对阿姨所说的话题看上去兴趣缺缺,所以几分钟后,阿姨就带着满脸不悦,怏怏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一切恢复如常,又过了十几分钟,当第三杯茶水见底的时候,女孩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热水瓶向兰小荷所在的柜台走过去,并且好似无意般的,把热水瓶盖子拿下来,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筐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行为。 —— 下午1:14,蒙蒙细雨中,公园小道逐渐变得有些湿滑,此时,兰小荷早已收工,正独自撑着一把白色花伞,走在小道上。 她的圆头蝴蝶结坡跟小皮鞋很可爱,配着她那小巧玲珑的脚型,以及细细的脚腕,十分惹人注目。 一条墨蓝色百褶裙长及膝盖,腰部收紧,被浅色衬衫遮住,显得她身材也不错,反正不看脸的话,这样的兰小荷还是蛮有女人味的。 因为风向的关系,白色花伞几乎遮住了兰小荷整张脸,她的短发随风飘乱,不经意间,可以隐约看到后颈处有一小条淡色的伤疤,大概是被什么利器割到造成的。 兰小荷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她就离开公园,消失在南侧门亭的拐弯处。 一位散步的老先生与她擦肩而过,回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自顾自向前走去,并没有发生更多的事情。 在兰小荷离开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另一个女孩也跑到门口,她看上去很热,不停用衣袖当扇子扇着风,目光朝门外四处搜索,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岗亭里无所事事的门卫出于好奇,问小姑娘:“你在找谁?” “不,不是的,师傅,我没在找人。” “那你干嘛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我……”女孩刚想回答,边上就有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是一只白色卷毛小狗在叫唤,小狗似乎认识女孩,不停朝她吠叫,女孩立刻露出一脸欣喜,俯身一把抱起小狗,对门卫大叔说: “师傅,我是在找它。” “小姑娘,这公园里不能带狗进来,我们有规定的。” “对不起,它不是我带进来的,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牵引绳断了,我一个不注意,就被它跑进了公园里。幸好找到,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师傅你看,为了找它,把我给热的。”为了博取信任,女孩边说话,边指着自己满脸的汗水。 “哦,那没事,以后注意点就行,你赶紧抱着它出去吧。”门卫大叔不再追究,朝女孩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不到一分钟,一人一狗就消失在了兰小荷刚刚离开的地方。 在消失前,小白狗似乎依然在与女孩做着‘抗争’,不愿跟她回家。 门卫也没有在意他们两个的状况,点燃一支烟,继续消磨他那无所事事的工作时间,直到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妇追到门口为止…… 序章 楔子一: 漆黑布满繁星的夜空,本是人们迎接曙光的希望,可现在,却成了我们永堕地狱前的最后一丝记忆。 这一切,从何时开始,我已经记不得了。灰色脑细胞如同被胶水糊住的书页一般,无论如何‘撕扯’,都无法挖出其中曾经留存过的东西。 每天每天,眼前只有一片空旷的白色,不断扩大,遮住了世间一切美好的色彩。而我呢?只会像个木偶一样坐在窗前,弯曲的手指反复敲打着窗框,伴随着单调枯燥的声音,漠然无语。 现在的结局,完全是我自作自受,是我的妒忌和仇恨,抹去了大家迎接黑暗的勇气。是我!把所有人拖进地狱!有罪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最后的最后,即便已经意识到错误,我心里的那股不甘还是无法消散。 我看着乌云展开双翅,看着阴影下的勇士四分五裂,鲜血像彼岸花一样在我眼前绽放,突然之间,我无比痛恨自己,要是我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他们面前,从来没有成为过这里的‘主宰者’,那该有多好! 如果一切还有转机,我愿忘记所有仇恨,把权利和金钱都交给那个可以带领大家走出黑暗的救赎者。即便自己将永远在黑暗中沉沦,也在所不惜…… 楔子二: 公园里的茶馆熙熙攘攘,不断有人到门口小卖部去买零食,阿姨们闲聊的声音,就像小孩口袋里的鞭炮一样,炸炸呼呼,让人没有办法安心思考任何事情。 兰小荷用手肘撑在柜台上,眨巴着睡眠不足的眼眸,往嘴里丢花生,柜台四周的地面上都是她弄掉下去的花生衣,乱糟糟一片,可兰小荷完全不关注,反正待会儿阿姨回来会打扫,她不过是个临时工而已,没必要那么勤劳。 咀嚼声咯吱咯吱的,伴随着偶尔咂巴嘴的声音,难听极了,就像兰小荷那张不漂亮,还布满雀斑的圆脸庞,令人对她敬而远之。 每个过来买零食的人脸上都带着不屑,兰小荷也不在乎,她手脚麻利的收钱找钱,空闲时就继续嚼着花生,仰望天空,数着那一片片漂流而过的白色云朵。 ‘下午大概会下雨吧?等阿姨来了,我去门口吃碗米线,希望…今天能有个好运气。’ 兰小荷所想的运气,是指晚上补习班不会开课,她就能到图书馆的电脑上去玩几个小时了。 算了,兰小荷的心思没什么可以多说的,我们还是来看看那些坐在茶馆中闲聊的人吧。 在众多阿姨大伯的包围圈中,有一个女孩特别显眼,她一声不吭,独自品茶,手上还不时摆弄着一团已经起球的旧毛线。 “哎!小姑娘,你的毛线头拖到地上了。”边上有个阿姨好心提醒他。 女孩抬头微微一笑,瞬间,阿姨露出了赞赏的目光,她眼前的年轻人长着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眼睛大而有神,瞳孔饱满,睫毛细密,嘴唇薄而通透,唇角微弯,虽然皮肤略黑,但不影响整体美观,妥妥的是一个美女。 不知道阿姨想起了什么,她居然主动把椅子挪到女孩身边,撇下原来的朋友,与女孩聊起来。可能她觉得既然已经搭上话,就顺便聊一下,也许能做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吧。 可女孩并不热情,对阿姨所说的话题看上去兴趣缺缺,所以几分钟后,阿姨就带着满脸不悦,怏怏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一切恢复如常,又过了十几分钟,当第三杯茶水见底的时候,女孩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热水瓶向兰小荷所在的柜台走过去,并且好似无意般的,把热水瓶盖子拿下来,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筐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行为。 —— 下午1:14,蒙蒙细雨中,公园小道逐渐变得有些湿滑,此时,兰小荷早已收工,正独自撑着一把白色花伞,走在小道上。 她的圆头蝴蝶结坡跟小皮鞋很可爱,配着她那小巧玲珑的脚型,以及细细的脚腕,十分惹人注目。 一条墨蓝色百褶裙长及膝盖,腰部收紧,被浅色衬衫遮住,显得她身材也不错,反正不看脸的话,这样的兰小荷还是蛮有女人味的。 因为风向的关系,白色花伞几乎遮住了兰小荷整张脸,她的短发随风飘乱,不经意间,可以隐约看到后颈处有一小条淡色的伤疤,大概是被什么利器割到造成的。 兰小荷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她就离开公园,消失在南侧门亭的拐弯处。 一位散步的老先生与她擦肩而过,回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自顾自向前走去,并没有发生更多的事情。 在兰小荷离开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另一个女孩也跑到门口,她看上去很热,不停用衣袖当扇子扇着风,目光朝门外四处搜索,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岗亭里无所事事的门卫出于好奇,问小姑娘:“你在找谁?” “不,不是的,师傅,我没在找人。” “那你干嘛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我……”女孩刚想回答,边上就有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是一只白色卷毛小狗在叫唤,小狗似乎认识女孩,不停朝她吠叫,女孩立刻露出一脸欣喜,俯身一把抱起小狗,对门卫大叔说: “师傅,我是在找它。” “小姑娘,这公园里不能带狗进来,我们有规定的。” “对不起,它不是我带进来的,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牵引绳断了,我一个不注意,就被它跑进了公园里。幸好找到,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师傅你看,为了找它,把我给热的。”为了博取信任,女孩边说话,边指着自己满脸的汗水。 “哦,那没事,以后注意点就行,你赶紧抱着它出去吧。”门卫大叔不再追究,朝女孩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不到一分钟,一人一狗就消失在了兰小荷刚刚离开的地方。 在消失前,小白狗似乎依然在与女孩做着‘抗争’,不愿跟她回家。 门卫也没有在意他们两个的状况,点燃一支烟,继续消磨他那无所事事的工作时间,直到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妇追到门口为止…… 第一章开端:任性女孩和走廊里的争吵 公园里并没有发生太过于值得关注的事情,因此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要把目光转向厂区聚集的地方。 在某间厂房里,白色过道的墙壁上弥漫着油漆的味道,还有一些机器的铁锈味。过道里空空荡荡,两旁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好像里面人员都出去办事了,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过道底部的双开门虚掩着,张开一条细缝,微微晃动,好似某个人刚刚进去过。 视线越过双开门,路过一段有拐弯的铁制扶梯,来到二楼更衣室。此刻,有几个小姑娘在里面交谈。 其中一个长得很瘦、很矮,留着中长发,发梢被一枚小小的蝴蝶结发卡束拢,长相普通,样子唯唯诺诺的,正露出一脸讨好笑容在同身边的人说话。 她身边的女孩则完全不同,微胖,细眉小眼,扁平脸,鼻子像个蒜头,长卷发,长颈,一脸刻意的高傲,仿佛一只被人朝脸打了一拳的‘羊驼’。 不过,这女孩有个好听的小名:香香。她是单位里某个领导的亲戚,这位领导刚刚挤走了竞争伙伴,现在正一家独大,所以同事们为了讨好她,还给她起了个雅号:香香公主。 这个雅号与她的人配在一起,总是让人肠胃不怎么舒服,只是没人说出口而已。 现在,她手里捏着一条黑色背带裙,比划着,想要让同事帮她穿上,有两个女孩已经开始动手了,一个在帮她解工作服腰带,另一个在摆弄黑色裙子的背带。 “这个怎么弄?是交叉还是就这么穿?”摆弄背带的女孩问香香。 “我怎么会知道?你该去问小月。” 香香朝很瘦很矮的女孩弩了弩嘴,正眼都没有瞧人家一下,说:“裙子是她的。” “小月的吗?她的你怎么能……” “我当然能穿得下,这段时间为了减肥,我可是很辛苦的。”人家话还没说完,香香就立刻反驳,瞪圆了眼睛。可她那双眼睛,再怎么瞪也是门缝。 辩论另一方见她发火,当然是尴尬的把话咽了回去,继续帮她摆弄裙子。 事实上,这条裙子一看香香就穿不下,即便再瘦也不行,因为她是大骨骼,身板比小月壮了不止一圈。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几个人摆弄了半天,香香也没有把裙子穿上去,她气得一把将裙子丢进衣柜里,自顾自换衣服去了,围在她身边的人,除了小月外,也都各自离开。 小月站在原地,面露难色,因为香香把裙子扔进了自己的衣柜,而她又不敢伸手从香香柜子里拿出来,也不敢再去询问气鼓鼓的任性女孩。 只能踌躇良久后,放弃似的走出更衣室。她已经换好衣服,要不是被香香拦住,早就该走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从不跟她说话的香香,似乎特别在意她,从白天开始,不是故意走到镜子前跟她搭话,就是在她工作出现错误时嘲讽几句,反正,存在感强的不得了,连迟钝的小月都感到疑惑。 ‘希望明天她那离我远点。’下楼梯前,小月如是想着。 裙子可以明天再找机会要,香香这样缠着她,总让她感觉到不安,认为对方有什么目的,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里传来的争吵声,很响亮,听上去像两个中年妇女,小月放下思绪,偷偷下楼溜到门口,朝门缝外张望。 果然,争吵双方年纪都不小了,一个是办公室出纳,另一个小月不认识,大概是哪个同事的亲属或者朋友。 “你又到这里来干什么?公司有规定,这里的澡堂不可以提供给陌生人洗澡,你赶快离开!” “凭什么?是你们办公室主任让我来洗澡的,他还给了我两张券,喏,”陌生妇女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片,伸手递给出纳。 可出纳好像跟她有仇似的,根本不愿去确认,自顾自说:“有券也没用,规定就是规定,你赶紧走,要不然我就去报告领导,让门卫把你轰出去!” “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的?再说你又不是领导,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你要报告就去报告好嘞!我不怕的!”陌生妇女也说的理直气壮,还朝出纳哼出一个鼻音。 这下子可把出纳气坏了,脸胀得通红,开始用手推搡对方。 很快,推搡变成了互相拉扯、谩骂,甚至演变成扭打,把小月吓得缩在门背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一回,小姑娘真的是进退两难了,该怎么办呢?她拼命思考着,目光在楼梯上方和门外两个人之间徘徊,想着是不是要暂时回上去躲一躲,可回上去有香香在,她也不大愿意。 幸亏几分钟后,办公室主任就回来了,他是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小老头,面相和善。一进入走廊,就匆匆将扭做一团的两个人拉开,对出纳说: “小陈,你在这里干嘛?” “这个人又到我们单位来洗澡,已经两次了,上次被车间督导看到,就说过让她不要再来了,可她还厚着脸皮来!”出纳气喘吁吁的,一脸愤愤不平。 办公室主任面露难色,劝慰说:“小陈,今天单位里的领导都不在,就我一个值班,你就让他进去洗个澡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头问起来我来解释。” “可是……” “好了好了,别可是了,你也是这里的老员工了,做事别那么斤斤计较。” “我哪里斤斤计较?我只是按照单位规定办事,错了吗?” “没错没错,但今天就让她洗了吧,人都来了,撵回去多不好,下次我一定不让她再来,行吗?” “……随便你们。” 说完,小陈一阵风似的回进了办公室,把门拍的山响,门外的阿姨依然在愤愤不平,办公室主任安慰了她几句,让她洗完澡赶紧离开,然后也跟着回进办公室里了。 但这种情况下,被纠缠半天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情洗澡?气鼓鼓拎起东西扭头就朝门外走去。 等他走远,小月才松口气,打开门出来,她脚步很快,一路小跑着经过办公室,不消十几秒,就骑上她那辆小电瓶车,消失在了工厂大门外。 看似完全无关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发生着,它们是否会有交点呢?现在还无法看出来,也许,不久之后,一切就会有答案了。 第二章六个指纹与四根线第一幕 工厂大门外,马路两旁的行道树长得很高大,树冠浓密,在沥青路面上留下大片大片的阴影,还不时有树叶落下,大概不久后,就会有人来修剪。 小月独自推着电瓶车,行走在与单位大楼相隔两条街道的小河边,边走边左右环顾,她在找一家蛋糕店。 别看小月瘦,平时她也是个妥妥的‘吃货’,每个月拿到的工资,一分钱都没交给过父母,大部分都用来支付她在餐饮店的消费了。 今天她要找的是家蛋糕店,几个星期前她来过一次,觉得里面的椰丝蛋糕既便宜又好吃,但当时椰丝蛋糕就剩最后一个了,她没法囤货,于是今天又跑来这里买。 照理来说,就相隔几个星期的时间,小月不至于把蛋糕店的方位忘了,她自己来之前,也很有自信,可事情就是这么奇葩,她在差不多的位置来回了七八趟,就是没有一丁点蛋糕店的影子。 五金店、修车铺倒是找到了不少,最后,小月累得手酸脚酸,只能骑上电瓶车准备回家。 ‘难道是我走错了?下次问问住在这附近的同事再来吧。’ 小月想着,扭动电瓶车把手,好似刻意不让她离开一般,电瓶车毫无反应,她不得不把刚刚踩上踏板的双脚重新撑在地面上,以免车子摔倒。 ‘怎么回事?!’ 心中惊诧,小月看向电量面板,这时她才发现车头显示屏坏了,黑乎乎一片,连拐弯灯都不亮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烦躁的心情一刹那充斥进年轻姑娘头脑里,她跨下车,站在人行道上不知所措,附近确实有很多修车铺,可那些都是修汽车的,电瓶车店一家都没有。 车子肯定是内部电线或者零件坏了,要不然不会这样。 抱着侥幸心理,小月想先找找看,哪家店铺门口有快捷充电的箱子,给车子充一下试试,也许能充的进去,支撑她回到家里也说不一定。 打定主意,小月努力克制住想要发脾气的冲动,推起电瓶车,缓慢向前走去,感觉手脚酸软,一点也使不上劲。 手机在她裤子口袋里发出嗡嗡声,不断持续着,折磨着她的神经,现在就算是一件很小的事,也能让小月感到无比烦躁。 几分钟后,小月终于控制不住,重重一脚踢下电瓶车的支撑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颤抖的手指连按几次,都没有按下正确的解锁密码,她感到头脑昏沉,背上甚至冒出了虚汗。 “真是太倒霉了!!”小月忍不住低吼,脸涨得通红,像个发烧的人。 “喂!穆月亮!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好不容易,电话接通了,听筒那一头传来继母的吼声,瞬间,小月就歇菜了。 她最怕继母,怕到看见就想跑的地步,不是继母待她不好,只是因为继母那与她截然相反的火爆脾气。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穆月亮,这名字可不是父亲或者亲生母亲给小月起的,而是继母,为何如此?小月知道的不详细,父亲没兴趣跟她多说。 穆月亮,字面上没啥可诟病的,就是听上去令人尴尬,小月又是个敏感内向的女孩,更加不会喜欢这种名字,她多少次想去改名,都被继母给骂了,最后没办法,只能唯唯诺诺接受继母的意见,不敢再提。 此刻,继母还在继续怒吼,她的大嗓门简直‘震耳欲聋’,令小月不得不尽量让手机远离耳朵,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在路边接听电话。 “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死哪儿去了?!院子里都是杂草,棉被也该晾了,天气预报说下周要下雨,趁着这几天天气好,不知道早点回来帮我忙的吗?!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你爸也是,晚饭又不回来吃!一有活干,你们父女俩就跑得一个不剩,这家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吗?!啊!!” “妈妈……” “少废话,快点回来!!” “妈妈…你听我说……” “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啊!!我小时候怎么教你的?!你妈妈活着时,可比你要强多了!!她当初在冰箱厂干活,一个人干几个人的都不再话下,家里照旧收拾得干干净净!哪像你们现在,一个比一个懒,工作后连家都不知道回。” “妈妈……” 话语不断被继母打断,心里的话没法说出口,小月眼泪已经快要滚落下来了,她现在无比后悔今天决定来买面包这件事,如果不来,可能早就到家了,也不用这么落魄的站在马路边,听继母训斥。 她的继母与亲生母亲是闺蜜,当初母亲活着时,继母就是他们家的常客,连母亲坐月子,都是继母帮着照顾的。 小月长到三岁,母亲就因为皮肤癌去世了,当时父亲找不到人帮忙,于是求着继母住进家里带小月,继母还没结婚,不知怎么,一来二去,他们俩就好上了。 小月也明白,有这么一个继母,是她的福气,虽然常常挨骂,可是在继母心里,一直都当她亲生女儿看待,也从来没忘记过她的母亲。 想起继母的好,小月努力调整心态,再次尝试开口,或许是对方也正好讲累了,这回,小月终于插上了话。 “妈妈,我电瓶车坏了,现在在礼宾路上,没办法回家,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继母的语气里明显带上了担忧,问:“附近找不到修车摊吗?” “没有,我找了一大圈,只有修汽车的店。”小月的眼泪挂落下来,酸酸涩涩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这样,你先找个能坐的地方休息,我一会儿就给你转钱过来,你打车回家吧。” “那电瓶车呢?” “扔在那儿,晚上让你爸去取,丢了就丢了,人先回家,别老在意那么多,一辆车我们还买得起。” “妈妈,我身上还有点钱。”小月低声说。 “我能不知道你吗?要有钱你早就打车了,能等到现在?以后每个月工资少花点在吃的上,自己存点,以备不时之需。” “我……” 小月刚想再次反驳,继母就挂断了电话,大概是急着给她转钱去了。 放好手机,小月摸着口袋里剩下的两百块钱,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继母疼她,就算她乱花钱,也只是说说而已,而且每次不够,都会主动转钱给她。 这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米虫一样,无论如何,这么大个人了,还总是要花父母的钱,稍微有点良心的孩子都不会觉得好受。 反正不管小月纠结与否,事情都算是解决了,她也不再那么紧张和烦躁。可正当她走到护栏边,想找个石墩坐下,视线突然注意到马路对面小巷口露出的半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小月,可样子看上去非常熟悉,小月很快认出他是谁,立刻,震惊爬上了女孩刚刚放松下来的脸庞,她的动作也瞬间静止不动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不到半分钟,小月就向对面冲过去,连闯了红灯都没有察觉,汽车从小月背后呼啸而过,遮住了她奔跑的背影,也遮住了站在小巷口的人。 第三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二幕:穆武和穆文 “老头子,你快到礼宾路去找找,小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急死我了!!” 晚上十点多钟,穆武刚踏进家门,还没换鞋,迎面就对上了老婆那张急的快要哭出来的脸庞。 “你别急,慢慢说,小月到底怎么了?” 穆武赶紧安慰,他是个温和的男人,身材也长得不高大,斯斯文文的,与他的名字极不相符。 “白天的时候,我给小月打电话,催她快点回家,她说自己电瓶车坏了,在礼宾路上回不来,于是我就给她转钱,让她自己打车回来,可一直等到现在都没见踪影,电话也打不通!” “那你为什么不打我电话呢?” “你还敢说!你自己看看手机上,我打了你多少通电话?!!”听到问话,小月继母兰琴忍不住声音提高了八度,怒吼道,顺便还一拳捶在了丈夫肩膀上。 这个女人差不多和自己丈夫一样高,身板壮实,力气也不小,穆武被锤得倒退两步,才站稳脚跟,马上唯唯诺诺掏出手机查看。 果然,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十几通未接来电,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老婆,今天那几个朋友太吵了,我没听到电话,我这就去找小月,她在礼宾路哪一段?” “好像是之前买过面包的地方,今天出门前,我听她嘀咕要去买面包什么的,那家店是不是在礼宾路上?”兰琴有些不确定的说,顺手接住丈夫递过来的公文包,往旁边架子上一扔。 对此穆武也不确定,他只能说:“我先去看看吧,小月这么大个人了,不可能被拐走的,你安心在家等我们。” “谁说不可能?!像小月这样的年轻姑娘,最容易被坏人盯上了!”兰琴立刻反驳,话语中充满了焦急,可以听出她确实非常疼爱穆月亮。 门口的交谈只持续了仅仅一两分钟,穆武就在老婆关切眼神的注视下,匆匆回到楼下,跑向停在院子里的二手车。 他们家住的是连体别墅,房子外观已经很陈旧了,跟汽车一样,也是二手的,买来时根本没有装修,到现在里面的装修都还是上一户人家弄的。 穆武是个好男人,尽管挣钱不多,他也想尽量让老婆女儿住的舒服,而且老婆的脾气火爆,容易跟邻居吵闹,所以两个人才会舍得花‘重金’买二手别墅。 穆武离开差不多五分多钟后,另一辆汽车驶进了他们家院子,一个六十多岁,瘦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从汽车里走出来。 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并没有马上上楼,而是站在楼下朝上观望,十几秒后,才迈开步伐,脸上表情显得有些为难,似乎是害怕面对上面的人。 此时的兰琴正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她很想自己去找,可家里还有个小儿子,根本走不开。兰琴与穆武结婚十五年后,才生下了儿子,可一生下来,这个孩子就身体不好,经常要住院,因此兰琴不得不辞去工作,在家专心照顾小儿子。 楼下不合时宜的传来敲门声,兰琴的暴脾气瞬间就上来,她冲着楼下喊:“谁呀?!”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可等了几秒钟,楼下什么回音都没有,只有不间断的敲门声传上来。 这让兰琴愈发烦躁,她努力控制着心情,探头朝儿子房间里看了一眼,发现没吵醒小家伙,这才噔噔噔下楼去开门。 但是,门还未完全打开,她的努力就白费了,敲门人似乎跟她有仇一样,第一眼见到,兰琴就毫不犹豫拿起鞋架上的高跟皮鞋,朝对方扔了过去。 “穆文,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兰,兰琴,你听我说,我这次来是……” “滚!!!” 兰琴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之后,大门被狠狠关上,两个脚步声同时响起,一个穿着拖鞋,小跑上楼;另一个穿着皮鞋,跑向外面的石板路…… —— 时间向前推移,回到穆月亮还未失踪之前,香香和一众姐妹走出单位大门口,一路上,她们都在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 明显可以看出,香香是几个人中的主角,她走在中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好像在讲述自己的什么光辉事迹一样,昂首挺胸,手里不停甩着她那个所谓‘名牌店’买来的昂贵编织袋。 “香香,你东西掉了。”其中一个女孩突然说。 她的话并没有引起当事人注意,于是她停下脚步去捡地上的东西,那是一根白棉线,一端系着个乒乓球,另一段断了,似乎之前也系过什么东西。 “香香,你包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脏兮兮的!”女孩忍不住开口询问。 香香这才注意到她,回头看了一眼,反问:“你在干嘛?那不是我的东西。” “可我看见它从你包里掉出来了。” “你看错了吧!快把它扔了,恶心死了!!”香香根本不相信女孩的话,准备继续朝前走。 其他人也都对此兴趣缺缺,不想探究是什么。可是捡起东西的女孩却像着了魔,噔噔噔跑上前,把手里棉线凑到香香眼前说:“这个明明是从你包里掉出来的,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小清,你想吵架吗!”香香想也没想,就瞪圆了眼睛,她一向讨厌别人在她没兴趣的事情上面纠缠不休。 边上的人也圆场说:“小清,香香说不是就不是喽,你赶紧把东西扔了走吧。” 名叫小清的女孩咽了口口水,面带尴尬正想再次开口,却没想到棉线一头系着的乒乓球突然掉了下来,一路弹跳着滚到了路边草丛里,把她吓了一跳。 线结因此松开,好似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松脱开来,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香香也闭上嘴,俯身去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路边的女孩们却没有再争吵,她们纷纷面露恐惧,不知所措,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她们开始默不作声陆续离去,最后就连不依不饶的小清,也跑开了,只留下香香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像个木偶一样僵立着,手指颤抖,连编织袋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那根棉线就挂在她手指上。 伴随着逐渐暗淡的天色,虚空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响起: ‘第一根,真叫脏,笨女孩包里躲猫猫;第二根,划破手,蠢女孩坐门哭唧唧;第三根,挂脖颈,疯女孩戴它跳罐罐;第四根,两头断,傻女孩只能系袋袋。’ 第四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三幕:人行道上的奇怪血迹 凌晨1:40左右,礼宾路中心路段: 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四周大厦顶端的霓虹灯也不再闪烁,只剩下路灯昏黄的光芒照耀着脚底下的路面。 孟晖拿着大功率手电筒,独自一人蹲在临河的人行道上搜索检查,他的同事则在周围忙着拉警戒线。 自从上一次的案子受到打击之后,孟晖就放弃一切,申请调到这座城市来工作了,他走之前,除了自己的前助手陆弥,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包括曾经帮助过他的那些伙伴们。 唯一的原因是他不想再跟周晋有任何瓜葛,那个男人曾经占据他全部思维,也让他犯过很多的错误,如今,他只想逐渐忘记过去,和穆酥苏在一起。 (孟晖和周晋以及穆酥苏三人的感情纠葛,请阅读《月桂别墅》案件,这里不便复述) “组长,有发现什么吗?”一个年轻警员跑过来询问孟晖,他俯下身,气息喷吐在孟晖脸颊旁边,痒痒的。 “还没有,你们沿着血迹往前跟踪一段看看,如果有新的发现,立刻回来报告我。” “好。” 脚步声渐渐远去,孟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腿脚,他比过去清瘦了很多,脸颊变得尖瘦,手腕上也骨头突出,可以看出,这两年他过得确实不容易。 垂眸沉思片刻,,孟晖走向河边护栏,那里有两片高高的铁丝网,他戴着工作手套的手指在铁丝网上一点一点移动,目光跟随手指仔细观察。 地上的血迹不多,呈喷射状零零散散洒在路面和桥栏杆上,铁丝网也沾到了不少,看样子,像是皮肉被划破喷溅出来的,但伤口不可能很深,应该也没有触及到动脉,要不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血。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在不久之前,有个人目睹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他惊慌失措之下报了警,可等孟晖带着警员赶到这里,案发现场只剩下了血迹,报案人和受害者统统不见了。 他们尝试拨打报案人的电话,通了,却一直无人接听,没办法,他们只能一边跟踪调查报案人的身份信息,一边对现场展开搜索行动。 另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他们是在晚上十点左右接到的报案电话,按照惯例,这段路晚上十点左右还非常热闹,可除了失踪的报案人,居然没有其他目击证人。 那么明显的血迹,难道路人没注意到吗?孟晖他们一到达,就立刻询问了周边商铺,以及购物中心的门卫,得到的答案都是:没看见这里有任何异常。 如此一来,警察们就只能认为报案人是在报假警了,可孟晖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即便对方真的报了假警,那么血迹要怎么解释呢?第一,大面积铺散开来,呈点状的血迹,不可能是有人故意泼上去的。第二,从血迹的颜色以及凝固程度来看,被害者受伤的时间肯定在晚上十点之前,那个时间段,即便有人走到这里,无意中被铁丝网划伤,附近也肯定有人会注意到。第三,目击者报案的时候,定位确实是在礼宾路上,他当时十分激动,在电话里大吼大叫,难道也没有人注意到吗? 种种原因结合到一起,令孟晖疑窦丛生,他希望能从周围找到有用的线索,顺藤摸瓜调查下去。 ‘希望没人被杀,是我多虑了。’ 在心里想着,孟晖的手指改变方向,沿着铁丝网向下摸索,他似乎有了一点发现,眉头微微蹙起,显得很严肃。 “晖…”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呼唤,孟晖猛地一惊,回头看去,原来是刚刚派出去的警员回来了。 “你叫我什么?” “孟警官,我叫你孟警官啊!”警员显得很奇怪,还看了看周围,好像孟晖问的不是他一样。 眼前一阵恍惚,孟晖赶紧调整状态,继续说:“对不起,我好像听错了,你说吧,有什么发现?” “前面河岸底下的草丛中找到了大片血迹,还有疑似人的皮肤碎屑和一个毛线编织袋,但未发现尸体。” “走,去看看!”孟晖立刻说,他收回手,立刻向警员所指的方向跑去,连手指被铁丝网勾破都没有发现。 ‘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了呢?对不起……’ 没走几步,虚空中似乎又想起了呢喃的声音,孟晖猛地停下脚步朝后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甩甩头,继续迈开步伐。 手指上的血迹滴落下来,被路面吸收,留下淡淡的痕迹。 —— “小晋,你去那边把脚印拓下来,这里我来就行了。”稍微年长一点的警员命令说。 另一个人立刻照办,他看上去顶多二十二三岁,戴着警帽看上去很年轻,大口罩遮住了他三分之二的脸庞,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目光灵动,看上去锐利的又聪慧。 他临走之前问:“周警官,通知孟警官了吗?” “通知了,他正在往这边过来。” “那报案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哎!你别那么多问题,赶紧去做事,目前现场情况复杂,待会儿该怎么办?得听孟警官的,他比我们都经验丰富的多,明白吗?” “是,我明白了。”小晋不再多啰嗦,转身离开。 年长警员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此时,孟晖正好走到他身后,看到小晋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孟晖又愣了一下。 他问:“刚刚离开的是谁?” “哦,是个没来几天的小警察,大学刚毕业,听说是主动申请来我们警局工作的,很积极的一个年轻人。” “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孟晖的问题很奇怪,他没有立刻询问现场情况,居然打听起了同事的身份信息。 老周不禁瞟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吗?他都调过来好几天了,资料信息你那里也应该有一份吧。” “哦,我这段时间太忙,还没回过办公室。”孟晖解释,有点牵强。 “小孟啊,不是我说你,别那么拼命工作,很伤身体的,你人那么瘦,脸色也不好,要多注意休息调养。” “好了,老周,我们现在先不谈这些,赶紧跟我说说现场情况吧,局里还等着报告呢。” “好。”老周顺手扒开一点草丛,指着和烂泥混合在一起的血迹:“这里鲜血还没有完全被泥土吸收,估计喷上去还不到两个小时,从我们发现的时间往前推算,应该是晚上11:30之后,很可能被害人在上头受伤后,自己移动到了这里。” “下来的石头台阶上,还有通往这里的泥土带,都有发现脚印,很清晰,我们正在逐一拓下来。” “可上面人行道上没有脚印,这个怎么解释呢?”孟晖问。 “可能被害人的鞋子是干的,鞋底没有沾染到血迹,所以没在人行道上留下脚印。嗯…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具体情况还不确定,这边的石头台阶很潮湿,所以他走到这边之后才留下脚印也不足为奇。” “确实如此,那么你认为为什么人行道上只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而这边却有那么多呢?” “呕吐。” “是吗?你是说被害人皮外伤并不严重,这些血是他吐出来的?” “对,很有这个可能。你看,小孟,这里的鲜血都堆积在一起,向周围蔓延,那些醉鬼吐出来的污秽就是这种样子,我仔细检查了周围,感觉像是被害者走向阶梯后,一路呕吐一路走到了这里。” “那他会不会滑到河里去了呢?”孟晖不断提问,但是他的目光中却没有疑惑,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他自己也观察出来了。 老周继续回答:“泥土上没有划痕,不像有人落水,周边邻居也证明没听到落水的声音。” “那你认为尸体会到哪里去呢?” “这个还没法猜测,小孟,被害人可能只是受伤,不一定会死亡,你为什么直接说尸体呢?”老周反问。 孟晖蹲到他身边,说出了一句令人震惊的话:“因为被害人是走到这里才被杀害的!” “什么?!” 第五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四幕:尸体 “老周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我认为地上的这些鲜血并非是被害人呕吐出来的,你看,这里杂草长得十分粗壮,草根密集而且坚硬,鲜血比水要浓稠的多,如果集中一点大量流下来的话,很容易被草根框住,减缓向四周蔓延的速度,堆积在一处,这也是为什么底下的泥土到现在还没有将鲜血完全吸收的原因。” “另外还有一个可以证明这一点的原因是,草根处的痕迹。”孟晖伸手拔下一根草,倒过来展示给老周看,用手指比划着说:“很深,最起码有2~3厘米宽,说明鲜血是在瞬间堆积起来的。” “可呕吐也能让鲜血在瞬间堆积起来啊!”老周反驳,但刚说完,他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自己接上话尾说:“草根处的痕迹说明出血量非常大,而且堆积速度很快,即便内伤严重到大量吐血,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这么快。而且刚刚一路走来,前面的脚印都很浅,也不凌乱,唯独这里两个,深陷进了泥土中,说明被害人在这里站了很久。他可能在到这里之前伤得并不重,还能自如行走,只是想在这里躲一躲。但刚站定脚步就遭到了凶手突袭,被切断了某处大动脉或者心脏血管,导致一瞬间大量出血。” “但我有几个问题还是不明白,第一,按照脚印方向,走到这里后,被害人是面朝湖面,凶手若从后面追过来,那凶手的脚印去哪里了呢?第二,凶手从背后突袭,鲜血应该是往后喷溅,为什么全都集中在脚印前面呢?第三,被害人是靠什么支撑住身体的?小孟,地上血迹和脚印相距不远,可以判断,在鲜血大量涌出的时候,被害人并没有倒下,且在原地站了一段时间。” “这周围没有任何支撑物,如果他的心脏血管或者大动脉被切断,怎么可能还站得住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背后的凶手将他扶住的,被害人为何完全不挣扎呢?你看地上,脚印形状完整,一点都没有胡乱踩踏的痕迹。” “是啊,这些问题都很难解释,我也没有全部想明白。”孟晖说。 “那你想明白的部分呢?说来听听。”老周马上询问,他看得出孟晖已经有一些答案了。 “这里周围虽然没有支撑物,但与桥面靠得非常近,位置也不是很矮,一个成年人站在这里,探头就可以看到桥面上的情景。而且桥栏杆内侧固定着两块很大的绿色铁丝网,大概是为了防止附近的孩子落水而装上去的,铁丝网横跨大半个桥面,我刚刚摸了一下,非常牢固,凶手若是体力好一点的话,攀着铁丝网跟在被害人身后,就不会在泥地上留下脚印了。” “可当时是晚上十点多钟,马路上还有不少人,店家也没有全部打烊,一个人攀着铁丝网移动,怎么可能没被注意到呢?” “这个问题具体我还没法解释,但被害人遇袭绝不可能是在十点多钟,报案者根本没说实话。” “好吧,你继续。”老周想要接着反驳,但他想了想,现在去讨论时间问题不可能有结果,所以他选择继续听孟晖往下讲。 “凶手在被害人身后突袭,被害人的鲜血却没有向前或者向后喷溅,而是像倾倒一样,直直往下流泻在脚尖前方的地面上,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被割断了咽喉。” “为什么?” “这种现场状况,凶手只有自上而下割断被害者的咽喉,才有可能成功。人攀附在铁丝网上,双手不可能一起行动。老周,你想象一下,单手从一个轻伤者身后绕过去捅刺心脏,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即便得手,也很难让被害人毫无察觉,更不可能捅得那么深,让鲜血一下子倾泻而下。” “但割断咽喉就不一样了,假设,被害人走到这里之后停下喘息,凶手只要手持一把锋利一点的刀具,自上往下一刀,就可以插进被害人咽喉,因为咽喉既没有衣服保护,又是人全身最薄弱的地方。” “那么血的问题呢?而且凶手单手行动,他偷袭成功后,怎么阻止被害人倒下呢?” “很简单,人在被突袭后会维持原样一两秒钟,凶手只要用绳子把刀柄和手腕连接在一起,得手后就可以直接放开凶器,一把抓住被害人头上的覆盖物。” “覆盖物?” “对,要想让血迹不到处喷溅,只要趁其不备,先用东西猛地套住被害者头部,再下手就行了。以凶手的行动速度,我猜测他使用的应该是大号的半透明垃圾袋或者透明塑胶布一类的东西,要不然套住被害人头部后,他没法马上看准咽喉的位置。” “这样一来,鲜血就会一下子喷溅在垃圾袋上,然后直接往下流淌,凶手只要一把抓住被害人头部,把他上半身向前倾斜,血差不多正好喷涌在我们现在看到的位置。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被害人为什么一步都没有动?还无法解释。另外,凶手很容易就能带走凶器和垃圾袋,该如何带走尸体?又是为何要让鲜血集中在一处?目前也没有答案。” “啊…这回问题复杂了……”老周叹息着,双眉紧皱。 孟晖说:“当务之急我们只有先找到报案者,才能慢慢顺藤摸瓜,继续开展行动,我现在先去跟局里汇报,你们继续勘察现场。回去之后,连夜开个会,拿出初步行动方案来。” “好。” 分析完,孟晖站起身来,他感到头脑有一点点眩晕,控制不住扶了一把老周的肩膀,立刻,迎来对方关切的眼神。 孟晖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绕开被害者脚印,向桥梁上面走去,在此期间,刚刚被命令去拓下脚印的警员,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盯着他看。 等到他走远,才偷偷从怀中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简短的信息,从手指按动的次数来看,这条信息应该只有两三个字,不可能是将现场情况在汇报给什么人,也许,他只是在回复自己家人传过来的信息而已。 第六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五幕:受伤的女孩 时间向前推移,午夜11:20: 桥岸边的铁栅栏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正在不远处小店门口闲聊的妇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路灯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于是很快将声音忽略过去,继续开始刚才的话题。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桥岸边的人才陆续离去,四周变得一片空寂,这时,在绿色铁栅栏底下,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开始爬动。很小心,行动也很缓慢,目光不断在四处搜寻,生怕被什么人看到。 浓重的喘息被压抑在喉咙口,显得急促而又痛苦,好似爬动的人受了伤,正在强忍疼痛一般。 他始终将身体隐没在桥栏杆侧边移动,利用石头栏杆和铁栅栏掩护自己,在他身体底下,就是波光粼粼的河水,夜风吹拂着河面,不断有树叶或者飞絮掉落下去。 黑影的身体悬空着,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到河底下去,但他并没有因此加快爬行速度,而是爬了一段之后,停留在河面上方。 底下灰蒙蒙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黑影仔细观察着,同时,耳朵也不忘聆听桥面上的动静,生怕有人突然走过。 ‘真是个蠢笨的女人,亏她想得出来往那个方向跑,还以为我会追上去,拉倒吧,像她那种人,死了也不会有人牵挂。’心里想着恶毒的话语,黑影双手用力,手指嵌进铁栅栏的缝隙中,勒出印痕。 他确实体力很好,好到吊在这种地方都不感觉有多么吃力,但事事都有另一面,若是站在平地上,黑影就没那么稳当了,不是因为残疾,而是因为神经问题,至于是什么样的神经问题?黑影从来没有说给别人听过。 手腕上的手表指针缓慢移动着,那滴答滴答的声音,被夜空无限放大,听在黑影耳中,像是水滴流淌而下的声音。 他又开始左右张望,瞳孔中透出疑惑,但几分钟后,这种状态就改变了,因为上面不合时宜的传来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黑影赶紧往下退,尽量把身体缩到铁栅栏的底部,悬挂在那里。 由于动作变快,铁栅栏再次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但这一次没有吸引路人的目光,自行车很快远去,黑影也松了一口气。 ‘明天上班,去找那个叫穆月亮的小姑娘,我得想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把她知道的事情都探听出来。’ 黑影的行动在继续,思绪也没有断过,他不断想着新的行动方案,想着对他有利的人,身影慢慢消失在河岸尽头。 底下的河水依然缓慢流动着,没有一点变化,夜风拂过杂草,带起涟漪,那晃动的‘波浪’中,隐约还有什么在轻微移动,墨色掩映下,看不真切。 —— 小河另一端的河岸边: 夜已经深了,女孩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浑身上下都是烂泥,连头发都糊在了一起,脸部表情痛苦,摊开的手心里划痕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连手腕上都是,很多地方都在渗出鲜血。 周围店铺都已经关门,街上也没有行人,唯有路灯还在替他照亮前行的路途。 女孩从没有遭受到过这样的苦难与伤害,她紧咬嘴唇,眼泪汹涌,喉间急促的呜咽声伴随着沉重喘息,如同被抛弃在外的野兽。 幸好,双脚没有受伤,只是酸软无力,这点痛苦对于现在的女孩来说,简直微不足道,因为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锁骨下方那道裂开的伤口上面。 那里皮肉翻开,血将周围的衣服全都浸透了,可以看出,刀是斜向插进去的,插得很深,如果是个瘦一点的男性,就该见骨了。 ‘我不会饶了他,绝对不会!那个混蛋!!居然敢这样对我!!等我把这一切都告诉舅舅,绝对要他好看!!!’ 活着,对于这个女孩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而对于袭击她的人来说,就不是一件好事了。按这个女孩的心性,接下来,她一定会不择手段疯狂报复。 反正不管怎么样,女孩得先平安活下来才行,这片河岸正对着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上停满汽车,女孩摇摇晃晃向汽车中间走去,她想借助车的掩护先休息一会儿,看看袭击者有没有追过来。 衣服上的烂泥混合着河水不断滴落下来,在地上形成星星点点的痕迹,女孩伤口疼的要命,头脑一阵一阵眩晕,只顾着向前移动,根本没有注意到背后。 而在她背后,一个黑色的头颅正慢慢从河水中探上来,紧盯着‘猎物’,漂浮向河岸边…… —— 晚上12:40左右: 穆武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自家楼下,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灯光还亮着,可以隐约听到女人焦急的抱怨声。 他没有立刻上去,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手机上并没有新的未接来电,只有一条信息。穆武大拇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点开信息去看,默默把手机装回了口袋里,锁上车门。 他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心中担忧着还没有找到的女儿,显得无所适从。 穆月亮到底去了哪里?他一点头绪都没有,刚刚在礼宾路以及周边来来回回寻找,兜了不下十几圈,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过穆月亮的身影。 而打女儿电话,也是杳无音讯。 他不由得开始相信妻子的猜测,女儿有可能真的被人拐走了。 为此,穆武非常自责,当天他干嘛要应那些狐朋狗友的邀请,去吃什么饭呢?要是不去,早点去找女儿,或许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现在,他要如何上去跟兰琴交代?恐怕又得挨一顿臭骂,而后被赶出家门去继续寻找。 兰琴就是这么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这么多年来,她对小月的好,穆武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对她的脾气,穆武同小月一样,还是没有办法完全适应。 想起自己已故妻子的温和与善良,穆武不禁眼泪含在眼眶中,他回过神来,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眶,迈开脚步向楼上走去。 不管怎么样,先跟兰琴汇报一下情况吧,看看她是否能出点什么好主意。 月光照进小院中,撒在穆武因焦急而佝偻的腰背上,显得那么落寞悲伤,好像男人即将走进地狱的深渊一般。 一两分钟后,男人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只能听见钥匙扭动,以及铁门被重重关上的哐当声。 第七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六幕:重伤的女人 “吱嘎,吱嘎…”木头门被穆武顶得直摇晃,门轴不断发出摩擦声,不知道内部被堵了什么东西,门与墙壁的缝隙间挤出一个黑色的尖端,卡在那里。 穆武整个人完全处在暴怒状态中,白天的斯文模样此刻一点踪影都没有,他大汗淋漓,双手袖子高高挽起,衬衫袖扣被扯断,连着线耷拉在一边,手臂上有几条淡色的划痕,很长,应该是在挽袖子的时候被指甲划到的,可见这个男人有多么的急躁。 五分钟前,他刚到楼上就发现门打不开了,呼喊里面的妻子,也是毫无回应,穆武一下子懵了,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 出去才多久啊,而且是晚上,妻子和儿子能去哪里呢?再说,就算妻子等不及他回来,跑出去帮着找小月,也没办法把门从内部堵上啊。儿子还那么小,爬起来堵门更是天方夜谭。 于是,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穆武只能依靠蛮力破门,可他的那点力气,并不能把面前这扇门怎么样,在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后,他只能倾斜身体,使劲去推挤木头门扉,那样子,就像是河岸边的纤夫,只不过施力的方向不一样而已。 撑在地上的双脚没有办法站稳,顶在门上的双手和肩膀疼痛酸软,脖子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歪斜着,一侧脸颊几乎要被门板挤扁,头被门上的花纹硌得生疼,穆武现在毫无形象可言,眼泪和鼻涕都快要下来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卡在门缝里的黑色尖端突然咔嚓一声折断了,弹飞出来,穆武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松劲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膝盖着地磕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爬起来去查看,黑色小东西已经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门轴边缘的木头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凹痕,有手指那么宽。 来不及多想,穆武再次去推门扉,这回比刚才轻松多了,里面传出布料的摩擦声,以及像铁丝一样的东西被慢慢压弯的声音。 穆武使足了吃奶的劲,又推又挤,终于把家门给打开了三分之一,他赶紧探头进去看,却被一个黑色的东西重重扎在了眼角上,连血都扎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伤害让穆武倒退好几步,捂着眼睛连声痛呼,好几分钟才缓过劲来,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隙中流淌到手腕上,但穆武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一缓过来就再次去推门。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屋子里的妻子和儿子,还有不知道在哪里的小月,只要这几个人没事,穆武不管伤成什么样都会心甘情愿。 门里面呈现出一幅奇怪的景象,层层叠叠的黑色布伞将视线全部挡住,这些伞的伞柄都被卸了下来,每根伞骨的尖端都不知道被什么人钉进了木头里,很深,门扉内侧上上下下几乎都被钉满了。 伞最起码有十几把,有大有小,最大的那一把一小部分卡在了门轴缝隙里,刚刚被折断弹飞出去的,就是它其中一根伞骨的尖端。 在伞与伞之间,被塞上了充满了气的密封袋,就是那些用来装被褥和衣物的大型密封袋,这些密封袋和伞形成一个奇怪的组合体,鼓鼓囊囊的,挤满了墙壁和地板之间的所有空间。 而在门对面,正好是玄关突出的半片装饰墙,最外层一把伞,伞尖正顶在装饰墙上,已经因为被用力推挤,把白色墙壁顶出了一个小坑。 这些东西别看都是软的,堵门可比木制家具有用多了,因为它们占用的空间大,弹性好,容易吸收力量,又不容易被破坏,这才导致穆武刚才死活都撞不开门扉。 可是谁费了那么大功夫把伞和密封袋堵在门口的呢?难道是兰琴?虽然毫无动机,但穆武想来想去,都想不出第二个嫌疑人。 费劲的一点一点开始收拾眼前的东西,密封袋弄不走就只能扎破,然后踩扁。伞最麻烦,既没法撕烂,也没法收起来,因为没有伞柄,伞骨又全都坏了,穆武只能尽量把它们拖出门外扔在楼道里。 门是向内开的,这导致他的行动更加困难。 最后,在即将精疲力竭瘫倒在地上之前,穆武终于走进了家里的客厅,他来不及喘匀气息,就急着想要呼唤妻子和儿子,可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要找的人就躺在他面前。 兰琴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斜躺在地面上,右手手肘像伞骨一样撑开,左手被扭到背后,压在身体底下,看上去像断了一样,平时红润的脸庞惨白一片,双眼紧闭,嘴巴里全都是血,衣服裤子皱巴巴的揉成一团,也布满了血迹,拖鞋一只在电视柜底下,另一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脚上袜子脱到一半,脚跟处有几道深深的裂口,应该是被刀砍的。 “兰琴!!!” 穆武惊呼,踉跄着扑过去,将妻子抱进怀里,手心接触到的肌肤一片冰凉,他使劲的摇晃妻子,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兰琴!!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穆武哭得喘不上气来,像疯子一样,短短半天的时间,为什么原本和睦的家庭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怎么也想不通,没有任何先兆,没有任何原因,到底为什么呢? 幸运的是,他疯狂的摇晃和呼喊起到了作用,兰琴终于悠悠醒来,她没有死,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穆武几乎要感谢上苍了,男人跪下,将还说不出话来的妻子平放在地板上,抹了把眼泪鼻涕,颤抖着手开始替妻子检查伤势。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断的跟妻子说话,希望对方不要再次晕过去,兰琴也很配合,默不作声,只有眼珠跟着丈夫转动。 手骨没有断,肩膀和脚后跟处有刀伤,很严重,已经完全肿了起来,肚子上也有刀伤,但不深,也不在要害处,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最严重的伤在背后,不是刀伤,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钩住皮肉扯了一下,上部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个洞,顺着这个洞一大块皮肉都被掀了下来,惨不忍睹。 穆武把兰琴身体翻过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鲜血也跟着惨叫声一次喷涌而出。 穆武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手足无措,连动都不敢动。 “快…报警……”兰琴勉强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豆大的冷汗从她脸颊上滑落下来,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 “我……那个……我,我得先帮你止血啊!兰琴…家,家里有止血的东西吗?有药吗?!你快说啊!!” “有,在……” 说到这里,女人已经坚持不住了,回答声戛然而止,头软绵绵垂下去,身体像破布一样倒在丈夫膝盖上,再次晕了过去。 “兰琴!兰琴!”穆武除了呼唤什么也做不了,这个老实巴交且没用的男人,他连最基本的救援措施都不会,只会哭和呼唤……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晨三点多钟,救护车和警车终于开到了穆武家楼下,而住在他们家附近的邻居,也差不多都被吵醒,打开窗户探头探脑的研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八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七幕:一小段插曲 孟晖感到头痛欲裂,他还没有从礼宾路的现场离开,就又接到了两起案件报告。 一起是在贵福路银狮休闲娱乐中心门口,是那里的门卫打的报警电话,电话里说有个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倒在他们店老板的汽车后面,浑身都是血,锁骨下面被人砍了一刀,伤口很深,奄奄一息。报案人打电话前已经被救护车送往医院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孟晖派出的警员正在前往查看。 第二起的案发地点在越前路129号别墅区三十四栋,这家的女主人被人砍成重伤,女儿失踪,儿子受了轻伤昏倒在房间里,报案人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户邻居,说是唯一没有受伤的男主人已经神志不清,只会坐在地上哭,根本问不出任何情况来,孟晖也已紧急派出警员前往调查。 现在,他手里的人手几乎全都派出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警车里。 孟晖用手按揉着太阳穴,想要减缓疼痛,却没有任何效果,因睡眠不足而酸涩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布满血丝,眼眶底下的黑眼圈也很浓重。 这不完全是因为案件,还有失眠,在这次案件发生之前,孟晖已经失眠很长一段时间了,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吃了药也没用,所以他只能用拼命工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来到这里后,一切虽然平静下来,可周晋给孟晖带来的伤害,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消弭。 他甩甩头,努力忘掉与案件不相关的思绪,集中精神分析案情。礼宾路、贵福路、越前路这三个地方相距很远,也没什么共同点。 礼宾路在工业园区,周围都是厂房,几乎没有居民小区,有也是厂里面建设的宿舍楼;贵福路靠近市中心,是一条步行街,两旁都是各种商户,也没有居民小区,银狮休闲娱乐中心在贵福路的东面,那里临河,有一大片广场,周边还有几家快餐店和火锅店,案发时这些商铺都已打烊。 越前路129号在老城区,临近动物园,是一片老旧的连体别墅区,总共五六十栋房子,建好大概有二十多年了,距离工业区最远,要穿越大半个城市,因此那里的住户几乎没有在礼宾路这边工作的。 这三个地方怎么会同时发生案件呢?孟晖百思不得其解,他一边缓缓发动汽车,一边继续思考,眼角瞄到有一个矮小的人正站在路边向他的汽车挥手,赶紧一脚油门停了下来。 “晖,这边,这边!” 挥手的是个漂亮女孩,孟晖一看到她,刚才的阴霾立刻一扫而空,嘴角挂上了笑意,打了把方向盘,把汽车缓缓驶向马路边缘。 “苏苏,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走下汽车,孟晖亲昵的询问女孩,好像女孩是他女朋友一样。 可其实,这个女孩只能算是他的同伴,或者说是半个亲人,他们的交往清清白白,只是为了各自伤心的过往,才会组合在一起相互取暖,虽然如此,孟晖依旧十分感激苏苏能够选择陪伴在他身边。 “晖,我给你送衣服来,还有夜宵,你晚饭都没怎么好好吃,最近又瘦了一圈,我不放心。” 苏苏绕过孟晖,把手里一个白色大袋子塞进车门里,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然后回头继续说:“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你又要熬夜了吧?这几天让我留宿吧,帮你做饭打理公寓,像你这么忙,总也需要个人做家务的,行吗?我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反正我们住得近。” 她的话让孟晖目光更加温柔,可是却摇了摇头,说:“这次可不光是要熬夜,估计连家都回不了,苏苏,你别去管我那个小公寓了,收拾不干净的,我也懒得去管,我想……等这次案件结束后,搬个地方住。” “你准备搬到哪里?” “还没想好,不过我会找个干净敞亮一点的地方,最好是顶楼,能够看到城市风景,到时你搬过来一起住吧,我给你留个房间。” “那么说你是打算正式和我交往喽?” “苏苏,你知道我的,别开玩笑,好吗?” “可你让我跟你一起住,我妈那边怎么交代?他可是心心念念让我找男朋友呢?再说,上次你给我介绍的警员又给我打电话了,说是下周要跟我去看电影,以后你若是让我住到你那边去,我怎么跟他解释呢?” “苏苏……”孟晖呼唤一声,继续看着女孩,并没有接下话尾。 苏苏终于垮下肩膀,带着撒娇的语气说:“晖,好吧,我承认,跟你一起住应该没什么关系,妈妈不会说什么的,因为我早就跟他说过我和你的现状了,晖,妈妈很理解你的情况,也让我多照顾你,她说你是个好人,不会伤害我的。” “谢谢你妈妈的理解,苏苏,我不能再多说了,你赶紧回去吧,等案子结束我再来找你,到时,你可不能再逞强了。” 苏苏明白孟晖说的逞强是什么意思,她踌躇着,拉过孟晖的手,把精心准备好的夜宵放在他手心里,然后抬起眼眸说:“晖,那么久了,忘了他吧,今后我们永远都是亲人,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好。” 孟晖应答一声,接过饭盒,拍了拍苏苏的手背,微笑着,目送苏苏向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走去,那辆出租车的车主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就住在苏苏家楼下,这几年来,苏苏为了孟晖每次半夜出门,都是她接送的,孟晖也已经跟她很熟悉了。 等回到警车里,孟晖放松下来,打开手里的饭盒,苏苏做的饭菜向来不太好吃,她是为了孟晖才去学的,所以每次,孟晖都会好好吃完,他不愿辜负苏苏的一片心意。 第一口饭塞进嘴巴里,孟晖的视线就模糊了,苏苏说让他忘掉周晋,哪有那么容易啊,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里孟晖几乎都能想起过去。 喉结上下滚动,孟晖开始大口扒饭,他要尽快吃完去案发现场帮忙,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去指挥,局里等着汇报,没有时间让他在这里抒发情感,胡思乱想。 嘴巴里塞的满满的,心也堵得满满的,孟晖越来越讨厌自己这种脆弱的样子,他以前的坚强到哪里去了?难道都被周晋带走了吗?不,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摆脱阴影,重新站起来。 暗自下着决心,孟晖在吞咽间隙擦了擦眼眶,目光逐渐变得严肃锐利。 没过多久,警车就再次发动起来,车窗缓缓摇上,挡住了孟晖的脸,也把他的所有悲伤全部藏进了黑暗之中,接下来,他会全力以赴去破解案情,揪出凶手,不会再为任何事停顿。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车刚刚拐过街角,苏苏就重新回到了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在苏苏的身边,赫然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腰杆笔挺的男人。 “苏苏,谢谢你替我隐瞒。” “我不是替你隐瞒,而是不想让他再伤心。”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歉疚,而苏苏的语气异常冰冷。 “如果你没有下定决心,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这样只会让他离你越来越远,而且之前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道歉,你那可恶的高傲和面子,让我极其讨厌。”苏苏毫不客气的说。 男人没有接口,只是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用那双在暗夜中像苍鹰一样的瞳孔盯着苏苏看,令后者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然后,男人再次转身,背对苏苏说:“幸好你没有跟他交往。” “如果我们交往了,你想怎么样?”苏苏不想示弱。 男人说:“如果你们交往了,我会杀了你!你信吗?” “那样他会恨你一辈子!你信吗?” “呵呵,穆酥苏,你还真是成长了不少,不过,以后请别用那种幼稚的语气跟我说话了,我保证,这次我会帮他,不会再让他伤心了。” “……” 晚风吹乱了苏苏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绪,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男人,没有再说下去。 也许,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孟晖永远成不了苏苏的幸福,可苏苏既然选择了救赎,也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她感到心里空了一大块,难受极了。 第十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九幕:初步调查中 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一片漆黑,男人猫下身体,手指从木柜底下摸索而过,立刻,指尖染上了厚厚的污垢,但男人毫不在意,他把指尖凑进鼻子底下,轻轻嗅了嗅,一股怪异的味道飘散而出。 酸酸的,臭臭的,十分刺鼻,不像是做饭炒菜留下的味道,男人皱起眉头,用干净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餐巾纸,把污垢蹭在上面,塞回口袋里,在他的口袋开口处,隐约露出一圈塑料袋的边缘。 ‘厨房里的味道怎么这么怪?难道他们平时不在这里做饭吗?’男人想着,稍稍放下一点膝盖,半趴在地上打开面前的柜门,立刻,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柜子里积满了灰尘,有几个空了的油桶横七竖八倒在里面,还有一些卷着破布的白色管道,在管道尽头堆着黑乎乎的东西,男人打开手电筒,把头探进去查找着。 大概五六分钟后,他顶着一脸嫌弃的表情缩回头颅,用手背轻轻抹了抹鼻子,站起身来,把手电筒抬起来,光芒朝向柜子顶部。 木头桌面上油腻腻的,没看到煤气灶,堆着几包用塑料袋装起来的东西,还有两三个不锈钢锅盖,男人一一打开查看,塑料袋里是油面筋,大概放的时间太长,有几个已经碎裂了,不锈钢锅盖下面放着一碟瓷碗,最上面一个碗底积着黑灰,应该也长时间没有使用了。 男人的目光带着诧异,左右环顾,在他右手边是煤气灶,抽油烟机安装在墙角,这两样东西倒挺干净,像有人时常在使用。 ‘我是不是要把这些破烂货都带回去呢?这也没什么用吧?组长到底怎么想的?’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海中,男人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习惯性的把额前发往后捋,然后站到了煤气灶旁边的台面上,用牙咬住手电筒,双手往上不知道在够什么,不多一会儿,一块白色透明的东西被他扔了下来,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哎呀!不小心脱手了,不会摔坏了吧?’ 虽然这样想,但是男人完全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估计他认为刚刚扔下去的东西摔坏也没有关系。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陆续被他放到脚边的桌面上,摇摇欲坠重叠在那里。 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我们可以看到,这些东西四四方方,比地砖大一圈左右,样子像半透明的塑料片,看上去感觉质地很脆,比较容易摔坏。 几分钟后,男人的动作突然停顿一下,他好像摸到了什么,踮起脚尖,小半个身体都探进上面的空间里,双手伸长不停摸索着,一些黑灰以及像小虫尸体一样的东西,从他手臂和身体的缝隙间掉落下来。 还有一个很小的黑色影子迅速从他脚边窜过,看大小,像是厨房里的蟑螂。 反正总体来说,这间小屋子当厨房嫌脏,装修布置又不像是间储物室,确实挺让人奇怪的。 此刻,男人的面目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手电筒的光芒也被上面残留的‘塑料片’遮挡了起来,他试图再往上爬一点,可是因为上头支撑能力有限,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还传来碎裂声。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嘴里嘀咕:“这水管怎么回事?都漏水了,一段一段的,到底从哪里通过来的呀?拆都拆不下来!”语气中带着抱怨,但他依然没有放弃,继续在那里鼓捣。 外面不断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传进来,却没有一个人去打扰他的行动,不知过了多久,小屋子里再次传出细微的话语声,这一回,好像是男人在跟某个人通话。 “喂!你这家伙,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啊!不会是给我提供假线索吧?!” —— 孟晖独自一人走进阳台里,他先是环顾一圈,阳台不大,宽度差不多三扇移门,外围墙壁上封着钢窗,左手边和窗户下的墙壁上堆着几个花盆,里面只有泥土,孟晖走过时用手指轻轻拨了几下,泥土下面立刻露出刚刚发芽的幼苗。 他目光扫向右边,墙壁角落里堆着两个纸箱子,箱子口敞开,一眼望去,里面零散放着几个小孩玩的粘土块,还没有拆封,孟晖走过去同样翻了翻,粘土块下面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打开阳台中间的两扇钢窗,朝外观望,窗户底下是白色墙壁,什么支撑物也没有,再往下有一块水泥隔板,如果从窗口跳下去,以他的能力,跳到水泥隔板上应该不会受伤。 水泥隔板的高度比小区外围墙壁还要低一些,在他的前面,紧靠着外围墙壁里侧有一颗歪脖树,长得很茂盛,整个上半部分树干都歪到墙外面去了,树干中间像人的肘部关节一样,圆圆的突出一大块。 勘察完地形后,孟晖用手比划了一下窗框的高度,然后弯起身体,用手撑在钢窗底部轻轻一跃,双脚就站在了上面。 上半身探出窗外,以一个不太稳的姿势蹲在那里,孟晖速度很快,并没有停顿,而是直接跃下了窗框,那块水泥板应该很牢固,承担他一个人的重量没有问题。 一两分钟后,孟晖的人就消失在水泥板下面,只能听见人走在草地上的脚步声。 —— 老周在屋子里又兜了一圈后,终归是不放心孟晖,回到小阳台里趴着窗框朝外看,下面什么也看不到。 “孟警官,你有发现什么吗?”老周喊。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孟警官大概是绕到别的地方去了,老周缩回头颅,眉头微微打结,他知道这里都是警察,孟晖不会出什么事,可是看不到对方的人,心里总也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没有由头,也不好说出口,老周只能默默把它压下去,继续回到现场去勘察。 可是他刚刚走进客厅,脑子里就立刻闪现出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正在勘察小厨房的周晋,周晋进入小厨房也有二十几分钟的时间了。 ‘这小子,勘察个厨房,怎么磨蹭了那么久?’ 在心里抱怨着,老周向小厨房走去,这间厨房还不足十平米,里面灯光暗淡,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在老周印象中,穆武和兰琴大概都是不怎么爱干净的人,要不然好好的家怎么会弄得这么杂乱呢。 他边想边走,很快跨进小厨房,可是等待他的,不是正在忙碌的周晋,而是挂在屋顶上的两条腿,这两条腿直挺挺的垂着,一动不动,脚上皮鞋一直脱落到厨台底下,一只半挂在脚尖上,摇摇欲坠,上面还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不断掉落下来。 这一下可把老周吓得不轻,赶紧朝上喊:“周晋,是你吗?你在干什么?!” “我……我掰不开这东西…这里都是水……”周晋的声音从上面断断续续传下来,闷闷的,像是嘴巴里堵了什么东西一样。 老周稳定一下情绪,伸手扯了扯周晋的腿,本想继续搭话,却没想到没把握好力气,居然直接把周晋从上面扯了下来,还带落下来不少碎裂的灯光片。 也不知道是他力气太大呢?还是周晋这小子本就趴的不稳当,反正在一声巨响之后,小警员先生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面上,样子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他满脸黑灰,头发上挂着蜘蛛网,两条手臂和肩膀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黑乎乎的脏水从他手上挂落下来,流进袖口中,手里捏着被掰下来的灰白色塑料管。 估计是被砸懵了,周晋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老周也是被再次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赶紧上前查看,确定周晋没有摔伤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用力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小晋,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上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呸!呸呸!”周晋吐着嘴里弄到的脏东西,好半天才说:“不是…是孟警官让我查的,他说不管查到什么东西都拿出来,带回警局去,可是这里除了垃圾还是垃圾,我想看看上面的管子里会有什么东西,结果上面漏水严重,滑溜溜的我根本爬不上去,只能挂在半空中掰管子。” “你这个笨蛋,你不能叫人帮一下忙啊!哎!我说你……”老周说到一半停住了,他朝上看了看,话锋一转问:“这上面的管子通到哪里呀?这里可是独栋别墅,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按管子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周晋也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眼中的疑惑变得浓重。 两个人呆呆的抬头朝上看,上面的灯光片已经被小警员卸下了一大片,乱七八糟的白色管子显露出来,好多地方都有明显的裂口,脏水从那些裂口里不断滴落,好像漏雨一样。 老周想了想,对周晋说:“你去把外套脱了,擦把脸,上楼去查一下。” “查什么?” 周晋傻乎乎地询问,害老周差点给他一个爆栗。 “你说查什么?查这上面的地板能不能掀开!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哦,好,好,我这就去。” “算了算了,我去吧,你小子还是到楼下去给我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呃!” 周晋有些尴尬,老周白了他一眼,自顾自跑出小厨房,而他身后的小警员,只能鼓起脸颊叹了口气,继续去楼下值守。 可当小警员走出门,快要拐过楼梯拐角的时候,手却伸向了口袋,那里手机光亮闪了一下,似乎又有什么人在发信息给他。 第十一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十幕:初步调查下 楼下的通话: “虽说我能进警局工作多亏了你帮忙,可现在是在侦办大案,你可不能忽悠我啊,要是出点什么差错,我怎么跟上级交代?到时丢了工作是小事,留下污点可就是大事了。” “你放心吧,我之前帮警方破过好几起案子,这次是因为跟孟警官之间的误会,不能直接出面,所以才拜托你的,不会坑你,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办,肯定能立功。” “立功不需要,能尽快把案子破了才是真的,我也不是什么急功近利的人。不过,你让我改的名字还真好使,孟警官居然愿意跟我一起行动,他在这里除了几个老警员之外,可是生人勿近的。” “少废话,案子破了记得赶紧去派出所把名字改回去,要不是没办法,这名字我可不借给你。” “好了好了,我也不稀罕,但能做这份工作,我还是挺感激你的,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做?怎么帮他?” “现在谈帮还太早,案件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我们得先收集线索,我已经去了贵福路的现场,那里河边跟广场上有很多线索可以查找,但已经被警察封锁起来了,你借一身警服给我怎么样?” “不行!我得按规矩办事,不能因为你是我朋友就胡来,警服怎么可以随便借呢?这我帮不上忙,你自己想办法。” “刚刚还说感谢我呢。” “感谢是感谢,规定是规定,我现在是正式警员,得好好表现!” “算了,你只要记得把那边的现场信息提供给我就行了。” “哎!我跟你说啊,刚刚发生了件奇怪的事情,孟警官让我查小厨房,那间小厨房屋顶上封的是灯光片,很老旧的那种,我拆下来之后发现,上面都是管道,就像是那种楼房管道一样,你知道那种楼房管道吗?” “往下说,别废话!” “就是楼层住宅卫生间里那种水管,一半在楼上,一半在楼下的那种,很老式的装修。可放在这里就太奇怪了,因为楼下是小厨房,而正对小厨房上面的是主人家儿子的卧室,你说奇不奇怪,卧室地板下面怎么会有水管呢?还连接了很多,本来周警官想让我上楼去勘察的,后来他可能觉得我办事不牢靠,就自己上去了。” “你们准备怎么查?” “他说要查水的源头,还说要把地板掀开来。” “是吗?那孟警官呢?” “不知道,孟警官进了客厅就不知去向了,我从厨房出来还特意看了一眼,客厅里完全没有他的人。” “你问周警官他去哪里了吗?” “没有,周警官风风火火的,我都来不及问他就走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等你们收队后通知我一声。” “怎么?你想潜入这里看看啊!”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你只要记住一点,我不会做任何坏事,只是想帮孟警官尽快破案,你小子别给我拖后腿。” “我是警察,怎么可能拖后腿?再说为了你,我连名字都改了,事后改回来还要去警局报备,到现在解释的理由我还没想好呢,等案子结束后,你得给我想一个。” “你就是个笨蛋。” “你说什么呢!小心我翻脸啊!” “……” “切!居然挂电话,太没礼貌了!” 通话结束后,气鼓鼓的男人拿着手机回头朝楼上看去,楼上灯火通明,警察们还在不断忙碌着,而他,则在想着如何才能再次上楼参与调查。 这个人确实不怎么聪明,但他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从读书时候开始,总是在不断的追赶着别人,虽然被他追上的几乎没有,但他本人却乐此不疲。 就像考警校,当警察也是一样,他尽了十二分的努力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警察,却还是因为能力不足,得依靠朋友的帮忙才能进入警局。 但这帮忙不是指托关系走后门,而是指帮助他提高能力,这个朋友是个严格到令人惧怕的‘老师’,在他的魔鬼训练下,男人终于勉强通过了入职考核。 所以现在,这个男人对他的临时‘老师’十分信任,信任到对方几句话,就放心大胆的偷偷让对方参与调查,这太危险了,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想着得到前辈们的认可,开启自己英勇的职业生涯。 总之,不管是好是坏,事情的后续发展都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 贵福路现场: 一身墨蓝色休闲服的男人晃晃悠悠走到贵福广场边缘,靠在公用自行车的旁边,他似乎在等什么人,东张西望的,但脸上却没有露出焦急的表情。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黑暗与地平线接壤的边缘,慢慢透出红色光晕,男人把手塞进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包装的薄荷糖,拨开后丢进嘴里,好似无意般细细品味着。 广场上的汽车几乎都已经被挪走了,在靠近河边不远的区域,地上有一大片深褐色的污渍,几个警察在屋子不远处交谈着,周围都拉起了白色的封锁线。 男人等待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才继续向前走,他没有离开广场边缘,只是绕着那里的人行道缓步前进。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为,走到靠近火锅店门口时,他突然弯腰蹲在了地上,火锅店还没有开门,可以看到早班员工正在里面忙碌着。 男人趁着弯腰的间隙,观察了一下里面的状况,确定没人注意他之后,偷偷挪到了火锅店空调外机的侧边,这里是一个死角,从警察方向根本看不到的。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女孩从火锅店里推门出来,准备擦洗玻璃门外侧,她刚把手里的水桶放下,就看到空调外机边上有个男人在向她招手。 女孩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站在原地问:“先生你要吃火锅吗?可现在时间太早了,我们要到9:30才开门。” 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女孩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敢靠近,就在她想要喊店里早班负责人出来的时候,男人举起了手里的一样东西,在这东西后面,露出半张身份证。 一眼看到,女孩就立刻闭上了嘴,显得唯唯诺诺,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把食指比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然后压低声音说:“帮帮忙行吗?照我说的去做,不要声张,现在是秘密调查。” “呃…好,好吧。”女孩也同样压低了声音:“我该怎么帮你们呢?” “帮我挡一下里面人的视线,我要从这里爬上去。”男人指了指屋顶。 “那你快点,经理随时都有可能出来的。” “知道了,五分钟就够。” “好吧。” 女孩显得越来越紧张,她假装镇定,拿起玻璃刷开始干活,可手却在颤抖,目光时不时飘向行动中的男人,感觉整个人都很僵硬。 果然,不出五分钟,男人就消失在了屋顶上面,而周边的人,除了擦玻璃的女孩之外,一个都没有发现的。 等到安静下来,女孩的脸红扑扑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这时,在广场上交谈的警员其中之一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女孩目光被警员吸引过去,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马上捂住了嘴。 因为警员用严肃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这让女孩误以为对方是在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小小的插曲告一段落,这个男人毋庸置疑,肯定是想经由火锅店进入案发现场去勘察,至于他该如何办到,那就要等描述了火锅店与案发现场的具体结构分布之后,才能知道了。 —— 接下来,还是来说几句废话,六个指纹和四根线,到现在只出现了一根线,也就是笨女孩包里的那根,至于指纹,至今为止都没有描述到。 请大家不要着急,六个指纹肯定会出现,但它们出现的地方可不一定是案发现场喏,而四根线,却与四个女孩是紧密相连的。 它们会牵引出很多人背后的故事,这些事编织到一起,才会呈现出完整的案件真相。 再透露一点,六个指纹和四根线只是连环杀人事件的开端,而真正的血腥屠戮,还没有正式开始,刑侦?永远都不是我所描述的重点,只有大宅子、各种不同的人性、诡异的连环杀人事件、聪明睿智的侦探和危险狡诈的凶手才是核心。 第十二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十一幕:令人奇怪的状况 时间:凌晨四点多钟。 地点:越前路129号别墅区三十四栋。 孟晖跃下阳台,立刻就发现了异常,这阳台下面经常有人走动,干裂泥土上有许多不完整的脚印,纹路模糊,不像皮鞋,全都集中在阳台隔板下面,也就是上面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几个深浅不同的凹坑,大概是木梯子留下的。 孟晖稍微观察了一下,又往上看了看,然后他趴到地上,开始用手扒开松散的泥土块,这些泥土块基本上都在树根旁边。墙边的歪脖子树距离他不到两米,树根延展到这里也属正常, 他稍微清理了一下之后,突然用手指抠住树根底部,猛地往上掰起,就好像迎合他一样,细微摩擦声之后,一截二十厘米左右的树根就被握在了他的手心里,根本没有费多大力气。 掂了掂重量,孟晖把树根翻转过来,底面居然是平的,而且颜色也不是树皮的深褐色,而是灰白色,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根本就是胶泥做的假货。 再俯身用手一摸剩余的树根,孟晖明白了,面前的歪脖子树之所以会倾斜的那么厉害,整个上半部分都垂到墙壁外面,原因就在于树根被人挖了起来,并锯掉了一部分,用假的接上去代替。 这件事肯定是某个人偷偷做的,嫌疑最大的就是穆武夫妻俩,因为这里在他们家后面,其他人翻进来很难躲过他们的视线,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的一对儿女。 孟晖一边检查一边思考,围墙大概有三米多高,大树树干就算与地面脱离了关系,靠在上面也不会翻倒出去,因为围墙下面的树干部分明显比树冠要重得多。 按照树根与地面贴合的程度来看,树根下肯定也有加固,为了确定,孟晖用力从一侧推挤树干,果然,根本推不动。 他放开手,单手叉腰,习惯性的解开领口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孟晖虽然很瘦,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整体气质,他微微伸展开躯干,环抱大树向上爬去,没几下人就蹲在了墙头上。 他朝外观望了一下马路上的情形,外面车流涌动,虽然有人注意到他,但由于警方设置的封锁线,所以,没有人朝这边走来。 就着蹲立的姿势,孟晖慢慢在墙头上平移,寻找合适的位置,直到他的目光差不多对齐阳台正面钢窗的中缝,才停下来,眯起眼眸,朝前看去。 不知道他究竟在观察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目光一直在阳台和歪脖子树的树冠之间徘徊。 几分钟后,孟晖重新跳下墙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签字笔,用笔尾在地上画了半个圈,然后对准圈上的某一点用力扎下去,扎到一半笔杆就不动了,他又试了一次,还是一样。 这回,孟晖要确认的事情全都确认完毕了,他也不再停留,收起笔,擦干净上面的烂泥,沿着围墙往房子侧边走去,没几步就消失在上头人的视线范围外。 在他走后大概五分钟左右,老周从楼上探出头来,可他的视线被隔板挡住了,所以没看到孟晖留下的标记。 先不去管孟晖接下来的调查,我们回头来看老周。 小厨房的位置在玄关,贴近门口右侧,在它顶上,既不是卫生间,也不是另一个厨房,而是兰瑞的卧室。 兰瑞今年十一岁,长得个头不高,清瘦,皮肤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老周来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但还不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坐在床沿发呆。 女警员正在劝慰他,老周观察了一段时间,小孩没什么异常,伤口在脖子和手腕处,但都是像蜘蛛网一样的小划痕,不可能是导致昏迷的原因。 询问下来,女警员说兰瑞什么都回答不上来,可能精神受到了刺激,于是老周让赶来的医生先把兰瑞接走,等检查完再派人去询问。 当时刚到现场,一大堆乱糟糟的事情,他没来得及细看兰瑞的卧室,现在走进去,发现这间卧室给人的感觉出奇沉闷,里面装修非常单调简单,白色墙壁,米灰色窗帘,白色地砖,连床上的被褥都是蓝灰色的,一点属于小孩的鲜艳色彩都没有,就像兰瑞这个人一样,沉闷到令人叹息。 回想起小男孩的模样,老周叹出一口气,他也有两个儿子,都在读高中,性格与兰瑞截然不同,想起他们活泼开朗的样子,老周就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兰瑞到底为什么会养成这样?是他自己的身体原因,还是父母的问题? 收起思绪,老周环顾房间内部,小孩的事可以过后再来探究,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楼下管道的走向,二楼上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没人会来打扰他。 他关起房门,打开安装在窗帘顶上的小日光灯,趴到地上开始摸索。 按照目测,正对小厨房顶部的地面应该在床附近,那里的地砖乍一看上去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但仔细观察后,老周还是看出了端倪。 地砖接缝中涂的应该是防水胶,虽然上面刷了类似水泥的颜色,但用指甲卡一下,就知道内部材料了。 一般在房间里不会铺地砖,大多数人家都是选择拼木地板,不铺地板的原因有可能也是怕木头受潮。 在确认过地砖接缝后,老周的手又成圈状在地砖表面摸了几圈,他很有规律,从上到下,又从下往上,整个一大片正方形地面都被他摸到了。 地砖表面有细密的花纹,光滑冰冷,但并不潮湿,用力按一下,也没有像一楼那样中空的感觉。 老周从口袋里摸出小刀,沿着地砖缝隙划出一小片区域,然后把小刀插入缝隙中,稍稍用力往上翘起,地砖铺得很牢固,小刀根本没有办法翘得起来。 于是老周收起刀,放回口袋里,站起身来,猛力用脚去踩地砖表面,这回拙见成效,地砖下发出好像塑料碎裂的声音,他又用力踩了一下,再次发出碎裂声。 这回,像是确定自己猜测一样,老周跑到房门口,对着楼下喊:“下面人听得到吗?” “在,有什么事吗?”立刻有警员的声音传上来。 老周说:“你们去看看这家的储物柜里有大号螺丝刀一类的东西吗?” “没有,刚刚检查的时候看过了。”楼下的回答非常干脆。 老周想了想说:“那…让小晋去附近超市买一把,另外看看有没有羊角锤,也买一把。” “好,我这就去。” 交谈完毕,楼下就传来警员跑动的声音。 老周不去管他们,缩回头颅,走到兰瑞睡觉的大床尾部站定,皱眉观察着两侧的床头柜,在此期间,他还顺手打开了房间里的两个台灯,令房间更加敞亮一点。 床头柜表面很干净,没有血迹,也看不出任何异常,右侧靠近窗帘,左侧靠近他检查过的那片区域,按照位置来看,这房间的窗户应该是对着房屋正面,而穆武与兰琴房间的窗户与小阳台在同一个方向。 除了床头柜和大床以外,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一套书桌凳子,空荡荡的,连一点玩具的影子都看不到。 老周走过去拉开窗帘,窗外黑漆漆一片,隐约能看到楼下的院子,院子跟房间雷同,什么都没种,只有稀稀拉拉的杂草铺在地面上,穆武的汽车停在一侧角落,中间还有两个简易不锈钢晾衣架。 老周正想收回视线,但目光突然瞟到楼下站着的一个黑影,看身形应该是周晋,此时的周晋正在打电话,通话声很轻,在楼上根本听不清。 这让老周不禁产生了疑惑,再过个把小时,上早班的人都要出门了,周晋应该在门外维护秩序,防止有人靠近三十四栋,可他为什么说在院子里打电话呢?难道是在偷懒摸鱼? 可是根据这几天来的表现,老周又觉得周晋这小子干活积极,不像是偷懒摸鱼的人,而且他是新人,不需要跟警局汇报任何事,只要听自己和孟警官的命令行事就可以了,在工作时间电话究竟是打给谁的呢? 一边轻轻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老周一边思考着,他不想把同事往坏的方面想,但职业带来的敏锐度又让他不得不怀疑,人靠在窗边没有马上离开。 一两分钟后,楼下的声音变响了,周晋显得有些慌乱,老周听到他挂断电话急忙往外跑出去的脚步声,盘算着接下来找机会试探一下,看看这小子在搞什么鬼名堂。 可是,另一个额外的声音又让他拉开了窗帘,探头看去,原来,是周晋在门口遇到了孟晖,这让老周又一次感到震惊。 孟晖明明在小阳台下面调查,那里是房子的死角,除非爬上围墙翻出去,从外面绕进来,要不然没法走到正面。 ‘孟警官为什么要翻围墙出去呢?他不能从大门出去吗?’又是想不明白的问题,老周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感觉今天身边几个熟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难道是案件带来的副作用? 尽量不去想弄不清楚的事情,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兰瑞房间内部,等待周晋购买他需要的东西回来,这附近有二十四小时超市,应该能买得到。 第十三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十二幕:第二个女孩 时间:凌晨五点差五分。 地点:贵福路现场附近火锅店。 “方小妍,方小妍!” “哎!经理什么事?” 名叫方小妍的女孩听到喊声,匆匆朝办公室跑去,早班经理正在那里拉直了喉咙喊她。 “你外面的门擦好了吗?” 刚进入办公室,方小妍迎面就对上了早班经理睡眠不足的脸庞,有些胆怯的站定脚步,搓着双手回答说:“玻璃门擦好了,我正在外面准备餐具。” “哦,不用了,”早班经理顺手递过来一张打印纸,说:“你去冷库那边对一下,这些数量对不对,对的就打个勾,不对的写上缺多少,快点。” “好。” 方小妍没有废话,一把抓过打印纸就想往更衣室跑,去冷库的话,她得穿上件外套才行。 经理随即拦住了她,从座位后面拿出自己的外套扔给她说:“穿这个去吧,没关系的。” “好,好吧。” 这是一件棉麻外套,挺厚的,式样简单,套在方小妍身上还挺合身,她也没有扭捏,穿上后就离开了办公室,经理则继续在电脑上看着什么东西。 办公室在配菜间的内侧拐弯处,与员工更衣室有一段距离,推开门,外面大大小小的工作间基本上都能看到。 冷酷在大堂的最里面,要绕出配菜间,走过大半个用餐大厅,打开里侧墙壁上的隐藏门进去才能看到。 方小妍速度很快,没几分钟时间她就站在了冷库门口,掏出经理给的钥匙,准备开门。 “嘭嘭嘭……” 门内侧突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方小妍愣了一下,随即凑上耳朵去听,刚刚爬上空调外机,消失在屋顶上的人还在她脑海里徘徊,所以她不会感觉到惊讶,只是自然而然觉得可能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 几秒钟后,她小心翼翼朝后扫了几眼,厅堂里没有服务员走动,大家都在后面忙碌,于是,方小妍壮了壮胆,凑着门板小声问:“喂!你听得见吗?是你在里面吧?” “……嘭嘭嘭。” 停顿片刻后,没有传来回答声,依旧是三下轻敲门板的声音,这回方小妍心里有些慌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打开门,担心门里面会有不好的状况等待着她。 但站在这里犹豫也不是办法,经理还等着她回去报告呢。 ‘那么多人有空,怎么偏偏让我过来盘点?真是的!’ 心里抱怨,方小妍行动不敢怠慢,她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轻轻扭动钥匙打开了门,里面一片漆黑,女孩伸进一只手去摸索电灯开关。 就在这一刹那,她的手被某个温暖宽大的手掌握住,然后一股拉力传来,整个人控制不住跨进门框内侧,消失在黑暗中,身后的门被重重一脚踢上,发出响亮撞击声。 “喂!方小妍!关门轻一点!!” 办公室随即传来经理不耐烦的吼声。 黑暗空间里: “你,你是谁?…为什么不开灯?”方小妍被人堵在墙角,颤抖着声音问道。 “别多话,我正在执行任务,你就坐在这里等着,待会儿等我走了再开灯。” “嗯……”方小妍咽了口口水,问:“你是刚刚那个人吗?” “是。” 简短的回答,并没有让女孩安心,她还想再问什么,却被对方的一根手指抵在了嘴唇上,只能收回话语,静静等待。 ‘反正他是警察,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放心吧。’ 女孩在心里为自己鼓劲,低下头,双手撑在被她当做凳子的木架两侧,心脏同耳边脚步声一起鼓动着。 黑暗总是能把不安无限扩大,尤其是一个独自在外打工的女孩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方小妍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人也逐渐向后仰靠在架子上。 十几分钟后,外面再次传来经理的催促声,显得很焦急,方小妍听不清楚她在喊什么,只是心底的慌乱变得更浓重了。 “你…结束了吗?我还有工作……经理,那个经理在催了。” 随着问话,她的身体转向冷库内部,同时,里面的脚步声也消失了,似乎已经离开一般,安静到只能听见方小妍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大概走了吧?要不,我去开灯看看?’ 虽然弄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进入冷库,又是怎么出去的,但此刻的方小妍再也忍不住了,她摸索着站起身来,背靠墙壁慢慢向电灯开关的方向挪过去。 电灯开关就在门口墙壁一侧,当方小妍的后背挪过门缝时,身体突然之间又被人扯了一下,把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幸好,对方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叫你别动,坐在那里,听不明白我的话吗?” “可,可是…你都没有声音,又不让我开灯,我很害怕!”方小妍话音提高了一些,鼓起勇气怼回去。 毕竟是年轻小姑娘,涉世不深,这样子让她怎么可能忍得住脾气呢? 对方可能也意识到了,语气缓和下来,解释说:“我是在调查案件,不让你开灯是怕惊动外面的人。” “经理让我过来盘点,开灯很正常啊,外面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接收到方小妍的疑惑,对方停顿片刻,然后俯身凑到女孩耳边,用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因为我想把盯着你的那个人吸引过来……” “!!盯着我的……” “嘘!现在还不能跟你解释,反正,你只要照我说的话去做就行,我保证经理不会对你发火。” “你为什么知道?” “少提问,多干活。” “可你不让我干活!” “……呵呵,你好像胆子大了不少嘛。” “呃……” 最后那句话带着明显调侃意味,令方小妍瞬间哑然无声,确实,这么一问一答,把女孩的话匣子打开了不说,也令她忘记了刚才的慌乱与害怕。 挣脱开对方的钳制,方小妍感觉脸上热乎乎的,等身后人离开,她顺势把一侧肩膀靠在墙壁上,无奈的继续等待。 反正若对方真的是查案的警察,经理就算发火,事后也一定会有人帮她解释的,不用多在意。 可是,就在女孩安静下来的当口,身后的门却被打开了一条缝,一束光亮透射进来,圆圆的,像是手电筒发出来的。 女孩被光亮吸引,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表情瞬间又紧张起来,她用身体堵住门缝,正想对外面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嘴唇被对方伸过来的手指抵住了。 这次的这根手指,冰凉、僵硬、在手电筒光晕下泛着青紫色,而且早就与手掌脱离了关系…… —— 时间:凌晨4:42。 地点:越前路别墅区三十四栋小院门口。 “周晋,你到哪里去?” 孟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一脸严肃的盯着周晋看,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气,直呼其名。 周晋被他吓了一跳,来不及去研究对方是怎么绕到门口的,赶紧解释:“周警官让我去二十四小时超市买东西。” “买什么?” “大号螺丝刀和羊角锤。” “他要这些干什么?” “我不知道,孟警官,你是怎么出来的?我一直在院子里,没看到有人出来啊!”周晋反问。 孟晖似乎不屑于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嘴角扯开冷笑,弄得小警员心慌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直到人被拉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走,跟你一起去超市。”孟晖说。 “可是孟警官,楼上的案发现场怎么办?你不得指挥现场行动吗?” “有老周在就行了,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唔……” 带着满脸尴尬,周晋没办法反驳孟晖,只能跟在他身后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可是刚走出小区,孟晖就停了下来,带着略微愤恨的口气说:“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了?他想干什么?” “孟,孟警官,你在说什么?嗯…我听不懂。”周晋缩了缩脖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孟晖没有回头,只是停留在原地说:“把名字还给他,我知道你不是靠关系,是靠自己的能力进入警局的,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请以后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把名字还给他,行吗?” “我……” “不要装傻,我很认真,他跟你说过什么吗?” “……” “为什么不回答?” “孟警官,他是个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我比你要清楚的多!!!” 孟晖突然回头,怒吼出声,瞳孔中带着恨意,表情愤怒,小警员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被吓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说。 孟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幸亏他刚刚及时转到院子外面,听到了小警员的最后几句话,只是只言片语,孟晖立刻就明白,眼前的小警员在跟谁联系。 因为联系的另一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渗透进骨子里,恨不得把那个人所有一切都从脑子里踢出去。 小警员的模样让他回过神来,稍稍定了定神,孟晖恢复常态说:“对不起,我不是在针对你。” “孟警官,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真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在进入警局前,我一直是一个梦想着当警察的小市民,成绩不好,体能不好,后来遇见了他,他主动帮我特训,帮我找工作…是那些临时工作的地方,嗯…还教我怎么当一个好警察,他说,他认识一个人叫孟晖,那个人是最好最好的警察,聪明,认真,也是他最佩服的人,他让我到这个城市来找……” “好了,别说了。”孟晖打断小警员的话,问:“你的原名叫什么?” “周磊。” “呵…真是一个符合他狩猎标准的人……” “你说什么?”周磊对孟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孟晖也不解释,只是说:“那么,周磊,请你不要再把案件线索告知他,这是违反规定的。” “……好,孟警官,我听你的。” “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会有其他任务分派给你。” “好,可是,他再打电话来……” “告诉他,我发现了,不要再打电话来。” “孟警官,我能不能问一句,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该你管的事情别多问,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现在,我们去超市吧。” “好。” 周磊答应一声,跟着孟晖继续向前走去,一路上,两个人默然无语。而周磊垂在身体一侧的手,趁孟晖不注意,轻轻在钥匙挂件上按了一下。 第十四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十三幕:周晋归来 在这一章开始之前,我们先来捋一下时间,做个时间表。目前来说,从案发到现在,虽然横跨前后两天的交界点,但还不足十二个小时,因此接下来,直到当天夜晚十二点为止,我们都算是案发第一天,其中包括头天十点到十二点两个小时。 —— 案发第一天(头天)午夜10:00左右,警方接到报案电话,地点在礼宾路中心路段小桥边人行道上,报案人身份不明。 案发第一天(头天)午夜11:20左右,疑似凶手的黑影借铁丝网掩护,出现在礼宾路小桥边,目的不明。当时桥面上还有行人,可以判断,警方还未到达,且没人看到血迹。 (关于10:00~11:20,整整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警方为何还没赶到?以及目击者报案时间是否正确?这两个问题,我们稍后再议) 案发第一天(隔天)凌晨1:40,孟晖带领警员在礼宾路中心路段小桥边勘察,应该到达有一段时间了,发现桥下草地上有大量血迹。 案发第一天(隔天)凌晨2:00~3:00之间,警方又接到两起报案,一起在市中心贵福路广场,发现一个受重伤的女孩,未发现死者;另一起在老城区越前路129号别墅区,是穆武家,同样未发现死者。两起案子的受害者都已送往医院,还未询问相关人员的口供。 案发第一天(隔天)凌晨3:30之后,孟晖到达穆武家调查,四点多钟从小阳台绕出,回到小区门口,与周磊一起前往超市,同时老周上到穆武家二楼调查兰瑞房间。 案发第一天(隔天)接近凌晨5:00,神秘男人出现在贵福路现场火锅店门口,骗过服务员,翻上火锅店屋顶,不知去向。凌晨5:05,名叫方小妍的女服务员被指派去冷库清点货物,再次遇到神秘男人。 —— 穆武一家以及其他嫌疑人的行动时间和轨迹: 案发前(头天下午5:00~6:00之间),工业园区鸣金电脑配件厂内发生争执,穆月亮离开,随即前往礼宾路中心路段寻找蛋糕店。 之后没过多久,香香和同事们下班,走到礼宾路小桥边时,发现第一根棉线,香香滞留在桥上,其他人陆续离开,具体状况不明。 案发前(头天下午7:00之后)穆月亮离开礼宾路;(下午10:00之后)穆武回家,得知女儿失踪,前往礼宾路寻找;五分钟后,穆文到来,被兰琴轰出家门;(晚上12:40左右),穆武再次回到家中,发现兰琴受伤,随后邻居报警。 —— 以上便是案发到目前为止的大致时间表,喜欢推理案情的读者可以作为参考,那么,我们接着往下叙述。 从温暖的空间里一下子被拉进冷库内部,仅仅几分钟,方小妍就冻得浑身僵硬,感觉五官都成了冰坨,她颤抖着嘴唇把脸埋进身边男人宽厚的胸膛里,不顾羞耻摄取热量。 男人呼出的热气在她头顶聚集,又慢慢飘散,两个人都坚持着不说话,一个是因为紧张,另一个是因为愤怒。 男人紧盯外面的瞳孔中似有火焰燃烧,那可不是因为他正义感爆棚,而是因为他的自尊受到了侮辱。这个男人,聪明、能干、狡猾、心思缜密,像狐狸一样,也兼具忠诚和信义,但从为人处事的角度来看,他‘偏私’不羁,桀骜难驯,令人不敢靠近。 不过对于他们现在所处的状况来说,性格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是否足够聪明,能救下他怀中的小姑娘,还能让外面人毫无察觉,平安将事情圆过去。 这很关键,关系到他是否可以重新站在心爱之人的身边,要不然,小姑娘生死与否,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说这话确实刻薄了点,男人也是有几分真心救人的,我们不在这里兜圈子了,言归正传,来说说两个人为何会躲在冷库内部。 火锅店的冷库分为内外两间,外间就是方小妍刚刚坐着的地方,比较小,不那么冷,外面空调可以从门缝吹进来;内间堆满了半成品食物,是真正的冷库,门全封闭,关上后热气一丝也透不进来,但屋顶角落有个可开关的通风口。 让方小妍帮忙的男人是撬开通风口进来的,他本来的目标就不是休闲娱乐中心,而是这间火锅店,因为受伤女孩倒在停车场,与休闲娱乐中心没多大关系,只不过恰好靠在他们老板的车背后而已。 广场上的店铺呈l型折角排列,火锅店正门开在娱乐中心西侧,与警察封锁区域距离最远,又面向河岸,也就是说,男人藏在这里,比进入休闲娱乐中心更容易得到线索。 也许这样解释大家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不要紧,男人接下来的行动,会慢慢给出解释的,视线回到火锅店冷库里,方小妍在冷库外间门口遇到一个熟悉的人,此人初步猜测,应该是火锅店里的员工,因为还没开店,不会有陌生人进来。 她正想喊出对方名字,却被一个系着棉线的断指堵住了嘴唇,瞬间吓傻,这里仅仅一两秒钟的时间,而后,不管外面人想对方小妍做什么,都来不及了,门被回转过来的男人一脚踢上,再次发出巨响。 连着棉线的手指被卡在了门内侧,男人看也没看就一把扯断,拉着方小妍藏进了冷库里间,第三次踹上了门。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在瞬间完成,方小妍都来不及反应,人就被冻得瑟瑟发抖,脑子里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那根断指伴随着恐惧无限放大。 没有人会给她解释,男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外面,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单手抱起方小妍,转身踩着食物往通风口爬去,那里锁已经坏了,很容易就能出去。 打开通风口以后,他把方小妍放到屋顶上坐好,上面是水泥平顶,不会影响行动。 方小妍总算感觉身体暖和了一些,她缓过神来,问男人:“怎么回事?我们店里难道…难道有凶手?” “不知道,不过出事后,那家伙的行为就很怪异,我一直在盯着他。” “谁?” “不能告诉你,不过幸亏他,我才会进入冷库。” “周警官……” “叫我小晋。”男人爬上屋顶,显出一脸不耐烦,把头发往后捋,露出整张脸说道。 他很英俊,是方小妍至今为止见到过的最俊朗的男人,女孩不由得红了脸,却令对方瞬间皱眉。 “小晋,我现在该怎么办?里面人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 “你倒是很清醒,我还以为你会吓得语无伦次呢。”男人蹲到她面前说:“对不起,造成这样有一半是我的过错,你叫什么?” “方小妍。” “那么小妍,能继续帮我的忙吗?” “你真的是警察啊?” “不是,不过我在帮警察办事,是你们市里很有名的那个孟晖警官,这里案件由他负责,我是他的朋友。” “孟晖?”方小妍明显不知道孟晖是谁,她指了指男人口袋说:“你刚刚在用假证件骗我?” “切!你还真不蠢啊…错了,那是真的,是个警员借给我的,他叫周磊。” “你呢?” “我叫周晋。” “是兄弟?” “少废话,我不是你消弭恐惧心理的工具,别那么多问题,说吧,你愿不愿意再帮忙?蠢姑娘?” “愿意,前提是你不再叫我蠢姑娘,而且要保证我的安全,不能把我从屋顶上扔下去。” 方小妍自以为是的继续跟男人周旋,她确实没有多少警戒心,社会阅历也薄弱,面前的男人露出笑意,她就觉得对方是可以信任的,蠢姑娘不像笨姑娘那么刻薄,却太善良、太单纯了。 男人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低头开始维修冷库通风口的盖板,一边说:“小妍,你就坐在这里等着警察来救,什么地方也不要去,无论他们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包括那根棉线和手指,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解释,但我保证,你不会有危险,也不会被警察带走关起来,不过,工作可能会保不住,你在乎吗?” “我下个月交房租,身上生活费也不多。”方小妍实话实说。 男人转身就掏出一小叠钞票塞给方小妍,说:“这是给你的补偿,放好,等事情结束后,我会让那位周磊警官给你介绍个新工作。” “真的吗?” “嗯,好了,就这样吧。”男人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向屋顶西面走去,还不忘再次对方小妍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方小妍愣愣的回答,手指下意识扣着地面,隐隐期待在女孩眼中闪现,却有很快消失,被叹息取代。 蠢女孩遇到的事情还真是奇怪呢,周晋也是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他是斗不过罗意凡那个人精,但对付其他人,就绰绰有余了,火锅店里的某个人既然这么想暴露自己,那么周晋帮他去添把火,何乐而不为呢? 翻下屋顶,他瞅了瞅现场状况,火锅店里一切正常,只听得见经理扯开嗓门喊人,以及服务员和厨师奔跑的脚步声。 ‘呼…我得小心点,晖现在伤透了心,我可不能再让他误会了。’想着,周晋看了看手表,若无其事敲响火锅店的大门,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时间是早晨6:24。 第十五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十四幕:周晋的线索引导一 早晨六点多钟,孟晖和周磊已经在超市兜了一大圈,并没有买到想要的东西,正准备回案发现场。 周磊有些不耐烦,手扶着电梯把手说:“现在的超市怎么回事?搞得跟菜场一样,连维修工具都找不着。” 孟晖并不搭理他,兀自朝门口走去,看着孟晖清瘦挺拔的背影,还有散落着发丝的后颈,周磊不禁有些动容,眼前人给他的感觉同以往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周磊形容不出来,心里却多了一个刻印,令他不自觉的想要知道孟晖和周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压下心绪,周磊匆匆迈开脚步,孟晖此时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等他追上去才发现,门口的花卉店已经开始营业了。 ‘这里开门这么早吗?’ 想着多余的废话,周磊收回了跨出的脚步,孟晖发现异常,回过头来问:“小周,你怎么了?” “是花卉店,已经开门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孟晖不明白周磊的意思,看了看花卉店里侧,里面有一个圆脸女孩正在忙碌,不漂亮,鼻子两侧还有不少雀斑。 周磊说:“我记得,周晋跟我说过,穆武认识一个名叫兰小荷的女孩,几年前是他女儿穆月亮的同事,后来在公园茶馆里干过一段时间,那座公园离贵福路很近,兰小荷只干了几个月就辞职了,她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是说,花店店员就是兰小荷?可她即便认识穆月亮,与案子也没有关系啊,案发到现在还不到半天,周晋怎么会调查到她的?”孟晖脸色阴沉,看着周磊连续提问。 而周磊依旧是一副犹豫的样子,边思考边回答说:“我不清楚,周晋只告诉我,他会用他的方法去调查,然后把线索提供给我,他说我怎么把线索告诉你们他管不着,但他这次一定会帮你,不会给你拖后腿。嗯…就是这么说的。” “回答我的问题。”孟晖不想听周磊谈论周晋的想法,只想切入主题。 “周晋偷偷拍过兰小荷的照片,传给了我,花店里的员工应该就是她,那模样很有辨识度,我应该不会认错,孟警官,我觉得吧,周晋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去调查兰小荷,光凭这姑娘的三个工作地点,就让人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同时在三个案发现场附近呢?” 说着,周磊突然换了副表情,若无其事朝店面两侧插好的花篮看了几眼,而后对店里抬起头来的小姑娘微笑了一下。 孟晖拍了他一下说:“别装了,你的帽子和裤子没换,人家认得出你身份。” “哈哈,孟警官,我摆个酷你都要管啊。” “你摆酷不关我事,走了。” “哎!不进去问一下吗?至少试探试探也行啊!” “试探什么?你看小姑娘一脸懵的样子,你穿着这身衣服,是跟她谈穆月亮?还是跟她谈案子?” “呃……” “走吧,我记住你说的话了。” 两个人信步走出超市,走到马路边,周磊说:“孟警官,不管你对周晋有什么意见,我个人觉得他很聪明,判断和推理能力都很强,兰小荷换工作地点绝不可能是巧合,否则他也不会盯上那小姑娘。” “……” “要不这样吧,孟警官,让我去监视兰小荷。” “她看到我们了,如果心里真的有鬼,肯定会提防。”孟晖说。 这句话让周磊的眼里一下子有了神采,“这么说,孟警官你也觉得兰小荷有问题?” “现在还不好判断,不过你的线索很有用,我会记住的。” “是周晋提供的线索!” 周磊加重语气回应说,但看了看孟晖的脸色,表情又垮了下去,明显孟晖不想接他的下文,是他自作多情在这里为周晋增加存在感。 ‘算了,慢慢来吧,要回报那家伙有的是机会,现在专心想案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年轻警员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走过人行道,向别墅区大门拐过去,一路上,孟晖也在思考,小晋的推理能力他很清楚,也相信周磊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既然小晋盯上了兰小荷,说明那个小姑娘十有八九与案子脱不了干系。 在超市花店里看到兰小荷,孟晖也不相信是巧合,看她熟练摆弄花草的样子,应该已经在花店做了有一段时间了,说不定,是周磊得到周晋的消息,故意把他的视线引向兰小荷,看周磊刚才刻意停在花店门口的样子,就非常值得怀疑。 不管怎么样,兰小荷都要调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先派人去兰小荷做过的几个单位走访一下,做个初步了解。目前来说,有几个人物是绝对不能忽视,第一,穆武和兰琴夫妻俩,兰琴受重伤,穆武就算再慌乱,也不可能想不起来报警和叫救护车,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拨打电话呢? 三十四栋没有任何入室抢劫的痕迹,案发前来过的人,也只有穆文一个,而且立刻就被兰琴给赶走了,这一点邻居可以证明,他们听到了兰琴的怒吼声,也看到了穆文离开的身影。 那时兰琴还没有受伤,穆武第一次回家是晚上十点多钟,然后马上出去寻找女儿,第二次回家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半,那时兰琴已经出事,门被从内侧堵住了,等到穆武破门而入,时间快要接近晚上一点半,邻居报警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三点。 从一点半到三点,整整一个半小时,穆武难道就什么都没干,一直坐在地上哭吗?这可不像是一个几十岁的男人干出来的事情,孟晖觉得他的嫌疑很重。 至于穆文,当然也是要调查的,还有,得尽快问他们的口供,了解清楚从昨晚十点到现在,穆文穆武都去过哪些地方。 兰琴的话可以缓一缓,等伤势稳定再说。 第二,尽快找到穆月亮,根据邻居的说法,穆武非常疼爱女儿,兰琴对穆月亮也不错,昨天晚上,邻居清清楚楚听到兰琴大声喊着女儿失踪了,让穆武去寻找,还提到了礼宾路和蛋糕店。 孟晖知道,礼宾路上确实有一家蛋糕店,就在案发小桥的附近,那么桥上的血会不会是穆月亮的呢?穆武去礼宾路寻找了那么久,为何会一无所获呢?他在警察到达后只顾着担心妻子,却对女儿只字未提,又是因为什么呢? 第三,礼宾路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到现在还未找到,警察跟踪了他的手机号码,机主信息也调取出来了,但却是个年轻女人,与警察原先设想的目击者身份大相径庭,因为他们在电话里听到的,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目前调查仍在继续,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总之,目击者也逃脱不了嫌疑。 第四,躺在贵福广场上的受伤女人。 根据目前的反馈,孟晖认为有两点要跟进调查:一,他虽然流了很多血,但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身上其他地方也是干的,说明他躺在广场上有一段时间了。 医院传过来的信息表明,女孩是昨晚七点到十点之间受的伤,那个时间,贵福广场上还很热闹,直到晚上十二点多钟才安静下来,因此女孩有可能是凌晨一点之后才被人抛弃在那里的。 目击者报警时间是两点多钟,短短一个多小时,以女孩的出血量,衣服上的血迹不可能完全干涸,有可能她在被抛弃之前,衣服和头发已经被烘干,因此贵福广场附近的店铺,尤其是靠近案发现场的几家店铺都要详细调查。 二,女孩身上发现了鸣金电脑配件厂的工号牌,但上面的名字信息被人用刀划掉了,看不清楚,需要经过技术复原后才能知道。而礼宾路河岸边的编织袋里,同样发现一张被破坏过的身份证,不管她和穆月亮谁是编织袋的主人,鸣金电脑配件厂肯定是调查重点,尤其是昨天上白班的员工,需要逐一询问口供。 想到这里,孟晖突然问了一句:“小周,他还说过什么?” “谁?谁还说过什么?”周磊愣了一下,反问,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别墅区里面。 孟晖把手插进口袋里,避开周磊的目光回答:“是你那个朋友。” “哦,你说周晋啊,他凌晨的时候跟我提了句火锅店,就什么也没说了。” “你是说他去了贵福路?” “不清楚。”周磊回答的很干脆,说:“他只说他会去调查,但具体去哪调查,他没明说。” “真的吗?” “我保证啦!” 看着年轻演员信誓旦旦的样子,孟晖心里的疑惑却没有平息,周晋的处事风格,他可比眼前人要熟悉的多,那家伙,从不按常理出牌,闯祸不擦屁股,还理直气壮的事情可没少干。 “待会儿我会去贵福路现场,你跟我去吧。” “孟警官,你真的怀疑他在贵福路吗?” “他去不去不关我们的事,我只希望他不要破坏现场,给我们造成麻烦。” “不会的,我觉得他肯定能帮上忙,孟警官,要不我们就把调查重点放在火锅店,怎么样?” 周磊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孟晖只是严肃地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警告意味,令周磊瞬间噤声。 两个人走回到三十四栋,留下周磊,孟晖一个人上楼去找老周,但他离开前以防止再泄露线索为由,暂时没收了周磊的手机,虽然有点强人所难,但周磊没有反驳,反而是很乖的交出了手机,这令孟晖多少有点惊讶。 不过周磊倒是很淡定,等到孟晖离开,他回身走出三十四栋院子,蹲到外面绿化带旁边,独自等待。 周晋和孟晖怎么回事,从两个人的态度来看,他多少有些猜测,也不想这么早就破坏周晋的计划,而且他很好奇,那家伙去了贵福路广场,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调查?会发现哪些出人意料的线索? 反正事情越是猜不透他就越好奇,至于结果,他相信,周晋不至于来坑他,所以也不是很担心。 ‘待会儿到贵福路,我找机会去火锅店看看,说不定真的能逮住他,呵…真想看看,他见到孟警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第十六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十五幕:初步分析一 孟晖回到楼上,不知为什么,站在木屋家门口好一会儿都没动,楼道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就被清理干净了,他一个人杵在那儿,显得特别突兀。 屋里的警员探头看了他好几回,都很好奇,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又不好去打扰,直到老周从二楼下来,才问了一句: “小孟,你在干嘛?” “老周,穆武去医院前,有说过什么吗?” “嗯?没说什么啊!”老周发出一声代表疑惑的语音,向孟晖走近几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两个人僵持几秒,孟晖总算动起来了,他皱眉低头,脸色凝重,目光一寸寸从门槛上扫过,然后沿着门轴缝隙缓慢向上,把老周弄得一头雾水。 他又向前走几步,凝神观察着孟晖的表情。 “小孟,你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吗?关于穆武的?”老周试探着问。 “我确实觉得那男人很可疑,但其他人比他更可疑。” “什么意思?” “老周,伞,你们带回警局了吗?” “还没,打包扔在楼下院子角落里,让周晋看着呢。” “其他呢?” “什么其他?”老周反问,越来越迷惑,脸都快要凑到孟晖鼻子底下去了。 突然之间,孟晖抬起头来,直盯着老周的瞳孔,老周被他吓到,不自觉后退一步,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报案的邻居说他发现穆武家楼道里都是弄坏的伞,破布,穆武跪在客厅里抱着老婆哭,对吧?” “是啊,怎么了?” “为什么有那么多伞被扔在楼道里?” “应该是有人把伞堵在了玄关,导致穆武进不了门,邻居听到了穆武撞门,还有拖拽东西的声音,持续了很久。”老周回答:“楼道里最起码有十几把破伞,伞柄伞骨都坏了,门板反面发现很多凹坑的,大概堵门的人是把伞骨尖端钉在门板上,导致撑开的伞顶住了门。” “伞骨都断了,伞怎么撑开?” 孟晖的问题让老周语塞,他开始跟上思路了,右手抚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老周来回踱了两步,才说:“是啊,每把伞的伞骨都断了,根本撑不开吧,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可能伞与伞之间还塞了什么东西,这东西被谁拿走了。” “穆武?”老周猜测,瞪大了眼睛,“穆武拖延了一个多小时,足够他把东xz起来。” “不一定。”孟晖摇头,让老周再次感到疑惑。 “为什么不一定,难道你觉得是邻居?” “兰琴。” 这下子,老周憋不住了,他挥手说:“绝不可能,兰琴伤得那么重,不要说藏东西,连站起来都困难…” “除了背后,兰琴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都很浅,兰瑞也只是轻伤,穆武去找穆月亮,剩下兰琴一个人在家,谁会堵门?肯定是他们母子俩其中之一。” “……” “穆武十点离家,接近凌晨返回,在此期间邻居只看到穆文来过,且立刻被兰琴赶走了,那么兰琴是被谁砍伤的?他们家阳台和窗户有发现可疑痕迹吗?” “没有。” “邻居有听到惨叫吗?” “穆武回来前没有,回来后有听到,他们说兰琴很凄厉的叫了一声,而后就只剩下穆武的呼喊和哭泣声了。” 随着孟晖的引导,老周跟他一起走进楼道里,同时,老周抬手朝身后示意,让小警员们继续工作,不要愣着听他们讲话,浪费时间。 等他集中注意力,孟晖才继续说: “我刚才翻下阳台,发现底下有脚印,集中在隔板挡住的部分,反复重叠,应该是有人经常站在那里做什么事,墙边的歪脖子树树根被人崛起,断裂处接上了用胶泥做的假树根,所用胶泥跟阳台箱子里的那种很像,为了防止树从围墙里翻倒出去,他们又重新把树根钉在了地面上。” “那棵歪脖子树看上去很茂盛,如果被掘起,应该早就死了,怎么还会长满树叶?”老周问道。 “不,我认为掘起树根的人有点园艺知识,树根大部分都保持完整,没有挪动,而是按回了原来的凹坑里,周围泥土松散湿润,证明有人定期在浇水,树干中间突出那部分,明显是锯掉枯树枝留下的疤,我猜测,大概之前枯掉了一部分,新的长在疤口旁边,才会看上去那么歪。” “可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在抽屉里,有很多小孩使用的绿色尼龙跳绳,没有手柄的那种,你发现了吗?” “是。” “这个家只有兰瑞一个人在上学,就算他体育好,也不用备那么多跳绳,再说,既然要准备,不可能单单只买跳绳,因此那些跳绳肯定是给其他人用的。” “哦,我大概明白了,”老周说:“穆武和穆月亮每天早出晚归,兰瑞也要上学,待在家里的就只有兰琴,你是说兰琴改造了小阳台外的那棵树,让它的枝干歪到围墙外面,又买了很多尼龙跳绳,借助这些东西,一个人可以轻松翻进穆武家里,难道兰琴有外遇?” “不知道,老周,没有具体证据,我们现在不好下判断,只能是分析推理,我爬上外围墙壁看过,凌晨五点不到,马路上就人来人往了,若是有人趁着兰琴一个人在家,经常翻进围墙,不可能不被注意到,即便没人举报,流言也会散播开来,说明利用歪脖子树的这个人是在半夜行动的。 “可是半夜穆武家所有人都在,兰琴放人进来,穆武肯定会察觉,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件事是他们全家一起策划的,那也太不合理了,费力改造歪脖子树,还不如半夜直接打开门放人进来呢,这里的物业形同虚设,估计拦都不会拦。” “可那样做,物业就会知道经常有个人半夜去穆武家。” “你是说这个人半夜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决不能被发现吗?会不会是穆文?兰琴表面装得很讨厌他,还说他经常来借钱,这些难道都是故意做给邻居看的?背地里穆文经常半夜来,和他们密谋什么事情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管有没有人利用歪脖子树进来,我们都得先从兰琴、穆武、穆文这三个人的周边关系开始调查,一层层抽丝剥茧,寻找线索,反正,兰琴受伤与穆月亮失踪,绝没有我们表面看来那么简单,穆武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等一下多派几个人去医院盯着他,一举一动都要反馈回来。” “没问题。” “这桩案子与礼宾路上的案子要一起调查,我会带周磊去贵福路现场,我已经关照那边的人封锁整个广场,周边店铺在我们调查结果出来前,暂停营业,这几天当班的员工都要接受询问,这里和礼宾路就交给你,还有,派人沿礼宾路小河河岸一路查过去,看看有没有人沿着那边逃跑。” “可这里人手不够啊。” 孟晖说:“我已经申请支援了,中午前肯定会有其他警局的人员过来。” “那就好,对了,周磊是谁?” “就是周晋,他进警局前改了名字,刚刚在超市碰到一个他认识的小姑娘,听人家说的,我让他这次案件结束后,去把名字改回来。” “就这臭小子事多。”老周抱怨。 “这段时间就让他跟着我吧,老周,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局里希望尽快破案,我推荐你当专案组组长,局长已经同意了,接下来,案子由你指挥。” “小孟,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事先说了,你肯定不会同意,抱歉,不是我不想当专案组组长,而是我有一条特殊线索要去追踪,可能指挥不了现场工作。” “什么特殊线索?” 避开老周探寻的目光,孟晖说:“现在还不好说,这条线索不一定与案子有关系,但我感觉很可疑,等结果出来,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见对方打擦边球,老周也不好多问,但他信任孟晖,既然这么安排,就一定有合理的理由,于是话锋一转说道: “小孟,我在楼上也发现了疑点,兰瑞房间床边的地砖下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我撬不开,你们工具带来了吗?” “没买到,我看这样,索性把这屋子里的所有地板地砖都撬开来看看,你让人去附近工地借两把铲子,嗯…就说是我的主意,事后损坏赔偿我来负责。” “可是……” “就这么定了,老周,我现在得走了,周磊还在楼下等着,我没收了他的手机,所以这几天你不要打电话给他,这小子工作时间跟不相干的人联系,虽说没透露案件信息,但回去后,我们还是得好好跟他说教说教。” “怪不得呢,我在楼上窗口看到他缩在院子角落里打的电话!对了,小孟,还有件事要问你,你是怎么从小阳台外面绕到别墅门口的?” “小阳台底下墙壁侧边凹进去了一块,缝隙很宽,勉强可以挤出去。” “怪不得呢,我问过里面人,他们都没看到你从围墙翻出去,我还在奇怪,你呀,不是我说,真得好好增肥,瘦的都快成纸片了。” “哈哈,老周,你就别调侃我了,那就这样吧,我现在立刻出发。” 孟晖正想走,没想到老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肘,继续问:“伞的问题呢?你还没分析清楚,为什么你认为伞是兰琴藏起来的?还有,你上楼站在门口不动是什么意思?” “穆武不可能堵门,穆文也不可能,晚上十点多钟,街道上人流量还有很多,他们如果离开,再从外围翻进来,肯定会被行人看到,堵门用了那么多把伞,不熟悉家里物品数量的陌生人更不可能,而且,把伞尖一个个敲进门板,还要把伞骨都折断,拔掉伞柄,这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事情,我想来想去,只有兰琴有足够的行动时间,不排除兰瑞也帮了忙,我刚刚在上楼时,接到医院电话,兰琴身上的伤口不是同一时间砍上去的,尤其是背后,伤口很奇怪,医生让警员拍了图片给法医,他们一致否定了我们的猜测,从伤口内部状况来看,凶器不是钩子或铁锥,铁锈应该是事后被蹭上去的,有可能伤口贯通了两次,后背皮肤才被撕掉。我发呆,也是因为在想着这件事,兰琴在穆武离开的时间段里究竟做了什么,我们一定要搞清楚。” “好吧,这边接下来就交给我,小孟,你要不要再带几个人手?这里不要紧,反正支援的人很快就能到。” “不用,有周磊就够了,那小子有些地方还是挺机灵的。” “你能信任他就好。” 老周拍了拍孟晖肩膀,意味深长说完后便回身朝屋里走去,孟晖也不耽搁,抬腿下楼,从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中可以听出,兰琴的嫌疑似乎超过了穆武,但兰琴不可能自己在背后捅窟窿,所以此时推断出来的,还只是冰山一角,更深层次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那得等我们聪明狡猾的周晋先生提供更多线索才行。 第十七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十六幕:屋顶上的女孩 时间过得很慢,方小妍一个人坐在水泥平台上,望着远处越来越明亮的天空,无所事事,周晋给她的那一小叠钞票还捏在手指间,似乎带着男人手心的温度,令她不舍得放开。 楼下,熙熙攘攘的声音传上来,不知道是火锅店已经开门迎客,还是经理在指挥服务员找她,反正现在的方小妍也管不着,她只想着警察什么时候会来‘救’她,也许,能看到周晋所说的那位孟晖警官。 ‘孟晖…’ 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方小妍好像在驱逐无聊的心情一样,手指开始在膝盖上跳舞,轻微摩擦声像烟雾一样消散在虚空中,同时,一张红色的钞票滑落下来,轻飘飘的,被晨风吹拂到离方小妍几步远的地方。 似乎是刚刚回过神来,方小妍眨了眨眼睛,把目光调转向钞票的方向,想要站起身来去捡,却发现长时间的跪坐,小腿早已麻木不堪,根本站不起来。 她赶紧把剩余钞票塞进工作服口袋里,腾出手来按揉小腿,酥酥麻麻,还带着酸痛的感觉攀上神经,让方小妍不算漂亮的小脸蛋扭曲起来。 她一边盯着钞票的方向,一边加速按揉腿部,生怕钞票被风吹到楼底下去,毕竟一百块呢,是她好几天的生活费,可不能浪费了。 就在这时,方小妍猛然听到火锅店大门口传来吵闹声,好像是当班经理和什么人起了冲突,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过去,顾不得腿麻,手脚并用向屋顶边缘爬去,也许是运气好,刚爬没几步,钞票就被吹到了她手边,她顺手一把捏起,塞进口袋里。 很快,方小妍的脑袋就探出了水泥屋顶的边缘,只看了一眼,她就吓得缩回脑袋,不敢再看了。原来,火锅店门口堵着好几个高大的警察,把值班经理围在中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值班经理似乎被他们问的慌乱了,拉直了喉咙手舞足蹈的辩解,脸胀得通红,其他服务员都缩在店里不敢出来。 听着值班经理那尖利的声音,方小妍突然之间如释重负,不自觉轻轻拍着胸口。 ‘幸好,我帮了警察……’脑海中刚反应出这句话,方小妍就立刻自己驳斥了回去:‘可是…刚才那个人……真的没有骗我吗?他说自己不是警察,只是个帮助者…会不会他就是……’ 不敢再往下想,方小妍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可能的,再说,我也没干什么坏事,不用担心。’自我安慰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女孩子的疑心一旦泛滥起来,就像打开了结的风口袋一样,怎么也没法止住了。 担忧让方小妍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剧烈,人也跟着烦躁起来,她控制不住还想要往下看,试探着再次伸出脑袋。 可是,没等他看清楚,楼下就有一个人叫出了她的名字,“方小妍,你是方小妍吗?” “啊!!是,是我……”方小妍惊叫一声,而后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她不知道是哪个警员在喊她,所以目光慌乱的四下搜索着。 “方小妍,你怎么到屋顶上去了?”这是经理尖锐恼怒的声音。 但马上,刚刚喊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问:“方小妍,是周晋让你呆在那里的吧?周晋人呢?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凌晨五点多钟的时候经理让我去冷库盘点,我在冷库里遇到了周晋先生,他不知道想要调查什么,一直让我在冷库等着,还不许我开灯,后来,有,有个人……”说到这里,方小妍停顿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楼下人看出端倪,问她:“你想到了什么?” “能不能…能不能先帮我下来,我很害怕,也…也很冷……在上面。”话语间,方小妍举起颤抖的手朝上指了一下,意思是她蹲在屋顶上已经冷的受不了了。 立刻,警员低头问了经理一句什么话,经理朝店堂内跑进去,几分钟后,她跟另一个早班服务员抬出了一架可伸缩的梯子,警员把梯子架在墙壁上,问方小妍:“你自己能爬下来吗?” “不行,我腿麻了,还恐高。” “呼…”警员叉着腰呼出一口气,没有多废话,随即爬上了梯子。 等爬到方小妍面前,女孩眸光闪烁了一下,突然问:“你是孟晖警官吗?” “怎么?你认识我?” “是小晋说的,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叫孟晖的警官过来救我,看来,他真的是你们的帮手呢,太好了!” “方小妍,周晋并不是我们的帮手,他虽然没有骗你,但你也不可以这么轻信一个陌生人,万一真的是骗子,你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明白吗?” “呃…哦。”方小妍嘴上虽然答应,但心里却没有多少悔意,放松下来之后,她对周晋的好印象又占了上风,毕竟那个男人有着一副好皮囊,这对少女可是极具杀伤力的。 不敢怠慢,方小妍扶上孟晖向她伸过来的双手,整个人趴到对方身上,任由对方抱着走下楼梯,过程中,她的脸红到了耳后根,眼角余光也没有离开过孟晖的脸。 不论怎么样,总算,方小妍是平安下来了,孟晖把她安置在一边,又回头跟火锅店经理说了几句,至于他说了什么,脑子里冒着粉红泡泡的方小妍估计是一句也听不见的。 没过几分钟,其余警员就跟着经理到火锅店里去了,外面只剩下孟晖和方小妍两个人,孟晖伸手隔空轻揽着方小妍的脊背,将她带到接近人行道的地方,让小姑娘坐在一张公用长椅上,才开口: “你具体跟我说说,周晋在你面前做了些什么?” “他…总共出现过两次。”方小妍一边回忆一边说,目光飘向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此刻手表指针已经过了七点半的位置,她整整在屋顶上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心里不免又有些抱怨。 轻叹一声,方小妍双手抓上长椅边缘,低下头继续说:“一次是在五点之前,经理让我擦玻璃门,我在门外看见小…哦,不,周先生站在空调外机的旁边,嗯,他让我不要说话,还给我看了他的警察证和身份证,我没看清楚照片,但证件上的名字应该是一样的。” “然后呢?” “所以我认为周先生一定是个警察,帮了他的忙。” “怎么帮的?” “我替他挡住店里服务员的视线,让他爬上屋顶。” 方小妍语速很慢,孟晖聆听着,并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周晋有没有说爬上屋顶想干什么?” “没有说,后来,经理就让我去冷库盘点了……”方小妍絮絮叨叨地把冷库里发生的事情给孟晖说了一遍,期间免不了有很多废话,孟晖也没有打断她,只是在听到系着棉线的断指时,才插了一句嘴。 “你看清楚门外人的模样了吗?” “我……我看不清楚,因为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长,眼睛被光线刺激到了,而且…周先生很快就一脚把门踹上了,我根本来不及看。” “那截断指呢?” “在周先生那里。” 说到断指,孟晖发现方小妍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于是他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问:“周晋把你送到屋顶上面以后,他朝哪个方向离开的?” “我们店大门方向。” “好了,方小妍,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会让女警员过来陪你,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跟警员说,等调查结束,我会派警车送你回去。” “那周晋呢?” 不知道为什么,方小妍突然抬头问了一句,瞳孔中有似有希翼,孟晖看了她一秒钟,没有回答,只是朝少女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而后默默转身离开。 这种眼神他很熟悉,从以前开始,周晋就很能吸引少女的目光,每每想到,孟晖就极其厌恶自己,那相似的心意让他深感自卑,也让他的恨意更加强烈,不光是对周晋,还有自己。 无处发泄的情绪只能用工作来填补,所以很快,孟晖就忙碌起来,不再去想着周晋的事,可他不想,另一个人却放不下,那就是随同他一起过来的周磊。 周磊现在在哪里呢?这小子没去火锅店,到达贵福路现场后,孟晖就给他安排了其他工作,沿贵福广场边缘的小河河岸去查找有没有可疑的痕迹,可是却歪打正着,让周磊找到了周晋的行踪,两个人再次接上头。 至于孟晖是怎么知道方小妍在火锅店屋顶上的,很好解释,孟晖没收了周磊的手机,周晋还不知道,所以他把方小妍的信息发送到了周磊手机上,让他想办法把女孩带到孟晖面前,结果孟晖看到后就直接去了火锅店。 第十八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十七幕:突发事件 市中心贵福广场边的小河与工业区礼宾路旁的小河有所不同,河道要窄很多,也没那么清澈,河面上漂浮着一层绿色的水藻,两边护栏距离河面很远,隔着两米多宽的烂泥带。 在烂泥带靠近护栏的地方,种满垂杨柳,细细的柳枝全部朝着河面倾斜,有的尖端甚至已经接触到了河水。这些垂杨柳不高,底盘粗壮,树皮上多多少少还残留着冬天刷上去的白色油漆。 周晋趴在离贵福广场比较远的一棵柳树上,仔细观察着案发现场的情形,他视力很好,广场上警员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也包括孟晖。 几年未见,孟晖的样子令周晋心疼,但现在他还不敢出现在对方面前,他知道,过去的欺骗让对方恨透了他,如今,要令其回心转意也得慢慢来,急不得。 月桂别墅事件结束后罗意凡和缪霆说过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至今他还因此非常恼火和后悔,恼火是因为罗意凡瑕疵必报的性格,后悔是因为自己当初愚蠢的行为。 ‘早知道打他儿子的主意会被搞得那么惨,给钱我都不做!呸!这次要是能成功带小晖回去,绝对不能让小晖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想法归想法,事实上周晋大面也不会那么做,罗意凡坑了他却帮了孟晖,在周晋心里,感激还是大于不甘的,谁让孟晖是他无论如何也舍不下的人呢?爱就是这样,再多的高傲,也免不了要被它磨平。 把心思放在一边,周晋集中起精神来继续观察。他那件弄脏的外套已经脱掉了,不知扔在哪儿,现在上半身只穿着背心。 周晋肌肉练得很好,看上去结实,线条分明,肩宽腰窄,他因为身高比孟晖差了一点点,所以很注重锻炼肌肉力量,还有各种格斗技巧,总是不自觉拿自己跟孟晖比,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比他强,唯独小晖不行。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那就得大家自行去理解了。 偏题的话不宜多说,我们继续来看周晋的行动。 “那是什么?” 周晋轻声嘀咕了一句,从树干上滑下来一点,坐在枝杈间稳住身体,眯起眼眸,凝神望去。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火锅店门口,看到孟晖借来梯子,爬上屋顶将方小妍抱了下来。 在方小妍离开屋顶的一瞬间,右手似乎朝后甩了一下,不明显,像是自然动作,也看不清楚她手里到底有没有拿东西,但这依然引起了周晋的疑心。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解释火锅店里到底是谁在盯着方小妍?或者说,方小妍到底有什么被盯梢的价值?但他接近这个女孩,绝不会是一时兴起,肯定有他暂时不能说的理由。 在火锅店冷库里得到的那截断指,其实周晋并没有拿走,而是趁方小妍不注意藏在了冷库食物堆的角落里,准备找机会再去拿,因为带在身上手指容易腐烂,他怕到时候影响到提取证据。 系着断指的棉线则被他揣在了口袋里,自然是有用的,至于什么用途?也得稍后再议。 此刻,方小妍与孟晖的行为吸引着他,两个人已经回到地面上,正在朝着广场边缘的长椅走去,周晋的瞳孔随着他们移动,不断思考着,目光完全集中在前方,没发现身边一个人正在靠近。 那是一个蹒跚行走在步行道上的老人,方向朝着贵福广场,花白头发乱糟糟的遮在脸上,应该很长时间都没有修剪过。人瘦得像骷髅,脸颊凹陷,露出衣服的手腕枯干,拄着一根木制拐杖,脚下一步三晃,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目测判断不出老人到底多大年龄,他快要路过周晋所在的那棵垂杨柳旁边时,慢慢停了下来,似乎是累了,老人的身体有些轻微颤抖,抬起头来四下观望,寻找着可以休息的地方。 不多一会儿,他就看中了河边的护栏,护栏不高且牢固,确实能供人靠坐,但年轻人可以,老人和孩子就比较危险了。因为护栏内就是倾斜的烂泥带,一旦稳不住身体,朝后翻下去,很容易滑进河里。 步行道上并没有其他行人,远处的机动车和非机动车都匆匆而过,没人注意到老人,他就这样颤颤巍巍的走到河岸边,背朝河水坐在了护栏上,把拐杖架在两腿之间,双手撑住就开始低头打盹。 这样维持了大概两三分钟,突然在毫无预警的状态下,身体向后仰倒,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而后整个人滚进了河水里,下去的时候,老人叫的很惨,河水甚至溅到了趴在树上的周晋身上。 周晋被刺激的一个激灵,他正在专注思考,怎么也想不到身边居然会有人落水,但仅仅一秒不到,周晋就回过神来了,来不及探究清楚原因,他直接从树上跃下,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准备去救人。 与此同时,在他不远处的某个男人也跟着跳下水,连续的落水声令很多人停下车,跑过来围观,也惊动了广场上的警察。 孟晖正在安排现场工作,是他第一个听到老人惨叫以及落水的声音,而后带着警员们跑向河边,立足未稳,又看到连续两个身影窜入了河中,一个是从树上,另一个是从河岸边。 前一个人没看清楚,但后面那个,孟晖明明白白看清了,他脸色大变,冲着河面上喊:“周磊!怎么回事?!有行人落水了吗?!!” 连续喊了几遍后,才看见河面上泛起涟漪,一个黑乎乎,湿透了的脑袋从河水里探出来,确实是周磊,这家伙在勘察河岸的时候发现老人落水,便跟着跳下去救人了。 周磊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水,对着岸上大声说:“是有位老人靠坐在河岸护栏边,我发现他的时候想过去提醒,可晚了一步。” “那你找到人了吗?要不要我派个人下去跟你一起找?”孟晖问。 “已经救起来了。“周磊的话让孟晖惊讶,因为他根本没看到周磊是怎么把人救起来的,顺着对方手指,孟晖看向另一端的河岸,那里确实一动不动趴着个人。 确认情况后,孟晖拍了一下自己身边警员的肩膀,示意他过去帮忙,警员立刻翻过护栏,朝趴在河岸边的人跑过去,他很小心在柳树与护栏之间行动,利用树的保护很快来到了落水者身边,将其拉到安全地带进行急救。 在此期间,周磊也上了岸,孟晖让他去换上便服,自己拨通急救电话。 很快,老人被救护车接走,这时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拉着孩子急匆匆朝警察这边跑来,她满头大汗,脸色慌张,身边的孩子也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 妇女因为在步行道上,所以跑向的是那个把老人从河岸边拉上来的警员,而不是孟晖他们,也不知道警员跟妇女说了些什么,没几分钟,她就突然如释重负,连声朝警员道谢,而后拦了辆出租车,向救护车离开的方向急驰而去。 等到警员回归,孟晖问他:“那个妇女是老人的亲属吗?” “是的,落水的是她六十多岁的婆婆,他们三个人早上出来散步,途中孩子看到早餐店里有甜玉米,想吃,于是就让婆婆先走,没想到那么一会儿,老人就莫名其妙落水了。” “是吗?那就……”孟晖正想让大家疏散人群,继续回去调查,身后却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不可能啊,救上来的怎么会是个六十多岁的婆婆呢?”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看去,原来是周磊,他换了件铁灰色的套头衫,不知从哪里借来的,手里还拿了块干净毛巾,正在擦脖子和头发上的水,表情疑惑。 警员说:“确实是个老婆婆,我把人拉到步行道上的时候,她还很清醒,一直在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什么,情绪挺激动的。” “不不不,这不可能。”周雷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孟晖的神经再次绷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沉下脸问:“是不是有人比你先下水了?” “没有啊,我是第一个看到老人落水的。” “不对,在你下去之前,我看到有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去,是谁?” “孟警官,你大概看错了吧,我是跟着老人一起跳下去的,在我之前,除了落水者还能有谁?” “……那你说…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看到的落水者是个老头,年纪也绝对不止六十多岁,我把他拉到岸边的时候还确认过。” “什么?!”刚才急救的警员差点摔倒,眼睛瞪得溜圆,反驳:“人是我亲手拉上来的,是男是女我难道会搞错吗?!!你这话也太离谱了!!” “人也是我救上来的呀!!” 周磊的一句话令现场顿时哑然无声,大家都摸不着头脑,只有孟晖,他已经冷静下来,把目光调转向河面,沉思片刻,低声说:“没参与救援的人,全部回去继续查案,小吴你知道救护车去了哪个医院吗?”(小吴就是那个把老人拉起来的警员) “知道。” “那你现在打个车,赶去医院,询问一下老人落水的前后情况,越详细越好。” “呃…是……”小吴想说这有必要吗?但话到嘴边,他看了看孟晖的脸色,没有说出口。 等小吴走远,孟晖才转过身来面对着周磊,此时的周磊也换了一副表情,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有点像等待领导训斥的员工。 可是,他等不来训斥了,孟晖停顿几秒钟后,出乎意料说:“周磊,你现在去火锅店,替换里面的人,记住两点:一、盯住方小妍,不能让她离开,查一下昨晚到今早所有与她接触过的人;二:彻底调查方小妍工作过的区域,包括冷库以及屋顶,所有痕迹都要拓下来带回去。” “就…我一个人吗?” “就你一个人,调查结果用短信告诉我。”孟晖说着,掏出周磊的手机还给了他。 接过手机,周磊吞吞吐吐的问:“孟警官,那刚才的事……你不再问问吗?” “不需要,我相信你说的话。” “相,相信什么?”这回换周磊一脸震惊了。 孟晖平静地说:“第一个落水的确实是位老先生,应该与那对母子无关,他们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个做事不负责任的家伙。你下去肯定接触到了落水者,所以刚刚才会反驳,但人不是你救上来的,对吧?” “嗯,”周磊低下头,如实回应:“孟警官,很抱歉,我刚刚不该隐瞒你,可他说不想暴露在警员面前,他帮过我,你知道的,而且我并不认为他会影响我们查案,所以……” “你想掩护他离开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你在掩护他的同时也放走了案件的线索。” “啊?!这,这怎么可能?!孟警官,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周磊一下子慌了,努力辩驳:“我几乎是和他同时跳下去的,下去之前我也没发现他。确实是他先接触到的落水者,我想过去帮忙,可他对我摇头,还指着你们所在的方向,因此我想大概他不愿意让你发现行踪,想让我挡一下。我是看着他把人推到岸边,确认平安无事后才冒头的,当时你们才过来,我看大家都没发现什么破绽,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圆过去了。孟警官,我发誓!他除了救人之外什么也没做,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但我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是个老头,你们发现的却变成了个老太太,他也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包啊?” “周磊,你冷静点,我不是在指责你,你不了解他,所以才会被他欺骗。总之,这件事你不要再去想了,按照我说的赶紧去调查,后续我来处理。” “可是……” 周磊明显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孟晖推了他一把,催促:“快去吧,时间不等人,小姑娘现在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你先去把她带回火锅店,然后展开调查,快去!” “好吧,孟警官,但落水的事你查出结果一定要告诉我,行吗?” “行。” 得到肯定答复,周磊这才朝火锅店方向跑去,可以看出,他对此非常的在意。孟晖目送他远去,一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一边翻过护栏,走到一棵大柳树背后,借着柳树的遮挡,开始脱警服。 而在小河另一头,浑身湿透的周晋拎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爬上了岸,此人头上的白发已经消失,剩下几根稀稀落落的黑发贴在头皮上,在被周晋拖上岸的过程中,他不停干呕着,好像要把胃都呕出来似的。 等到人缓过气来,周晋蹲到他身边问:“穆文,你还记得我吗?”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落水者居然是穆文,此刻,这个老家伙抬起头来,一脸乞求的模样看向周晋,等看清楚对方的脸,穆文立刻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周晋说: “你是…你是那个推销的……” “对,没错,穆文,半个多月前我们‘偶遇’后,你可借了我不少钱呐,怎么样?现在准备还了吗?” “我……”穆文习惯性的想说自己没钱,可突然,他反应过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假装落水吸引警察的注意力?你想告诉他们什么?” 一连串三个问题,令穆文刚刚鼓起的勇气又瘪了下去,像个漏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地上,不知所措。 周晋此时就换了一副表情,不再咄咄逼人,甚至将穆文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坐正,才说:“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借你的钱也没打算让你还,我只是想让你帮我而已。” “让我帮你?”穆文更加慌乱了,周晋说的话让他莫名其妙,自己这么个落魄的老头,让别人帮还差不多,能帮别人什么呢? 可周晋不那么想,他很有耐心,继续试探着‘拆穿’穆文的心思。 “你是为了兰琴来的,对不对?告诉我,让我帮你,同时,你也可以帮到我,只要案子顺利结束,你打给我的借条,我会一张不剩全都还给你。” “真的吗?” “只要你说实话,就是真的。” 很显然,周晋的这几句话触动了穆文的神经,他开始低头沉思,渐渐的,眼眶里的泪水混合着河水滴落下来。 穆文开始呜咽,这个老头现在的样子,并不令人讨厌,充满了一股可怜卑微的感觉。 几分钟之后,他才止住哭声,对周晋说:“我是真的没办法啊!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破罐子破摔吧,对!我很担心兰琴,比穆武那个畜生要担心得多!只是兰琴老是误会我,不给我好脸色……这些现在来说也没用了,你…是叫周晋吧?” “是,我们头回见面的时候我告诉你的就是真名。” “那么周先生,你是帮警察在查案吗?” “可以这么说,但我也是为了自己。” “算了,我也没法弄明白你到底为了什么,反正只要你帮我,不问我要钱,其他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周先生,这个,”穆文从怀中掏出一只蓝色尖头的高跟皮鞋,颤抖着递给周晋说:“这个,是兰琴最后扔给我的,我在里面塞了一些东西,本来想等警察把我救起来之后,故意丢在现场,让他们发现的,现在交给你吧。” 他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擦着眼眶,看到周晋接过皮鞋,突然之间又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说:“拜托了,救救兰琴的命,还有兰瑞,拜托你了,你让我帮什么都可以,那些借的钱,我没花,真的!我,我想能借到多少是多少,然后偷偷留给兰琴,让她治疗,我自己再离开这座城市,跑出去躲债,所以…所以当时才会不顾后果的拼命问你借。” “你还欠了其他不少贷款吧?” “嗯,很多,多到我根本还不起……你放心,周先生,这些我不会来要求你帮忙的,我虽然是个好吃懒做的老混蛋,但我也有底线。” “我相信你,钱的事以后再说,穆文,我问你,你既然要求助,为什么会到贵福路来?越前路那边现在也被警察封锁了,穆武和兰琴早就去了医院,你去那边不是更方便吗?” “不行的,越前路不行的。” “为什么?” “我,我不能说!周先生,有个人,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如果我去了越前路,就会把兰琴和孩子牵扯进去,他躲在暗处,他是个恶魔!!” “你说说清楚,到底是谁?这里没人听得见。” “不,不行!我不能说的!” 穆文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浑身开始剧烈颤抖,嘴巴里也无法控制涌出白沫和唾液,眼睛向上翻,像个癫痫病患者一样,看他样子不对,周晋赶紧采取急救措施,然后拨打电话通知救护车。 没过多久,白色的救护车呼啸而至,医护人员冲到路边,却只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几近昏厥的老头,而周晋,早已不知去向。 第十九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二十幕:路边搭讪 时间:早晨8:52。 地点:贵福路步行街西侧。 孟晖沿着河岸向前走去,他穿着白衬衫,一条蓝领带,底下是灰色的裤子,乍一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公务人员一般,两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拿。 不知道他原先身上的警服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全身装束给换掉的?反正孟晖现在距离贵福路现场已经有一段距离了。看他的样子,也不担心现场调查情况,只是自顾自往前走。 在他白衬衫左上方的口袋外侧,别着一枚橙色的小别针,像一朵花的形状,很不起眼,口袋边沿因为别针的缘故向外翻,布料和别针一起晃晃悠悠的,导致没有扣紧的衬衫领口也有点向一侧倾斜。 孟晖一边走,一边左右观察,来到一处人流量比较多的路段后,他便放缓了脚步,好似刚刚注意到口袋的异常,抬起手来开始摆弄。 很快,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其中有几个来步行街购物的女孩子。她们窃窃私语,估计不是因为小小的别针,而是因为摆弄别针的人那骨节分明的双手和潇洒挺拔的身形。 消瘦使孟晖整个人都不像过去那么魁梧了,气质也变得柔和了很多,再加上这几年在外奔波,晒成古铜色的皮肤,给他增添了一份与过去完全不同的魅力。 几分钟后,终于有个人忍不住开口了。 “先生,别针不能别在那个地方,要再往上一点点,或者别在领子上。” “嗯?” 孟晖微微一愣,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对方,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年轻姑娘,大概二十六七岁左右,她们手挽手,打扮很时髦,身上的衣服饰品一看就价值不菲。 说话的那个手里拎着白色购物袋,唇彩比较深,孟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又好似尴尬的避开视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 然后他把别针取下来,放在摊开的手掌心中展示给女孩看,嘴里说:“这个别针的钩子被我弄坏了,夹不上去,我本来想扔在口袋里,可没注意挂在了口袋边缘。” “哦,这好办,我来帮你修吧,帅哥。”对方很大胆,把购物袋往同伴手里一塞,直接伸手取过别针就开始摆弄起来。 倒是孟晖,脸色稍稍有些泛红,表情看上去愈发尴尬。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他打着招呼,把手塞进口袋里望向马路,有些不知所措。 另一个姑娘看到他这副样子,捂嘴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脆悦耳,就像是风划过枝头,带动绿叶一起飞舞的声音,不自觉间,孟晖的笑容也不再那么拘谨了。 他本不是个太过严肃的人,除办案外,大多数时候都很随性,且不像周晋那么高傲。所以此时,在两个姑娘眼中,小小的兴奋变成了期待。 发出笑声的姑娘轻轻拉了一把同伴的衣服,凑近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偷偷指了指孟晖的方向,低声说:“试试吧,要是他愿意,我们说不定可以邀他去喝一杯。” “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们就问一下,他去的话最好,不去也无所谓喽。” “嗯…好吧,不过,你可不能跟我抢啊!” “谁要跟你抢了?快去!” 捏着别针的姑娘被推了一把,靠近孟晖身边,孟晖见她走过来,立刻露出探寻的目光,似是在询问别针修好了没有? “这个…需要一点时间,”姑娘指着别针说:“背后的针完全弯掉了,要不我们到路边树荫底下去吧,站在人行道中间,会影响别人走路的。” “好。” 孟晖的声音很轻,发出一个类似应答的单音后,侧过身体,让两个姑娘走到自己身边。 他本来就站在靠近河岸护栏的地方,反倒是两个姑娘自己站在了路中间,所以他不需要挪动位置,只要让姑娘们走过来,并行而立就可以了。 意识到自己话语里面的问题,捏着别针的姑娘朝孟晖看了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因为就表面而言,刚刚那几句话也不能算说错,她硬要去解释的话,反倒显得自己很笨。 停顿片刻,倒是孟晖主动搭上了话。 “女士,这边快到河岸尽头了吧?” “哈哈……”瞬间,正在想着如何继续搭话的姑娘笑出了声。 孟晖奇怪地问:“你怎么又笑了?” “刚刚笑的不是我,是她,所以你不能加上又这个字,她叫荌荌,我叫秋汐,你叫我小秋就行了。” “抱歉,小秋,那你为什么笑呢?” “因为……” “因为你说话像个老头一样,太古板了,小秋希望你叫她美女。”荌荌在旁边插嘴说,还不忘朝秋汐眨了一下眼睛,以示‘鼓励’。 秋汐则回敬了她一拳,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打闹,一点也没有难为情的意思,证明她们很习惯这种搭讪。说实在话,孟晖不太喜欢这种女孩子,他虽然也不算保守派,但还是觉得女孩温柔内敛一点比较好。 不过现在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这两个女孩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正因为看到这些购物袋,孟晖才愿意接她们的茬。 怎么说呢?周晋冒险救人调包,原因何在?孟晖能想到的就是:那个老头绝对与案子有关,他在靠近案发现场落水,也许是想吸引警方的注意力。可能他身上藏着某些证据,被周晋发现了。 不管周晋出于什么目的带走证据,孟晖都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得手,但也不想让周晋暴露于警方视野之内,这一点算是过去的感情在作祟吧。 所以孟晖选择一个人沿河岸追踪,这条河横贯整条步行街,周晋带着个老人,不可能在河底逗留太久,行动速度也不会太快。以他过去对周晋的了解,估计现在这一段路差不多是周晋上岸的地方。 说是说小河横贯整条步行街,但其实步行街并不长,孟晖走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看到对面河岸的尽头了。 他敏锐的注意到,那里的草地和灌木凹陷了一大片,所以才停留下来,故意摆弄别针吸引路人,当然,吸引力不单单来自于他的行为,偶尔,或者说在特殊状况下,孟晖也会稍微利用一下自己的外形。 他可是有相当自信的一个男人,这从他以前对缪霆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 第二十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十九幕:被抛弃的鲁冰花 眼前的两个姑娘正符合目标,遇到她们出乎了孟晖的意料,因为一般除了到超市采购的伯伯阿姨们,年轻人不太会一大早就出来购物,尤其是商场刚开门的时间段。 废话不多,孟晖迎合着姑娘们没说几句,就把话题引向了他想知道的事情。 “那边河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大片灌木都被压垮了。”故意把视线调转向河西岸,孟晖好似刚刚发现异常一样说道。 秋汐探头看了看,回答说:“哦,早上我们在吃早点的时候,听到那里有人喊了一声救命,很响,是个男的,我们以为有人落水了,就跑过去看,结果发现是个浑身湿透的老头倒在灌木丛里。” “他肯定是不小心掉进河里,又自己爬上来的。”荌荌跟着说:“那边烂泥上到处都是手印脚印,长在低处的树枝还断了好几根。也不知道这人一大把年纪了,干嘛翻到护栏里面去?这不是找死嘛!“ “后来呢?”孟晖很有耐心地听着,并未发表意见。 荌荌说:“后来就叫了救护车,被一大帮人抬走了呗。” 在荌荌说话的当口,秋汐涂着鲜艳指甲的手抚上脸颊,偷偷又朝孟晖身边靠近了一点点,她的头发几乎碰到了孟晖的衬衫,孟晖瞥了她一眼,没有避让。 孟晖问:“那老头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不知道,我没看见有人跟着他一起上救护车,哎,小秋,你比我先到河岸边,你有看到老头的亲人吗?” “我怎么知道?我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翻过护栏去救人了,他们之中有没有老头的亲人,我也搞不清楚。” “事故发生有一会儿了吧?” “没,就十几分钟前。” “这附近好像没有医院吧?救护车怎么来的那么快?” “有啊,你大概不住在这附近吧?”荌荌说:“从这里过去第一个红绿灯向左拐弯,走大概十来分钟就能看到医院了,我刚才听救援的人提了一句,好像就是送去那间医院的。” “哦,这边河岸的护栏太矮,又陈旧,是该维修更换一下了。” “谁说不是呢?” 孟晖轻描淡写的结束了话题,两个姑娘说的已经足够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接着,不多浪费时间,他问了一句:“小秋,别针能修复吗?”直接把话题转了回来。 秋汐还在想河岸边的事,没想到他会问别针,愣了几秒,才回答:“嗯…还没……” 她想说还没有修好,但没有握紧的手心出卖了她,孟晖注意到弯曲的针头已经被拉直了,于是一把取过别针连声道谢,然后说:“这样就行了,小秋,多亏你帮忙,要不然我女朋友得骂我很久。” “原来…原来你有女朋友啊。”秋汐眼中的期待一下子都变成了失望,嘴巴也撅了起来,边上的荌荌更是一脸替闺蜜抱不平的模样,好像孟晖在骗人一样。 但看到孟晖拿出来的东西,两个人瞬间又带上了一点点兴奋,开心起来。 原来,孟晖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枝花,长长的枝干上点缀满了蓝色和紫色的花朵,十分漂亮。 他把花递给秋汐,说:“这个给你作为修复别针的谢礼,可以吗?” “好啊,这花真漂亮,它叫什么?” “羽扇豆。” “啊~怎么叫这么难听的名字?难道它是豆子开的花?” 秋汐有点失望,随手摆弄着花枝。 “它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哦。” 孟晖的话让秋汐再次提起劲头来,问道:“叫什么?” “鲁冰花。” “原来它就是鲁冰花!”荌荌拿过花枝,惊喜的说:“我想起来了,上次爸爸开车带我去吃饭的时候,在路边看到过这种花,现在城市里有好多地方都用这种花装饰呢,你不会是在路边采的吧?” “我说不是,你信吗?” “当然不信,男孩子哄女孩子都用这一套,看来你也没那么古板嘛?” “是吗?” “别老是板着一张脸说‘是吗?’,你应该说,既然收了花,能不能跟我去喝一杯呢?就算有女朋友也可以这么说吧?”荌荌看起来比秋汐还要大胆,也更直接。 这回换孟晖笑出了声,他说:“那可不行,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下次如果再遇到你们,我想我会考虑邀请你们去喝一杯的。” “只是考虑啊。” “那我走了,两位美女,祝你们玩得愉快。” 交谈到这里,最后一句话的话音还未落下,孟晖便大踏步向河西岸尽头走去,荌荌还想要开口叫住他,被秋汐轻轻打了一下手背,抱怨说:“人家都说有女朋友了,你还开口邀请,会被人家觉得轻浮的。” “切!轻浮什么呀?他又不是有老婆。” 说完,两个小姑娘便朝另一头走去,一路上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大概是在对孟晖品头论足吧。 等到她们走远,孟晖才停下脚步回头,确认姑娘们不会再注意他之后,才抬头看向树枝顶端,在那里,有个人刚刚离开,底下草丛里还留着他弄掉下来的树叶和小枝干。 孟晖一到这里就发现了,这是他接受年轻姑娘搭讪,以及弄弯别针的另一个原因,告知躲在树枝顶端的人,自己不会再为过去的感情留恋,让他尽快死心,不要再来搅扰。 别针是他送的,上面刻印的也是鲁冰花,在很久以前,那个人曾经说过,鲁冰花是他要送给母亲的花朵,他希望孟晖有机会可以帮他一起调查母亲的下落。 过去的孟晖爱他,愿意为他付出,甚至突破底线纵容他,结果却被他轻易欺骗,落得背井离乡,无颜再回去见曾经的朋友。 对于他想要弄清身世,思念母亲的心情,孟晖可以理解,但对于他的欺骗,不择手段的行为,孟晖无法原谅。 所以,当发现对方还未离开,正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孟晖就调换了手里的别针,是的,现在躺在他手心里的并不是一开始准备拿来使用的别针,那个是在路边摊花几块钱买的,这个则是几年来孟晖一直带在身上的。 孟晖相信,对方不用看清楚就可以认出鲁冰花别针,明白他的决绝。为了以防万一,孟晖还在路边采了一枝与鲁冰花相似的花朵,花朵的品种无关紧要,只要两个小姑娘认不出来就行了,目的在于亲口告诉对方,曾经的爱,在他心里已经丢了,不会再要了。 ‘死心吧,周晋,不要再来招惹我了,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连你最爱的鲁冰花都送给了陌生人,你没必要再来趟浑水。’ 想着,孟晖把别针顺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而后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在此期间,他拿出了放在口袋里的警官证,别在胸前。 第二十一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二十幕:穆月亮失踪之谜一 贵福路上的案件进行到这里,孟晖算是正式脱离了大部队,和周晋一样,开始独立调查,先不去管他到医院能得到些什么信息,我们来看周晋。 周晋确实没有走,他不是不想,而是来不及,因为孟晖追上来的速度太快了,他没想到孟晖会瞥开现场,直接跟着他来到这里。 一开始,周晋只想藏在树上,看看孟晖会用什么方法打探消息,以确定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但底下的交谈还未完毕,他就已经愤怒至极,聪明如他,不可能想不明白孟晖的心思,可是,孟晖若是以为这样做就能让他放弃,那就大错特错了。 周晋什么都可以放弃,只有孟晖不行。也只有这一点,是孟晖不了解的,因为周晋总是把感情隐藏的很深,总是在让孟晖看到他玩世不恭的一面,而如今,他要把自己的执着展现出来,去击碎对方的决绝。 ‘孟晖,等着吧,就算不要这条命,我也要你回心转意。’想法兴起的同时,他藏在口袋里的拳头也握紧了,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周晋只能快步向前跑去。 他要去医院,不是孟晖去的那间,而是躺着兰琴和兰瑞的那间医院,穆文给他的那只高跟皮鞋,鞋底和鞋跟处有一些证据,他需要去确认。当然,避开警方视线的办法也想好了。 这件事,可以说在案发之前,周晋已经开始追踪了,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事件发生在孟晖所在的城市,一旦案发,由孟晖主导调查的几率比较高。二,他要让孟晖无法忽视自己,就只能从破案入手,在警方之前掌握关键线索。 孟晖为了案子,一定会来找他的,只要有开始,就会有逐步深入的机会,为此周晋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就像他自己说的,命丢了都可以。 几年前,月桂别墅案子背后的所有真相一查明,他就孑然一身来到了这座城市,因为这里有他唯一的念想。这几年,孟晖过得不容易,他同样也不容易,一直在城市各个角落徘徊,除了想方设法挣钱之外,就是关注着各种奇怪的事件,兰小荷是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人,之后就是兰琴家的异常,以及追踪穆文。 没出事之前,他不会找警方,不会先把自己手里掌握的证据和线索送出去,周晋从未变过,从过去到现在,他都不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他为自己的利益而活,只要不犯法就行。 孟晖改变不了他,不管从处事方式还是感情上面,都改变不了。两个人就像正反两面的镜子一样,既无法从内心深处妥协,也无法真正分离。 言归正传,我们的视线要转向另一个当事人,也是一个许久未出现的女孩:穆月亮。 时间回到案发头天晚上八点多钟,穆月亮离开礼宾路没有多久。 在一条阴暗幽深的小巷里,穆月亮摸索着前进,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再熟悉不过,每天都能见到的人。这个人的身份,我们在这里先不提,但可以给大家几个选项:一、某个亲人;二、某个同事(我们之前提到过的);三,某个颇有存在感的陌生人(也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 范围并不大,就在已出现人物之中,还未出现的人物不用考虑。 穆月亮所在的小巷,就是礼宾路的一条岔道,她因为寻找修车铺累坏了,所以前进速度并不快,很久都没有走到小巷尽头,但是在她前面的人,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走到一处窨井盖的旁边,穆月亮停下揉着大腿,靠墙弯腰喘息,这里有一片完整的墙壁,不像前后,不是缺口就是门,甚至还有一处铁栅栏拦着的区域,里面堆满了泥沙。她想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手机居然不在身上,怎么找也找不着。 这一回,穆月亮是真的慌了,她进退两难,不知道是该回去找手机,还是该继续向前追踪。 ‘前面的人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我还是回去吧。’ 脑子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另一股冲动就像鱼钩一样牵引着她,让她迈不开返回的脚步。 这股冲动来自于穆月亮很早以前就发现的一个秘密,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在单位,因为这个秘密同单位里某个人息息相关,同时也是她害怕与香香接触的最主要的原因。 想起香香,穆月亮就想起了她的傲慢,浑身不自觉颤栗了一下,瞳孔中泛起恐惧之色,就连腿脚的酸痛都好像不那么在意了。 ‘明天上班,说什么都要离香香远一点,裙子我也不要了,顶多下次找理由让妈妈再给我买一条。’ 小姑娘的心思渐渐集中起来,不再关注周围,就在她发呆的时候,身后一扇铁门突然之间打开了。 如同撕裂的摩擦声吓了穆月亮一跳,她赶紧回头看去,还未完全看清,人就急着往后倒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尖叫,从小姑娘喉中溢出,然后是衣料摩擦,以及什么金属划过墙壁的声音,再后来,小巷里就变得一片死寂。 外面大路上熙熙攘攘,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小巷里发生的事情,又过了十几分钟,另一个人走进巷子,她是住宿在这里的打工者,准备穿过巷子去单位宿舍楼。 地上的窨井盖被掀开了一半,来人嘟囔着抱怨了几句,一脚踢上,而后继续前行,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 黑暗中,鲜血染红了狭窄的地面,还在往更深处蔓延,躺在地上的人头发凌乱,将眉眼遮住,脸色白的像纸片,已经没有了气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也没有人看到杀人时的情景,凶手早已离去,只留下被害者孤零零的与冰凉为伴。 渐渐的,随着时间推移,被害者流出的鲜血被水稀释,人也慢慢向下沉去,好似地面融化了一般,恶臭从周围散发出来,一些黑色小虫闻到鲜血的味道聚拢过来,在尸体周围爬动,越来越多。 —— 穆月亮究竟有没有死?没人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她死在礼宾路附近,早该被人发现了,绝不会拖到第二天早晨,因为尸体和鲜血由于时间的推移,散发出来的味道会越来越浓重,何况从半夜开始,礼宾路上就有警察在徘徊搜索不是吗?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只能认为穆月亮失踪了,不能把她当做死者对待,什么时候警方找到尸体,什么时候才能判定她真正死亡。 第二十一章六个指纹和四根线第二十幕:穆月亮失踪之谜一 贵福路上的案件进行到这里,孟晖算是正式脱离了大部队,和周晋一样,开始独立调查,先不去管他到医院能得到些什么信息,我们来看周晋。 周晋确实没有走,他不是不想,而是来不及,因为孟晖追上来的速度太快了,他没想到孟晖会瞥开现场,直接跟着他来到这里。 一开始,周晋只想藏在树上,看看孟晖会用什么方法打探消息,以确定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但底下的交谈还未完毕,他就已经愤怒至极,聪明如他,不可能想不明白孟晖的心思,可是,孟晖若是以为这样做就能让他放弃,那就大错特错了。 周晋什么都可以放弃,只有孟晖不行。也只有这一点,是孟晖不了解的,因为周晋总是把感情隐藏的很深,总是在让孟晖看到他玩世不恭的一面,而如今,他要把自己的执着展现出来,去击碎对方的决绝。 ‘孟晖,等着吧,就算不要这条命,我也要你回心转意。’想法兴起的同时,他藏在口袋里的拳头也握紧了,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周晋只能快步向前跑去。 他要去医院,不是孟晖去的那间,而是躺着兰琴和兰瑞的那间医院,穆文给他的那只高跟皮鞋,鞋底和鞋跟处有一些证据,他需要去确认。当然,避开警方视线的办法也想好了。 这件事,可以说在案发之前,周晋已经开始追踪了,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事件发生在孟晖所在的城市,一旦案发,由孟晖主导调查的几率比较高。二,他要让孟晖无法忽视自己,就只能从破案入手,在警方之前掌握关键线索。 孟晖为了案子,一定会来找他的,只要有开始,就会有逐步深入的机会,为此周晋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就像他自己说的,命丢了都可以。 几年前,月桂别墅案子背后的所有真相一查明,他就孑然一身来到了这座城市,因为这里有他唯一的念想。这几年,孟晖过得不容易,他同样也不容易,一直在城市各个角落徘徊,除了想方设法挣钱之外,就是关注着各种奇怪的事件,兰小荷是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人,之后就是兰琴家的异常,以及追踪穆文。 没出事之前,他不会找警方,不会先把自己手里掌握的证据和线索送出去,周晋从未变过,从过去到现在,他都不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他为自己的利益而活,只要不犯法就行。 孟晖改变不了他,不管从处事方式还是感情上面,都改变不了。两个人就像正反两面的镜子一样,既无法从内心深处妥协,也无法真正分离。 言归正传,我们的视线要转向另一个当事人,也是一个许久未出现的女孩:穆月亮。 时间回到案发头天晚上八点多钟,穆月亮离开礼宾路没有多久。 在一条阴暗幽深的小巷里,穆月亮摸索着前进,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再熟悉不过,每天都能见到的人。这个人的身份,我们在这里先不提,但可以给大家几个选项:一、某个亲人;二、某个同事(我们之前提到过的);三,某个颇有存在感的陌生人(也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 范围并不大,就在已出现人物之中,还未出现的人物不用考虑。 穆月亮所在的小巷,就是礼宾路的一条岔道,她因为寻找修车铺累坏了,所以前进速度并不快,很久都没有走到小巷尽头,但是在她前面的人,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走到一处窨井盖的旁边,穆月亮停下揉着大腿,靠墙弯腰喘息,这里有一片完整的墙壁,不像前后,不是缺口就是门,甚至还有一处铁栅栏拦着的区域,里面堆满了泥沙。她想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手机居然不在身上,怎么找也找不着。 这一回,穆月亮是真的慌了,她进退两难,不知道是该回去找手机,还是该继续向前追踪。 ‘前面的人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我还是回去吧。’ 脑子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另一股冲动就像鱼钩一样牵引着她,让她迈不开返回的脚步。 这股冲动来自于穆月亮很早以前就发现的一个秘密,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在单位,因为这个秘密同单位里某个人息息相关,同时也是她害怕与香香接触的最主要的原因。 想起香香,穆月亮就想起了她的傲慢,浑身不自觉颤栗了一下,瞳孔中泛起恐惧之色,就连腿脚的酸痛都好像不那么在意了。 ‘明天上班,说什么都要离香香远一点,裙子我也不要了,顶多下次找理由让妈妈再给我买一条。’ 小姑娘的心思渐渐集中起来,不再关注周围,就在她发呆的时候,身后一扇铁门突然之间打开了。 如同撕裂的摩擦声吓了穆月亮一跳,她赶紧回头看去,还未完全看清,人就急着往后倒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尖叫,从小姑娘喉中溢出,然后是衣料摩擦,以及什么金属划过墙壁的声音,再后来,小巷里就变得一片死寂。 外面大路上熙熙攘攘,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小巷里发生的事情,又过了十几分钟,另一个人走进巷子,她是住宿在这里的打工者,准备穿过巷子去单位宿舍楼。 地上的窨井盖被掀开了一半,来人嘟囔着抱怨了几句,一脚踢上,而后继续前行,根本没有发现异常。 —— 黑暗中,鲜血染红了狭窄的地面,还在往更深处蔓延,躺在地上的人头发凌乱,将眉眼遮住,脸色白的像纸片,已经没有了气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也没有人看到杀人时的情景,凶手早已离去,只留下被害者孤零零的与冰凉为伴。 渐渐的,随着时间推移,被害者流出的鲜血被水稀释,人也慢慢向下沉去,好似地面融化了一般,恶臭从周围散发出来,一些黑色小虫闻到鲜血的味道聚拢过来,在尸体周围爬动,越来越多。 —— 穆月亮究竟有没有死?没人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她死在礼宾路附近,早该被人发现了,绝不会拖到第二天早晨,因为尸体和鲜血由于时间的推移,散发出来的味道会越来越浓重,何况从半夜开始,礼宾路上就有警察在徘徊搜索不是吗?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只能认为穆月亮失踪了,不能把她当做死者对待,什么时候警方找到尸体,什么时候才能判定她真正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