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洞房花烛夜,她在乱葬岗被活埋》 第1章 吃绝户 天上大雪,天寒地冻。 魏无双摔在院子中间,怎么都爬不起来。 她快死了。 飢饿让她浑身上下痩如骷髏,瘟病让她满脸烂疮,面容枯槁。 当年云州城內最美丽耀眼的魏家大小姐,此刻却犹如街边乞丐,骯脏噁心。 破旧的院门外响起脚步声。 魏无双转动僵硬的眼珠,亮起了求生的光芒。 福嬤嬤带著一个粗使婆子走进来,那婆子捏著鼻子“嘖”了一声:“到底是千金大小姐出身,怎么还尿在裤子上,真是没脸,怪道主君不喜欢。” 魏无双顾不上什么尊严了,哀求道:“好嬤嬤,我快饿死了,给些吃的吧。” “要什么吃的,一日三餐,什么时候差过你的吗?” “都是餿的,咳咳,咳咳……” 魏无双喘了口气,“吃了就上吐下泻,身子更差了。” “哼!真是娇贵。” 福嬤嬤打住那个婆子的话:“到底主僕一场,待会儿前面婚宴剩的珍饈美味,拿些与她便是。” “谢谢嬤嬤……” 魏无双还没来得及开心,忽然想起什么:“婚、婚……宴?” “是啊,大人今日大婚,可不是婚宴吗?” 魏无双艰难的撑起身子,不可置信的仰望两个婆子:“我虽身患重疾,却还未死,魏义庭怎能另娶?” “重疾本属七出之罪,主君昨日就已经將你休了,你忘了?” 魏无双脑袋嗡的一声。 是啊。 昨天那送饭的婆子好像的確说了些什么,但她昏睡懨懨,还以为只是噩梦一场。 往事如烟,心如刀割。 她打小就开始接济这位穷困潦倒的表哥,给钱给物,將他一身行头扮的比那一等一的公子哥还要矜贵。 更是劝著父亲倾家荡產的给他捐官捐款做政绩。 后来嫁给他,兢兢业业,侍奉婆母,没有一天不真心付出。 到头来,只因身染瘟疫,便被弃之如敝履! 真是遇人不淑! “既如此……” 魏无双沉默片刻,最终只化作一声死心的嘆气,“即便是休妻,亦有三不去的道理,魏家大宅当初是为了治洪水给夫君做政绩才变卖的,如今我已无娘家可归,便劳烦嬤嬤去跟他討要一处小屋给我安顿。” “哎哟喂。” 福嬤嬤赶紧道,“您可千万別再提这些,全云州谁不知道,当初为了逼大人娶你,您故意拿治洪的事情威胁?要不主君一个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想娶什么样的没有?士农工商,您这样商贾人家的大小姐,虽然有几个臭钱,那也是万分高攀了呢!” “我何时威胁过他?明明是他求我助他一臂之力!” 魏无双剧烈的咳嗽起来,心中酸痛难耐。 当初她锦衣玉食的供魏义庭金榜题名,但因他无任何背景,一直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官职,鬱郁不得志。 也是赶巧,云州洪灾,有个县令淹死了,賑灾粮未到,百姓暴乱。 精明的魏义庭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即“主动请命”前往治理。 为了树立政绩,他对魏无双苦苦相求,魏无双便倾家荡產的帮他出钱出力,甚至劝父亲变卖老宅,气的父亲吐血重病。 自此魏义庭平步青云,父亲却一病不起。 怎么到头来,竟成了她在高攀? 没有她魏家一次次帮他,他还是个烧火的小廝! “算了。” 可是她已时日无多,前尘往事,此时纠缠,又有何意义? 魏无双费力的喘著气,认命道:“我也快死了,便不与他討要任何了,一如夫妻百日恩,他总该过来见我最后一面,与我诀別吧。” 两个婆子没动。 “便是休了我,你们也我魏家当年钱买来的人,我也还是你们的主子!” 魏无双拼著全力吼了一声,却更加剧烈咳嗽起来。 一口血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红的刺眼。 “姐姐何必为难这些奴才,她们不去必然是夫君根本不愿来见你。” 雪大了起来。 门外坐撵上,身穿大红喜袍,头戴金色凤冠的马鶯鶯在眾人搀扶下,动作优雅的走了下来。 她旁边的丫鬟走到魏无双眼前,扔了个破油纸包地上。 “吃吧,我家夫人赏你的。” 被啃剩一半的鸡腿滚了出来。 就像是餵狗。 魏无双偏头看著一身红色嫁衣的女人,大雪几乎迷住了她的双眼:“果然是你。” 马鶯鶯嘆了口气:“本来这件事与我无关,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咱们又一起读过书,总得来送送你,算是积德行善。” 魏无双摇了摇头:“从学堂开始,我便知他喜欢你,只是后来他娶我,我以为他已经回心转意,却终是错付了……如今我染了瘟疫,终究再也挡不住你们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噗嗤。” 马鶯鶯鄙夷的笑了一声。 魏无双抖了抖唇:“你笑什么?” “命?” 马鶯鶯红唇如火,眉眼之间净是骄傲与鄙夷:“你就从没想过你深居简出,久在內宅,怎么染上的瘟病?” 魏无双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只需要一副瘟病之人用过的碗筷……” 马鶯鶯笑的灿烂又恐怖:“否则,他怎么名正言顺的让你腾出主母位置娶我进门?我可绝不会做什么小妾呢。” “噗……” 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扎在心口上,魏无双心痛难耐,大口大口的呕出血。 魏义庭,我为你倾尽所有,你怎能如此薄情假意! 又怎敢草菅人命! “好噁心啊。” 马鶯鶯嫌弃的用帕子捂著鼻子,吩咐道,“魏家已经绝户了,她死了也不会有人收尸的,把她拖去乱葬岗埋了吧。” “是。” 福嬤嬤带著粗使婆子把还没断气的魏无双扔到板车上,拖了出去。 前院丝竹声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魏无双却在阴暗的角落里,一步步走向死亡。 乱葬岗里,冰冷的泥土逐渐將她覆盖。 雪落在她的眼珠子上,她却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住手!为何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来这乱葬岗,你们所埋之人是谁?!” 一声厉喝让魏无双的意识稍稍凝聚。 福嬤嬤加快动作道:“不过巡城將士,我自有办法,快埋!免得节外生枝!啊!” 马蹄声响起,两个身著金色鳞甲的士兵衝过来,一脚就將福嬤嬤踹翻:“醃渍婆子,相国大人在此,竟敢问而不答!” “相国大人?” 粗使婆子嚇傻了,赶紧扔了铁杴跪在地上,“大人饶命!我们乃工部侍郎府的人!这人患了瘟疫,是以才在夜里匆匆埋葬!” “工部……侍郎府?” 一道温润熟悉的声音传来,“死者姓甚名谁,何时亡故,可有在籍大夫的诊断和官府的销户证明?” 两个婆子嚇得浑身颤抖,不敢回答。 新主母说过,魏家已经绝户,又有主君罩著,后续事情不必担心,她们只管埋了便是。 所以哪来的销户证明? “问你话呢!”侍卫呵斥。 “死者名叫魏无双,是……是侍郎府前任主母!” 杂乱的脚步声匆忙响起,清冷的雪松香扑面而来。 有人將她脸上的泥土拨开,声音带著一丝颤抖:“怎么是你!” 魏无双努力的睁开眼睛。 眼前之人剑眉星目,大红官袍加身,英俊非凡,气度也非凡。 竟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秦煜! 啊,他年少时因伤在魏家休养,父亲还曾想要撮合他们二人婚事,此时赶来给她收尸,算是报答当年的恩情吗? 可是他,为什么眼眶红红,满面震惊和痛心? “坚持住!” 秦煜一把將她抱起,声音低哑带著一丝颤抖,“我马上给你找大夫!” 魏无双感受著久违的温暖,天上的雪落在眼前人如墨的黑髮上。 她想伸出手扫开那些雪,可是手刚抬起来,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醒!魏无双!你醒醒!不准死!” “魏无双!醒醒!魏无双!” 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声响起,魏无双终於有力气,重新抬起头。 魏义庭站在她眼前:“鶯鶯中暑了,你骑马去咱铺子里拿瓶藿香丸给她,再去陈凉记买碗荔枝冰露回来,三分冰五分香料,她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第2章 贱不贱啊 “呼——哈!” 远处传来打马欢呼声。 魏无双不可置信的望向远处明媚的阳光和马球场上飞驰的骏马,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双平髻,终於意识到—— 她重生了。 重生到尚未及笄的十四岁。 今日正好是一年一度的马球会,学堂正组织学生们观看球赛。 旁边的凉棚里却是一片混乱。 马鶯鶯虚弱的靠在桌子旁,她的小姐妹们正在给她扇扇子顺背,几个男生也快速取来冰块放在她周围的盆里。 “谢谢大家美意,天气炎热,我刚才只是有些头晕而已。” 她脸颊红红,身子瘦弱,声音细细,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怜惜的女子。 此刻她一人不適,全学堂的的学生都跑来帮忙,连先生都把自己祛暑香囊递了过去。 人缘可真好。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不过最著急的还是魏义庭。 他焦急的走过去,俯下身子柔声安慰道:“鶯鶯,坚持一会儿,魏家的藿香丸对这小小的中暑可谓手到擒来,我已经让无双表妹去取了,再买一碗你最爱吃的荔枝冰露,保管立即神清气爽。” “恩。” 马鶯鶯红著脸颊点点头,看魏义庭的眼神几乎能拉出丝来。 魏无双差点笑出声来。 她前世到底有多蠢,才会看不出这俩人早就有了私情? 而且还巴巴的將这俩人伺候的锦衣玉食,以至於大家都觉得这俩才是佳公子和娇小姐? 贱不贱啊。 明明她才是尊贵万千的云州城首富魏家独女,而魏义庭不过是乡下来投奔的远房表哥,她却因为心中喜欢,就把自己活成了个狗腿子模样,最后落得那么个悽惨的下场! “无双,你怎么还在这呢?” 魏义庭抬头看魏无双还坐在凉棚里不动如山,气的喊道:“这几日天热,咱家铺子的藿香丸可別卖断货了,你快点去啊!” 魏无双眯著眼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字一顿:“咱、家?” 魏义庭一怔,忽然觉得今天的魏无双有些不一样。 但七年的惯纵让他底气十足,他走过来,一把將她拽了起来:“没听见吗?快去啊!” “啪!” 魏无双直接挥开他:“你没长手还是没长脚,想討女人欢心自己不能去买?” 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 魏义庭怒道:“魏无双,你睡傻了?敢这么和我说话?” 马鶯鶯赶紧拉住魏义庭:“到底是个女孩子,天气这么热,她肯定也不想动,你別怪她啊。” “鶯鶯,你就是太善良了,明明自己不舒服,还替別人说话。” 魏义庭不屑的看了魏无双一眼:“她皮糙肉厚,又蠢笨不已,向来只会干这种不用脑子的跑腿活儿。你瞧……她这不去了?” 魏无双的確骑马飞奔出了马球场。 前世她是在极度寒冷和飢饿中死去的,所以重活一世,她太享受和喜欢外面这热烈的高温了! 浑身炙热的感觉,让她真切感受到重新活了过来! 陈凉记是云州城內最有名的甜品店,排队是常態。 夏天的冰饮更是刚过中午就会被抢购一空,所以旁边胡同里有很多代排队的小乞丐。 魏无双隨便挑了个瘦小的女孩儿,塞了她几枚铜板,然后便转身去了对面的望德楼。 酸甜的醋鱼、香气扑鼻的红烧狮子头、令人神清气爽的薄荷桂糕、鲜掉舌头的时蔬汤…… 魏无双此刻全然不顾形象,闷头乾饭,直到撑得都快抬不起腰,重生的真实感才让她舒服的喟嘆一声。 老爹魏东岭靠医药起家,不但是云州首富,还是全国药材管理盟会的盟主,是名震一方的魏氏药行当家人。 可谓要名有名,要利有利。 但因为家境贫寒,小时候没读过多少书,吃了不少苦,便是后来家財万贯,也不捨得浪费一文钱。 很多人都说魏东岭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但其实,魏东岭重情重义,宅心仁厚,接济了不少穷困亲戚。 这魏义庭便是其中之一。 魏义庭本名江义庭,不过是母亲那边一个极远房的亲戚。 他爹死得早,村里闹饥荒,她娘便带著他投奔到了魏家,在厨房做个烧火婆子混口饱饭吃。 为了多拿点银子,她求著魏老爹给江义庭一个家生子的待遇,所以便照著规矩,改姓主家姓氏。 所以才叫魏义庭。 按理说,魏义庭这辈子也就是个当小廝的命。 但魏老爹看他样子沉稳,相貌堂堂,又在乡下读过几天书,便让他陪在魏无双身边,想著做几天陪读。 母亲死的早,老爹也经常不在府里,全府上下把魏无双宠的宝贝一样。 她也顽皮,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活泼至极。 突然来了一位如此沉稳的“表哥”,还总是板著脸管教他,竟让她心生好感起来。 以至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表哥长,表哥短的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一厢情愿,更是锦衣玉食的供给打扮这位表哥。 甚至给他脱了贱籍,让他可以顺利考取秀才。 可以说,不管什么好东西,就算她没有,也要给魏义庭弄一份。 没想到最终给他惯的,连自己几斤几两都给忘了。 也忘了,他根本就是个奴才。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小女孩儿抱著一个冰盒子站在门口:“小姐,您要的荔枝冰露买来了。” “放在桌子上吧。” “是。” 女孩儿放下东西,她身后背著的小娃娃闻到桌子上饭菜的香味,哭闹著想要。 魏无双让店小二將剩菜打包好,又包了几两银子给了女孩儿,才骑马回了马球场。 主打一个,寧可广施天下人,也不能再便宜白眼狼一文钱。 “真是的,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快拿来!” 刚回学堂,魏义庭便气冲冲的走过来,向魏无双伸出手。 魏无双施施然坐下,將冰饮盒子打开,径直喝了起来。 香甜冰凉的荔枝味道瞬间蔓延在整个观景凉棚。 魏义庭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喝我的冰饮,你在这鬼叫,又是什么意思?” 魏义庭气的不行:“你今天吃错药了?敢这么和我说话?” 魏无双理都没理,將食盒捧起来一饮而尽,发自內心的感嘆高兴:“爽!” 魏义庭条件反射的舔了舔嘴唇,却道:“一碗冷饮而已,吃的这样大大咧咧,真是有辱斯文!藿香丸快给我!” 魏无双冷笑一声:“你是真没长腿,还是就长了一张嘴?” 周围响起议论声。 “魏无双这是吃醋闹脾气了吧。” “她怎么敢啊,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远房表妹。” “魏少供著他锦衣玉食,只是让她跑个腿就不乐意了。”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明明魏少和鶯鶯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大概天气太热,给她热傻了。” 魏无双皱眉,转头看向那几个八卦的人:“我是寄人篱下的远房表妹?谁跟你们说的?” 魏义庭顿觉不妙,赶紧甩袖道:“不过一瓶药丸而已,我自己去取了便是,你一个女子,这么嚷嚷甚是无礼!” 魏无双看著魏义庭的背影,若有所思点了点额头。 一个人,谎话说的久了,大概连自己都当做真的了吧。 这廝是不是忘了,自己根本不是魏家公子。 平日能从魏家药店里隨意取走东西,是因为有她这个大小姐在身边陪著。 就算是把药店搬空那些伙计也不会说一句话。 但他自己去,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3章 少在这狗叫 一刻钟之后,魏义庭大汗淋漓的回来了。 手里只提著一壶酸梅汤。 “魏少你终於回来了,鶯鶯刚才又有些发昏呢,快把藿香丸拿来!” “咦?魏少,你怎么拎著酸梅汤?荔枝冰露已经卖完了?” 魏义庭脸色不太好。 藿香丸三两银子一瓶,荔枝冰露也要一吊钱。 这俩都属於夏日可以卖断货的金贵东西,他一个月奉不过一两银子的陪读书童,哪有那么多钱搞这种档次的消费? 只不过以前都有魏无双跟在屁股后面结帐,想要多少有多少,他都忘了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藿香丸卖完了,荔枝冰露解不了暑,还是酸梅汤更好一些。” 魏义庭怕別人看穿他,还补充道:“我们魏家是做医药的,自然清楚什么更適合鶯鶯如今的样子。” 马鶯鶯的好姐妹陆芝儿嫌弃道:“可是鶯鶯最不喜欢酸梅汤的廉价味道,陈凉记那么多冷饮,哪个都比这个强,魏少,要不你还是重新去买吧。” 一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魏无双“噗嗤”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真想看看魏义庭今天怎么下台。 “解暑重要,哪管什么味道好不好的。” 马鶯鶯瞧著魏义庭面色阴沉的样子,怕对方觉得自己挑剔刁钻,將来怎么嫁进魏府? 於是赶紧將酸梅汤接过来:“天气炎热,既然魏少请客,咱们把这酸梅汤分一分吧。” 魏义庭看著被簇拥的马鶯鶯,目光讚赏。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又贤惠又懂事。 然后他想起什么,狠狠地努了努嘴。 转过身直接来到魏无双面前,自上而下俯视她:“你是故意不让伙计给我藿香丸的对不对?你怎么就这么刁蛮?” 魏无双看著他的鼻孔:“……”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这么不知好赖呢? 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骂他了。 魏义庭冷笑著摇摇头:“算了,魏无双,我不和你计较了,接受便是。” “接受什么?” “接受你给我银子,我自己去买。” 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一直嫉妒鶯鶯,所以故意耍性子闹这么一出,鶯鶯根本不喜欢酸梅汤的味道,每每闻到都要掩面捏鼻,你就在等著看她出糗对不对?” “等等!” 魏无双惊讶道:“你刚才是在明著跟我要钱?” 魏义庭脑袋一缩,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看了一眼。 发现大家还围在马鶯鶯身边,没有注意这边的事情,才挺了挺腰身。 万分理直气壮:“你不就是想用钱绑著我的心吗?可士农工商,我这样的读书人,怎会轻易接受你这种人家的女子!” 魏无双捏了捏眉心。 本想重活一世,多享受生活,把这醃渍货一脚踢开让他当一辈子奴才就行了。 可真是没想到对方竟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真是叔可忍,婶儿也不能忍! 魏无双拍案而起:“自以为是的狗东西!想买荔枝冰露给心上人就自己赚钱去买!要钱还要的这么理直气壮,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吗?” 魏义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你怎敢……真是有辱斯文!別后悔!” “狗才后悔!” “有本事再別再跟我屁股后面求我原谅!” 七年了。 魏无双对魏义庭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就算是他当著魏无双的面和別人暗送秋波,魏无双都不敢反对。 好到,每次不管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魏无双都会原谅,甚至会主动求和。 因为魏无双太喜欢他,喜欢到了毫无原则的地步。 所以,魏义庭以为,这一次,魏无双也只是闹大小姐脾气。 很快就又会和以前一样,屁顛屁顛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表哥”长,“表哥”短。 “各家来送平安汤啦!一刻钟时间,快去快回!” 魏无双所在的金玉学堂算是云州最顶尖的私塾学堂,学生许多都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 每每遇到寒冬酷暑,晌午时分,学堂是允许孩子家人送些平安汤进来的。 今日虽无课业,只是一起出来观看学习马球赛,但是天气反常,许多人家也会送来冰汤解暑消渴。 魏家自然也不例外。 江婆子领著两个丫鬟,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支起小桌子。 魏无双走过去:“今日送的是什么。” “绿豆冰羊乳还有冰山药桂糕。” 魏无双皱了皱眉:“我向来不喜羊膻味,以后记得不要给我做羊乳羹,桂糕给我吧。” “羊乳哪里膻哦,明明很香甜。” 江婆子一边说著,一边翘首张望。 魏无双催促道:“磨蹭什么,告诉你桂糕给我!先生只给一刻钟的时间!” 江婆子摆手:“魏少还没来呢,现在拿出来,就不冰了。” “魏少?” 魏无双眯了眯眼睛:“江嬤嬤,你说话小心点,魏家只有我一个独女,哪来的魏少?” “你们两个又拌嘴了?” 江婆子儼然一副准婆婆的样子,不高兴地教训道:“不是我说你啊,无双丫头,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三从四德,以男人为重嘛。魏少可是十四岁就中了秀才的天才,在村里都是要被喊做老爷的,你总是闹脾气,让他不顺心,他又怎么会喜欢你呢?你这种人家的姑娘,锦衣玉食惯了,却少了些知书达理,被娇养坏了!” 江婆子就是魏义庭的亲妈。 本来就是厨房里的粗使婆子。 因为魏无双喜欢魏义庭这层关係,才成了厨房的管事嬤嬤。 一手把持著魏家的厨房採买,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 管家早就把厨房的亏空上报给了魏老爹,魏老爹也早就想將她赶走。 但是魏无双死活不让,他也不好硬来。 谁让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呢? “魏少!这边!” 江婆子开心的招呼著,然后打开冰盒子:“快,做了你最喜欢的绿豆羊乳,还凉著呢!喝了可舒服!” 魏无双抬头看去。 魏义庭面色黝黑的走过来:“鶯鶯因为受不了酸梅汤的味道,刚才直接吐了,魏无双,这下你满意了吧,” “少在这狗叫!你没银子买荔枝冰露你装什么?” 魏无双直接没客气:“她喝不了她就不喝,你们俩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我屁事!” “你!” 魏义庭平时被魏无双捧得跟个真少爷一样,在府里过的比真少爷还金贵。 出个门也是前呼后拥。 哪被这样说过,气的骂道:“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江婆子看到自己宝贝儿子被骂了,也是不乐意了:“无双小姐!你这么说话,我这个做长辈的可要说道说道了……” 第4章 再见秦煜 “你给我闭嘴!” 魏无双向来是个活泼瀟洒的性子。 只是喜欢魏义庭的这几年,一直被他用“三从四德”打压,做事总是束手束脚,不管做什么都讲求个“淑女风范”。 此时此刻,气的都要跳起来了,哪还管这些条条框框。 直接骂道:“你一个厨房的管事婆子,算我哪门子长辈,轮到你来教训主子?把魏义庭手里的冷饮撤走,既然我不喜欢羊乳,就全部倒掉!” 江婆子訕訕道:“无双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是中暑了吧……” 但却根本不听魏无双的,依然將绿豆羊乳递给魏义庭:“魏少,你別和她计较,快喝了吧!” 魏无双简直要炸了。 真是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她竟然从没发现这娘俩早就不把她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了! “啪嗒!” 魏无双推了江婆子一把,一碗绿豆牛乳立即摔碎了。 魏义庭火了,猛一跺脚:“魏无双,你这是做什么,简直不可理喻!” “她听不懂主子说话,我教她而已。” “你就是故意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有眼睛都知道我是故意的,怎么了?” “你……你!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江婆子赶紧拉住魏义庭:“魏少你消消气,大热天的,你和她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生什么气啊,秋闈考试在即,你可莫要气坏身子啊。” 远处凉棚里的的人远远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议论纷纷。 “魏无双还真是疯了。” “得亏魏少脾气好,一直这么惯纵她也不將她赶出去。” “嘖,就是仗著有点远方亲戚的关係唄,我看要不是那婆子拦著,魏少都要动拳头了。” 魏无双冷冷的看著暴跳如雷的魏义庭,和他那不懂规矩的老娘,目光沉沉。 得抓紧时间將这两个狗东西赶出魏家了。 晚上回府。 刚进门就听说魏东岭回来了。 魏无双扔了书箱,直接跑进了正堂。 “父亲!” 魏东岭正和齐管家在说事,看到宝贝女儿回来,笑道:“过来给爹瞧瞧,我的无双丫头这两个月有没有长高?” 魏老爹是个聪明豁达的人,一生经歷过不少风霜,所以其实早就看出魏义庭人品不行。 前世他曾多次劝说魏无双莫要和魏义庭纠缠,更是不同意她下嫁。 可魏无双竟说要绞头髮去山里做姑子。 最后只能无奈同意了。 可是从提亲到成亲,男方的种种的行径把魏东岭气的心疾多次发作。 更是在听说女儿变卖所有嫁妆给他拼政绩时,彻底一病不起。 后来苟延残喘了几年,还是与世长辞。 明明是富甲一方的云州首富,明明是叱吒一方的药材大贾,最后却落得个破席捲尸,连块像样的墓地都没有的地步。 全都是因为她这不爭气的女儿! 再次相见,魏无双悔恨交加,忍不住痛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吗?” 大概是看女儿哭的太厉害了,魏东岭赶紧扶起魏无双,严肃道:“告诉爹爹!上天入地,我定要给你討个公道!” “没有。” 魏无双擦擦眼泪笑道,“我就是太想念父亲了。” “哈哈。” 魏东岭眉头舒展开来,“无双终於长大了,会关爱父亲了。” 魏无双伏在魏东岭的膝盖上,伤心的抿了抿嘴。 是啊,前世满脑子都是魏义庭。 她何时关爱过父亲? 明明他才是这世上唯一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怕她受委屈,甚至在这男人三妻四妾的世道里,连个续弦都不要。 “以后我会好好孝敬您,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魏东岭又“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將她扶起来:“给你带的礼物已经送到无双院了,爹爹先去一趟秦公子那里,给他送些新得的强骨药。” 魏无双抿了抿嘴:“爹爹旅途劳累,还是我去送吧。” 魏老爹有些讶异的看著女儿:“那不如……邀请他今晚来和咱们一起用饭吧。” 冷嵩院。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僧人正坐在树下看书。 听到脚步声,他將头抬起。 四目相对。 米白色的交领宽袖僧袍,搭配浅蓝色和金棕色滚边袈裟,秦煜五官俊美,身量笔挺,只是这么简单的坐在那里,浑身的气质便能让人感受到贵不可言,还透著一股高雅清冷。 魏无双想起前世他冲向土坑里,满脸悲痛將她抱起的样子,眼睛有些酸。 秦煜是辰王嫡长子,因出生时天有异象,被预言活不过成年,所以便掛名在安寧伯爵府族中,以“为国祈福”名义入莲音寺修行躲灾,是个真真正正的高门子弟。 按理说,一个亲王世子,一个商贾之女。 两人身份天差地別,他们甚至都不会有机会相识。 但秦煜在山上修行时不幸落下悬崖,被採药的父亲救回一命,併入魏府养伤,才有了这难得的缘分。 魏老爹虽不知他真实身份,但看他性子温和,又是京都望族,便想借著“救命之恩”,撮合两个人的婚事。 奈何魏无双十分不愿意。 因为她前世眼盲心盲,满脑子都是魏义庭那个狗东西。 所以在和秦煜开开心心相处了大半年,真正得知老爹的用意之后,她不但跟老爹大闹一场,还衝进冷嵩院指著秦煜鼻子將他臭骂一顿。 硬生生把这位清冷儒雅的高僧搞得顏面扫地,成了全府笑话。 秦煜因此很快离开魏家归京,从此再无交集。 却不想,他不但从未憎恶过她,还因她的逝去而伤心难过。 真可谓重情重义之人! 重活一世,她除了要解决魏义庭那一窝i狗东西,便只想著挽回秦煜! 一来,秦煜將来是官至宰相的人,实权在握,嫁给他,可保魏氏药行万古长青,爹爹也不会早亡。 二来…… 虽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秦煜一路走来,坐牢流放被虐待,受了不少苦。 听说他一直未娶便是因为在敌国时伤了根基,所以后来才变得性格古怪,暴戾严苛,也因此结了不少仇家,遭遇多次暗杀…… 魏无双轻轻嘆了口气。 真没想到,好好地一个清雅公子竟就这么成了一个变態。 所以,她想,若是她以身相许,扭转命运的轨跡,或许可以避免他受伤然后变態? 又或者,即便是无法避免,陪在他身边,也可为他烦闷的心情紓解一二? 总之,魏无双想要给这位重情重义的“收尸人”报恩。 可此时两个人关係恶劣至极。 而且秦煜应该过几天就会离开魏家。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场缘分起死回生? “元晦法师。” 魏无双压下心头焦急,夹著嗓子甜甜道,“我父亲此次出去得了些好药,叫我给你送过来。” 第5章 轰出去 秦煜还没说话,屋子里飞奔跑出来一个小侍卫挡住了魏无双的去路。 “谢魏小姐好意,时候不早了,您快请回吧!” 小侍卫白眼翻飞,一把夺过药箱,“免得让人误会咱法师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魏无双差点被撞到,不禁后退一步。 关係果然恶劣至极,连他的侍卫都对她万分討厌! 魏无双顿了顿,再抬头时,越过小侍卫肩膀,一双大眼睛透著少女独有的不安而忐忑:“父亲今日归家,想邀请元晦法师一同晚饭,让我推您过去。” “阿弥陀佛。” 秦煜面无表情道:“既是恩人邀请,小僧该当前去,不过请魏小姐先行一步,小僧还需沐浴更衣。” “没事,我不急。” 魏无双往侧面跨了一步,靠在石桌上,笑的满脸天真烂漫。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赖?”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小侍卫终於受不了了,凶巴巴道,“前几日可是你在我们冷嵩院大放厥词,说我们法师六根不净,对你有所企图,如今又跑过来献什么殷勤!明明是你爹知道我们法师还俗在即,想要拿著救命之恩攀附关係!” 魏无双大眼瞬间氤氳出雾气:“那日是我不好,其实……” 还没说出什么,豆大的泪珠子就滚落了下来。 秦煜眉心轻皱:“阿狸,你先退下。” “哼!” 阿狸冷哼一声,抱著药盒子回了屋。 院子里就剩下魏无双的啜泣声。 秦煜沉默片刻,终於开口。 “魏小姐,那日的事不必提,我对你……” 声音温润低沉,像他这个人的感觉一样。 “其实我喜欢法师,非常喜欢!” 魏无双赶紧打断他的话,“只是不想我爹这么早就要將我嫁出去,我很害怕离开他,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微风吹过,高大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魏无双见秦煜怔住的样子,赶紧趁热打铁,蹲在地上,晃著两根小犄角,“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既然时间紧迫,那唯有单刀直入,快刀斩乱麻了! 一方素色手帕递了过来。 魏无双眼中闪过狡黠。 秦煜温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缘分之事,不可强求,我从未生过魏小姐什么气。” “真的?” 魏无双接过手帕,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然后微微低头,娇羞道,“那让我推你去吃晚饭可好?” 秦煜想了想:“魏小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说。” 魏无双抬头,看到平日温润的人,眼里是有一层薄冰的。 她露馅了。 是啊,前几日还指著人家鼻子骂,如今又卖萌討巧,这么天差地別的变化,又怎么会不让人起疑? 可她只是想报答他收尸之恩啊! 但魏无双没办法这么说。 於是斟酌一下,说出了一个让人无法质疑的理由:“我爹爹说我性格顽劣,只有嫁给你这样品性高洁的人,將来才不会挨打。” 秦煜:“……” 风起,梧桐树又发出了一阵簌簌声。 沉默却在两人之间叫囂的很张狂。 “……阿弥陀佛。” 好半天,秦煜似乎才终於反应过来,双手合十,眉目低垂,“魏小姐还是先推我去吃饭吧。” 魏无双心內窃喜—— 看来是有戏了。 魏家很大。 虽不是什么权贵人家,但也是极尽奢华。 魏无双为了绕路,故意跑到厨院外:“君子远庖厨,法师在这里等著,我去吩咐一声。” “嗯。” 秦煜点点头,看著魏无双离开的背影。 夕阳西下,天色的幽暗在他金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他闭上眼睛,轻捻手里的佛珠:“阿弥……陀佛。” 厨院。 “今天晚饭全素,但要丰盛一些。” 魏无双大声吩咐。 江婆子正好扛著一只羊腿进门:“可是魏少说他想吃炙羊肉。” 魏无双直接道:“听不懂全素是什么意思?还有,我今日不是刚同你说过,我不喜羊膻味?厨房为何还要入羊肉?” 江婆子將羊腿往案子上一放:“无双丫头啊,要我说,你就別和魏少慪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谁和他是一家人?” 因为秦煜还等在外面,魏无双不想浪费时间,只是严厉警告道:“砸了我的事,你给我卷包袱滚蛋!” 眾人没敢说话,江婆子却瘪著个嘴摸著羊腿上的纹理,一副不屑的样子。 魏无双赶紧走出厨院,推著秦煜继续逛。 临近晚饭的时候,药行有点急事,魏老爹被临时叫走了。 “无双,你可好好招待秦公子。” 魏老爹不放心的叮嘱,“莫要怠慢啊。” “放心吧,爹。” 重活一世,魏无双不放过任何一个跟老爹撒娇的机会,“家里一切有我呢。” 魏老爹欣慰的点点头,火急火燎的走了。 因天气炎热,魏无双將晚饭地点定在湖中心的凉亭里。 过去时,四周早已布置上驱蚊的艾草和菖蒲。 凉亭中的小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吃食和瓜果。 可是远远地,魏无双便闻到一股羊膻味。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 走过去一看,果然一大盆炙羊肉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中央,且周围的素菜都有一股子羊膻味。 过来伺候的齐管家生气道:“厨房怎么回事!不是叮嘱今日食素吗?怎么有羊肉!” “阿弥陀佛。” 秦煜垂下头,念了声佛。 魏无双额头上的青筋瞬间蹦的老高。 她本想等稳住秦煜后再收拾宅子里的这些醃渍泼皮货,可没想到蹬鼻子上脸,一个个给脸不要脸! “好香的炙羊肉味。” 魏义庭也从斜对面的小道上走过来。 他冷冷的瞟了魏无双一眼,径直入座。 “起来!” 魏无双生气道,“谁让你过来吃饭的?没看见我今日要招待贵客?” 魏义庭理都没理,拿起筷子:“表妹,你闹够了没有。我都懒得和你计较今日马球场的那些事情了,要知道,女子善妒,拈酸吃醋,绝不是什么好品性。” 然后吃了一口,嘖嘖称讚道:“江嬤嬤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道炙羊肉真是深得我心。” 呵。 前世她果然是瞎眼的太厉害,老天都看不下去才让她重活一世的! “来人,叫江婆子过来。” 魏无双咬牙切齿道。 小丫鬟腿脚快,很快就將江婆子喊了过来。 她远远看见自己宝贝儿子在大口的吃著炙羊肉,简直开心的不得了:“味道不错吧?用了上好的羊羔腿肉呢!还用好几两银子一筐的香柴火烧的,做出来真是又嫩又香!” 魏无双冷眼瞧她:“看来你是认了。” 江婆子不明所以:“认什么?” “这是你亲手做的炙羊肉。” “当然啦。魏少最喜欢的就是我做的炙羊肉!外面的那些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江婆子颇为自豪。 “那就行了。” 魏无双直接道,“齐管家,带她去收拾东西,赶出府去,永不復用。” 第6章 表明心意 齐管家早就看这江婆子不顺眼了。 她一个乡下来的婆子,什么规矩也不懂,硬是仗著小姐袒护,连他这管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闻言立即道:“没听到小姐的话吗?来人,把江婆子轰出去!” “唉,无双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魏无双动真格的了,江婆子大喊道:“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就算你是大小姐,也不能因为和魏少闹了脾气,就把气都洒在我身上!要赶我走,得给个说法!” 魏无双嗤之以鼻。 行吧,要说法,那就给你说法! “你不过我魏家一个厨房嬤嬤,主僕不分,整日满口『丫头丫头』的唤我,没有规矩;这是其一; 我明令今晚全素待客,你却端荤食上桌,也明令我不喜羊膻味,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不是给我羊乳就是给我做羊肉,几次三番不听命令,以下犯上,这是其二;” 既主家不允许有羊肉,你不但用厨房的份银买了最好的羔羊腿肉,还用了好几两银子一筐的上好香木煮了,可谓中饱私囊,这是其三! 三罪並罚,我没將你送到官府挨板子,也是看著我亡母的面子,你倒有脸在这里跟我理直气壮!” 魏无双冷哼一声:“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齐管家!” “在!” “记得打发她出去的时候,让帐房把今日这羊肉和香柴火的钱从她的例银里扣出去!” “是!” 江婆子急了:“哎!无双丫头!不不不!大小姐!有话好好说!” 魏义庭赶紧站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一道菜而已,你至於吗?” “是啊,一道菜而已。” 魏无双直接將炙羊肉端起来泼到魏义庭满头满身:“別急,我可没准备漏掉你。一个奴才,供你读书你不知恩,主家和客人都没上桌,你倒是坐的四平八稳,齐管家,让江书童带上他的炙羊肉,滚出魏府!” 魏义庭脸色“唰”的变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江书童”才是他本职的身份和名號。 因为魏无双心悦他,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表哥长表哥短的,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 又传闻二人有婚约,搞不好將来是准姑爷。 所以府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魏少。 这七年来,可把他能的。 还真把自己当成魏家大少爷了。 “你果然是个泼辣货!” 魏义庭擦著脸上的污渍,气的跺脚:“你我之间有婚约,我不但是你表哥,还是你未来的夫君,江嬤嬤更是你的准婆母!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成婚后在夫家受气吗?” 江婆子挣开拉她的人,赶紧上前给儿子擦身上的油,浑身乱颤的拍著桌子:“魏无双,我念在你年幼,今日不与你计较,但你立即给魏少道歉,否则將来休想进我江家的门!” “未来的夫君和准婆母?” 魏东岭从远处走来,声音严肃冰冷,环视著母子两人,“谁將来要进江家的门啊?” 江婆子和魏义庭两人一下子偃旗息鼓:“老爷……您回来了。” “无双和你有婚约?” 魏东岭走进凉亭,撩开袍子坐在上首,上位者的气场一下子就散了开来。 “我这个当爹的怎么不知道?” 魏义庭赶紧跪了下来,脸色铁青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砰!” 魏东岭直接將旁边桌子上的茶杯摔在他眼前,“真是岂有此理!我闺女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你算什么东西,拿她胡乱编排,还妄想让她进你们家门?来人啊!” “老爷!在!” “这俩奴才散播谣言,毁我儿清白,不能只是赶出去,即刻扭送到官府!” “是!” “別送官啊!” 江婆子哭號道:“明明是老太太当年说过的!” 魏东岭眯了眯眼睛:“说了什么。” “说……” 江婆子豁出去了,“说无双小姐凶悍顽皮,毫无淑女风范,將来怕是没有男人敢要,乾脆让我家义庭收了当个媳妇!” “混帐!” 魏东岭骂道:“既没有媒人,又没信物,甚至连个见证人都没有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魏东岭就魏无双这么一个闺女,金贵的眼珠子似的,听了这话,简直气炸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货色,还想娶我魏东岭的女儿!” 然后便不再听江婆子鬼號,直接让人拖了出去。 厨房很快撤掉原来那些羊膻味的菜,重新做了一桌送了上来。 魏东岭举杯致歉:“內宅琐事,秦公子见笑了。” 秦煜摇头,將茶一饮而尽。 虽然秦煜不是个热情的性子,但是言谈得体,魏东岭很有兴致。 一顿饭功夫下来,喝了不少,让齐管家把自己给搀回房间了。 魏无双则亲自推秦煜回院子。 “今天让元晦法师受惊了吧,我平时没有这么凶,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总拿著幼时外祖母一句玩笑话来编排我。”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分別时,魏无双还是认真解释,口气委屈。 秦煜摇头:“女子名节事关重大,他们胡言乱语,自然应得到惩罚。” “那咱俩定亲的事……” “天色已晚,小僧还要读书打坐。” 魏无双知道这是逐客令。 但如今事情已迫在眉睫,不使劲儿缠住,人可就跑了! 於是魏无双赶紧道:“我和魏义庭就是年少相伴的情谊,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还有法师,虽然是我爹的劝解打动了我,但我真的愿意和你相守终身,绝不后悔。” 秦煜沉默片刻:“这个月底我便要归京。” “我跟你一起啊!” 魏无双主打一个死缠烂打。 “是一些认祖归宗的琐事,不便带你去。” “我不用你带,我自己在外面找个酒家住下。” 秦煜终於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凝著魏无双。 “嘻嘻。” 魏无双厚著脸皮笑道,“那就这么定了,你要是走,我就跟著你,给你当保鏢!” 主院。 魏无双凯旋而归,准备服侍老爹喝个醒酒汤。 没想到魏东岭竟拎著个小秤,精神抖擞的在万物堂研究新的药方子。 她提裙走进门:“爹爹……这是没事了?” “哈哈,好女儿你回来了。” 魏东岭笑眯眯道,“喝了醒酒汤,已经没事了,你把秦公子送回去了?” “恩。” 魏无双笑笑,没戳破他。 照他刚才那醉的路都走不了的样子,可不是一碗醒酒汤就能好的。 这是故意创造机会让她和秦煜独处呢。 “无双,还有两个月就是你的十五岁生辰,届时也要给你举行及笄礼,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魏无双真诚道:“我要爹爹长命百岁,永远陪在我身边。” 第7章 有病吧 “哈哈。” 魏东岭满面笑容,一边拎著小秤检拾药材,一边道,“將来陪在你身边的只能是你的夫君,况且爹爹也老了,不知道哪一天就要死的。” “不行!我才不要什么夫君!” 魏无双想到前世,眼泪盈眶,“我要一直陪著爹爹。” “那你不想嫁给那个魏义庭了?” 魏无双瞬间噁心的要命:“狗才想要嫁给他。” 魏东岭意外的挑挑眉。 自己这女儿对那个出身贫贱的“表哥”一直袒护的不行,今天便是將他赶走了,他也觉得搞不好是闹脾气,没几日又会屁顛屁顛跟在人家后面。 这是终於转了性子? 魏无双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以前是我瞎了眼,女儿在此立誓,將来便是一根白綾吊死,也绝不会和那魏义庭有半分关係!” 见她说的果决,魏东岭终於鬆了口气:“你终於明白我的用心了,那小子虽然有些相貌才华,但门不当户不对,绝非良配。” 魏无双心中酸涩。 老爹早就识破他的真实面目,却因她的任性,一步步將这庞大的家业都葬送了进去。 魏东岭话锋一转:“那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秦煜?” 魏无双没说话。 魏东岭捋了捋鬍鬚:“安寧伯爵人口眾多,几十年没立战功,虽有祖宗荫庇,却是个架子。 这秦煜排行老三,出生不久便送去佛门清修,听闻十几年来伯爵府都是不闻不问,可见他在家中地位尷尬至极。 我魏家虽无功名在身,却是人尽皆知的大贾之家,將独女嫁与他们一个不器重的儿子,安寧伯爵府想必是一百个愿意。 况且,本次我救下秦煜,他们感激不尽,想要报答,若我藉此提了婚事,说不定还会將秦煜送过来入赘。儿啊,这样的人家,才是好的姻缘。” 魏无双哭笑不得。 不是安寧伯爵府不器重秦煜。 而是秦煜压根就不是伯爵府的孩子,他就是个掛名躲灾的。 一直都是辰王府罩著呢。 老爹竟然算计著人家堂堂世子来魏家当个赘婿。 “不过,要不要入赘,爹爹其实也根本不在乎,爹爹只想你这一世富贵荣华安居乐业,別受窝囊气才好。” 魏东岭看了魏无双一眼,低声道,“最重要的是,他这次受伤,其实有些伤了根本……” 魏无双古怪的看了魏东岭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是说,他不举了?” “嘘嘘嘘!” 魏东岭赶紧捂住女儿的嘴巴,“小点声!” 这点魏无双倒是十分震惊。 原来秦煜这个时候已经……不行了? “那爹爹为何还想让我嫁给他?” “你母亲便是生你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没几年就丟下咱们走了,我只你一个女儿,根本不在乎绵延那劳什子子嗣,既是他的问题,长辈也不会怨你什么,也根本不会抬什么妾进门扰你烦心。” 魏东岭做贼般到处看看,確定无人才道,“秦煜性子温和,將来只要你体恤关爱他,他必定不会让你太受气,你再从秦家旁支过几个顺眼的孩子养在身边,又有嫁妆傍身,和他伉儷情深举案齐眉,过些清閒富贵的日子,岂不美哉?” 魏无双眼睛发酸。 他知道父亲视她如掌上明珠,但没想到竟为她打算到这样的地步。 在这三妻四妾重视家族人丁兴旺的世道里,他父亲为她筹谋的,却只是一世平安顺遂。 什么权势富贵,什么光宗耀祖,统统都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唯有女儿的幸福安康,才是他的算计。 可怜父亲精明至此,前世却落得那样的下场,真真叫她心痛难耐。 “女儿一切愿听父亲安排。” 魏东岭没想到一向固执的女儿突然这么上道,不禁高兴道:“那你有空多关心他一些,像他这种常年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最是容易被家人的关爱打动。” “恩!” 第二日刚走到学堂门口,远远就看见魏义庭站在不远处。 见她过来,魏义庭赶紧迎上:“你昨日功课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魏无双皱眉:“你已经不是我的伴读书童了,离我远一点。” “那怎么可以。” “你听不懂人话?” 魏义庭隱忍的握了握拳头。 士农工商。 要不是娘老子逼著他过来哄她,他才不想理这种商贾人家出来的大小姐呢! 可娘俩都没了差事,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要喝西北风吗? 况且全云州,去哪里找魏府对待下人这么大方的人家? “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表妹,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有病吧。” 魏无双直接撞开他,先一步进门,径直將他扔在后面。 这一幕,正落在了远处马鶯鶯和她的好姐妹陆芝儿眼中。 陆芝儿忍不住道:“奇怪,魏无双昨天都那德行了,魏少不但没將她赶出府去,怎么还搭理她?” 魏义庭正好转过头。 马鶯鶯立即藏起原本和陆芝儿同样疑惑的神色:“魏少,早上好。” 魏义庭脸上浮现出春光,笑道:“早上好,鶯鶯。” 陆芝儿笑著揶揄:“你们小两口聊著哈,我先走了。” 马鶯鶯脸色一红:“芝儿!” 见她走远了,才害羞的走近魏义庭,装作閒聊:“芝儿以为,你会把无双赶出府。” 魏义庭嘆了口气:“到底是我表妹。” 马鶯鶯抿了抿嘴:“虽轮不到我插话,但主僕有別,魏少可莫要因为心善就將一个奴才惯得无法无天。” “没办法,长辈让我哄她。” “不过是拐著十八个弯的远房表妹,魏少不能因为她年龄小就什么都不计较,这是在害她。” 马鶯鶯摇摇头,“看她那趾高气昂的做派,比你更像个主子呢。” 魏义庭又嘆了口气:“长辈的话,我不能不听。” 便撩开袍子,也跟著进了学堂。 马鶯鶯看著他的背影,不悦的抿了抿嘴。 …… 这边魏无双刚坐下,陆芝儿就走过来,故意將她刚摆上的书撞落在地。 前世这个陆芝儿便是马鶯鶯的马前卒,可谓坏事做尽。 是以魏无双根本就不客气:“你走路不长眼?” “我没长眼,总好过有些人不要脸!” 陆芝儿大著嗓门道:“天热酷暑,你竟把魏家送来的平安汤给摔了,都不让魏少喝一口,真是混帐行事!” 魏无双冷笑一声:“我魏家特意给我送来的汤,我是想摔了还是想喝了,轮得到你管?你算哪根葱?” “特意给你送来的汤?” 陆芝儿简直要笑疯了,“哈哈,也对哈,听说你娘老子在魏府厨房里帮活,自然送平安汤的时候,也会有你一碗,可不是特意给你送的吗?” 魏无双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人竟把她和魏义庭的身份完全“互换”了。 她很想知道这谣言是谁散播出去的:“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第8章 棘手的事情 “这有什么重要,只是没想到,读了许久圣贤书,你为了不丟脸,连生养自己的人都不肯认了。” 陆芝儿得意洋洋。 学堂里其实很多人都很好奇,为何每次魏府来送平安汤时,那个江婆子都会很亲昵的给魏少擦汗,凑近和他说话。 虽说一个僕人伺候好少爷是分內之事,但她的做派早就越界。 倒更像是长辈的关爱。 而魏义庭也不嫌醃渍,也由的这婆子近身。 所以很是古怪,大家便时常议论猜测。 但作为马鶯鶯的好姐妹,陆芝儿自然早就打探到真相—— 那婆子正是魏无双的亲娘老子! 所以按照辈分,魏少得喊她一声姨母。 自然对她多有包容。 “我魏府的事情与你何干!” 魏义庭进门时,正听见那句“连生养自己的人都不肯认”,脸色瞬间羞愧交加:“把我表妹的东西捡起来!” 陆芝儿完全没想到魏义庭会这么生气,有点害怕,赶紧將书本捡起来,然后跑回自己的座位上。 魏无双冷眼看著这场景,心中已经明白了八分。 原来…… 呵呵。 怪不得前世这魏义庭可以广交好友,八面玲瓏。 她还一直满心佩服,觉得是因为魏义庭品性高洁,那些世家公子才和他称兄道弟。 原来他一直散播谣言,故意让大家以为他才是真正的魏家大少爷。 整个云州,甚至整个大夏国。 谁不想和药霸魏家交好呢? 吊命的千年人参,可解万毒的天山雪莲,延年益寿的百年灵芝。 哪一样不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有些好东西,便是御医院,恐怕都没有魏家多! “各位同学,都来齐了啊,先把昨日的功课呈上来吧。” 学堂里的喧闹,隨著邱老夫子的进入,终於止住了。 陆芝儿心有余悸,低声道:“鶯鶯,怎么回事,魏少怎么这么凶?” 马鶯鶯安慰道:“你別生气,长辈让他哄好这个表妹,他不得不听罢了。” “原来如此。” 陆芝儿咬牙切齿,“怪不得这魏无双敢这么囂张,原来是有长辈撑腰。魏家也真是的,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投奔而来的表亲,干嘛让自家孩子受这气!” “豪门深似海。大家门儿的事,恐怕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清的。” “也对。” 听马鶯鶯这么说,陆芝儿才觉得顺理成章,狠狠地白了魏无双一眼。 魏无双压根没看见,因为她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三个月后,云州下属的梁平县会有一场百年罕见的大洪水。 而魏家的三大药材仓库中最大的那个仓库,便在梁平县。 这场大水淹死了上万百姓,也淹掉了魏家的大仓库。 魏氏药行不但损失重大,几个魏老爹的心腹和得力干將也都死在了这场洪灾里,所以魏老爹急火攻心,从此埋下了心疾的病根。 不过这虽是个损失极为惨重的事情,但也还不至於让魏家一蹶不振。 但好巧不好,老爹接了一个西域的大单子。 违约金就是三倍。 且西域那边到处散播父亲“不守信用”的谣言,让魏家接连掉了好几个大单子。 一边是大量的囤货被压,一边是败坏的名声。 天气潮热,药材卖不出去,纷纷烂在库里。 恶性循环。 加之前世的魏无双急著要钱賑灾给刚上任的魏义庭做政绩,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魏老爹情急之下变卖了魏家大宅。 所以多重打击之下,身子便摧枯拉朽般坏了下去。 重活一世,魏无双不会再做出那般蠢事。 但洪水和西域订单的事情,却是有些棘手。 她该怎么说服老爹转移如此庞大的仓库存储呢? 这可不是几十车货物这么简单的事情,无论人力物力,短时间內,都很难轻易实现。 光凭一句“预感”,恐怕难以服眾! “魏无双!站起来,魏无双!” 邱老夫子在前面大吼道。 魏无双这才回过神,站了起来:“先生……” 旁边陆芝儿得意的给马鶯鶯使了个眼色:“瞧著吧,又要鬼哭狼嚎了。” “看看你,有错別字便罢了,字也不肯写周正些!” 邱老夫子捏著她的作业,唉声嘆气,“虽说女儿家不用考取功名,但就算是嫁人了,记帐写信,管理家事,总该有点自己的本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女子便是只在方寸的內宅之间,也该行事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把手伸出来!” 以前魏无双最討厌对邱老夫子这些嘮叨。 甚至她觉得邱老夫子当眾批评她,让她十分丟脸。 她又不是男子,將来嫁给表哥之后,好好伺候夫君,绵延子嗣,过安生日子,不就行了? 偏生逼著她识字看书。 何况表哥总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有那些功夫,还不如研究研究脂粉铺里新上的口脂顏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能换来表哥几句讚扬。 现在想来。 她可真是蠢笨至极!不识好人心! 什么过安生日子,德不配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她这个工部侍郎当家主母的位置! 魏无双將手伸出来。 “啪!” “啪!” “啪!” 重重三下戒尺让魏无双的手瞬间肿的老高,她紧紧咬著牙没躲一点,也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道:“谢先生教诲,学生日后定当认真一些。” 一句话,把邱老夫子说愣了。 整个学堂里的学生也都愣住了。 这向来最爱哭的闹著的人,打个板子躲半天的人,怎么突然这么虚心有礼了? “你知道便好,回头把作业重写一遍。” 邱老夫子反倒是没那么大火了。 “是。” 魏义庭皱著眉头。 怎么搞得。 从昨天马球会开始,就觉得这蠢笨庸俗的表妹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和他闹脾气不道歉,还突然就对课业之事认真万分。 果然一整天的课业结束,魏无双都没搭理过魏义庭。 这让魏义庭有点不適应。 傍晚散学的时候,马鶯鶯忍不住走过来:“她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被邱老夫子打戒尺了也不哭,也不围著你转了。” 魏义庭努了努嘴:“大概是昨天中暑了脑子坏掉了吧。” 马鶯鶯忍不住笑起来:“那中元节的诗会还叫她吗?” 第9章 开蒙练字 大夏尚文。 不管大大小小的节日,风流才子们总喜欢欢聚一堂,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卖弄风雅。 中元节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诗会雅会都是要银子的,所以主办人家一般都是有钱人家。 他们广邀才子,遍请名流,盛名在外。 其实也是年轻人们交际结友的一个手段。 魏家作为首富之家,每年都会包下云州最好的酒楼清耀楼来办诗会,但魏无双下帖子从不署名,来了人也是和魏义庭一起招待。 为的就是给魏义庭面子。 毕竟,在她的眼中,表哥才高八斗,光芒万丈,不能让他因为银子的事情,让人看不起。 魏义庭想到魏无双这几天的反常態度,稍微犹豫了片刻。 但也就是片刻。 毕竟七年来,魏无双虽然也闹过几次大小姐脾气,但是哪次最后不是低声下气的求他原谅? 更何况,就算闹脾气了,她也绝对不会在诸如诗会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刁难他。 因为她清楚,如果真的惹毛了,她將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嫁给他了! 於是道:“我叫或者不叫,有什么区別吗?反正她也姓魏,有没有邀请函都可以隨时进来。” 马鶯鶯努努嘴:“也对。” 魏府。 魏无双进了院子没直接回闺院,而是满身疲倦的趴在一个石桌上重重的嘆了口气。 看著邱老夫子用硃笔给她圈出的错別字,她感觉很沮丧。 即便是重活一世,她在魏义庭的错误引导下也已经荒废了多年。 如今,字就像狗爬。 还肚子空空,没什么墨水。 虽然从现在开始,她想要端正態度,重新好好习字读书,但已经过了最佳启蒙的年龄,和那些从小就认真练习的人根本就没办法比。 但她想继承父亲衣钵,好好发扬魏氏药业,又怎么能大字都不识几个? 只是这么差的基础,从何开始啊。 愁人。 一阵风吹来,她手里的作业纸飞了出去。 她立即站起来想要追过去。 好巧不巧。 糊在了柳树下那位清冷佛子的……脸上。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秦煜揭下纸张,看著上面狗爬一样的字,眉头拧的惨不忍睹。 魏无双不动声色的后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这幅丟人的字,她这辈子都得不到秦煜这种厉害的男人! 於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魏小姐。” 秦煜扬声叫道。 魏无双开始装傻:“啊呀,好巧,是元晦法师啊,我刚放学,先回院子里换换衣服,待会儿晚饭的时候见哈。” 说完就走。 “等等。” 秦煜伸手,“你的东西掉了。” “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掉东西。” 魏无双头也不回。 “可上面写的你的名字。” 魏无双认命的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表情,转回头,娇俏道:“啊,我看看,好像真是我的东西。” 秦煜將字还给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目光触及到她有些笨拙的动作,疑惑道:“你右手怎么肿成这样子?” “啊,这个……” 魏无双心中嘆了口气,决定还是坦然面对现实,苦涩道:“学堂里的先生拿戒尺抽的。” “……因为这字?” 魏无双脸红的滴血:“小时候贪玩不懂事,现在想学却有些不得要领……终究是晚了一步。” 然后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元晦法师可认识什么大儒名师,能將我这块朽木雕一雕?” 秦煜顿了顿,抬头望著她:“小僧略通书法,魏小姐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为你做些启蒙。” 魏无双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准备什么?” 开玩笑。 她怎么可能嫌弃。 秦煜当年的字在京都可是炒到一字百金呢,在他进入內阁之后,“煜体字”更是有价无市! 多少商行开业,求爷爷告奶奶的想求他几个字,都求不来呢! 要是她能得到他哪怕万分之一的真传,她就可以在魏氏药行里横著走了! 她本来想藉此机会和秦煜有更多交集,没想到秦煜直接亲自教导! 这一石二鸟的好事,简直算是天上掉馅饼了好吗? “自然是真的。” 秦煜又將魏无双的字仔细看了一会儿:“晚饭还有一会儿,便现在开始吧。” 夕阳西下。 炎热的一天终於在这接近傍晚的暮色里有了凉意。 真令人神清气爽。 魏无双就坐在院子的石桌上,认真的端著毛笔,秦煜摇著轮椅来到他的身边,认真仔细的指点。 魏无双很认真,即使她的右手现在肿的根本不適合握笔,但她实在太迫切的想要改变了,所以咬牙坚持,也要认真习练。 秦煜看她红肿的手:“练字这件事,並非一日之功。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先去吃饭。” “好!差点忘了饭点!” 魏无双收好笔墨纸张:“元晦法师,我来推你吧。今晚还在凉亭吃饭吧,那里凉快。” “一切听从魏小姐安排。” 秦煜仍是清冷看不出情绪的模样,但显然並不拒绝魏无双的美意。 只不过到了凉亭之后,却丫鬟摆的了三双筷子。 魏无双奇怪道:“爹爹不是今晚不回来吗?” 丫鬟福了福身子:“这是魏少的筷子。” “魏义庭???” 魏无双火气直窜天灵盖:“我都把他赶走了,谁让你们还摆他的饭食?” 丫鬟小声道:“是江老夫人那边著人过来吩咐的。” “外祖母?” 魏无双想到魏义庭正是母亲江氏那边的亲戚,沉著脸:“筷子撤掉,你去老夫人那边,將昨日的事情和她说清楚,就说魏府已经將那对母子赶出去了。” “老夫人都已经知道了。” 一个穿著很是华贵的老嬤嬤从远处而来,笑道,“不过老夫人说了,都是打断骨头连著筋的一家人,无双小姐你闹闹脾气就得了,別做些赶人出门的事情,传出去让人笑话。” 此人正是魏无双外祖母,江老太太身边的掌事妈妈,门嬤嬤。 她身后正跟著贼眉鼠眼的江婆子和一脸清高的魏义庭。 魏义庭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既然大祖母都说情了,我便不和表妹你计较了,坐下吃饭吧。” 江婆子则是笑著搬开椅子,万分恭谨道:“来,大小姐,老奴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做什么羊肉羊乳羹了,今天让老奴亲自来伺候您用饭吧,给您赔个不是。” 第10章 好深的心机 样子虽伏低做小,口气却是高高在上。 魏无双看著眼前的一幕,眉头皱了皱。 她真是差点忘了外祖母这茬。 江老太太虽是母亲生母,但向来重男轻女,便是旁支的一个侄子外甥,也比自家的亲女儿好。 母亲小时候就被她不管不顾。 幸得江家老祖母不忍嫡出的小孙女整日过的像个野孩子,將母亲留在身边细心教养,才有了后来温良贤淑风华绝代的模样。 所以母亲和外祖母关係非常不好。 后来两个舅舅被外祖母惯纵的十分不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將家里败了个精光之后,又见魏家蒸蒸日上,便死活逼著母亲帮衬娘家。 母亲虽然不肯迁就他们,但不胜其烦。 更是在母亲怀孕月份大了之后还闹腾不已。 父亲不忍见母亲为此事费心劳力,便將江家那堆人都来云州城安顿,不但锦衣玉食的供养著,还给两个舅舅谋了差事。 哪知他们得寸进尺。 可以说,母亲產后一直不能恢復,和娘家內耗有著密不可分的关係。 可母亲死后,外祖母不但没有任何收敛,反而觉得魏家没有男嗣,偌大的產业没人继承,得想办法让舅舅表舅们捞到一些好处。 想到这里,魏无双气笑了。 前世她是直到快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前尘旧事,可怜老爹经常不在家,她这个女儿小小年纪就被外祖母那边的衣炮弹给收服了。 以为外祖母和舅舅都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甚至外祖母哄著她和魏义庭相处,都一直有著她最不堪的目的。 她想通过嫁娶联姻的手段,让江家分得魏家一杯羹。 要不是两个舅舅的亲儿子年龄都太小,她也不至於从旁支里精挑细选出样貌周正的魏义庭。 然后再不断通过循循善诱,將魏无双这个“工具人”收入囊中,最后再害死她,吃绝户。 呵呵。 好深的心机! 好厉害的算盘! 她以为慈爱的外祖母,原来根本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但是…… 因为是娘家丑事,母亲从未將这些醃渍事全部告知父亲,以至於母亲死后,父亲还被蒙在鼓里,对外祖母和舅舅他们尊重有加。 所以要让父亲认清江家人嘴脸,是需要一点契机的。 魏无双整理好思路,走上前,端正的坐在了凉亭一角,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乖巧道:“门嬤嬤,外祖母的意思是,不让我將这俩人赶出府对吧。” 门嬤嬤:“是啊,有错罚了便是,不过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到底有著血脉亲情,把他们赶出去,实在不像话。。” 魏无双点头:“恩,那好吧。” 江婆子立即眉开眼笑:“大小姐,你放心吧,以后我定然不让厨房有一点羊膻味!” “我还没说完。” 魏无双端起旁边的茶。 “刚才门嬤嬤也说了,有错罚了便是,你们犯下那么多事,要想不出府,肯定要受罚的,自然也不能在原来的地方当值了。” 江婆子:“这……” “江婆婆你以后就去洗衣房吧,至於义庭表哥……” 魏无双歪著头想了想,“便去马房里,管些餵马洒扫的活计吧。” “什么?” 江婆子不可置信:“洗衣房都是粗活累活,我这么大年纪怎么去?义庭更是十四岁就中了秀才的人,怎可去马房做洒扫工作?” 魏无双抬起眼睛,天真道:“你是不愿意吗?那门嬤嬤,你回去告诉外祖母,江婆婆她……” “愿意!愿意!” 江婆子赶紧抢话,心中却犹如擂鼓。 怎么搞得。 明明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怎么今日还懂得杀个回马枪? “魏无双!你故意羞辱我很开心是吗?” 魏义庭终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我知你顽皮,也知你对我求而不得,但却没想到你私德如此败坏,故意拿几个臭钱来作践我!是想著我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休想!告诉你,我是读圣贤书的人,绝不会断了自己的脊樑!” 要在前世,魏无双只会觉得这番言论的表哥,真真是一身凛然,真君子也。 可是如今。 切。 魏无双悠然道:“那也行,门在后面,请便唄。” “你!你……” 魏义庭完全没想到魏无双已经不吃这一套了,指著她,一张俊脸气的涨红,“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江婆子赶紧拉住他:“行了行了,大小姐,我们不打扰您用饭了,先下去了。” “看来是真的愿意了。” 魏无双笑起来,眉眼弯弯,笑容如沐春风一般喜气洋洋。 等那娘俩拉拉扯扯的走了,她转头看向门嬤嬤:“这样可妥帖了?” 门嬤嬤嘴张了张,最后只是道:“我会回去和老太太说的。” “那辛苦嬤嬤了。” 魏无双笑了笑,好似小狐狸一般狡黠。 凉亭终於恢復清净。 魏无双嘆了口气,將秦煜推到桌子旁:“元晦法师,真是抱歉,又扰你清修了。” 人家才来两日,被那母子俩闹了两次。 真真晦气。 秦煜知她聪明,摇了摇头,淡笑道:“算不得什么,咱们用完饭,便继续习字吧。” “好!” 魏无双非常高兴,晚饭后直接让丫鬟收拾了饭菜,就在凉亭的桌子上铺了笔墨纸砚,潜心习字。 月上树梢。 月白僧袍的清冷佛子偏著头,眉目如画,面色沉静,眉心一点红痣,身上仿佛度著一层银光。 他的身边是一个扎著犄角的漂亮女孩儿。 此刻她正为自己学会了一个新的字而欢呼雀跃。 一动一静。 佛子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眼中有些欣慰和欣赏…… 经过几日的练习,魏无双的功课大有进步。 邱老夫子虽然不是个会夸讚人的,但是从他捏著山羊鬍不断点头的样子能看出,他还是很欣慰的。 魏无双很开心,在晚饭时间將这件事告诉了魏老爹和秦煜。 因为秦煜的伤,魏老爹最近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忙生意,就算出去,也不过一两日时间。 魏老爹闻言,十分庄重的向秦煜举杯:“秦公子,在下不知如何感激,只能敬您一杯茶了!” 秦煜淡淡道:“魏小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能有进步是她自己的努力。” 魏老爹高兴的摸著魏无双的小脑袋,道:“是啊,我的无双丫头也很厉害呢!” 魏无双叼著一个藕块赶紧吐出来:“那爹爹,你能不能奖励我些什么?” 魏老爹满面红润的喜悦:“那是自然,只要老爹我能做到的。” “爹爹最近是不是在忙梁平县仓库的事情,我想去梁平县逛逛,下次带我去吧。” “这倒是不难。” 魏老爹一口答应,“只是梁平县地处偏远,县城也很穷,並没什么好玩的。” “邱老夫子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魏无双趁热打铁,嘟著嘴撒娇,“好爹爹,正好中元节我们学堂有三天假,带我去吧。” 魏东岭哪架得住宝贝女儿这么央求,笑呵呵道:“没问题!” 然后想起什么:“对了,今年中元节的诗会还定在清耀楼?爹爹提前帮你包下来,再去京城请些名人给你助助兴吧。” 魏无双想了想,摇摇头:“我不想办诗会了,我想用那个钱开粥棚,施粥。” 第11章 设棚施粥 魏老爹惊的筷子都停了:“施粥?” 魏无双想起前世的一些事。 洪水之后,云州万亩良田被淹,数不尽的牲口死伤,马上爆发了饥荒和瘟疫。 国库空虚,賑灾粮迟迟未到,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 有人开始鋌而走险,多地发生暴乱,富户和商行首当其中,被暴乱的人打砸抢烧。 而此时魏义庭“主动请命”,刚刚上任梁平县县令,他是个精明人,知道这场灾祸正是他的契机! 於是对魏无双软硬兼施,最后用魏家的支持迅速买来粮食和药材賑灾,同时平定暴乱,立下大功。 百姓对魏义庭千恩万谢,朝廷对此也十分欣慰,直接给魏义庭越级擢升。 自此魏义庭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反观倾尽家財救民於水火的魏家。 多家药行在暴乱中被洗劫一空,梁平县仓库好不容易抢救的最后一点药材被大火化为灰烬,魏家老宅虽在云州城里,治安稍好一些,但也被打砸抢烧的破败不堪。 可谓內忧外患。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庞大的魏家开始轰然倒塌,如山倒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魏家虽是云城首富,家大业大,但口碑却不算好。 尤其当她这个“女儿”要求变卖家產后,更是变相让很多人丟了饭碗,流离失所,对魏家怀恨在心。 所以想到三个月后开始的各种灾祸,魏无双决定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救老爹!救药行!救魏家! “是,施粥。” 魏无双点点头,认真道:“邱老夫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女儿不才,去了学堂这些年,连首最简单的打油诗都作不出来,便想著与其附庸风雅,不如干点实事。” 魏老爹有些犹豫。 不是他不捨得这点钱,只是觉得这样意义不大。 谁不是“向上交往”? 和些穷叫子打交道有何用处? 魏无双很了解老爹性格,再接再厉:“况且元晦法师近日正在咱们家里礼佛,我们受佛祖荫庇,也需普度眾生一番。” 一直垂眸的秦煜终於抬起眼睛,看了魏无双一眼。 魏无双立即露出一个活泼灵动的笑容:“元晦法师,你觉得我这主意好不好?” “阿弥陀佛。” 秦煜双手合十,声如碎玉,“上天有好生之德,魏小姐你能有次善心,必有福报。” “那行!” 魏老爹一听女儿会有福报,立即爽快道,“咱们今年中元节不开诗会!设棚施粥!” 说干就干。 由於魏家並没有做过设棚施粥的事情,魏老爹和魏无双都並没有什么经验,魏无双便拉著秦煜去採购材料。 然后雇了些工人,便在魏家门前的街上,叮叮噹噹起来。 中元节当天一大早。 粥棚已经布置妥当,香喷喷的大米粥一桶接一桶的抬了出来。 一些贫困的百姓兴高采烈地拿著碗过来排队,百姓们议论纷纷,交手称讚。 由於第一次办这件事,魏无双全程亲自监督,甚至有的时候看婆子丫鬟们忙不过来,还会亲自上前,帮著舀粥端饭。 秦煜摇著轮椅在旁边指导,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马鶯鶯和陆芝儿正在逛街,远远也瞧见这边的热闹。 “哇,魏家在设棚施粥。” 陆芝儿讚嘆道,“这么多棚,这么多人,魏家可真是太有钱了。鶯鶯,你將来嫁给魏少可是有福了。” “说什么呢!” 马鶯鶯娇俏的掐了陆芝儿一把,“我和魏少可是清清白白。” “嗯,清清白白。” 陆芝儿坏笑道,“前日你俩在洞月湖边的小船上,我可看见了哦……他什么时候和你提亲?” “我的祖宗!” 马鶯鶯赶紧捂住陆芝儿的嘴,然后红著脸道,“秋闈在即,怎么也得等到他高中之日吧。” “也不影响定亲啊。” 陆芝儿怂恿道,“你上个月已经办完及笄礼了,谈婚论嫁再正常不过。” 然后低声道:“魏少家財万贯,又才华横溢,將来可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等他有了功名之后,怕是那些媒婆要把魏家的门槛踏破了,到时候可別把握不住呢。” 马鶯鶯捏了捏手绢。 她何曾不知这样的好姻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否则她怎敢还未出阁,就和陌生男子在小船上私会? 魏义庭餵完马,正从魏府走出来,冷冷的看著粥棚的方向。 “魏少!” 陆芝儿兴奋地招手。 魏义庭听到声音,走了过来。 “我们在逛街,魏少要一起吗?” “我还有事。” 今天过节,齐管家却非要给马洗澡呢! 简直就是故意刁难他! 等魏无双回心转意了,他第一个就要给这个齐管家一点顏色瞧瞧! 魏义庭看了一眼马鶯鶯,柔声道:“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 马鶯鶯红著脸:“没事,魏家铺这么大的阵仗施粥,你肯定有许多事要忙活。我们不打扰了,先走了。” 然后便拉著陆芝儿跑了。 魏义庭看著陆芝儿纤细的背影,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真是知书达理。” “等等!鶯鶯!” 跑了两步,陆芝儿不肯走。 “你这小蹄子,当街和男子搭话,真是大胆,快走了!” “不是!” 陆芝儿拉住马鶯鶯:“你瞧那是谁?” 马鶯鶯顺著陆芝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魏无双正捆著围裙热火朝天的给人舀粥呢! 马鶯鶯一直有些吊著的心终於落了下来。 自从前几日学堂发生的事后,总有人猜测,魏无双才是真正的魏家大小姐,而魏义庭不过是远房表哥罢了。 她瞧著魏义庭忍气吞声,而魏无双反而更加张狂的样子,还以为这谣言是真的。 也怕自己错付了人。 如今看来,真真是魏义庭脾气好,不愿意和长辈衝突,才將这表妹惯得无法无天。 “嘖嘖嘖。” 陆芝儿鄙夷道,“天天装大小姐,这不狐狸尾巴终於露出来了?走,咱去会会她!” 马鶯鶯早已收敛好自己的小心思,劝道:“算了吧,给她留点面子。” “鶯鶯,你就是太善良了。” 陆芝儿冷哼一声,然后勾著唇坏笑起来,“不过无所谓,等今晚诗会我再好好教训她!看她脸往哪搁!” 第12章 烤地瓜 忙碌的一天结束。 夕阳西下,魏无双坐在门槛上歇息。 秦煜摇著轮椅过来,递给她一方手帕:“很累吧。” 魏无双打量著手里这块没什么纹刺绣的方巾,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是禪香混合冷松的气味。 有些凛冽,却让人安心。 “还行吧,看到那些人因为能吃顿饱饭而高兴,我也很高兴。” 魏无双设棚施粥除了是为后面的计划做铺垫,还有个原因就是,她前世是饿死的。 她深刻的体会到,一顿饱饭在一个飢饿之人心中的分量。 说到飢饿。 魏无双突然意识到天已经要擦黑了,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於是笑嘻嘻道:“法师,今日是中元节,你要不要请我吃个饭。” 秦煜习惯性拒绝:“我还有经书……” “哎呀,法师是不捨得吗?你都快走了,都没看过我们云州城的好景色呢。” 魏无双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今晚不但可以放河灯,时间合適的话,还能看到精彩的城隍出巡表演呢!” 秦煜淡淡的眉眼凝著魏无双红扑扑的小脸,犹豫一下,笑了笑:“好吧。” 虽然很淡很轻,却让魏无双看呆了。 活了两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秦煜笑。 他这个人本来就生的好看,就算是剃了光头穿著一身不怎么显身段的宽大袈裟,也掩饰不住俊美非凡。 如今这一笑,竟生生有种万齐放,春风拂面的耀眼魅力。 果然旁边有两个小姑娘红著脸走过来:“元晦高僧,信女有惑,不知高僧可否……” “去去去。” 话没说完,就被魏无双起身挡住,“我家法师今日忙活一天,累都要累死了,再不吃个饭就要见佛祖了,没时间解你们的惑,有时间多去庙里烧香就行了。”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样泼辣!” 两个小姑娘骂骂咧咧的走了。 魏无双直接推著秦煜进了院子,直奔马厩:“来人!套马!我要和元晦法师去逛街!” 宝元斋。 魏无双直接要了看风景最好的顶楼雅间。 “我给法师介绍一下,这宝元斋虽然不是云州最好的酒楼,但里,绝对是云州看风景最好的地方!” 魏无双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子素菜,忽然瞧见楼下有卖烤地瓜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元晦法师你且等著,我去去就回。” 说著就一路飞快的下了楼去。 手里捧上两个刚出炉烤地瓜,浓郁的香味令魏无双充满了怀念。 她乾脆蹲在路边,认真的吃了起来。 最开始染上瘟疫之后,她被独自关在了一个单独的破院子里。 只有一条她救下的瘸腿小癩皮狗一直跟著她。 那些下人们对她不管不顾,时不时连个饭都不送。 她飢一顿饱一顿的,快要死了。 小癩皮狗就在墙边扒了个狗洞,时不时给她叼来一个地瓜。 她用院子里的落叶烤了,一人一狗分著吃下。 那时候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可惜后来,小癩皮被一个婆子抓走了。 听说那婆子好吃狗肉,她疯了一样求一个丫鬟去找,却只找来小赖皮的一块带血皮毛…… 思念如潮涌,鼻子酸涩至极。 所以她就没有注意到斜对面的清耀楼二楼窗户边,陆芝儿正好瞧见了她。 她白天没能踩到魏无双,心中本来就堵著,此刻哪能还放过这大好机会。 於是立即下楼,忍不住讥讽道:“哟,烤地瓜,果然破罐子破摔,暴露本来面目了。” 魏无双一副看傻逼的眼神:“你最近有看过郎中吗?” 陆芝儿一愣,摸了摸脸:“没有,怎么了?我脸色不好吗?” “不是脸。” 魏无双点了点脑袋,径直离开,“恐怕是其他地方。” 陆芝儿反应过来,气的拦住她的去路:“你还真是没皮没脸的!怎么还好意思进去?” “好狗不挡道。” 魏无双不禁疑惑,“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 陆芝儿气的跺脚,“拿你的烤地瓜去诗会?真是有伤风雅!你不要仗著魏少好脾气,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撒野!” 魏无双停住脚步。 她偏头看了一眼清耀楼:“诗会?魏义庭今晚在这里举行诗会?” “你不知道?” 陆芝儿瞬间精神抖擞,掐著腰得意道,“原来如此!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魏无双努了努嘴。 她知道魏义庭这个傢伙虚偽至极,极好面子。 但也没想到他这么敢。 她魏家不包下清耀楼,他竟还敢来这种地方消费? 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没关係,这世道,很快就能让他知道,没了魏家这座靠山,他什么都不是! “陆芝儿!” 魏义庭冷著脸从清耀楼里走出来,“你先进去,我有话要和她说。” “嗯,好。” 陆芝儿乖巧的应了声,然后衝著魏无双翻了个白眼,离开。 魏义庭走过来,看著魏无双手里的地瓜,皱眉道:“你就是用这种態度和我认错吗?” 魏无双看到他一身白色锦缎宽袍,翠绿色的刺绣竹枝铺了半个身子,手里握著上好的玉竹摺扇。 加上他那俊俏的脸。 还真是风流倜儻的贵公子模样。 恩,这些好东西好都是她之前亲自购置的。 也是。 要没这身好皮囊,她又何至於被迷的神魂顛倒? 他的確算得上外祖母精挑细选的完美棋子。 魏无双啃了口地瓜:“我只是吃个地瓜,你发什么顛?” 魏义庭气的脸色通红,然后隱忍的呼出一口气:“今晚来了很多文人雅士,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你这种泼辣做派,若想嫁给我,是必须要改的!” “呸,做姑子也不嫁给你。” 魏无双如今看这廝,真是越看越噁心,转身就走。 魏义庭一把拉住:“魏无双!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闹?” 魏无双转过身,“你说过让我不要总是跟在你身后,现在我不跟了,你怎么反而不愿意了?” 魏无双指了指清耀楼:“瞧,你心仪的女子正在看著你呢,你大庭广眾之下和我拉拉扯扯,就不怕她误会?” 魏义庭抬起头,果然看到马鶯鶯站在窗口边,两只手捏著手绢,正紧张的看著他俩。 第13章 求我啊 手一下子鬆开。 魏无双笑著上下打量魏义庭:“你和马鶯鶯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一定要白头偕老哦。所以我不再缠著你,也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然后讥讽一笑,学著他的口气:“毕竟,士农工商,咱俩可不是一路人!” “我以后不再管她的事便是了!” 魏义庭急了,赶紧又追上来,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无双,你还是来参加诗会吧,少了你,诗会不完整。” 魏无双挑了挑眉。 嘖,这廝。 原来也会服软。 但不是因为心有愧疚,而是怕自己的移动银库不好使了! 天天满嘴之乎者也,天天喊著自己的是读圣贤书的清雅人士。 实际上,极度虚偽!极度自私!极度狠毒和不择手段! 她本想让这坨屎自生自灭,接受原本的命运。 如今看来,不能太便宜他! 於是转了转眼珠,笑道:“我不会吟诗作赋,元晦法师也还在宝元斋等著我吃饭,这样,我待会儿让怡红院的舞姬过去跳支舞,给表哥你助助兴,当做给你捧场了,如何?” 听到“表哥”一词,又听说他要给他请舞姬,魏义庭心中的大石头终於落了地。 很好,这女人还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於是立即恢復了原本的高高在上的模样:“嗯,你有客人,我便不勉强你,但女子善妒是大忌,將来你想嫁给我,这毛病还是要改的。” 魏无双齜牙笑了笑,然后回了宝元斋。 进包间之前,问齐管家:“清耀楼那边知道咱们家今年不包楼了吧。” 齐管家立即点点头:“是的,王掌柜派小廝来咱们府上询问安排的时候,我已经说明了。” 魏无双目露狡黠:“那就好。” 然后推门而入。 秦煜坐在窗口旁,听到声音转过来:“你和那位表哥和好了吗?” 听这话,秦煜刚才是看到了楼下的八卦。 魏无双摊了摊手:“他就是个偽君子,鬼才和他和好。” 秦煜不置可否:“可你看样子很高兴。” 魏无双当然不能说因为待会儿要整人才兴奋,只把烤地瓜放在桌子上:“当然啦,瞧!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秦煜有点惊讶的看著眼前的东西。 “噗嗤。” 魏无双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样,你没吃过这个吧?” 秦煜点点头:“红薯吃过,但確实没吃过烤红薯。” “看著有些不上檯面,味道却是很好的。” 秦煜点了点头,直接拿起一个。 黝黑的地瓜皮揭开,里面却是冒著热气的橙黄果肉,香甜的味道一下子蔓延在整个包间。 他毫不犹豫的吃了起来。 魏无双怔了怔。 大夏尚文,文人雅士吃东西向来讲究个优雅。 尤其是贵族,管它吃什么都要雕出个来才算配得上身份。 所以烤地瓜这种做法粗糙的食物贵族是不屑吃的,更何况秦煜这种皇亲国戚。 他虽是个和尚身份,在寺庙里修行,但肯定也是养的金尊玉贵。 所以魏无双就没有直接给他。 但没想到…… 不愧是后来能够从那场灭顶之灾里走出来的权倾朝野的內阁首辅宰相,他虽是矜贵身份,但身上並无那些文人的酸腐,却多了份坚韧和隨性。 也许冥冥之中,秦煜这十八年的寺庙修行,就是为了后面他能够从那场浩劫中挺过来吧。 秦煜將手里的地瓜快要吃完,才注意魏无双一直盯著他:“怎么一直看著我。” “元晦哥哥超尘脱俗,我本以为你不会吃这种东西。” “民以食为天。” 秦煜摇头,“你一个女子都吃的兴致勃勃,我一个男子又有什么好讲究的?况且这东西剥去外皮,內里金黄香软,味道甚是甜美。” 魏无双十分欣慰。 宝元斋的素菜果然很美味。 两人白天施粥也是累的够呛,都吃了不少。 秦煜看魏无双风捲残云的样子,淡淡的笑容浮在脸上。 世间女子,大多文雅拘谨,眼前这小丫头,却是活泼又热情。 两个人正吃的热火朝天,外面响起吵闹声。 “我要找无双表妹!魏无双!你给我出来!” 魏无双狡黠一笑,站起身走到门外,样子甚是焦急:“怎么了表哥?是江婆婆出了什么事吗?” 魏义庭正在楼梯上和齐管家他们拉拉扯扯,见魏无双出来,一噎:“谁说我娘出事了?” “哦,我以为向来风度翩翩的义庭表哥,只有遇上奔丧的事,才会如此慌张呢。” 魏义庭脸色一黑,赶紧將袖子从小廝们手里拽出来,黑著脸道:“魏无双,少给我来这套!我且问你,为何不结清耀楼那边的帐?” “结帐?结什么帐?” “当然是诗会的帐啊!” 魏无双自上而下看著他,一脸纯真:“什么诗会,我都没参加,为什么要去结帐?表哥你是在跟我要钱吗?” 魏无双的声音很大。 大到楼下堂食的客人们纷纷抬头往这边看。 魏义庭生怕有人认出他,惊慌的赶紧偏过身子,怒道:“你就是因为吃醋,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来作践我?要不是看在大祖母的份上,我早就不搭理你了!” 魏无双笑了笑。 “表哥不必搭理我就是,我饭还没吃完,先回去了。” “等等!” 魏义庭慌了:“魏无双,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诗会的帐平了?” 魏无双转过头,扶著栏杆自上而下看著魏义庭,脸上是笑著,眼里却是极致的冷淡。 “你,求我啊。” 魏义庭一怔。 他认识魏无双七年,从未在她脸上看见过这般令他心悸的神情。 怎么这一向唯他是从的丫头忽然让他感觉到了可怕? 魏义庭反应过来,恼怒不已,破口大骂:“魏无双!你是不是疯了!我十四岁中举,便是见了官老爷,都可以不跪,你竟如此无礼!真是有辱斯文!” 第14章 初探梁平县 “哦。表哥不愿意。” 魏无双冷笑一声,“那今晚我疯没疯不好说,表哥要在那么多文人雅士面前丟脸,恐怕要疯了吧。” 然后转头就走! “等等!” 魏义庭紧紧握著摺扇,面色黑了白,白了青。 魏无双回头,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行了,求你。” 好半天,才从魏义庭嘴里挤出这两个僵硬的字。 魏无双饶有兴致的重新趴在栏杆上:“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跪下吧。” 魏义庭直接火了,眼睛充血发红:“魏无双!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过分的是谁?” 魏无双直接道,“你一个书童,月奉不过一两银子,竟敢自不量力在清耀楼大办诗会,你不过分?现在过来要钱,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又过不过分?” 魏义庭脸色铁青:“你……你……” “你什么你!” 魏无双站直身子,鄙夷的俯视著:“是不是我捧你久了,你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魏义庭,告诉你!没有我魏家,没有我魏无双,你狗屁都不是!” 魏义庭直接踉蹌一下。 要不是后面有栏杆挡著,他能直接滚到楼下去。 怎么回事。 他这个愚蠢乖顺的表妹,怎么突然不听使唤了? 就因为大热天的让她给马鶯鶯去排队买东西,她就气成这样子了? 还真是心胸狭隘! 魏义庭浑身发抖! 岂有此理! 这丫头竟敢这么挑衅他! 等过几天无论她怎么哀求,都不可以轻易原谅她! 可是…… 魏义庭扇子都快要捏碎了。 诗会那边的才子佳人们还都在等著他呢。 要是知道他连诗会的帐都结不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那些人以后还怎么可能和他吟诗作赋,一起打马游玩? 眼见著魏无双真的要走了,在委曲求全和大范围丟脸里,魏义庭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他撩开袍子跪在地上,仰头看著魏无双:“表妹……求你了。” 魏无双苦涩的笑了笑。 笑自己到底年纪轻轻到底是怎么瞎的,竟看不出眼前这个人既无高风亮节,更无忠勇之义!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魏义庭平时在她眼前叫囂的有多么清高,此刻就有多么噁心! “行吧,那今天我就帮你结了!齐管家!” 齐管家走上前来,欲言又止:“小姐……” 魏无双一看他那痛心疾首的眼神就知道,齐管家以为她又和以前一样,魏义庭稍微一哄,就屁顛屁顛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了! “去,写个欠条,让表哥签字按个手印。” “啊?……是!是是是!” 齐管家眉开眼笑,立即允诺。 魏义庭猛地站起来:“什么欠条!什么手印!” “你借我钱办诗会,我自然要欠条啊。” 魏无双笑道,“不过表哥你放心,看在外祖母的份上,我不要利息了。” 魏义庭慌了:“魏无双,我都跪下来求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是主你是仆,你跪我本就天经地义。” 想到前世魏义庭那副虚偽噁心的嘴脸,魏无双心中畅快极了,“如今我救你於危难之际,你不给我磕几个响头感谢我,怎么倒还质问起来了?” “你……你!” 魏义庭简直疯了,“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齐管家拿来欠条:“那你到底借还是不借啊?” 魏义庭一把推开欠条,恶狠狠的望著魏无双:“你会后悔的!有本事別再来求我!” “知道了,表哥慢走。” 魏义庭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宝元斋。 齐管家抱著手臂:“这蠢货还真不识抬举,全云州除了小姐,又有谁会一下子借好几百两银子给他呢?” 然后生气道:“知恩不图报,小姐,要不要老奴把他抓回来,狠狠打一顿。” “不必了。” 魏无双笑眯眯道,“我还挺喜欢看他折腾的。” 忽然发现。 对於魏义庭这样的人。 单纯的把他打一顿或者赶出魏家都实在太便宜他了。 如果能把他虚偽的骄傲一点点打碎,让这满口仁义道德的偽君子一点点暴露最不堪的一面,让他自食恶果,才是最爽的! 第二天一大早,魏无双就陪著老爹去往梁平县。 梁平县地处偏远,人口只有一万出头,但背靠梁平山,植物茂盛,许多药材可以就地取材。 这就是魏氏药行把仓库安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仓库之所以建在半山腰,当初其实是考虑过天灾人祸的。 但一个月后的那场大雨实在是百年不遇,原本的堤坝直接破溃,百姓也淹死大半。 魏无双陪著魏老爹巡视库房,看著偌大的仓库,和分门別类整整齐齐的药材,头痛起来。 前世她从没关心过药行事务,在来的路上她还计划劝说老爹运走一些药材。 如今看来,根本是天方夜谭! 因为这个仓库实在比想像中大太多! 而且因为西域订单的原因,已经陆陆续续在填充的状態。 没有绝对必要的理由,不管老爹还是几个魏家叔叔伯伯,都绝不可能费大量人力物力来动这么多东西! 可是她难道要说自己可以预言吗? 就算说了,又有谁会信? 魏无双藉口去县里玩耍,带著几个丫鬟小廝离开了。 魏老爹只以为她无心商事,也便由她去了。 梁平县的確很穷,街上连个大点的胭脂水粉铺子都没有。 但民风质朴,大家都很勤劳。 而且听说魏无双是魏家的人,对她很是热情,有问必答。 魏无双发现,梁平县百姓有一半的经济来源来自魏家,在农活不忙的时候,大家就会去山里挖药材卖给魏家。 换句话说,魏家是梁平县百姓的財神爷。 魏家仓库在,他们就有钱赚,有饭吃。 如果土地被淹了,家园失守,魏家仓库也没了。 暴乱是必然的。 魏无双虽有“预知”的能力,但作为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她清楚自己並没有拯救万人的威信和能力。 但也深知,要想保下魏家仓库,就必须保住更多的人。 可是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达到“保仓库,保县民”的目的呢? 魏无双望著不远处茶馆柜檯上摆放的小佛像,突然笑了起来。 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15章 不再扶贫 慈光寺。 听说今天有位施主供了百两银子的香火,主持义净赶紧披上袈裟,亲自迎接道谢。 魏无双双手合十,毫无废话:“魏家小女想给寺里佛祖重塑金身。” 义净自然明白,出手这么阔绰的主顾一般是有事要寄託。 只是不明白,魏家身处云州城內,为何拐弯抹角来他这乡野小寺礼佛? 於是道:“魏小姐至善至义,乃是我慈光寺的福缘,却不知魏小姐是否有求而不得的事情,需要鐫刻在佛身座下?” 魏无双没有回答义净,而是道:“除此之外,我可再捐纹银一万两,修缮寺庙。” 义净眼睛都亮了。 再怎么看破红尘,也是要吃饭的嘛。 慈光寺香火虽然还可以,但梁平县是个穷县,他们这群和尚能够吃饱就很不易,哪里还指望能修缮寺庙? 魏无双见他心动,凑过去和他低语几句。 义净连忙摆手:“出家人不打誑语,老衲不可无中生有!” “主持怎知就是无中生有?” 魏无双虔诚道,“若我所梦乃是虚幻,主持也不过是了却小女一桩心愿,若我所梦是真,主持便是拯救苍生的活佛在世。” 义净有些犹豫。 “刚才看到各位高僧衣服有些破旧,小女愿再捐五千两,为各位高僧添些柴米油盐。” 义净终於绷不住了,双手合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老衲便依施主所言。” …… 梁平县的三天转瞬即逝。 魏无双回府刚进二门,就听到她的无双院外吵吵嚷嚷。 大丫鬟春桃正和江婆子拉拉扯扯:“没规矩的东西!大小姐的院子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小丫头你可別不知道我的身份!” 江婆子掐腰道,“按照辈分,大小姐都要喊我一声表舅母!” “呸!叫你一声表舅母,你还真把自己当盘子菜啊,要不是手脚不乾净,还至於这么大岁数去洗衣房干粗活!真是没皮没脸的!” “死丫头,那是大小姐和我儿小两口吵架,和我置气呢!等他俩和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魏无双身边一共“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陪在她身边的是年纪最长,最稳重的秋菊,她大喝一声:“醃渍婆子!哪来的小两口!敢这么污咱家小姐清白!是想挨板子吗?” 江婆子根本不理她,直接衝到魏无双面前:“大小姐!您终於回来啦!” 魏无双皮笑肉不笑:“今天洗衣房的活儿都干完了,表舅母?” 最后这三个字咬的甚是明显,江婆子面色一红,立即將身后的魏义庭往前推了推:“我这就要回去继续干活了,但我得揪著这祸害来给你道个歉!” 魏无双这才懒懒的將目光挪到魏义庭身上。 他今日穿的还是锦缎衣服,但已经是三四年前的款式了,而且因为身量高了,这衣服已经有些不得体了。 哟。 看来果真是倾家荡產的把诗会的窟窿补上了。 也对,这些年,他在她手里得的那些宝贝卖了,那也是笔不小的数字。 “道歉?” 魏无双挑了挑眉,“道什么歉?我不记得义庭表哥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他不该和那个叫马鶯鶯的小贱人眉来眼去的惹你不快,中元节更不该搞得诗会不亲自喊你过去!” 江婆子諂媚的笑道,“男人嘛,都是这样,有的时候就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锅里,况且他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必然有些心高气傲,这样將来才能当大官,不是吗?大小姐,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就別和他计较了!还让他给你当伴读吧!” 说著,又推了魏义庭一把。 魏义庭却抿著嘴不说话。 嘖。 看来本人其实还理直气壮地不想道歉呢。 “不必了。” 魏无双伸了个懒腰,“反正义庭表哥连个字都没有耐心教我,让他给我伴读七年,我还得天天挨夫子的板子,都不如元晦法师这半月的教导。” 然后吩咐道:“我累了,春夏秋冬,你们四个,快给我烧点热水,我要泡澡!” “是!” 春桃立即將江婆子往外推了一把:“没听说大小姐要休息啊,走走走!再敢不通报就带外男进这內院,我便找齐管家告状去!” 下人们簇拥著魏无双进门。 关门的时候,便听到“啪”的一声。 江婆子一耳光抽在魏义庭的脸上:“没用的东西!” 魏无双冷冷的笑了笑。 没有了她的支撑依仗,魏义庭將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江婆子看似关心儿子,但其实是个“扶弟魔”。 母子俩的大多积蓄都被她给了自己的幼弟。 前世,她直到嫁给魏义庭才知道,江婆子在魏家中饱私囊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却一直贫困潦倒。 因为他们母子俩一直无所不用其极的供养魏义庭那个吃喝嫖赌的亲小舅! 好在,那时候还有她这个嫁妆丰厚的儿媳。 江婆子和魏义庭都还能维持体面。 便是最后吃绝户甚至谋杀她私吞嫁妆,也没少了这恶毒婆母的攛掇! 现如今,没有了她的“扶贫”,江婆子不能娇养自己的幼弟,娘家总是抱怨,不知將来要衝著儿子怎么发泄? …… 洗了个热水澡,旅途的劳顿一扫而空。 魏无双直接去了博雅堂。 魏老爹虽无功名在身,但是这些年走南闯北,却给他带来了喜欢读书的好习惯。 所以,整个云州最大的书房,就在魏家。 很多孤本以及能人异士的书本卷册,都能在魏家找到。 魏无双这次来找的,是关於抵御洪灾方面的书籍。 一进门。 听到声音的人抬起头,四目相对。 午后的阳光,炙热而温暖。 秦煜坐在金色万丈的光芒里,双目沉寂如水,米色的袈裟笼罩一层淡淡的金光,让他仿佛佛陀在世。 魏无双一时有些愣了。 “回来了。” 秦煜礼貌的笑了笑,魏无双这才回过神:“听说下午你在扎针,我就没过去打扰你。” “已经扎完了。” “那就好,晚上一起吃饭。” 魏无双看到秦煜手里的书:“你继续,我自己找些东西,便不打扰了。” “嗯,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魏无双搬来梯子,按照书架上的索引,开始寻找相关的抗洪书。 第16章 传言 梯子瞬间倾斜。 眼看著就要连人带梯子摔下去,下落的趋势突然止住。 同时响起一个人的闷哼声。 惊魂甫定的魏无双抬起脸,秦煜用肩膀抵住梯子的一侧:“小心。” 魏无双赶紧跳下来,帮忙把梯子抬起。 见秦煜脸色惨白,著急忙慌的將他领子掀开来。 果然肩头处皮都擦破了。 “呀,流血了。” 魏无双將他的衣服往下又扯了扯,“你等等,我给你上些药。” “不用,魏小姐,皮外伤而已。” 秦煜很客气,但是魏无双根本没听他的,赶紧去外面取了瓶金疮药,將细细的粉末洒在肩头的创伤处,轻轻揉了揉。 “呼——” 魏无双舒了口气,“这下没事了,我们魏家的金疮药是很好用的。” “嗯。” 魏无双听到秦煜声音有点闷,以为他还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正想问,发现秦煜耳朵根子比外面的晚霞还要红。 完了,她刚才一时治伤心切,没注意男女大防,竟就这么拽开一个男子的衣服,给人家上药了! “咳咳。” 魏无双尷尬不已,將秦煜的衣服重新给他盖上:“刚才情况紧急,多有冒犯,还请法师不要介意。” “魏小姐救人心切,何来冒犯。” 秦煜淡定的整理著衣襟,面容清冷,要不是那双耳朵顏色不正常,还真像是心中波澜不惊。 微妙的沉默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魏无双赶紧蹲在地上將散落的书捡起来。 转过头,秦煜已经穿好衣服,歪头看著手里的书:“《大夏洪水志》、《堤坝的修筑》、《洪灾之患》……魏小姐为何要了解洪灾的事情?” 魏无双想了想,心生一计:“元晦法师,你们真的能够聆听佛祖的教诲吗?” 秦煜怔了怔:“此话怎讲?” “我这次去梁平县,听到了一个传言……” 魏无双神秘兮兮。 秦煜听她说完,皱眉:“你的意思是,慈光寺的主持义净预言梁平县將有洪灾?会死伤万千百姓?” “是啊。” 魏无双偏过头,遮掩住眼睛里的狡黠:“魏家有个大仓库在梁平县,这次装满了西域的订单货物,听过这则预言之后,我就梦到仓库被淹,但我爹爹不信。” “所以你便想著如何抗洪,如何巩固堤坝?” “恩。” 秦煜直接摇头:“这绝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然后顿了顿:“抵御洪灾无非两个方法:巩固堤坝和迁移百姓。修筑堤坝需要许多工匠,还要有县衙的原始图纸,是大工程。迁移百姓则需要朝廷命令,后面对灾民的安顿也是重中之重,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绝不可能凭藉一个预言就做这些的事情。” 魏无双其实心中明白,自己没有能力对抗两个月后的那场洪灾。 但她也著实著急。 哪怕是儘量降低损失也可以。 但她知道,没有人会凭空相信这种事情。 即使谎称是义净主持的预言。 “不过若非要做个防范……” 秦煜若有所思,用手里的几本书做演示:“不如直接在仓库周围加固,像这样做小型堤坝。” 魏无双眼睛一亮:“你也信这则预言?” “不信。” 云州地处丘陵地带,且气候乾燥,別说秦煜了,有脑子的都觉得不可能发生洪灾。 所以前世才会死伤那么多人。 “额,那为何还……” 秦煜琥珀色眸子轻轻流转,看向魏无双:“贫僧只是帮魏小姐安心罢了。” …… 金玉学堂。 魏无双近日读书习字,和秦煜研究抗洪对策,完全没有注意到,学堂的人对她的態度缓和许多。 因为诗会的事情,许多人对魏义庭的身份產生了怀疑。 有传言,那日魏义庭是去宝元斋向魏无双借钱的。 魏无双才是魏家真正的掌家人。 这个消息可把马鶯鶯嚇坏了。 她和魏义庭已经私定终身,若对方真的只是个寄居在魏家的穷小子,岂不是把她给毁了? 但见这几日魏义庭一副心高气傲不理魏无双的样子,她又有点吃不准。 她决定试探一下。 “无双,要想写好字,一支好笔很重要。” 马鶯鶯趁著午休的时候,递给魏无双一支毛笔,“你试试这根?” 魏无双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她手里的东西。 通体碧绿的玉石笔桿,上好的狼毫,旁边鐫刻金色的小字,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根笔名为“行龙”,是前年她送给魏义庭的生辰礼物。 嘖。 怪不得没看见魏义庭用,原来送给心上人了。 “不需要。” 魏无双用一种“莫挨老子”的眼神看著马鶯鶯,“拿远点。” 秦煜说过,练字初期,不必在意工具,要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手指的和手腕的力度上。 他那位不世出的老师甚至曾让他用树枝在沙土上做练习。 何况事出反常必有妖。 绿茶好心,必要搞事。 “你试试吧。” 马鶯鶯却故意凑上来。 魏无双都没来得及说话,“行龙”便落了地。 碧玉做的笔桿瞬间四分五裂。 这声音吸引了很多午间小憩的学生。 陆芝儿惊道:“鶯鶯,你最珍视的这只行龙笔怎么摔断了!” 马鶯鶯眼眶红红,柔声道:“没事,无双不是故意的。” “什么?你把这么好的笔借给她?” 马鶯鶯咬了咬嘴唇:“她最近刻苦练字,我就想著不要计较这种小事……” “你真是糊涂!” 陆芝儿愤慨的將马鶯鶯扯到一边,上前衝著魏无双:“你什么意思!鶯鶯借你笔,你却故意摔碎!” 魏无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不要,她非要往我怀里塞,又是什么意思。” “少来这一套,你知不知道这笔多少钱!呵呵,好啊,既然你敢摔,那就赔!”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 “这可是古韵社苍龙先生亲手製作的笔,有价无市。” “魏无双是疯了吧。” “是啊,就算嫉妒马鶯鶯,也不该摔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下怎么赔得起!” “马鶯鶯太过善良了。” 学堂里捧高踩低的情况不少。 马鶯鶯温柔乖巧又有才华,经常请大家吃点心,还是“魏少”的心上人,大家都很喜欢她。 第17章 魏家家主 反观她魏无双。 大大咧咧拈酸吃醋的舔狗一个。 出了问题,几乎没人在乎事实,而是一边倒的向著马鶯鶯。 魏无双嘆了口气。 前世为了魏义庭,她可真是把金尊玉贵的自己,活生生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泼妇。 “赔?这是我魏家的东西,你让我赔谁?” 魏无双冷冷的看向陆芝儿,“何况,这东西可是马鶯鶯自己摔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 陆芝儿掐著腰,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鶯鶯对这个向来金贵的要命,你说她自己的摔的!你当我们都傻啊!” “你是挺傻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魏无双冷眼瞧著陆芝儿,“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笔上刻著什么字!” 陆芝儿突然被魏无双这眼神给嚇住了,她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蹲下身子,將碎裂的笔桿捡了起来。 “赠,魏家少家主。” 魏无双冷笑一声:“拿著我魏家的东西,来让我赔偿,你们脸呢?” 陆芝儿有些慌,转头看向马鶯鶯:“我看岔了?这不是你之前那一支?” 马鶯鶯脸皮红了红:“是之前那一支……魏少送的,所以的確是魏家的。” 陆芝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写著赠魏家少家主!原来是人家送给魏少的!” 陆芝儿刚才的慌乱一扫而空,指著魏无双的鼻子骂道:“差点被你这个奸诈小人给绕进去了!这可是给魏家少家主的!也就是给魏少的!你仗著自己也姓魏,就想不赔?门都没有!此笔价值不菲,你若不赔,便去见官!” 魏无双眯了眯眼睛:“谁告诉你魏义庭是魏家少家主?” “呵,不是魏少,难不成还是你?” “就是我。” 魏无双直接道,“那支笔就是苍龙先生送给我的,是我给了魏义庭。” “哈哈哈!” 陆芝儿简直笑疯了,“魏无双,你是不是因为魏少最近不搭理你,已经脑子乱了?眾所周知,魏少才是魏家少家主,你现在居然敢冒名顶替,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周围也有几个学生跟著捧腹大笑。 任谁都不相信,天天跟在魏义庭身后鞍前马后的小丫头,能是赫赫有名的云州魏家少家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魏无双皱起眉头。 虽然父亲告诫过她,读书就是读书,不准在学堂拿家里钱財仗势欺人耀武扬威。 所以她从未宣扬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把这个身份送给別人耀武扬威! 前世,她捧著魏义庭,还开心別人对他尊重有加。 其实说到底,那些人不是捧著魏义庭这个人,而是捧著他魏家少家主的身份! 正好魏义庭从外面回来。 他看到一眾学生將魏无双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们都在干什么!” 陆芝儿赶紧道:“魏少你终於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竟有个野丫头敢冒充魏家少家主!真是岂有此理!” 魏义庭看著我眼眶红红的马鶯鶯,再看看地上破碎的“行龙”笔,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不太好。 魏无双勾著唇角,淡淡道:“义庭表哥,说说吧,我是不是魏家少家主?” 魏义庭紧紧皱著眉头,在大家期盼的眼神中,上前將碎笔捡起来:“无双表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都让开!” 说著故意撞向围的近的几个人:“都挤在这里做什么,夫子马上就来了!” 陆芝儿气道:“魏少!你干嘛这么惯著这丫头!她都已经狐假虎威了,你也不管管!” 魏义庭抿了抿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有人小声议论道。 “魏无双不会说的是真的吧,魏义庭就是个冒牌货。” “那日宝元斋的传言,看来是真的。” “魏无双才是魏家本家的,魏义庭不过是远房亲戚罢了。” 陆芝儿焦急道:“魏少,你倒是说话啊!” 马鶯鶯目中带泪,也是疑惑的看著魏义庭。 魏无双这下倒是不急了,她笑眯眯的瞧著。 自掘坟墓这种戏码,她最喜欢看了。 “各位,夫子晚些时候到,让大家先自行看些书!”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突然从门外走进来。 正是给邱老夫子背书箱的小书童。 他看向魏无双:“无双小姐,夫子说你今早给他泡的松果茶甚是美味,让你再去给它泡一壶,他又忘了要加多少松仁。” 魏无双笑道:“学生这就去。” 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小书童也要走,马鶯鶯擦了擦眼泪跟上一步,关切问道:“夫子是不舒服吗?学生能不能去探望一下?” 她强忍委屈还要关心他人的样子,真真是让大家怜惜不已。 “不是,是听说魏家家主今日在隔壁清风街设棚施粥,夫子十分敬仰他,想去先拜会一声,所以上课迟些。” 旁边的陆芝儿眼睛一亮:“魏家家主在清风街?” 然后激动道:“那太好了,魏少,你赶紧带我们去和他打个招呼吧,免得让某些人整日里传些有的没的。” 魏义庭原本紧张到颤抖的身子终於稳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魏无双离开的方向:“行。” 清风街。 魏义庭让眾人留在原地,自己走上前去。 “老爷,听说您在这边施粥,过来和您打个招呼。” 虽然有些亲戚关係,但是魏义庭断断不敢在魏东岭面前攀关係,老老实实的遵守著主僕之间的规矩。 魏东岭淡淡道:“哦。” 早就看著这小子烦,癩蛤蟆想吃天鹅肉。 之前宝贝女儿护著,他也不好说什么,如今,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竟敢宣扬他们之间有婚约,影响女儿清白! 要不是想著留些面子给岳母,早就乱棍打出去了。 还供他读这么好的学堂,供个锤子! 魏义庭大著胆子拍了拍魏东岭的肩膀:“老爷,您歇会,我来帮您舀粥吧。” “谁让你碰我的!去去去!” 魏东岭感觉受到了冒犯,將魏义庭甩开:“没规矩的东西,滚!” 魏义庭抿了抿嘴,转身离开。 “虽然但是……怎么感觉魏少你和他爹的关係不太好?” 巷子里偷看的的学生低声质疑。 第18章 平安汤 “只是严厉些罢了!” 陆芝儿赶紧道,“否则怎么能教养出魏少这么优秀的人?” 魏义庭走过来,模稜两可道:“我最近和他吵架了,不方便带你们过去打招呼了,下次吧。” 陆芝儿赶紧道:“没事没事!怪不得他都不愿意搭理你呢!” 魏无双给邱老夫子泡完茶回到学堂,路上正遇上刚才去清风街回来的学生们。 陆芝儿阴阳怪气道:“哟,魏家少家主,您回来了。” 魏无双懒得理这个没脑子的傢伙,因为她不过是马鶯鶯的一条狗,还没到收拾她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魏义庭给自己挖的坑,刚才到底怎么填的。 必须得回去围观一下。 但是魏义庭和马鶯鶯这俩人竟都不在,又偷偷私会去了。 “魏家家主在清风街施粥,少家主却不知道,哈哈哈。” 陆芝儿坐到自己的桌子前,口气嘲讽。 魏无双抬头:“你刚才说什么?我爹在清风街?” 奇怪了,老爹怎么今早都没说一声。 “真敢啊,一会儿冒充少家主,一会儿直接叫爹,你怎么这么没皮没脸呢?” “本来就是我爹!” 魏无双鄙夷道,“倒是你,一个姓陆的,天天盯著我魏家的事,才是真的没脸没皮!” “你!” 陆芝儿气的咬牙切齿,“那你有本事就去和『你爹』打个招呼吧!” “我父亲过来,我自然要去打招呼。” 魏无双懟道,“犯不著你一个外人来提醒!” 然后站起身出了学堂。 陆芝儿气的牙痒痒:“走!跟上去!这丫头肯定虚张声势呢!她要是魏家少家主,我陆芝儿名字倒过来写!” 清风街上,魏东岭站在粥棚里,指挥著奴僕们工作。 “爹爹!” 魏无双脆生生道。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你来了!” 魏东岭是个女儿奴,赶紧迎上来,要不是大庭广眾孩子也大了,真想像小时候那样抱起来举高高。 “爹爹今日怎么突然来这里施粥?” “不是说做这种事情可以为你积福嘛。” 魏老爹认真道,“爹爹决定,整个云州城东南西北建四个粥棚,以后每月初一十五以及节日都要施粥,祈求上天让我女儿一生顺风顺水,平安幸福!” 魏无双眼眶红了。 大家都说无奸不商。 在很多人眼里,魏东岭就是个財大气粗但没有学识道义的土豪形象,甚至还说他是个一毛不拔铁公鸡。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老爹在钱財方面,並不只是对別人“苛刻”。 他对自己也很苛刻。 明明家財万贯,却因为小时候吃过苦,过的十分朴素。 虽然每季都会让人扛著最好的布料来给宝贝女儿做衣裳,自己却总共那么三五套,一穿就是十年。 如今只是觉得设棚施粥可以给女儿积德,便大张旗鼓的行好事。 对她来说,爹爹真的是这世界上最伟岸的男人! “谢谢爹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千言万语,只化成这最简单的一句话。 魏无双踮起脚,拿手绢给父亲擦擦额头上的汗。 “我的女儿果然长大了。” 魏老爹非常欣慰,笑道,“外面天热,你还是快回去吧,晚上爹爹陪你吃饭!” “嗯!” 魏无双开心的笑了笑,一蹦一跳的转身回到学堂。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巷口几个学生眼中。 “魏无双好像还真的叫爹了……” 陆芝儿傻了眼。 “不会吧,还真是咱们有眼不识金镶玉,魏无双才是真正的魏家少家主?” 陆芝儿脸红脖子粗,跺了跺脚:“不行!我去问问魏少!” 魏义庭和马鶯鶯正在学堂的小池塘边餵鱼。 因为最近的谣言,马鶯鶯有些心悸。 陆芝儿火急火燎的过来了:“魏少!刚才魏无双那个不要脸的丫头怎么喊魏家家主爹爹了?” 马鶯鶯看向魏义庭。 魏义庭轻轻嘆了口气:“我和她有婚约。” 马鶯鶯脸色一白:“什、什么!” “並不是正式的婚约,只是小时候的口头约定,大家都喜欢她,向著她,但我不喜欢,她很有怨气。” “夫子回来啦!” 小书童喊了一声,大家立即往回走。 陆芝儿和马鶯鶯前后桌,趁著夫子看作业的功夫,她转头八卦道:“怪不得魏无双敢叫爹爹,真是不要脸,还没过门就如此套近乎,將来必然是个水性杨的妇人。” 马鶯鶯苦涩的笑了笑:“但她確实很受家主喜欢,不是吗?魏少也说了,大家都向著她。” 陆芝儿拧了拧手绢:“看她刚才那副娇滴滴的做派,必然是个会溜须拍马的,所以才把长辈们哄得团团转!” 下午的课正式开始。 但因为天气闷热,学生们不是昏昏欲睡就是精神倦怠。 小书童从外面走进来,在邱老夫子耳边低语几句,邱老夫子点点头:“各位。” 所有人都抬起头。 “天气闷热,无双小姐的父亲专门熬了祛暑提神的平安汤给咱们送来,所以,便休息一刻钟吧。” “好耶!” 大多数学生很开心,但是仍有几个阴阳怪气。 “这是知道自己女儿在学堂里没人待见,故意来討好咱们吧。” “有其父必有其女,看魏无双的样子,就知道他爹是什么样子的。” 齐管家带著几个小廝,提著冰桶,和正准备出门的邱老夫子打招呼。 看到齐管家穿的十分体面,且邱老夫子也对他尊重有加,大家立即认为齐管家就是魏无双的父亲。 “切,虽然布料不错,但看他衣服领口的样式,终归是个伺候人的奴才。” “別笑,这大概已经是人家最好的一套衣服了吧。” 齐管家进了学堂,温声道:“各位公子小姐好,承蒙大家对无双小姐的照顾,今日我们魏家特来给大家送平安汤。从左到右,请大家按照顺序过来领一下,每人一壶。” 说著从冰桶里端起来一个精致的小茶壶。 “还真敢自称魏家。” “不过一个投靠的亲戚,仗著姓魏竟敢当家做主了。” “搞得兴师动眾,原来就送一壶冰茶,丟人现眼。” 所以一共只有一半人领了平安汤。 齐管家听到那几个不识抬举的小声蛐蛐自家小姐,十分不高兴,眼神变得冷淡起来。 第19章 当场揭穿 但是作为大宅门的管家,况且他今日来也是代表著老爷,倒也不能失了体面。 於是道:“咱们魏家是搞药材的,所以今日的汤是咱家一等药师精心调配的药方,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佐以上午刚快马加鞭送到的扬州荔枝,然后请清耀楼首席大厨亲自调味,为大家做出来的。可谓入口甘,回味柔。食后不但清凉舒適,且有补气益血的功效,对於夏日时常犯困的读书人,更是有著说不尽的好处。” 一句话出,座位下的人都炸裂了。 “魏家一等药师,清耀楼首席大厨?真的假的?” “上午刚来的扬州荔枝?” 拿到平安汤的人立即掀开小茶壶。 清凉甘甜的味道扑面而来,白嫩嫩的荔枝肉泡在玫红色的甜美汤汁里,真是沁人心脾。 马上有嘴馋的喝了一口:“哇塞,这也太棒了,赶得上陈凉记的荔枝冰露了!” “嗐!荔枝冰露里算什么,就只有一点荔枝壳子和汤汁罢了!这可是实打实的荔枝肉!” “荔枝本就名贵,从南方运到我们云州城更是价格翻上几倍,其中以扬州荔枝味道最好,光这些荔枝也得上百两银子吧,送个平安汤就这么大方,无双老爹可真是大方啊。” 眾人议论纷纷,围在一起品鑑。 这可把以陆芝儿为首的几个人馋坏了。 有个叫做陆鹿儿的小女孩儿,正是陆芝儿的同宗堂妹,她年龄比其他人都要小,看到这一幕忍不了,小声问齐管家:“刚才不太渴,现在想要一壶还可以吗?” 齐管家笑眯眯道:“当然可以。” 说著,俯身又拿起一壶。 陆芝儿赶紧揪住堂妹:“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不过一碗冰饮而已!” “可是里面有扬州荔枝啊。” “那又如何?我请你喝荔枝冰露!” 陆芝儿狠狠地瞪了魏无双一眼:“某些人为了这一壶汤,怕是倾家荡產了吧!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陆鹿儿和其他几个想喝汤的,终究没敢再要。 片刻后,大家几乎把平安汤都喝完了。 便想著將容器送还给齐管家。 没想到齐管家直接道:“这个盛汤的壶,乃景德镇万妙坊的珐瑯壶,便送给大家做个纪念吧。” “什么?竟是景德镇万妙坊的珐瑯壶?” 有人立即查看壶底的刻章,惊道:“还真是!” “我的娘老子啊,我竟然用万妙坊的珐瑯壶喝汤了!” “就这么一个壶,最普通也是几十两银子啊,够一家吃喝不愁两三年啊!” 陆芝儿彻底傻了眼。 马鶯鶯更是瞪著一双水波波的大眼睛,不可置信。 陆鹿儿这次彻底憋不住了,也不管陆芝儿怎么瞪她了:“我现在能要一壶汤吗?” 齐管家笑眯眯道:“不能。” 能在大宅门里管家的人都何其聪明。 经过刚才几个来回和试探,齐管家已经非常確定,那几个不肯喝汤的压根和自家小姐就是死对头。 现在听说汤好喝,壶值钱,竟然才想著过来要。 真是厚脸皮! 陆芝儿急了:“他说是万妙坊的就是万妙坊的?你也信!” 陆鹿儿不高兴:“是不是真的无所谓,我就是想喝些汤祛暑怎么了!” “你怎么就这么馋?!” “我馋?那你凭什么不让我喝汤?” “我请你喝荔枝冰露还不行?” “那你现在就给我去买!我要两碗!” 另外几个被她劝著不让喝汤的也都跟著道:“我也要!现在就要!” 陆芝儿一下傻了眼。 她虽然家境还算殷实,但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虽不缺衣少食,还能有些小姐做派,但也断断不能一下子拿出几两银子去买个零嘴儿啊! 陆鹿儿冷哼一声,再次看向齐管家,討好道:“您那里不是还有吗?就给我一壶吧。” 齐管家皮笑肉不笑:“这汤里每一滴水都是魏家的,事到如今,我也做不了主了,还是让我家少家主决定吧。” 陆鹿儿一听,眼睛一亮,看向魏义庭。 所有人都全部看向魏义庭。 从齐管家进门开始,魏义庭其实就已经面无血色了。 因为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马上就要藏不住了。 可是此时此刻,当所有人都盯著他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慌得不知所措。 陆芝儿虽然觉得堂妹丟人,但是好在那这狗奴才识相,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绕过主子办事。 於是道:“魏少,您说句话吧。” 陆鹿儿也可怜巴巴道:“你和堂姐马小姐他们关係好,就不差一壶平安汤给我了,对吧。” 这时候,有人道:“行吧,毕竟鹿儿这么可爱,就给她一壶吧。” 所有人转过头,看向魏无双。 陆鹿儿眉开眼笑:“无双姐姐,你真好!” 齐管家立即笑眯眯的给陆鹿儿地上一壶,还温柔道:“不够还有。” 陆芝儿一把拉住陆鹿儿:“就算她和魏少有婚约又如何!你以为她能说了算啊!” 然后指著齐管家的鼻子骂:“正儿八经的主子没发话,这个没过门的主子就说了算?你是不是不知道魏家谁老大!狗奴才!小心我去清风街找你们家主告状!” 任齐管家再怎么有素养,也不可能无视“狗奴才”三个字。 他冷哼一声:“我乃魏府大总管,魏家听谁的我用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来说?我今日是奉家主之命来给大小姐送平安汤,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什么大小姐!” 陆芝儿直接懵了:“魏无双不是你女儿吗?” “老奴何德何能,能有大小姐这样金尊玉贵的女儿?她可是我魏家少家主!” “什么!” 眾人皆是惊讶,连陆鹿儿都惊呆了,左右看:“那魏少他、他、他……” “什么魏少?” 齐管家冷冷的看了一眼魏义庭,“不知道哪个狗头嘴脸的,仗著魏家仁善不愿计较,便敢在外面狐假虎威,连自己真正的祖宗都给忘了!我魏府家主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就是无双小姐!” 他向来討厌江婆子母子俩不知感恩,如今更是咬牙切齿。 “啊……” “怎么会……” “天哪……” “这难道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这简直比戏文里唱的还不可思议呢!” 眾人议论纷纷,魏义庭脸色铁青,然后猛地站起身:“魏无双!告诉你,就算你用这种手段报復我,我也不会轻易和你在一起的!” 然后直接走出学堂。 “等等!义庭表哥,你等一下!” 魏无双站了起来。 第20章 转移订单 眾人全部八卦的看向魏无双。 天哪,原来是这种求而不得的戏码?果然魏无双受不了了? 魏义庭也转过身。 此刻,他虽然满脸愤怒,內心却在雀跃。 很好,对方所做的这一切果然都是为了挽回他! 是想让他以后老老实实只关心她一人! 果然,女孩儿家,也就这么点心思了。 “苍龙先生送给我狼毫笔刚被你相好的摔碎了,这事怎么算啊?” 一句话出,魏义庭脸变了。 “你、你!无双!” 率先作出反映的是马鶯鶯,她惶然啜泣,“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你怎可隨便说这种诬人清白的话?我和魏少清清白白!” 魏无双齜牙一笑:“我可没说他相好的是谁,马小姐你在不打自招吗?” 马鶯鶯愣了一下,见周围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瞬间脸色红紫难看,急道:“可、可那笔是我摔碎的,你不是在说我又在说谁?” 一句话出,周围人的都发出唏嘘声。 马鶯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竟然中了对方的语言圈套! “不不,这笔也不是我摔的,是你,是你自己摔的!” 魏无双內心都快要笑疯了,但却故作深沉:“行吧,那就当我摔得吧。” 马鶯鶯咬了咬唇。 这什么阴阳怪气的口气。 哪知道更阴阳的还在后面。 “毕竟你家境一般,要你赔肯定少不了挨你那赌徒老爹一顿鞭子,咱们同窗一场,我便不和你计较了,反正这样的笔,我那里还有三五支。” 马鶯鶯直接脸都绿了。 说她家境一般还无所谓,但魏无双怎么知道她老爹是个赌徒? 要知道,虽然家里早就被老爹败了个精光,但靠著母亲娘家苦苦支撑,表面上她还是县丞家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啊! 而且虽然现在不用她赔笔了,魏无双却话里话外都是识破诡计却懒得和她计较的胸襟宽广的人! 马鶯鶯受不了了,但也没招了。 只能捂著手帕哭喊一句:“你污人清白!” 便跑走了。 至此,魏无双此回合大获全胜! 晚上回到家中,凉亭已摆上满桌的好酒好菜。 魏老爹和秦煜两个人正在將一盘棋杀的难解难分。 魏无双收拾了那对狗男女,心情本来就好,看到这一幕,不禁开心的叫道:“爹爹!元晦法师!”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魏东岭满脸宠溺,笑容满面。 秦煜虽然表情高冷,但是灼灼眼神却也有些难藏喜欢。 “哎呀,丫头回来了。不玩了!上菜!” 魏无双走过去,看到老爹的臭棋,忍不住道:“老爹这是输的太难看了吧。” “嘖,什么呀。没看我已经把秦公子杀的片甲不留了吗?” “光杀五个『卒』吗?你可快要被人端掉老窝了!” “哎呀,你这丫头。” 魏老爹赶紧心虚的將棋盘一推,“还是快看看今天爹爹都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魏无双忍俊不禁,看向石桌。 大半桌子肉菜。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老爹,元晦法师在这呢,你怎么可以……” “阿弥陀佛。” 秦煜主动道:“魏小姐不是佛门中人,不必一直同我食素。” 魏老爹也道:“是啊,宝贝女儿,你最近都瘦了!” 魏无双欲哭无泪。 她可是个胖墩!好不容易才瘦一点呢! 魏无双咽了咽口水:“我见今日有几个工匠在修葺外墙,劳累的很,这些肉菜,便赏给他们吧。” 秦煜目光微闪。 魏老爹见女儿表情坚定,想了想:“便依你所言。” 然后將肉菜送走,剩下半桌子素菜。 三人终於开始了今天的晚餐。 “爹爹,最近可以一直在家吗?” “只是能经常回来而已。” 魏东岭喝下一口小酒,满面红光道,“这次我在西域接了个的很大的订单,最近要时常跑梁平县仓库,等忙活完,咱们魏家又能更上一层楼了。” 魏无双状似无心道:“可梁平县有洪灾传闻,爹爹没听说吗?” “略有耳闻。” 魏东岭笑道,“不过都是些风言风语罢了,且不说云州气候乾燥,从来都无洪灾之患,便是有了,咱们那仓库也是建在梁平山的半山之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瞧过《地方志》,百年之前,梁平县这个地方是有过洪灾的。” 魏无双赶紧道,“而且当地人都说慈光寺的义净主持有些神通,是佛祖命他拯救苍生呢。” 听女儿说的认真,魏东岭略略皱眉,然后看了秦煜一眼。 “秦公子,你怎么看。” “我与义净不熟,但却知晓慈光寺,虽是小庙,却很有些佛缘佛基。” 秦煜认真道,“所谓福祸相依,这次西域订单,有能让魏家更上一层楼的能力,便有让魏家跌入地狱的能力,既然百年前,梁平县有此灾祸,那便难保不会再有,魏家主,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魏东岭终於严肃起来。 女儿虽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但难得如此关心自己,实在不好辜负。 而秦煜这样聪慧之人也如此说辞……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魏东岭捻了捻鬍鬚,当即定夺:“那我便將这次订单的药材转入其他两大仓库。” “好!” 魏无双看了秦煜一眼,感激的笑了笑,秦煜垂眸:“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 工匠们正在小院子里吃饭。 修葺房屋围墙是大体力活儿,天气又炎热,许多人都不爱干。 於就落在了一些真正吃苦耐劳又生活贫困的人头上。 这些人,乾的最多,却吃得最差。 加上一身臭汗。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就被单独放在了角落的一个小桌子上,吃著最稀的玉米碴子粥和咸菜。 有一个十三岁的半大的孩子叫崔阿彪,长得又瘦又小,这次也跟著他爹来做魏府做泥瓦活儿。 此刻,他看著其他桌上的白米饭和辣椒炒肉,不禁奇怪道:“爹爹,为什么我们和他们吃的不一样?”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了厨院的婆子耳朵里,她翻了个白眼:“没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第21章 为富不仁 另外一个年轻的工匠不服气了:“可招我们的那个管事的明明说过,管的饭和府里家丁是一样的!” 崔阿彪激动得握著拳。 他虽是个半大的孩子,乾的活儿不如成年人那么多,但按照规矩,要么给三成五成工钱,要么最起码,要管饱饭。 很多小门小户的都守规矩,怎么到了首富魏家,连个饱饭都不肯给? 他这次大热天出来跟著父亲干这么重这么累的活儿,就是是想减轻家里的粮食负担,省些给弟弟妹妹们吃。 可现在,他闻著旁边桌子上的米饭香味,却觉得委屈至极! “饭就是一样的啊!” 婆子奸诈道:“我们吃大米,你也吃大米,我们吃辣椒,你也吃辣椒!” 阿彪看了看他们桌子上的辣椒炒肉和白米饭,再看看自己桌子上的稀饭里几乎看不见的大米粒,气道:“那能是一样的吗?” “怎么不一样?” 婆子冷哼一声,“告诉你,小叫子,大宅门有大宅门的规矩!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敢这么挑三拣四,就別吃饭了!” 崔阿彪还想说什么,崔老爹拉了拉他。 “別说了,快吃吧,晚点粥也没了。” “听说老爷小姐今日都在府里,我要去告状!” “告状?告什么状?” 崔老爹低声道,“都说魏家老爷是个铁公鸡,搞不好就是他暗中指使呢!否则那婆子有那个胆子?” “啊!” 阿彪闻言,心中愤慨,他將拳头握的更紧,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个挨千刀的魏东岭!简直为富不仁! 天天施粥行善,装模作样,却连顿饱饭都不肯给家丁吃饱! 若是有机会,定然要他知道个好歹! 此刻,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小小的心灵里生根发芽! “各位!晚上好啊。” 正这么想著,突然听到齐管家从院门口进来。 所有家丁都站立起来,婆子更是恭谨道:“齐管家,您有什么吩咐。” 齐管家没理她,示意大家坐下,和煦微笑却不失威严:“今日天气炎热,老爷有赏,给修葺房屋的人加些菜。” 说著,打了个手势,后面的小廝丫鬟便將托盘端了上来。 鲜香的红烧狮子头、让人十指大动的辣炒螃蟹、肥瘦相间的红烧蹄髈,更有烤鸭红烧肉等,竟有十几个菜!还都是肉菜! 现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尤其是修葺房屋得到赏菜的这些最低等最辛苦的工人们,他们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崔阿彪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 瞬间,肥嫩的肉香蔓延在整个口腔。 崔阿彪激动道:“好吃!太好吃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號,所有工人们全都扑上去爭抢著吃起来。 “齐管家,能不能再给我们些白米饭吃?” 崔阿彪不忘他心心念念的大白饭。 “当然啦,咱们魏府什么时候还不给饭吃了吗?” 婆子嚇得赶紧给这一桌盛上来大米饭。 十几个汉子都是飢肠轆轆,又遇到这样的好饭菜,竟然片刻就將一桌子肉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齐管家在魏家几十年,什么弯弯绕绕的心眼子没见过,见婆子慌里慌张撤掉的咸菜稀饭,不紧不慢道:“婆子,今儿是你管伙食?” 婆子赶紧上前,躬身满脸討好的笑:“是,齐管家,有什么吩咐吗?” “为什么你们吃的大白饭,他们这一桌吃的却是稀饭咸菜?” 婆子冷汗都要下来了:“天气炎热,他们没什么胃口,我便……” “胡说!” 崔阿彪一边吃一边反驳道,“根本就是你苛待我们,不让我们吃饱饭!” 院子一时静极。 齐管家看著汗如雨下的婆子,想了想,却只道一句“你们用饭吧”。 便带著人直接走了。 院子重新恢復安静。 崔阿彪原本眼睛里的光芒重新熄灭。 婆子站起来,刚才那伏低做小的样子瞬间一扫而空,恶狠狠的啐了崔阿彪一口:“大宅门的弯弯绕绕你懂个屁,以为告状就有用?告诉你,在这院子里,便是齐管家,也要让我三分!” 崔阿彪气的要理论,崔老爹立即给他碗里夹个鸡腿,给他使眼色:“快吃饭!晚了就没的吃了!” 崔阿彪隱忍的握紧拳头,但是还是没忍住眼眶红红…… 凉亭。 齐管家再次回去的时候,魏无双三人的晚饭饭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魏东岭看到齐管家,心情很好的歪头:“老齐,过来陪我喝一杯,这俩都不喝酒,我实在没意思……你怎么蔫头耷脑的?” “没什么,院子里一些琐事罢了。” 魏无双福至心灵:“我们正缺八卦,齐管家快说说。” 齐管家便將刚才的事情说了。 魏东岭不高兴道:“哼!这么点事还用发愁?这婆子一看就是个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傢伙,赶出去便是!” 齐管家苦笑道:“那是自然,只是……” 顿了顿,“只是,这婆子也是江老太太那边送来的,且认了魏义庭做乾儿子,和那江婆子一起把持著厨院的大小事务……” 魏无双直接放下筷子:“爹,我吃饱了。” 齐管家脸色一白,立即不敢再说话。 魏东岭也觉察出什么,赶紧道:“乖女儿,別管老齐说什么,再吃点。” “没事,我减肥。” 魏无双笑了笑,站起来:“齐管家,你跟我走一趟。” 一路上,齐管家冷汗涔涔。 完了。 果然这大小姐,最近喊得再怎么绝情绝义,其实心里还是在乎那个魏义庭的。 现在虽然闹著將那娘俩赶去干些苦差事,但看来只是赌气。 真动了他们那一团,大小姐第一个坐不住了。 幸好刚才自己留了个心眼子,没有直接动这婆子。 否则捲铺盖走人的,搞不好就是他了。 唉。 辛辛苦苦为魏家二十多年,竟是还不如个泼皮婆子。 老爷虽然对他信任有加,但实在宠溺小姐,遇上小姐的事,那是绝对只会偏心啊。 寒心。 …… 小院子里,大家都在吃饭。 婆子隔著两张桌子,阴阳怪气,骂骂咧咧。 “某些人,白得了些肉吃就以为自己咸鱼翻身了!” “其实明明都不算咱们魏府的家丁!” “这府里的规矩,你个臭工匠懂个屁!” 崔阿彪到底年龄小,被这么羞辱,嘴里的肉也不香了,忍不住抹眼泪。 第22章 整顿內务 这时,院子外一个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咦?我魏府的规矩,那到底是什么啊。” 所有人皆是一愣。 很多低等级的奴僕其实甚至都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大小姐。 所以很多人只听声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甚至有人立即面露迷茫,以为是哪家不知死活的丫头过来顶撞婆子。 直到魏无双彻底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都站起来,恭谨道:“大小姐。” 魏无双昂首挺胸,虽然个头在所有人里最矮小,还扎著两个十分可爱的小犄角,但是眉目凌厉,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婆婆。” 魏无双隨意走到一个饭桌前,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然后拿起马夫身后的马鞭,一边把玩一边笑眯眯道,“你且说与我听听,咱们魏府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江婆子听到魏无双来了,以为魏东岭也会来,嚇得赶紧跑过去。 余光见只有魏无双和齐管家,瞬间鬆了口气。 虽然表面恭谨,但她其实內心並不不怕魏无双。 这个大小姐成天迷乾儿子魏义庭神魂顛倒的,虽然最近闹彆扭了,但是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所以她也绝不会真的去指责自己的。 便是指责了,也是胡乱发脾气,哄哄就好了。 於是笑道:“今日是我掌管伙食,大小姐晚饭可有什么不和胃口的?” 魏无双垂眸看著手里的鞭子,忽然抬手,挥了出去。 “啊!” 婆子惨叫一声,捂著脸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大小姐!” “你个醃渍的婆子!魏府是什么规矩,主子问你话,你却答非所问?” “不,不不,大小姐!” 婆子赶紧跪在地上,“奴才年纪大了,时常走神耳背,大小姐恕罪啊!” “那剋扣工匠饭食的事情,又怎么说?” 婆子弓著身子道:“这、这、这……” “啪!” 又一鞭子挥过去。 魏无双怒道:“无法无天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打著我魏府旗號,坑蒙拐骗,中饱私囊!齐管家!” 齐管家早就觉得扬眉吐气,爽的不行,闻言立即道:“大小姐!有什么儘管吩咐!” “將她乱棍打出府去!” “是!” 婆子怔在原地,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旁边有人上来拿她,她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魏无双的衣袖,恶狠狠道:“大小姐!我可是魏少的乾妈,更是江老太太的人,你要拿我,可得想想后果!” 魏无双斜眼看向她:“恩,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后台这么硬,我要是把你赶出去,后患无穷。” 婆子立即如释重负,得意道:“老太太本就不喜欢你,你可不要再做些惹她生气的人事情,否则又要被罚跪……” “来人。” 魏无双不紧不慢道,“直接將她扭去送官,好好审一审,看看这个吃里扒外的婆子还背著主家干了多少坏事。” “是!” “啊!无双小姐!你要干什么!难道你就不怕江老太太找你麻烦吗?” 听说送官,婆子终於害怕了,嚇得哭號起来。 “不要脸的东西!” 齐管家终於忍不住了,上前狠狠狠狠给了她一脚:“明明是签的魏家身契,竟敢以下犯上,威胁主子,无法无天!” 小院子重新恢復安静。 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原本几个厨院里跟著婆子混的,也变得恭恭谨谨。 魏无双將眾人的表情都收进眼里,抽了张椅子坐下。 立即有丫鬟懂事的给她递上一杯茶。 小小的年龄小小的身子,却有大大的威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以前我惯纵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把咱们魏府搅的乌烟瘴气,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 魏无双端起茶杯,拂了拂茶沫,“如今,我也算是躬身自省,亲自清理门户了。” 她喝了口茶:“所以,明日太阳落山前,各位要是做过什么不得体的事,报与齐管家,誊写成册,我过了目,这些事情便算是翻篇了,我既往不咎,但……” 她將茶杯放到桌子上,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若是隱瞒不报,被我抓到,就別怪咱魏府翻脸无情了。” 话语轻飘飘的,落在眾人心里,却如同千斤重。 她拎起裙子要走,想起什么,回头眼睛在工匠里面打量一圈,最后落在崔阿彪脸上:“这次可吃饱了?” 崔阿彪愣住了,然后点头如捣蒜:“吃饱了!吃饱了!” 魏无双看他晒得通红的脸,看向齐管家:“虽是孩子,这么热的天气干这么重的活儿,必是个懂事的,今天工钱按照整工发,后面再来,也要算七成。” 齐管家点头:“是。” 魏无双有看向厨院里那几个老婆子身上,眯了眯眼:“各位嬤嬤记住了,咱魏府的规矩是,甭管上前厅伺候的,还是后院干粗活儿的,甭管月例是多少,必得能吃饱饭。谁再敢在吃食上面做手脚,我便让谁知道什么叫做饿的哭爹喊娘!” 小院子重新恢復安静,眾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崔阿彪却看著魏无双远去的背影眼眶红红…… 回去的路上。 魏无双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走到后园,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 才漫不经心道:“齐管家。” “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在魏府干了多少年了。” “二十三年又四个月啦。” 齐管家笑道:“老爷做生意第二年我就开始跟著他了,那时候他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又哪有什么魏府,就是个小院子罢了,我给老爷赶车做饭,给老爷跑腿传信,我小时候学过杂耍,也算会些拳脚,能保家宅平安,老爷也拿我如同兄弟一般,教我识字算帐,后来,一步步……” 齐管家轻嘆一声,看著周围的奢华的建筑和园林,似追忆往事般感慨:“如今,咱们魏家,也是跺跺脚,就能让云州城抖一抖的存在了!” “所以,这么多年,齐管家最终只是学会了明哲保身?” 齐管家也猛地停住脚步,声音有些惶恐:“小……小姐。” 第23章 搅屎棍 魏无双也停住脚步转过身。 “从今起,我魏无双只想好好壮大咱们魏家,所以也还请齐管家你,同二十年前那般,正直果敢,眼里揉不得沙子,好好將咱们府上那些醃渍事清理乾净。” 魏无双直接道,“我父亲一直说你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齐管家不要晚节不保。” 齐管家看著魏无双小小的背影,忽然跪下:“小姐!奴才知错了!” 魏无双回过身,將他扶起,情真意切:“之前的事,也有我的责任,是我惯纵了某些人蹬鼻子上脸,但我也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齐管家,我与你,共勉。” 齐管家老泪纵横:“奴才愧对老爷,愧对魏家!奴才糊涂啊!” 魏无双安慰一番,回了无双阁。 其实魏府变成如今这乌烟瘴气的模样,甚至引起民愤在灾情后被打砸抢烧一空,她很清楚主要还是因为她当年的作天作地。 所以她並不是甩锅齐管家。 但爹爹常年不在家,齐管家確实也没劝过她这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什么。 千里之堤毁於蚁穴。 父亲待齐管家如兄弟,將府中大小事务交於他,甚至让他要好好看著自己女儿。 可他若只想著明哲保身,正如今天一样,明明可以当场教训了婆子,却偏偏打太极。 那么將是魏府极大的灾难。 所以魏无双必须给他这个警告。 也必须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 齐管家若是真心付出,绝对是魏府最重要的定海神针。 魏无双必须將他先立起来。 这样才能从根源上將两个月后的那场灾难杜绝掉。 第二日早上。 魏无双准备去正厅和爹爹一起用早饭,还没走到,就听到前院一片吵吵嚷嚷。 她没直接过去,而是站在侧门眺望。 原来是几个叔伯堂兄过来兴师问罪。 “梁平山上的药材,捨近求远的运到上百里外的其他仓库,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费两道事吗!” “你怎么会信一个老和尚满嘴胡言?”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是啊,三弟,你知道你一句轻飘飘的改道,咱们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吗?” “这可不是一车两车的东西,三叔你可得三思啊!” 魏东岭坐在主坐上,不动如山:“我说改道,就改道。” “魏氏药行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大伯魏东崢拍案而起,“你以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魏东岭冷眼扫过:“我说了不算,难道你说了算?” 二伯魏东嶸赶紧拉住魏东崢。 “三弟,诚然魏家从一个破落的药材铺子,变成如今无人不知的魏氏药行,都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 但是我与大哥,还有你那几个侄子,也是兢兢业业,与你同心同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做下这么卖力不討好的决定,总要给我们说个理由啊! 就因为那么一个和尚说了句莫须有的谣言,你便要做下如此不让人信服的决定吗?” “其实不是信那个和尚。” 魏东嶸赶紧道:“那是信了什么?” “无双。” “无双?” 魏东崢愣了愣,“什么意思?这件事和无双有什么关係。” “无双对这个传言深信不疑,觉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劝我不要冒险。” 魏东岭想起女儿,就忍不住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她从未这么关心过我,我不想辜负她。” “这算什么理由!” 魏东崢简直气炸了:“老三,我知道你宠女儿,但也要有个限度好吗?她一个小丫头说这么句话你就什么都听她的?这魏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她做主?!” “她不是小丫头,她是我的宝贝闺女。” 魏东岭才不管別人说什么,直接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切损失我来承担。” “你真是糊涂!” 魏东崢作为老大哥,且是个暴脾气,当即就和魏东岭吵嚷起来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受这个鸟气!这次的事情,我们大房家什么也不管了!魏家是爹娘留下的,我要分家!” 魏东嶸赶紧道:“大哥!你冷静一点啊!这件事何至於此!” 然后又喊魏东岭:“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前厅一片混乱。 魏无双看著老爹两鬢斑白的头髮,偷偷擦了擦眼泪。 她老爹疼她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像。 她以为是自己的“计谋”让老爹心存顾虑才得以相信將订单转移。 原来只是因为宠她。 真的,只是因为单纯的宠爱。 也怪不得前世会为了她败光家业。 在別人眼里,他的確是老糊涂了。 大伯父虽然脾气暴躁,却是个勤奋勇敢的人。 他常年带著长子魏子渊行走於最凶险的路途之中,上山下海,確保魏家各大药行拥有整个大夏境內最全的药材。 是魏家的先锋,也是保障魏家货源的保障。 而二伯,知书达理,擅长交际,同时心算了得,简直就是个活算盘。 各大药行帐目以及赚钱的方式改良等等,全部依靠他的幕后监管。 可以说,他算是魏氏药行最重要的支柱之一。 而老爹魏东岭,商业嗅觉灵敏,精通钻研,对药材有种天生的好感和欲望。 魏氏药行一大半赚钱的方子都是出自他的手。 他是魏氏药行的根基。 没有他,就没有魏氏药行的蒸蒸日上。 三兄弟,虽然性格不同,但是各有所长。 魏氏药行確实是因为父亲重新站起来了,但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从来都是三兄弟的精诚合作! 所以如果像前世那般,三人若是各自为伍,结果只会越来越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魏氏药行崩塌的时候,虽然大伯二伯保住一条命,但也是负债纍纍,朝不保夕。 大伯父家的子渊哥哥更是在抵御劫掳的时候死於非命。 兄弟三人反目成仇,以至於爹爹到临死,都没得到另外两兄弟的一句原谅。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老爹对她毫无底线的宠爱。 是她不爭气,才害了老爹,害了魏家。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爹爹!” 魏无双抬步走进院子,笑著打招呼,“大伯父,二伯父,子渊哥哥,早上好啊。” 魏东崢正在气头上,看到“罪魁祸首”,不禁直接骂道:“好个屁!你这丫头就是个搅屎棍!” 第24章 金刚怒目 “大哥!你什么意思!” 一直淡定上座的魏老爹猛地站起来,“我们的事,你骂我闺女干什么!告诉你,想分家就去分!我才不会让我闺女受这个鸟气!” 魏东岭果然是女儿奴。 刚才两个兄弟指著他鼻子骂,他都不动如山。 招呼他女儿一声,他立马暴跳如雷。 眼见著又要吵起来,魏无双知道,考验自己演技的时候到了。 她猛地扑向魏东岭,跪在地上哭道:“算了爹爹!別和大伯父吵了!不过是女儿一个梦罢了,相信只是因为我过度思念祖母所致!” 一句话出,三兄弟皆是一愣。 魏东崢疑惑道:“这件事和你祖母有什么关係?” 魏东岭看女儿哭,心都碎了,急忙將她拉起来:“你先起来。” 魏无双不但不起来,还直接转过身,给魏东崢魏东嶸兄弟俩磕了个头。 两兄弟直接愣住了。 这个小侄女他们可是熟悉的很。 因为年幼丧母,她被三弟过度宠溺,平日里可谓非常不堪—— 不但没有大家闺秀的才学见识,连基本的礼仪谈吐都非常差劲。 见了他们这些叔伯兄弟也不亲切,他们教她道理她也压根不听。 主打一个跋扈蛮横,目中无人。 要不是魏家罩著,出门早晚被打死。 如今不但给他们行大礼,还一把鼻涕一把泪,能不让人震在原地吗? “前段时间,我隨爹爹去梁平县游玩,路上梦到祖母冲我哭泣,说魏家大难临头,醒来之后我便心神不寧,去了当地的慈光寺烧香,然后听闻了洪灾的传闻,又想到父亲近日要將西域的大订单放在梁平县,总觉得冥冥之中……” 魏无双啜泣道,“大伯父,二伯父,是我怂恿爹爹换掉仓库,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魏东岭早就老泪纵横:“你这傻孩子,怪不得你几次三番劝我捨弃梁平县仓库,还破天荒的主动翻书看地方志,原来是因为梦到了你祖母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对不起爹爹,我怕你伤心……” 父女俩抱头哭作一团。 魏东崢表情纠结起来。 他虽是个暴脾气,却是个顶尖孝顺的人。 无双丫头不管怎么顽劣,都是老母亲亲手带大的孩子。 如今她梦到她老人家地下不寧,他这个做长子的,又怎能袖手旁观? “你祖母,真的说咱家大难临头?” “嗯!” 魏无双使劲儿点著头,“我愿起誓,千真万確,否则不得好死!” 前世害的整个魏家家破人亡,自己也窝囊惨死。 祖母若在天有灵,定然不会怪她撒这种善意之谎。 相反,她老人家说不定会像小时候那样笑眯眯道:“我无双真是个聪明丫头。” 三兄弟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魏子渊看三位长辈纠结,率先道:“既然如此,不如……” 魏东嶸摆摆手:“不行!这件事不只是耗费的事情,而是將近一半东西已经入了梁平县仓库!” 眾所周知,药材不是从山上挖了就行的,是要经过一系列晾晒风乾,此时药材还是半成品,天气又炎热潮湿,贸然转移,恐怕都要烂在路上! 何况这传闻不一定是真的,无双丫头做的梦也可能和此並无关係,如此莽撞行事,实在太过儿戏!” 前厅又是一阵沉默。 魏东岭终於站了起来。 以家主的身份。 “转移梁平县的订单万分困难,但小女的担忧和母亲的託梦不可不管。” 魏东岭直接道,“既然如此,无法运输的一半留在梁平县仓库,剩下的一半已经晒乾做好的,直接送往其他两大仓库!” 眾人散去。 前厅重新恢復寧静。 魏无双给魏东岭舀了一碗豆浆递过去。 魏东岭嘆了口气:“女儿,这件事……” “一半也已经很好了。” 魏无双直接道,“爹爹,因为女儿一个梦,你便做到这样的地步,女儿十分知足。” “爹爹只想给你最好的,並不管別人说什么。” 魏东岭怜爱的摸摸女儿的脑袋,然后忽然想到什么,笑道,“这几日,你与秦公子相处的怎么样啊?” “还行。” “要多多关心他。” 魏东岭低声道,“前日知府大人向我打听他,看样子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你瞧著,很快整个云州城人就知道,安寧伯爵府家的三公子在咱们府上养伤,到时候,恐怕过来相看的人,要踏破咱家门槛了!” 魏无双笑道:“女儿知道了。” 魏东岭很满意:“还记得爹爹教给你的针法吗?” “自是不忘。” 魏无双虽不学无术,但可能耳濡目染,或者隨了爹爹性子。 倒是很会些医术。 基本的扎针抓药,手到擒来。 “待会儿我便起身前往梁平县,这几日都不在府上,你按照我开的方子,每日给秦公子早晚针灸一次。” “女儿谨记。” 送走老爹,魏无双径直去了冷嵩院。 此刻秦煜正在院子里打拳。 树上掛了一只沙袋。 他坐在轮椅上,上半身未著片缕。 汗水流在他纹理分明的肌肉上,在朝阳的映衬下,仿佛给他身体上镀了一层油。 魏无双突然想起说书先生讲过寺庙里的十八铜僧。 金刚怒目,邪佞尽除。 秦煜深吸一口气,然后一睁眼,推出一只手。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但眼前上百斤的沙包却像个筒子似的,猛地摇晃起来。 真是神奇。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动作,目光凌厉的转头看向院门口。 但是只是瞬间,凌厉散去,覆盖上一层温润和惊讶。 显然没想到魏无双会大早上来他院里。 魏无双有点尷尬:“咳咳,早上好,元晦法师。” 她对天发誓,她刚才虽然看愣了,但绝不是因为什么男色惑人。 而是惊嘆於温润高僧和金刚怒目的这种反差能完美的结合在一个人身上。 “你刚才那是什么招式,为何轻轻一推,那么重的沙包就能摇晃起来?” 魏无双赶紧岔开话题,证明自己心中的“心无旁騖”。 “四两拨千斤,属於太极的一种。” 秦煜赶紧拿起衣服穿好,虽然面色如常,但是耳根红红:“我以为你已经上学了。” “啊,是要走了。” 魏无双挠挠头,“我爹今天去梁平县了,得几天才能回来,叮嘱我给你施针,但我白天在学堂,所以只能早上和晚上过来给你施针。” 秦煜顿了顿:“你……来给我施针?” 魏无双笑道:“放心吧,元晦法师,我虽然字写的不好,但是针扎的可好,保证不会出乱子。” “……嗯。” 秦煜没再说什么,点头应允。 二人回屋。 魏无双拿出他爹留给自己的条子,仔细看了看,抬了一下眼睛,看到秦煜不动如山的坐著,直接道:“你得把衣服脱了,还有裤子。” 第25章 內奸 “……” 魏无双抬起头,看到秦煜双手放在衣襟上,面色纠结。 於是赶紧补充道:“就是外衣,外衣!” 秦煜这才“嗯”了一声。 其实隔著衣服施针,著实费事。 但好在魏无双基本功扎实,倒也算是顺利。 只是即便如此,秦煜也是肌肉紧绷,那双耳朵红的滴血。 魏无双走出冷嵩院的时候,心情非常美丽。 看秦煜这个反应,对她也是有感觉的嘛! 女追男隔层纱。 何况秦煜十几年都不近女色,肯定更容易对女子动情! 只是…… 他现在大概因为不能生育的事情,心有自卑。 那她更是必须想办法打开他的心结,让他知道她也不在乎那什么劳什子的子嗣! 门外马车旁,车夫正在训魏义庭。 “真是笨死了,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看到魏无双出来,赶紧道:“大小姐!早上好!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魏无双点点头,余光瞟了魏义庭一眼。 他目光冰冷,看她的眼神怨毒至极,满脸不服气。 恩,就好像魏家欠他似的。 “看到大小姐怎么不打招呼!” 马夫见手下的这么不懂事,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魏义庭身子晃了晃,头微微垂下,嘴唇紧紧抿著,但脊背依然挺直。 英俊的清秀的脸配上这幅表情。 还真是一个不屈不挠的好儿郎形象。 魏无双不禁失笑。 前世真真是被他这幅做派给迷住了。 以为他虽然出身贫贱,但一身傲骨,为人正直。 要不是亲眼看著他做出那些丧尽天良之事,她大概也不会相信这幅清俊外表下的灵魂,能够如此骯脏。 也是,不懂得知恩图报还软饭硬吃的人,能有什么人品? “魏少怎么也是秀才。” 魏无双正想抬脚走,听到身旁的夏荷对马夫道,“你们对她客气点。” 魏无双偏头看了夏荷一眼。 夏荷立即乖巧笑道:“奴婢知道小姐心里想的什么。” 魏无双若有所思的上下將夏荷打量了一遍,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抬步上了马车。 前世她为了辅佐魏义庭上位,可谓散尽家財,但却一直保留著春夏秋冬四个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 春桃是个暴脾气,曾经不止一次告状说夏荷不守规矩。 有次她烦的骂了她几句,她便想不开去喝冷酒,结果掉进池塘一命呜呼; 秋菊年龄最大最稳重,在她去世前半年嫁人; 也就是说在她感染瘟疫前,只有夏荷和冬雪在她身边伺候。 那副疫病之人用过的碗筷,究竟是哪一个给她递过来的? “魏无双!” 马车刚刚起步,魏义庭就追了上来。 夏荷让马夫停车,掀开车帘。 魏义庭气喘吁吁的看著魏无双:“你贏了。” 魏无双回过神,还有点迷茫:“什么?” “以后我会好好教你认字写字,也不会再和马小姐有任何瓜葛,这样,你满意吗?” 魏无双看他倨傲的样子,无语:“你……这算是在求我?” 魏义庭不答反问:“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秋闈在即,你却让人逼著我干活儿,我每日无心读书,如此一来,我又如何能去博取功名?” “你真是好不要脸!” 魏无双本来想忍一下,让其自生自灭,但是实在忍不住了,骂道:“古有圣贤凿壁偷光,放牛读书,听闻本朝首辅大人年少时更是一边伺候瘫痪老母,一边砍柴补贴家用,最后状元及第光耀门楣,你无心读书,赖著在府里干活儿什么事?况且……” 魏无双鄙夷的上下打量魏义庭一番:“你不愿干就滚,便是马房的工作,也是你娘求著老太太那边开恩,才留下的,到头来,还成了我魏家的不是?!” 然后將帘子一拉:“马夫!走!” 魏义庭气的咬牙切齿:“魏无双,別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和尚的身份,你以为傍上他你就可以跳上枝头变凤凰?!告诉你,你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商贾之女,你会后悔的!” 魏无双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果然心胸狭隘。 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养病的秦煜都能被他记恨上。 “不是我说你,小姐,你这样对魏少是不是太莽撞了?” 夏荷担忧的又看了看窗外,重新坐下,“以后再想和他和好就难了。” 今日送她上学的正是夏荷春桃两个,春桃直接道:“他算哪根葱,干嘛一定要和他和好?!” 魏无双笑道:“是啊,干嘛一定要我和他和好啊?” 这不紧不慢的口气让夏荷怔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笑著给魏无双整理裙子:“你不是一直怕他生气不理你吗?” 春桃嘴快道:“给他脸了?还用他理?小姐在府里传达清楚了,以后不会再惯著他了!” 魏无双眯了眯眼睛:“是啊夏荷,怎么,你不知道?” “不是,不是!” 夏荷赶紧道:“就是怕小姐你后悔嘛……” 然后立即说些其他的话来岔开话题。 魏无双没再说什呢。 有些事尚无证据,不可打草惊蛇。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感情深厚。 吃喝玩乐都带著她们。 她不会因为猜忌就对她们任何一个动手。 但是…… 若是夏荷真要做那吃里扒外,叛主害主的事,她也绝不会姑息一点! 冷嵩院里,秦煜看著魏无双匆匆离去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將衣服穿好。 正在扣衣襟的时候,忽然顿了顿,抬起眼睛。 早晨阳光明媚,窗下的小块阴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膝跪著一个黑衣人。 如果不仔细看,是不会注意到的。 秦煜不紧不慢的继续將衣服整理好,淡淡的声音比平日里多了一份冷肃:“查出什么了吗?” 黑衣人恭谨道:“此次事故和您出生时的那则预言並无关係。” “息风,你答非所问。” 黑衣人一顿,立即变成双膝跪地:“奴才不敢!只是辰王殿下他,他……” 秦煜嘴角勾了勾,透著点凉薄和讥讽:“父王既然不让你告诉我实情,想必这件事和老二有关係,毕竟,若是因为当年的预言,辰王府这个时候都要不保了。” 黑衣人垂下头:“世子明鑑!” “马上就要归家,老二终是坐不住了。” 秦煜轻轻舒了口气,目光清冷,看不出情绪:“也好,狐狸尾巴不露出来,又怎能叫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黑衣人一惊:“世子,您的伤……” “我的伤自然是真的。” 秦煜淡淡道,“不过莲音寺终究是待不住了。” 黑衣人点头:“辰王殿下也是这个意思,他已知会安寧伯爵府,若您伤情稳定,隨时可叫伯爵府接您归京养著。” “不了。” 秦煜眼前浮现出魏无双吃烤地瓜的兴奋样子,笑了笑,“就在这里养著吧,清净。” 第26章 洪灾提前 傍晚时分,突降大雨。 因为毫无徵兆,很多小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在收拾东西。 但更多的人都找了个避雨的地方,指著天空惊嘆不已。 厚厚的乌云背后竟然掩著红光,十分奇异。 魏无双放课后回到家里,在门口下车的时候,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瞬间心一沉。 前世在洪灾开始前的暴雨也有这份奇异现象,可那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难道今世要提前? 如果是如此,父亲也不过刚去梁平县,转移仓库里的东西岂不是根本来不及? 魏无双心急如焚,想找齐管家商量一下对策,作为跟隨父亲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他还是有不少经验的。 “无双小姐,老夫人许久未见你,想让你过去陪她用饭。” 哪知,还没进门,就见到斜插过来堵住去路的门嬤嬤。 魏无双直接提裙越过门槛:“今日我还有要事,你回去告诉外祖母,待学堂休沐时,我再过去好好陪她老人家。” “无双小姐!” 门嬤嬤没想到魏无双不按套路出牌,急忙跟上去,“你怎么可以这样,老太太是你长辈,她喊你,你便是没时间陪著吃饭,也要过去请个安打声招呼!” 魏无双猛地停住脚步,门嬤嬤一头撞上去,摔在地上:“哎哟!” “一个传话的奴才,敢在我魏府说教我。” 魏无双居高临下的看著她,“再不滚,我让人给你扔出去!” 然后转身继续快走离开。 门嬤嬤惊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哭著被小丫鬟扶起来。 “快!回去告诉老太太!无双小姐疯了!” 主屋正厅,康乐堂。 “齐伯!齐管家!” 魏无双一进院子就开始喊道,“今天雨好大,你快著人去梁平县那边看看情况!” 一进门,就看到秦煜和齐管家在里面。 魏无双赶紧收敛刚才的急切模样,甜甜的和秦煜打招呼:“法师,你也在啊。” 秦煜双手合十,礼貌而淡雅:“魏小姐。” 齐管家笑道:“小姐和法师还真是心灵相通,今天刚一落雨,法师就过来和我商討仓库防洪的事情。” 魏无双有点惊讶,上前一看,两人面前果然有一张简易的防洪草图。 “若是转移药材来不及,这样的三面围墙或许可以抵御住洪水涨势。” 魏无双看著图想了想,提笔將最后一处缺口补了上去。 齐管家疑惑道:“山上的方向怎么还用?便是有洪灾,也是从下而上涨漫。” “洪灾从下而上,泥石却是从上而下。” 魏无双坚定道,“而且山上方向的围墙,要第一个建起来!” 夜深人静,暴雨却是一刻不停。 魏无双坐在正堂主座上,井井有条的指挥著眾人。 首先,让齐管家连夜徵集人手,准备第二天天亮便前往梁平仓库支援。 其次,让几个管事嬤嬤,即刻著人检查全府漏雨需要修缮之处。 再次,让秋菊和夏荷联繫整个云州一共八家魏氏药行店面,整理人员名单。 最后,魏无双召来崔阿彪他老爹。 崔老爹冒著大雨进了院子,在门口处將滴水的蓑衣脱下来交给身后的崔阿彪。 “听说外男不能隨便来內院,小姐金尊玉贵,召我这醃渍老头子前来肯定是有要紧事,你就別进了,在这等著我吧。” 崔阿彪连连点头,夜晚的冷雨让他哆哆嗦嗦。 魏无双正在拿著府里的人员名单想事情,看到崔老爹进门的时候崔阿彪正好打了个喷嚏。 於是道:“你们两个都进来!” 崔阿彪这才跟著进屋。 时间紧急,魏无双开门见山:“崔老爹,深夜让您前来,是有要事商量。” 崔老爹虽是个干粗活的,但却是个懂规矩的,直接躬身道:“大小姐宅心仁厚,有事儘管吩咐。” “听闻最近南方来了一伙流寇。” 魏无双早就想好了理由,“我想加紧急固府院围墙。工钱三倍,食宿全包。越快越好。” 崔老爹点头:“大小姐放心,老奴明白您的意思了,这就回去招人。” 父子两人转身离开。 崔阿彪揉著鼻子不解道:“魏家在云州都二十多年了,根深蒂固,几个流寇算什么?” 崔老爹呵斥道:“主子家的事情少打听,三倍工钱,干活就是。” 崔阿彪点点头。 “等一下。” 一个丫鬟跑过来追上他们,手里拿著个斗篷往崔阿彪身上一裹:“手边没什么男子衣物,这是大小姐的,別冻感冒了。还让老爹你明日带著他再去库房领几块布料,做些新衣服。” 崔老爹连忙道谢,崔阿彪却只觉得身上瞬间香喷喷的。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雨小了很多,齐管家带著人出发。 春桃唤道:“大小姐,您快回去睡会儿吧。” “不用。” 魏无双看著漫天红霞,只觉得心中更加不安,“让秋菊和赛嬤嬤收拾一下,隨我我去趟牙行。” 小春牙行。 作为云州城最大的牙行,老板和魏家多有生意,所以听说魏无双亲自前来,十分恭谨热情。 魏无双挑了三十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又挑了十来个说话机灵的小丫鬟。 “千金小姐,行行好,也买了我吧,一半工钱就行。” 临出门时,一个灰头土脸的妇人拦住魏无双的去路,“娃快饿死了。” 魏无双看到她身后背著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奶娃娃,身旁还领著两个小男孩儿。 一个三四岁,一个五六岁,都是瘦脱了相的模样。 赛嬤嬤上前道:“这种是死了男人,带著小孩子逃荒来的,不但干不了多少活儿,还多了几张嘴吃饭,不能要。” “没有工钱也行。” 那妇人显然是见惯了这个场景,瞬间泪流满面,“金贵的小姐,就只求您给我们娘几个一口饱饭吃!” 魏无双直接道:“行,跟我走吧。” 那妇人一怔,转而悲喜交加,疯狂磕头:“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奴婢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魏无双正要抬步,旁边瞬间又窜出来七八个妇人:“大小姐行行好,把我们也带走吧!” 第27章 万全准备 赛嬤嬤呵斥道:“没有规矩的东西,惊著我家大小姐,快退下!” 牙行老板的鞭子也立即抽了过来:“做什么呢!怎么教你们的!坏我牙行名声!” 几个妇女哆哆嗦嗦不敢再说话,但皆是不愿离开半步。 因为如果错过这个財大气粗好说话的大小姐,她们和孩子就真的要饿死了! 魏无双打量这些人。 果然全部都是带著孩子的,而且一个个骨瘦如柴,显然是“滯销”多时。 赛嬤嬤说得对,在牙行,她们这种连卖身,都是最底层的。 魏无双想了想:“都收了吧。” 然后看向那三十个青年男子:“若你们有妻子幼子,也可带入我魏府一起谋个营生。” 牙行瞬间空了一半。 牙行老板娘站在门口,看著浩浩荡荡离去的几十个人,歪嘴笑道:“都说魏家大小姐是个败家的蠢货,还真是,领著那么多孩子回去,有她哭的时候。” “闭嘴吧你,拿了银子还不高兴吗?” “高兴。” 老板娘笑著进门,“希望人傻钱多的主顾,每天都能来这么几个!” 魏无双回去整理了一下带回来的人。 所有孩子聚在一个院子里,妇人们轮班,每天两个负责看守餵养这些孩子,其他人正常工作。 晚上接回母亲身边,早晨再送过来。 然后是男子,虽然都算是身强体壮,但是没有会拳脚功夫的。 如此怎能抵御的了洪灾之后的暴乱? 如果去京都请个教头回来操练,先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这些汉子都是贫苦出身,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啊。 正这么想著,抬头瞟见房顶上一个人影飞过。 “阿狸你怎么回事!” 春桃当然也看见了,“偷我们院子里的,还踩我们屋顶!” “略略略!” 阿狸做了个鬼脸,转头就跑。 “再这样我可要去法师那里告状了!” 春桃气的抓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就砸向阿狸,阿狸轻鬆接下,得意洋洋,“谢啦!” 然后便一个跳跃,像灵动的猎豹一样,消失不见。 “这个傢伙!就是故意来咱们院子找事的!” 春桃看魏无双猛地站起来,以为她生气,“小姐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去冷嵩院。” “去去去,我也去!” 天气已经完全转晴,但是天上还是有层淡淡的红霞。 前世也是如此。 如果大雨一直下,说不定很多人包括县里,州里都会提前有所防范。 但正是因为最开始的这种断断续续。 让所有人放弃了警惕。 魏无双和春桃一起来到冷嵩院。 阿狸正在往瓶里插,看到他俩,赶紧道:“法师正在研习佛法,不见客!” 魏无双笑道:“我们来找你。” “怎么这么小气,不就一束吗?” 阿狸脸都绿了。 “你是法师的贴身侍卫吧,那你武功肯定和你轻功一样好是吧。” “那当然!” 阿狸骄傲道,“我乃武將世家出身,我可是本朝开朝以来,年纪最小的武状元呢!” “呀!竟然是武状元!” 魏无双眼睛都亮了,“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以后整个魏宅,你想去哪摘就去哪,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什么叫做偷偷摸摸!” 这边正说著,秦煜已经听到声音,推著轮椅走到门口:“魏小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魏无双自知瞒不过,开门见山:“听闻最近有流寇,我想培养一些得力的人,所以想请阿狸过去指点一二。” 秦煜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幽然。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阿狸:“跟魏小姐去吧。” 阿狸立即道:“不可以!我可是你的贴身侍卫!” “我让你去你就去。” “不行!” 阿狸快哭了,“上次你执意自己出寺,才摔伤了腿,这次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半步!” 魏无双赶紧道:“不用离开,我让人都来冷嵩院便是了!” 搞好府內训练,魏无双直接去了铁匠铺。 因为刀枪受到一定的管制,她无法获取武器。 真正能够配府卫的,那必然得是朝廷权贵人士。 他们这种商贾之家,再怎么有钱,也是不可能有的。 所以她也不纠结,乾脆让铁匠铺打了许多铁棒子。 虽然不如刀剑锋利,但总是非常好的防身利器。 起码,不会只有挨打的份! 要知道前世,暴民进入宅子里之后,手无寸铁的家丁们就算忠心耿耿,也只有挨打逃跑的份!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魏无双便回了府。 目前虽然异象提前,但不能证明一定就是洪灾到来,而且老爹和齐管家都在梁平县,所以魏无双也没有慌乱忙著赶过去,而是亲自坐镇府內,管理规划各项事务。 洪灾只是开始。 后续接踵而来的灾难才最是棘手! 只有抓紧现在的时间做好防备,才有可能让魏家在灾难中屹立不倒! 谁知道,刚进院子,就见院子里乱麻一样。 家丁丫鬟们都在忙著打扫卫生,掛祈愿灯。 新来的那些带孩子的女人们则被赶到一处,哭泣不已。 孩子们则被赶到另一处,哭声震天。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春桃上前,“大小姐中午不是刚吩咐过,孩子送到桃苑,你们都分到各处学规矩学本事吗?” “大小姐,你终於回来了。” 第一个请求魏无双带她回来的那个妇人唤作蕎麦,她伤心道:“赛嬤嬤让我们把孩子丟出府去,否则就不准在院子里工作了。” “赛嬤嬤?” 春桃有点懵逼,但是魏无双似乎明白了什么,直接道:“你们都按照之前说的,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是,大小姐!是!” 眾妇人连忙谢恩,要领著孩子走,屋內大喝一声:“谁敢!” 魏无双抬起头。 康乐堂里,拄著仙鹤拐杖的江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身深绿色丝绸长褂,头上是金贵的红宝石抹额,气势威严。 门嬤嬤在旁边扶著她,得意的看了魏无双一眼。 魏无双躬身:“外祖母,您老人家来了。” “哼!” 江老太太生气道,“真是个顽劣的丫头!要不是我来了,你可要把这个家给败光了!” 第28章 老婆子疯了 魏无双无语。 得。 一天一夜没睡,好不容易忙完一切想早点歇著。 看样子,是不行了。 “你表哥秋闈在即,你不但跟他闹脾气还故意苛待他,若是影响他博取功名,你可真是造了大孽!” 江老太太唾星横飞的骂道,“还有你银子买的这些人,张口吃饭的孩子比干活的人都多!真是蠢的让人笑话!” 江老太太就这样站在康乐堂的门口,捶著拐杖骂骂咧咧。 门嬤嬤在旁边不断附和:“就是,还得老太太亲自操持给义庭表少爷掛祈愿灯,无双小姐你闹脾气便罢了,拿未来相公的前途当儿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让你陪我吃顿饭也不愿意,目无尊长,顽劣至极!” 江老太太见魏无双耷拉著眼皮,火气更大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將来嫁都嫁不出去,便是到了婆家,早晚有一天也要被婆母和相公打死了事!” 然后命令门嬤嬤:“把她带到我那里去,今晚就让她跪在我榻前,我要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魏无双嘆了口气。 洪灾在即,她本没有精力和这两老东西纠缠。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让她们骂完赶紧走还能多回去躺会儿。 没想到蹬鼻子上脸,竟然还要將她带走站规矩。 她看著气势汹汹走向自己的江府婆子丫鬟们,直接道:“今日谁把这几个按住,月例翻倍。” 十年了,魏家大宅里很多人都对江老太太过来撒泼一事见怪不怪。 哪次大小姐不是被训的哭天抹泪的? 所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在牙行刚买来的妇人们,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蕎麦反应最快,衝上前就撞向为首的门嬤嬤。 后面的妇人们马上反应过来,想著刚才门嬤嬤带著人打骂她们的孩子,瞬间火气上来了,一个个展现出了最原始的护犊子状態。 十几个人一下子就將江府三个人给压的鬼哭狼嚎。 魏无双十分欣慰:“干得好!你们所有人,这个月月例,翻倍!” “老夫人,快救我啊,我要死了!” 门嬤嬤惨叫连连。 江老太太简直懵了,气的大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到底什么意思!放开!快把人放开!” “外祖母来我魏宅,不通报不知会,还隨意插手我宅中事务,又是什么意思?” “通报什么?我可是你亲生的外祖母!” “原来您老人家还知道自己是我外——祖母。” 魏无双故意拖著长腔道,“我记的我祖母在世时,作为魏家主母的她,也不曾如此疾言厉色过。” 江老太太老脸瞬间一红,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死丫头,诚然、诚然我不是魏家主母,但你父亲不在,我疼惜教养你多年,帮你操持宅內事务,临了你竟然卸磨杀驴,和我这么说话。” “外祖母疼惜教养我?” 魏无双冷笑道,“刚才您不是还一口一句死丫头吗?” 江老太太完全没料到魏无双突然性情大变,简直被懟的哑口无言,恶狠狠道:“好!好!我让你越来越顽劣!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 院子里忽然闯进七八个身强体壮的大汉。 “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丫头绑起来,带回江府!” 魏无双知道自己这个外祖母阴险恶毒,但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带男子来別府內宅抓人。 这说起来,是要报官的! “你们谁敢!” 院子里都是妇人丫鬟,这些大汉根本不是她们能招架住的。 魏无双只能吼道:“你们今天谁敢碰我,我便要他牢底坐穿!” 几个大汉顿了一下,江老太太骂道:“我怎么跟你们交代的?!给我绑就是了!” 春夏秋冬四个护主心切,赶紧上前抵挡,为首的大汉一把將她们拎开,大手伸向魏无双。 魏无双暗道一声不好。 这老婆子这么疯吗? 带这么多人,定要抓住她,恐怕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魏无双转身就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跟你拼了!不准碰我家小姐!” 春桃是个暴脾气,见这帮人如此疯狂,拼了命一般上前咬住要抓魏无双那个人的手腕。 也幸亏这一动作,魏无双身子一矮,便从那大汉腋下溜走了。 大汉气的挥手打向春桃脑袋。 “春桃!” 魏无双上台阶的时候回头看到这一幕,情急之下一下子绊倒。 想像中的狗吃屎没跌成,而是落进一个坚硬却温暖的胸膛里。 “嗖!” 几乎同时,一片树叶飞速而来,打向那个大汉的手。 眾人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见那大汉动作一顿。 “啊!” 他惨叫一声,捂住手。 瞬间血流如注。 “阿弥陀佛。” 清冷的松香味將人包裹,魏无双抬起头,看到秦煜正垂眸看著她。 想到前世死之前也是这样温暖的怀抱。 想到这么几天功夫自己好像和他根本没有什么明显进展。 魏无双將计就计,抱著秦煜的腰都不撒手了。 “哇”的哭起来。 “法师救命!他们要打我!” “我看谁敢?” 说这话的不是秦煜,而是站在房顶的阿狸。 他手里捏著几片树叶,居高临下的俯视著一院子人。 风吹过,宝蓝色窄袖衣衫猎猎作响,黑色的高马尾扬起落下,又扬起。 还真有画本子里江湖大侠的风范。 哇塞。 不愧是武状元,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厉害呢? “你是谁?” 江老太太气的直叩拐杖,“我们家宅內事,轮到你来管!” “是小僧的贴身侍卫。” 秦煜想要挣开魏无双,却发现魏无双不撒手,耳根一红。 不禁道:“魏小姐,你且先放开,后面没人追了。” “哦。” 魏无双又啜泣两声,在秦煜米色的白袍子上拱了拱,抬起头。 晶莹的鼻涕自秦煜胸口拉出,扯成一条长长的透明丝线。 秦煜眼睛里有什么裂开了。 魏无双赶紧揪帕子捂住,按了回去。 秦煜:“……” “法师虽然是国寺高僧,尊贵无比,却也不能隨意干涉我和我外孙女之间的家务事吧。” 这边,江老太太已经理直气壮的责问起来了。 第29章 你可嫁不出去! “小僧自然不能插手老夫人家务事。” 秦煜双手合十,又恢復他的清雅出尘,温声道,“只不过魏家主有恩於我,託付过我要照拂魏小姐,如今她鬼哭狼……如今她惊惧哭號,必然是十分害怕,小僧才出手相帮。” “呵,说得好听。” 江老太太鄙夷道,“你一个出家的和尚,不经通传往小姐这里钻,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魏无双感觉说她可以。 毕竟她前世被鄙视惯了,这帮人还以为她好欺负。 但是说秦煜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可是她要以身相许的救命恩人呢! 於是直接懟道:“你一个娘家的外祖母,带著陌生男子来抓我魏家少家主,你又有什么心思?!” 江老太太一怔:“你胡说什么!我能有什么心思!” “哼!” 魏无双才不信这一套。 如今有秦煜和阿狸在,她也不用猥琐发育了。 直接道:“你有没有什么心思,我问问就知道了!春桃!” “奴婢在!” “现在就去报官!” 魏无双怒道,“咱们请官老爷问问这些胆大包天的汉子婆子们,他们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来我魏家內院绑少家主!” “不行啊不行!不能报官啊!” 几个婆子丫鬟已经被压的面颊变形,终於有人受不了的,不打自招。 “老太太知道你和表少爷闹彆扭,想把你们绑在一处,怕你们错过彼此的姻缘!” “什么!” 赛嬤嬤不在,秋菊便是魏无双身边最年长,最有担当的人。 她简直不可置信:“我家小姐尚未婚配,你们要把她绑去和陌生男子一处?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魏无双目光冷了下去。 她知道这老婆子阴险狠毒,却没想到见棋子不听话了,她敢连王法都不顾了! 如果没有猜错,真的被绑去了,是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和魏义庭生米煮成熟饭! 真是太险了! 今日幸亏秦煜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江老太太心虚道:“什么叫绑在一处!我从小看著无双丫头长大,自然清楚她的倔脾气,也更清楚她和义庭之间的情谊,因为一点误会两个人就心生齟齬,简直是天大的损失!將来还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不可以有这种嫌隙!” “我爹已经言明我和魏义庭没有分毫关係,更无婚约!我娘都死了十年了,你一个外祖母,还想给我定婚约不成?!” 事已至此,既然撕破脸,那就天翻地覆。 “若没有我爹爹,你和两个舅舅,现在怕是连口饱饭都快吃不上了。莫要为老不尊,再做些晚节不保的事情!” “你竟敢说我为老不尊?!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江老太太出身市井,幸亏外祖父读书好,才做了秀才夫人,有些身份。 但可惜一身泼辣戾气却是分毫没有改变。 她冷笑一声:“死丫头你別不识抬举,就你这德行,刁蛮任性还败家,全云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义庭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又怎会娶你?我是顾及著你的终身大事才出此下策的!你不要不识抬举!” “外祖母好意我心领了,我魏无双在此宣布,我的终身大事,不需要外祖母操心。” “呵呵,不需要我操心,那我看看还有谁会娶你这样的女子?” 周围一时静极。 “看吧,说是不用我操心,可是没了我的谋划,你连个相公都难找。” 江老太太得意道,“今日若是无人敢站出来,你就听我安排罢了!” 刚才有江府人带陌生男子硬闯魏家,將门房打伤。 也是因为齐管家支援梁平仓库,把家丁带走大半,才出现了这样的紕漏。 但门房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做出反应,带著家丁就衝来寿康堂拿人。 正在修缮围墙的崔老爹他们本就感恩於魏无双,一听说小姐有难,家里人手不够,纷纷跟过来帮忙。 崔阿彪更是拎著个铲子跑在最前头。 活菩萨一样美丽善良的大小姐,绝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正好赶来的时候,小姐逃到门口,被元晦法师所救。 所以他们没来得及动手,只是將那几个擅闯內宅的大汉围起来,虎视眈眈的只等著魏无双一声令下。 此刻,江老太太讥讽声连连,崔阿彪愤怒的脑袋都炸了。 以前的確听闻魏家大小姐,凶狠彪悍,又愚蠢自私,可那都是谣言! 这样的活菩萨漂亮小姐,娶回家才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哩! 可是他才十三岁,比小姐还要小一岁。 还是这样出身贫苦的人家。 贸然求娶小姐,会不会让小姐叫人笑话了去? 崔阿彪不管了,直接道:“我……” “我愿娶魏小姐。” 声如碎玉,却振聋发聵。 所有人看向坐在门口轮椅上的清雅法师。 秦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魏小姐至纯至善,贫僧愿意与她相守终身。” 魏无双本来还在和老婆子斗法,准备大喊:“我便是死了,也不用你来管我的婚事。” 听到秦煜突然这么说,整个大脑都空白了好一会儿。 喜事来的太突然,这真真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可想拿下的人,就这么轻易地被拿下了? “哈哈。” 江老太太笑的不行,“元晦法师,你看看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和尚,竟谈论红尘俗事?还说什么魏家家主托你照拂无双,果然色胆包天,六根不净!” “托我照拂魏小姐和娶她,並无衝突。” 秦煜不紧不慢道,“我乃陛下钦点,以国僧身份,代皇室入莲音寺为国祈福十八年,上月期限已满。只是小僧因为伤重,暂未举行还俗仪式,才依然恪守佛道。” 秦煜就是这样,虽然是全场唯一一个坐在那里矮人一头的,但一身高贵气势却让人不敢质疑冒犯。 “魏家家主曾望我可以照顾魏小姐一生一世,只是魏小姐不愿,如今……” 一直垂眸的秦煜终於抬起眼睛,径直看向魏无双,“不知魏小姐可愿嫁给我?” 第30章 当眾求娶 魏无双看著秦煜深邃却没什么情绪的琥珀色眼眸,简直惊呆了。 这……是当眾求娶? “我愿意!” 管他逢场作戏还是真心实意,魏无双都生怕秦煜反悔,赶紧表明態度:“法师才德兼具,能够得您眷顾,我魏无双一百个愿意!” 秦煜原本淡淡的目光似乎变得灼灼起来。 他的嘴角也有一种明显的笑意。 魏无双知道他感动了。 是啊,一个不举的男人內心的自卑可想而知。 虽然秦煜现在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其实他很快就会变態起来的! 於是赶紧补充道:“而且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疾病还是灾难,我都绝不后悔!此生,我非你不嫁!” 周围譁然。 大夏民风还算开放。 订了婚的男女可在一处游玩。 女子和离再嫁也是有的。 但是像魏无双这种不害羞,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跟男子表白心跡,而且是一种上赶著的模样,还是令人惊嘆。 院子里果然议论纷纷。 江老太太脸色铁青:“没皮没脸!真是没皮没脸!有伤风化!我这就叫人把你爹叫回来,把你锁在柴房!” 魏无双却浑不在意。 开玩笑,老爹要是知道了,大概第一个开心的蹦起来吧。 於是道:“我爹回来锁我另说,今日这些擅闯我魏家院子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官!” 门房得令,带著人就开始绑人。 刚从牙行买过来的三十个汉子,有许多和那些妇人都是同宗同系一个地方逃荒过来的,本来就同仇敌愾,这个时候哪还会手下留情? 院子里鬼哭狼嚎。 江老太太气的都要背过去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娘这个不爭气的早死鬼,竟生出你这么没规矩的泼皮货!你真是一点不在乎两家的脸面!” “不顾脸面的是外祖母!” 魏无双大声道,“还愣著干什么,我说了,今日擅闯入者,全部送官!” “是!” 江老太太一下子慌了:“你什么意思,你连我也要送官?你疯了是不是?!” 魏无双根本不理她,任由婆子丫鬟连她一起押走。 院子重新恢復安静,秋菊给屋子里被绑住的赛嬤嬤鬆绑,然后搬了张太师椅进院子。 魏无双走过去坐下。 “今日我送亲外祖母见官,不日即可传遍整个云州城,说我不忠不孝。” 魏无双满面威严道,“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魏家没有规矩,更是成不了如今的气候!我便藉此事告诉你们,以前我年龄小不管事,但从今天开始,无论是谁,凡是不经通传擅闯者,直接乱棍打出去便是!还有,若我这个少家主在自己宅子里有了三长两短,各位也休想全身而退!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 院子里声音整整齐齐。 “行,今日凡是护我有功者,都下去领赏吧。” “谢大小姐!” 院子里拿下率先出手的,都忍不住欢呼开心。 剩下那些原本观望的,不禁悔恨嘆气。 是啊,魏家可是小姐的地盘。 那江老太太再怎么长辈,也说不了这里的算啊! 早知道,刚才也跟著上了! 魏无双看著眾人反应,非常满意。 所谓恩威並施,大概就是如此吧。 眾人终於散去,院子里只留下魏无双和秦煜两个人。 原本气势威严的魏无双立即甜美起来,小碎步走过去,夹著嗓音道:“法师,我做的可好?” “恩,很好。” “那咱俩的婚事……” “你刚才说的……” 两人同时开口。 魏无双赶紧道:“法师先说!” 秦煜顿了顿:“你刚才说绝不后悔,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魏无双正色,再次强调,“便是你瘫了残了,我也不离不弃!” 秦煜眼神怪异了一下。 这小丫头,说什么呢。 怎么会觉得他要瘫要残呢? 是不是不知道他这双腿其实已经可以走路了? 但他没有多说,只是捡重点:“我出生时天有异象,国师预言我命途多舛,刑克六亲,甚至可能招来灭族之灾,如此,你也要和我一处?” “万物相生相剋,法师遁入佛门十八年,再不祥的八字也吉祥了。” 虽然秦煜註定此生无后,但不过三十岁便官职宰相,是百年来最年轻的宰相。 这不叫命途多舛。 顶多叫做福祸相依。 “况且即便不祥,也是我自己选的,无怨无悔。” 秦煜沉默的看著魏无双一会儿,然后轻轻嘆了口气:“那便等我归京,举行完还俗仪式,再著长辈媒人过来送聘书。” 魏无双心头一喜。 这事儿成了! “法师呢?我还未问过法师的心意,你刚才是为我解围,还是真心愿意娶我的?” 秦煜道:“魏家主有恩於我,我真心愿意娶你。” 魏无双无话反驳,但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味儿。 但是管它呢? 就算不喜欢她,也比让他自己孤独终老要好吧! 大雨断断续续几天后,突然开始绵延。 魏无双收到老爹来信。 虽然指责了她几句送外祖母见官的事情,但更多的是高兴她和秦煜的婚事。 秦煜决定提前启程归京。 魏无双送他的时候,兴奋地不得了。 秦煜已经上了马车,才道:“有事可给我写信。” 魏无双笑道:“嗐,你放心,我没什么要紧事,不会打扰你的。” 秦煜凝著魏无双这张笑靨如的脸,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皱了皱。 “嗯。” 秦煜放下帘子。 魏无双翘著脚:“法师一路走好!” 秦煜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啊。 前世他提前离开是因为生气,今世提前离开是因为要回去准备提亲。 一正一反。 那么命运的轨跡必定重新书画。 阿狸站在她身边,都快哭了:“法师……” 经歷上次“抢人”的事情,他被秦煜留下来当魏无双的保鏢了。 但秦煜的马车已经扬长而去。 春桃得意道:“什么扭捏样子啊,咱家小姐將来可是你的主母,保护法师和保护小姐,不是一样吗?” “法师金尊玉贵,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懂怎样蒸桂糕最是美味,你要是不哭,我就给你送一盘可好?” 第31章 少了一面 阿狸最喜甜食,闻言尷尬道:“谁哭了?我可是十六岁就得了武状元的人!我只是伤心!伤心罢了!” 魏无双看著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样子,十分欣慰。 她重生时日短暂,没时间培养这种会功夫的人保护自己。 况且因为商贾出身,她就算有钱,也得不著这样身份的高手。 虽然他已经重金从京都那边僱佣鏢局的人过来,但终究是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今有人护卫,她觉得底气十足。 因为,她可以在即將来临的灾难里大展拳脚了! 雨继续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然后突然又放晴了。 苦不堪言的百姓都开心起来。 小贩们纷纷搬出东西晾晒,重新摆摊。 农夫赶紧下田,拯救快要涝死的庄稼。 魏无双看著天空更加浓郁的红色,心里却知道,最可怕的灾难即將来临。 叮嘱好齐管家各项事务,她便带著春夏秋冬四个丫鬟,打著探望父亲的名义,前往梁平县。 梁平县的情况更加“糟糕”,因为它最近的降雨还没有云州城里多。 刚进院子,就听到大伯父魏东崢暴躁的叫骂声。 “转移转移!好好的药材天天想著转移,最近天气如此恶劣,刚才传来消息,又烂在路上两车,要放在仓库里肯定没事!老三,你真是越来越糊涂!” 魏东崢又心痛又愤怒。 魏老爹没说话,只是喝著闷茶。 其实平日除了女儿的事,这个魏家掌家人算是喜怒不形於色。 二伯魏东嶸打圆场道:“那个损失还是能够承受的,云州城內最近阴雨连绵,说不定真有什么不好的兆头,大哥你就別上火了。” “什么不好的兆头!” 魏东崢气道,“无双这丫头根本就是在撒谎!” “够了!” 魏东岭终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怕母亲泉下不寧,你也是同意了这件事,如今不但质疑我家无双,还阻拦我修筑围墙,若是让无双知道,她该对我多失望!” “你就是个女儿奴!他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你什么都听她的!” 魏无双心內一惊,立即进门:“仓库周围的防洪围墙没有建?爹爹书信中不是说一切准备妥当了吗?” 魏东岭看到女儿,面露愧疚:“也不是没建,只差一面了,你大伯他把人都抽调去运输药材了。” “什么!” 魏无双震惊的看向魏东崢,魏东崢直接道:“是我又如何!便是要建防洪围墙,也没有在山上方向建的道理!” “轰隆!”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雷声滚滚。 大雨倾盆而下。 梁平县大坝决堤是在暴雨的第三天。 魏无双没时间和魏东崢这种老顽固解释了,拉著老爹就带人赶往仓库。 这种天气修建围墙是绝对不可能了,只得让人拿麻袋装了泥土在缺口处不断堆积,形成一面临时围墙。 “魏老爷,我们来帮您吧!” 雨天工作实在费劲儿,视野不好,效率低下。 有些村民看到魏家人在干活,纷纷过来帮忙。 魏老爹抱拳道:“感谢各位,今日劳作,会按照市场报酬的双倍支付给大家。” “嗐,不用,举手之劳罢了,魏家这个大仓库可是我们的財神爷呢!” 为首的一个老头是山脚下一个小村庄的村长,姓田。 他显然和魏老爹是熟悉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以后魏家多来收我们村的药材,就算是给我们的酬劳啦。” “是啊是啊,这些年要不是魏家大仓库的活计,我们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 村民们附和,纷纷过来帮忙。 “我们也要!我们也要!魏老爷给吃!” 几个小孩子也打著雨伞,笑闹著著跟大人过来。 魏无双看著这些质朴的村民,心中一沉。 前世云州洪灾死伤將近一半人,其中梁平县遭灾最严重,几乎全军覆没。 也就是说,如果今世局势不能逆转,这些质朴的村民和这些天真的孩子很快就会永远消失。 “你们都是来山上躲洪灾的吗?” 魏无双问道。 “我们村负责大仓库守卫,在附近的小房子里住。” “其他村的人呢?” “没人把那个预言当回事。” 田村长一边干活一边道,“而且离山这么近,就算是有什么情况,大家跑也来得及。” 魏无双心內更沉了。 大坝决堤是瞬间的事情,而且灾难发生的迅猛至极。 天气恶劣,道路泥泞,村民们便是想跑,也跑不快。 否则怎么可能几乎死光? “不行,田村长,让村民全部上山,还有周围村子的人,能劝一个是一个。” 魏无双和魏老爹商量了一下,冒雨下山去了县衙。 县令名为田有田,祖籍就是梁平县。 是十年前的举人出身,如今已经四十多岁,这辈子的政治生涯也算是到头了。 他虽然不是个政治才华卓越的人,但却是个真正为民的好官。 所以前世才会在洪灾中为救村民而死。 他听了魏老爹的话,笑道:“贤弟且宽心,我已著人反覆检查过大坝,並在部分区域进行修补加固,不会出问题的。” 能在梁平县建仓库,魏老爹和当地的父母官自然是要交好的,所以田有田十分客气。 魏无双却直接打断两个人的客道:“所以县令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劝诫通知县民,是要赌上万条性命?” 魏老爹赶紧道:“无双,不得无礼。” 田有田摆摆手:“没事,无双小姐也是心急。 你父亲提醒我的事,其实近些日子我早就已经著人传达提醒。 但是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很多人根本不信,我虽是父母官,也不可能强制上万人都上山。 万一没有洪灾,反而出了其他乱子,朝廷恐怕会给我降个散播谣言的罪名。 到时候,我头上乌纱帽恐怕都要不保了。” 魏无双沉默的思考片刻,站了起来,目光坚定:“那便请田县令帮我魏家传达另外一个消息吧。一个既可以让县民心甘情愿的上山,又可以保县令大人乌纱帽无虞的消息。” 第32章 天塌了 暴雨倾盆而下。 一个背著大竹筐的少女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脚下一滑,失去平衡。 “姐姐!救命!” 筐里露出一个五六岁小女孩儿的脑袋,眼前情况让她尖叫惊恐。 “红子!小心!” 旁边一个同伴立即伸手,堪堪拉住这名叫“红子”的少女。 周围人非常团结,马上上前帮忙,將少女和背后的小女孩儿都给捞了上来。 姐妹俩死里逃生,抱在一起痛哭。 这是一支由九名青年男女组成的队伍,他们或是同宗同族,或是从小一起长大,总之是关係非常好的一群伙伴,遇著事儿也能团结一致。 然后无一例外,他们背上都背著一个孩子。 “这种天气,真的会有什么七彩灵芝吗?” 红子安抚著怀里的妹妹,心有余悸的看著旁边的悬崖,脸上满是后怕。 刚才若不是朋友们拼死相救,她们二人现在已经成了崖下亡魂。 “虽说无奸不商,但魏家倒是没在这种事情上出过什么岔子。” “是啊,传消息的人说了,这种灵芝只在雨天出现,而且雨越大,出现的概率越高,年龄越小的孩子,越容易看到。” “怪不得要白银万两收购,真的是生存条件和寻找条件都太特別了。”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唉,那得是多少银子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咱们找到哪怕一颗,也是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红子擦了擦泪,问怀里的妹妹:“你怕吗?怕就下山吧。” “不行!” 小丫头立即摇头,“娘还等著钱治病呢,姐姐,我不怕!我一点也不怕!” 红子欣慰的笑了,將妹妹又背到背上。 领头的一个青年鼓励大家:“虽然山路危险,但咱们对这一带熟的很,何况人多力量大,大家都多留点心,遇著危险互相帮一把,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七彩灵芝呢!” “好!” 大家七嘴八舌,互相打气,整顿好抓紧时间重新上山。 像他们这样的队伍,满山都是。 有句话叫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虽然这种天气上山採药凶险万分,但是架不住钱多啊。 整个梁平县的年轻人几乎倾巢而出。 而且因为传闻年纪越小的孩子,越能看清楚这灵芝,所以这些寻药的人,有孩子的背孩子,有弟弟妹妹背弟弟妹妹。 啥都没有的。 就问邻居或者亲戚家借一个。 所以整个梁平县的孩子们也几乎都上了山。 也多亏在支付药材费用方面,魏家从来都没有延误过任何一个百姓的帐,所以大家才会如此信任,如此拼命。 “轰隆——”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十八个人齐齐回头。 “什么声音?是打雷吗?好嚇人啊。” “听著可不像是打雷呢。” 几个人还没议论完,就看到远处大坝决堤,滔天巨浪犹如神话中可怕的凶兽,一下子就將整个梁平县淹没。 “娘!” “淹水了!” 所有人发出惊恐尖叫,红子背著妹妹跌跌撞撞要往下跑,被领头的青年一把拉住:“来不及了!快逃!否则都要死!” 红子定睛一看,水势迅速蔓延,竟然把他们刚才走过的小路完全衝垮。 梁平县,没了。 这一头,县令田有田正吩咐家丁將一些粮食细软往牛车上放。 县令夫人急急走出来:“母亲还是不肯走!” “怎么回事!” 田有田赶紧进屋:“娘!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 “我不要坐牛车,牛车不舒服。” “山路湿滑,马车不好走!” “那我就不上山,那个魏东岭就是个奸诈商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田老太太躺在炕上,一副不配合不接受的態度,“你这几年真是糊涂了,天天听他忽悠!我在咱梁平县住了一辈子,什么阵势没见过?我还不信能发洪水呢!” “我都答应魏老弟了,不管是真是假。” 田有田急道,“娘,你就当给儿子个面子吧。” “没出息的东西,士农工商,你一个堂堂县令,竟被一个商贾小人给耍的团团转?” “我和魏老弟相识多年,他虽然精打细算,却是个刚直不阿的人,当年也是因为这份交情,他才將魏家大仓库放咱们这边山头,要是没有他,咱梁平县哪会有现在这番景象?怕是饭都吃不饱!” 田有田亲自上前扯过老母背上,“这种事若是骗人,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必然是真心不想看著这么多条性命出事!” 其实田县令一开始还是很淡定的。 便是昨日魏家父女二人前来劝说时,他也没觉得这件事很紧迫。 但隨著今日暴雨如注,雷声滚滚,狂风大作。 他忽然就有些心里没底。 水位若是继续上涨,那小小的堤坝真的能够阻挡得住? “你放开我!你这个不孝子!我白供你读书博取功名,你最后竟然被个药贩子唬的团团转?我告诉你,我不去!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田老太太尖声嚎叫,样子泼妇至极。 田有田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一想到昨日魏无双那严肃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有些心急火燎。 这个孩子虽然年龄小,但是说话做事都十分稳重得体,加之额心一点红痣,看人时目光灼灼,令人有一种天然信服的感觉。 於是直接吩咐丫鬟:“直接把老夫人绑起来送上车!快!” 田家同宗上百口人,在田有田的召令下,驾著十几辆牛车,浩浩荡荡上了山。 田老太太一路嚎叫叫骂,真真是把儿子搞得顏面无存。 “你要磕死你老母亲的这一身骨头!你个不孝的蠢货!” “哎哟!我不行了!我的腰要断了!”『 “你当了县令你就可以这么对自己的母亲,你可真是个不忠不孝的!” “轰隆!” 蜿蜒的车队刚到山坡下,大坝决堤的巨响传了过来。 滔天洪水狂涌而来,所有人都嚇懵了。 刚才还喊著一身老骨头都散了的田老太太一见这景象,直接跳下牛车,尖叫著往山上跑:“蠢货们!还管什么牛车!天塌了!快逃命啊!” 第33章 都没了 与此同时,梁平县仓库这边,魏家几兄弟也在爭执不休。 但主要还是大房的魏东崢。 经过两天一夜的努力,仓库防洪围墙的“缺口”勉强算是堵上了。 他看著这么多人,不去整理潮湿的药材,全部围在这种地方堆砌这个玩意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都给我去库里帮忙!药材都烂了,你们还在玩泥巴!” “不行啊,大老爷,三老爷让我们无论如何,必须要把这个地方先补上。” “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告诉你们!再敢顶嘴一分钱工钱也別想拿!” 魏无双正好过来检查巡视,闻言直接上前:“大伯父不可,这处围墙十分重要!” “重要个屁!” 魏东崢行走江湖多年,三兄弟里面他也是最有些匪气在身上的。 最近魏东岭放著偌大的魏家生意不管,一脑袋扎在这里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积了不少怨气。 如今看到一个晚辈也敢过来教训她,瞬间就炸了。 指著魏无双的鼻子就开始骂娘。 “魏东崢!你他妈的你骂谁!” 魏东岭听到手下报信,赶紧出来,正撞见魏东崢一脸怒气的衝著宝贝女儿挥舞拳头。 护犊心切的他竟然直接衝上来,一把推开魏东崢:“事情是我定的!你要是不服就冲我来!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无双一个手指头,我就立即將你从魏家赶出去!” “魏东岭!给你能耐的!我可是你大哥,要赶出家门,也是我將你赶出去!” “我才是全族选出的魏家家主!你算个什么东西。” 魏无双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魏老爹这么凶悍过,他虽然身无功名,但一直文质彬彬。 遇到天榻的大事,也是稳重冷静。 要不如何撑得起这偌大的家业? 可是此刻,他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亲自上前和魏东崢互相推搡叫骂。 两人哪像人到中年的一家之主,活像是市井里发泄斗狠的泼皮无赖。 两兄弟打的不可开交。 二房魏东嶸赶紧带著人过来拉架,刚伸手就被魏东崢没长眼的拳头给打的晕头转向。 “轰隆!” 大坝决堤的声音也传到了他们这边。 有人惊恐大喊:“发洪水了!发洪水了!” 所有人都顾不得拉架了,赶紧爬上仓库顶。 几千房屋瞬间被洪水猛兽吞噬殆尽,万亩良田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那些还没有逃出来的百姓,拼命奔跑躲避,许多都爬上屋顶,高声呼救。 无路可逃的牲口牛羊们哀號不已。 但更多的人,直接被大水冲走,无声无息就消失在这人世间。 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那样,在命运之前,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其中一个想要逃上大树,却是晚了一步,被巨大的洪水衝击力直接甩到树干上。 整个身子被拦腰斩断。 头和胸脯往东面冲走,腰和双腿往西面冲走。 整个梁平县瞬间犹如人间炼狱! 大雨哗哗作响,站在屋顶的十几个人却是沉默至极。 魏东崢脸色煞白,一下子跪在地上。 “娘啊!娘!儿子不是个东西,你在天有灵!原谅了儿子吧!” 他仰头看天,然后泪流满面。 最后不断地磕头。 疯狂的磕头。 眾人皆是上去搀扶。 魏老爹看著远处可怕的景象,也是震惊万分,心跳加速。 他之所以对女儿言听计从,更多的是一种父女亲情的宠溺。 在魏无双的事情上,他很清楚自己向来有些没原则。 可实际上,他其实对这次的事情並无把握。 所以在察觉魏东崢小动作阻挠围墙进程的时候,他也是有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否则以他的能力,也不至於缺这最后一面墙。 可是此刻。 他突然庆幸自己这么宠爱女儿。 也骄傲,他有一个这样厉害的女儿。 要是给那些没胆识没魄力的女孩子,便是家族里这些压力,就能让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愁得哭鼻子。 於是扬眉吐气:“看到了吗?大哥,母亲的託梦是真的!我女儿也从没对我们撒过谎!你这么误会她,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魏东崢没理他,依然在磕头哭泣。 魏东嶸也跟著磕完头,看到魏东崢这个样子,不禁道:“大哥,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不管怎么说,到底咱们没有辜负娘的託梦,没出什么大事。” 魏老爹也矜持道:“是啊,大哥,洪灾乍起,还有的忙,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快起来吧。” 魏东崢只是像疯了一样,哀声嚎哭,不断磕头。 魏无双觉得不对劲儿,左右看了看。 然后问道:“子渊哥哥呢?他去了哪里?” 一个管事的道:“子渊少爷应该是在库里忙活。” 魏东嶸直接道:“我刚从库里过来,他不在,他……” 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著魏东崢。 魏东崢双肩颤抖:“我令子渊下山去了。” 一句话,像是油锅里蹦进去了一滴水。 瞬间炸了。 “什么?下山?!下山做什么!” 魏老爹一把揪起魏东崢:“无双不是说了吗?洪灾即將来袭,不管什么事情,从今天开始,都不准再下山了!我也特意叮嘱过你了,你还让子渊去做什么!” “他去……运药材了。” 魏东嶸赶紧道:“没事没事,若是走的早,定然已经离开梁平县地界了,你莫要担心,待洪水退去,咱们就会联繫上。” 魏东崢悲痛摇头:“他没有离开,他是去了梁平县里。” “什么?!” “我不想药材外运,偷偷在县里盘了个小仓库,让子渊去了那里。” …… 水势上涨的很快。 在躲过最初的决堤之灾后,活下来的眾人都分散在各个山洞里,哭泣不已。 痛失家人爱人的感觉蔓延在每一个角落。 红子的小妹妹名为禾子,她蹲在姐姐身边,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掉:“姐姐,我们去救娘亲好不好?还有大黑狗,我答应它要卖灵芝换钱给它买肉吃呢。” 红子抱著膝盖,眼中仿佛死灰:“没了,禾子……已经都没了。” 第34章 浮屠 “不要!我不要!” 禾子大声哭道,“娘肯定还活著,她都说了,等病好了,给我做荷包蛋!呜呜呜。” 周围人都啜泣不已。 “红子!禾子!” 乍一听这声音,红子有些恍惚。 待看清楚洞口处站著的那个瘦瘦细细的妇人,她几乎都要站立不住。 “娘?是你吗?娘?” 她以为自己悲伤过度出现了幻觉,直到听到“汪”的一声,养了两年的大黑狗冲了过来。 “娘亲!大黑!” 禾子快速衝过去,抱住妈妈,大黑狗也咬著她的裤腿疯狂摇尾巴。 “你们都没事吧?” 娘亲赶紧检查完小女儿身体,又过来检查大女儿。 作为姐姐的红子,她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母亲不在的时候,总是扮演著坚强无畏的角色,给妹妹撑起一片天空。 此刻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大哭起来。 “娘,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慈光寺的小师傅说,你们在山中遇险,我跟山子爹妈,狗蛋爹妈他们结伴过来寻你们了,不过我身体不好,跟不上,便落在最后。” 红子娘亲搂著两个女儿,既“谁曾想刚才大坝决堤后,大黑突然往这个方向跑,我跟了过来,竟真找到了你们!” 领头的青年就是山子,立即站起来:“婶子!我爹娘也上山了?他们没被洪水冲了?” “上山了,我亲眼看著的。” “婶子,我爹娘呢?” “婶子,我哥哥和爷爷呢?” 红子娘亲扫了一眼周围,“你们家里都来人寻了,不过……你们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 眾人喜极而泣,纷纷擦泪:“我们並没有遇到危险。” 红子妈奇了:“那慈光寺的小师傅为何说……”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洞口处还站一个人。 他虽然一身蓑衣,却能从露在外面的鞋子裤子看出,是个出家的和尚。 “义净主持撒了谎,梁平山上也没有七彩灵芝,还望各位施主谅解。” 山子不愧是这些青年的领头,他率先意识到什么:“之前就听说,义净主持预言梁平县要大水,所以主持他是为了我们才……” “是的。” 合上双手合十,“信此预言者不过千人,主持不忍见生灵涂炭,所以才设计骗了你们。” 眾人纷纷跪地。 “义净主持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 “是义净主持救了我们,我们欠义净主持一条命! “主持菩萨心肠,待我们重返家园,定要为主持送百纳袈裟!” “阿弥陀佛。” 和尚摇头,“此次主持特意吩咐小僧,如果能遇到活下来的人,要告诉大家,是魏家救了你们的命。” “魏家?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魏家和主持一起救下的我们!” “哦哦!对!没有七彩灵芝的事情,我们也不会上山!爹妈也不会来寻咱们!” 眾人七嘴八舌,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再抬头,却不知道和尚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因为他还要抓紧时间,去往下一个灾民聚集的地方传达这些话。 师父说了:“出家人不打誑语,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暴雨倾盆,预言很可能成真,若无洪灾,他愿死后入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若真有……那么慈光寺绝不可贪名逐利,务必要告诉百姓,魏家才是这场灾难最大的救援者!” …… 有人欢喜有人愁。 悲痛气氛笼罩在魏家大仓库的上方。 由於之前魏无双不爭气,其实魏子渊一直是被宗族作为魏家下一任家主来培养的。 他武功高强,行事稳重,人品端方,吃苦耐劳。 最重要的是,他今年刚满二十五岁,是最能够大展宏图的年纪。 魏东崢面如死灰的坐在堂中。 “事已至此,大哥,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吧。” 良久,魏东嶸终於开口,“这几天,你回屋子里休息吧,我著人出去找找子渊的下落。”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却不得不继续向前。 “不必了。” 魏东崢摆手,“之前是我不辨是非,妄自托大,才耽误了子渊的性命。 如今洪灾泛滥,暴雨如注,证实母亲的“託梦”是真的,所有人都要在此做好防范。 我身为老大,这个时候自然要和两位弟弟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而不是去救一个根本没可能活下来的人。 东嶸,东岭。要以大局为重,我没事。” 魏东崢是个硬汉子,但是说这些话,能看出他几乎用光了所有力气。 魏无双在旁边看著,心生佩服。 大伯的確是个脾气暴躁衝动的人,但他却是是魏家三兄弟中最坚强最有韧性的人。 父亲时常说,祖父早死,小时候家贫。 是大伯去码头扛麻袋养活了全家。 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干著成年人的活儿。 他也许不聪明,但是个有担当,有格局的人。 只是可惜…… 子渊哥哥真心是和大伯父同样的人,却就此殞命…… “去他娘的大局!魏家继承人都丟了,还管他娘的什么大局!” 一直沉默的魏老爹突然站起来,“立即分出一半人去找!” 魏东崢站起来,厉声道:“三弟!莫要衝动!” 魏东嶸也道:“三弟,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毕竟……” “这时候再不衝动,黄菜都要凉了!” 魏老爹拳头紧紧抵著桌子,“找!必须找!我魏家悬赏黄金三千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可以,三弟!” 魏东崢早已经老泪纵横:“此次西域订单事关重大,若有闪失,魏氏药行便会就此消失,母亲梦里不是说了吗,魏家有灭顶之灾啊!不信你问无双啊!” 魏东崢急了,过来拉住魏无双:“丫头,都是大伯不好,你快劝劝你爹,他就最听你的,大伯绝不要做魏家的千古罪人啊!” 魏无双嘆了口气,上前拉住魏东岭:“爹爹,莫要衝动啊。” 魏老爹眼眶红红:“儿啊,你也要来阻止爹爹吗?你八岁那年掉进冰河里,是你子渊哥哥捨命救你,咱们欠他一条命啊!” 第35章 人在,势在 “大雨不停,此时出去寻人,便如泥牛入海,自身难保。” 魏无双道,“要找,也得雨小些!” 魏老爹原本已经痛彻心扉,失望至极,闻言一怔:“丫头,你也赞成爹去寻人?” “自然是要寻的。” 魏无双斩钉截铁道,“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找些熟悉水性的本地人,以重赏诱之,再出发不迟。” 毕竟若是魏子渊运气不好,没有躲过洪灾最开始的衝击,便是现在立即出发,也不过是捞了一具尸体回来。 魏老爹喜极而泣:“好女儿!不愧是我魏东岭的女儿!我这就去准备!” 魏东崢悲痛和愧疚交加,喃喃道:“丫头,这不行啊,咱魏家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和局势,不能……” “人在,势在。” 魏无双按住魏东崢的胳膊,“大伯,只要咱们都在,便是此次倾家荡產,也很快都能东山再起!” 一向最沉稳的魏东嶸终於开了口:“无双说得对!当年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咱们还不是一步步有了今天的样子?只要咱们齐心协力,魏家就永远都在!” 说干就干。 魏东嶸最会识人,出门徵集人手,做动员工作。 魏东崢武功高强,准备救援工具和计划救援路线。 魏东岭身为家主,留守仓库,管理人员调度,镇守整个梁平县大仓库。 三兄弟分工合作,各取所长。 雨势稍停,魏东嶸便带著徵集的县民和魏家最忠心的奴僕们,坐上提前准备好的小船,前往梁平县。 “等一下!等一下!” 正准备出发,听到有人呼喊。 眾人回头望去。 一个少女牵著一个小女孩儿,身边跟著一条大黑狗。 两人一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我就是天福街的人,咋不让我跟去呢?” 魏东嶸直接道:“赏金虽然丰厚,但是此去危险万分,姑娘莫要財迷心窍。” “男子去了就是英勇无匹,我女子去了就是財迷心窍?” 红子生气道,“我从小在天福街长大,那里什么样子我闭著眼睛都能画出来,而且我水极佳,大家都喊我『红泥鰍』,怎么就不能去了?” “可是……” 魏东嶸有些为难。 重金悬赏向来容易引来“碰运气”的混子,所以才需要他这个二老爷亲自去挑人。 但若是別的事也就罢了。 如今船只有限,没用的人占了位置,反而会增加船队负担。 眼前这姑娘之前就要报名,但她一直询问赏金分成的事,又从侧面知道她有一个常年吃药的母亲。 如此一来,十分像是“混子”。 所以魏东嶸便没有带上她。 没想到她听到消息,竟然自己就跟了上来。 没想到红子也是个倔脾气,发现眾人对她不信任,眉头一皱,低头將妹妹手上一个铜钱手链摘下来:“瞧著!” 然后往大水里一扔。 “噗通!” 她一个猛子扎下去,便没了声响。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眾人都有些懵了,全神贯注看著红子消失的水面。 好半天都没有一点声响。 魏东嶸赶紧道:“不好!快救人!” 然后猛地拍大腿:“这孩子!这个时候添什么乱啊!” 话音刚落,红子从水里窜出来,手里举著红绳手链:“怎么样,魏家二老爷!” 眾人惊嘆。 不但在水下憋气这么久。 竟还能在能见度这么低的水域里找到这样细小的东西! 魏东嶸当即上前,亲自將人扶上来:“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姑娘快上船!” 红子得意的露出小虎牙,一个呼哨。 那条大黑狗立即也跟著她窜上了船。 船瞬间左右摇摆。 魏东嶸刚要说什么,魏无双道:“二伯,让她带著吧,有条狗,寻人也要方便些。” 魏东嶸顿了顿,点点头。 大黑狗“汪”的一声朝魏无双摆了摆尾巴。 红子也学著男子,衝著魏无双抱了抱拳头。 笑靨如。 船只远去。 禾子安慰魏无双:“放心吧,有我阿姐在,什么都能捞上来。” 魏无双笑著揉揉禾子的头:“我相信你阿姐。” “当然啦!” 禾子骄傲道,“要不是你们魏家救了我娘,我阿姐才懒得这种天气往外跑呢!” …… 一个时辰之后,雨势又大了起来。 水势更涨。 天色渐黑。 魏家留守大仓库的人,除了整理仓库药材,剩下的全部加入到巩固临时围墙的行列里。 因为预言成真。 魏老爹再也不敢心存任何侥倖,將女儿特意叮嘱过的事情当成重中之重。 同时,中午大坝决堤时候躲过最初灾害的人,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夜晚。 飢饿,寒冷,恐惧,悲伤。 许多人是第一次离家,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些负面的情绪被不断地放大。 但他们都顾不得,只是不断地想办法加固临时躲藏点,儘量让自己的所在区域更加安全一点。 没有人不对那场大水心有余悸。 但是出去寻找魏子渊的船队却迟迟未归。 “怎会如此?” 魏东嶸急的团团转,“明明都和大哥说好了,无论得手与否,都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来,莫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直沉默的魏东岭终於开口了:“错了,应该要是我去,大哥救子心切,恐怕有多衝动。” 声音低沉,带著无尽的失落和后悔。 他的决策,也许不仅救不回魏子渊,可能还要让大哥赔上性命。 烛火忽明忽暗,映出他沉鬱的表情。 “不会的。” 魏无双安抚道,“大伯父虽然衝动,但此事事关重大,他绝不会莽撞行事,何况还有其他管事的跟著,便是真的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也不至於违背我们之间的契约。” “那你大伯父是出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灾难来临,整个魏家上下乱做一团之时,大家忽然觉得年纪小小的无双丫头却一夜之间成了眾人的主心骨。 “应该不是。” 魏无双非常认真地分析道,“六条船,便是出事了,也有回来通风报信的,他们恐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拖延了而已。” 第36章 诡异的尸体 “能有什么事?” 魏东嶸急道,“这种天气,还有什么比安全回来更重要的?” 魏老爹沉默片刻,站起来:“不行,我还是亲自带人去看看,老二,你留在这里看著。” “不行!” 魏东嶸赶紧道,“你可是魏家家主,你必须留守这里,让我去!” “你身子骨最弱,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只去看看情况,无论死活,我马上返回。” 外面风雨交加,兄弟两个爭执不下。 “回来了。” 老田村长快步屋子里,眼神却是闪烁,“魏家主,二老爷,咱们有船回来了!” 因为合作时间最长,互相之间最信任,齐管家不在的时候,老田村长填补了“管家”的这个角色,时常为魏家在县里前后跑腿。 “太好了!快去接!” 魏老爹外套都没顾得上披一件,套上蓑衣就往外跑。 老田村长一把拉住他:“等等,魏家主。” 魏老爹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等啊!” “只回来一条船。” 魏老爹一怔,眼眶一红:“那也得去接!回来多少算多少!” 老田村长摇摇头:“船上只有一个人……而且已经死了。” 魏无双跟著老爹来到码头的时候,看到了唯一回来的那条船。 是船队的头船。 也就是出门时魏东崢乘坐的那艘质量最好,最大的船。 里面的尸体死状悽惨。 他趴在船上,一个手臂那么粗的树杈子从他的后腰处扎进去,穿过前胸,从脖子那里伸了出来。 整个人被贯穿,就像是串在铁丝上的肉串。 应该是架船途中,被旁边突然颳倒的大树给砸了个正著。 样子实在诡异。 魏老爹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难、难道……全军覆没?” 一个村民牵过来一条大黑狗:“它还活著。” “大黑狗!” 红子离开后,禾子一直跟著魏无双,这时候看到自家大狗,激动得跑过去。 “汪汪!” 大黑狗也扑向主人,一人一狗抱在一起。 魏东嶸没说话,但已经是泪流满面:“找个乾净屋子,把这位英雄好好收殮。然后將噩耗通知各家,待到洪灾过了,厚赏。” “是。” 眾人收拾著准备离开。 禾子问魏无双:“无双小姐,什么叫做『噩耗』?” 魏无双摸摸她的脑袋,愧疚道:“就是死了人的消息,禾子,听刚才的他们的意思,你姐姐他恐怕……” “我姐姐才没死呢!” 禾子大叫道,“她要是死了,大黑狗绝对会很难过!我姐姐肯定活著呢!” 魏无双看她信心十足的样子,赶紧蹲下身子:“真的吗?” “真的!” 禾子確定道,“大黑狗最喜欢我和姐姐啦!它看到我这么开心,肯定不会有坏消息!” 魏无双看著禾子真诚的眼睛,又看著坐在地上摇著尾巴的大黑狗,看向踉蹌著离开的老爹:“等一下,爹爹!大伯他们可能没死!” 魏老爹转过头:“什么?” 魏无双將禾子的话转达给魏老爹:“此次去的人,加起来一共二十三个,都是水性顶尖的,便是出事,也不至於死个一乾二净,这人回来恐怕是报信的,却不想路上出了事。” 魏东嶸原本重燃希望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可是人都死了,怎么找到他们呢?” 魏无双指了指大黑狗:“它一定可以带路。” 夜深人静。 两艘小船在洪水中摇曳。 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就好像隨时会被洪水猛兽给吞噬一般。 但是岸上一直拿著西洋望远镜的人却看到了希望,急忙摇响仓库上方的铃鐺:“回来啦!回来啦!” 魏家家僕倾巢出动,齐心协力,將这两艘摇曳的小船拖回岸上。 船上的人下来,可把眾人嚇了一跳。 密密麻麻的,竟然塞了十几个生面孔。 “二叔!三叔!!” 魏子渊从里面跳出来,魏老爹激动道:“子渊!你没事啊,没事就好!你爹呢!这些人又都是谁。” “我爹他们在救人!” 魏子渊也来不及解释,“三叔!快找人帮忙!还有一百零三个县民在等著救命呢!” 原来,魏东崢带领的船队在到达目的地后不过半个时辰就找到了魏子渊。 魏子渊和手下几个功夫好的在洪水来临时快速跑到了临时仓库的最上方,侥倖活过一命。 外加十来个水性极好的高手。 救援算是非常顺利。 但他们离开的时候发现,仓库附近很多高一点的房屋上,都有等待救援的百姓。 甚至还有一个学堂读书的孩子们,总共十六个。 他们苦苦哀求,拼命想要生存,眼里有绝望也有希冀。 魏东崢行走江湖,是个讲道义的人。 这也是他和另外两个兄弟气质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原因。 与其说他是个商人,更像是个侠士。 所以他决定救人。 可是越救越多,水位不断上涨,船却只有那么几条,怎么救得过来? 於是魏东崢命令三个家僕驾驶最好的头船回来报信,自己则和儿子快速將低处的百姓暂时送到地势高一点的地方。 又怕他们不好找路,红子让他们把大黑狗也带上。 哪知道路上遇到了一棵倾倒的大树,三人死的死,伤的伤。 无人驾驶的小船载著大黑狗飘摇了半天,歪打正著的驶回了魏家大仓库。 於是就有了晚上那一幕。 “雨又大了起来,那边的高处也撑不了多久了!再过几个时辰,都得死!” 魏子渊催促道,“三叔,快救人吧!” 魏东嶸沉默片刻:“咱们这边总共只剩下两艘备用船,是用来乘载最贵重的那批药材,也是用来逃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用。” 魏子渊有点惊讶:“那活生生的一群人就不救了?” “把咱们原本的人救回来。” 魏东嶸嘆了口气,“子渊,如今这局势,我们已经是自身难保,你爹带走了大部分人手,今晚暴雨还在下,我们再分人出去,万一有个闪失,仓库就彻底保不住了。” 魏老爹没说话,算是默认,魏无双也沉默了下来。 第37章 两难之地 去救魏子渊本来就是冒著极大风险,孤注一掷的决定。 这是因为魏子渊是最有潜力的魏家继承人,但更多的是因为骨肉亲情。 如今夜深,危险加倍。 且不说强制家僕们冒险会不会让他们產生逆反心理,便是这些人力物力全部投进去,后方仓库无人守候,一旦出现问题,谁又能来救他们呢? 所谓道义。 是需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如果是泥菩萨过江,那也只剩下自身难保了。 都言商人重利。 可这世间,又有谁愿意捨生忘死的帮助別人呢? 魏子渊感觉被兜头一盆冷水泼过来,但是冷静下来后,他也能想通其中关节。 可是他情绪非常低落,眼眶红红。 他想起那个被洪水捲走的幼童,伸著稚嫩的小手大喊“叔叔救命”。 他想起对他跪地磕头的八十岁老人,只求他能將自己的老伴送出去。 他想起那些人看他走时眼睛里璀璨的求生光芒。 不救。 这一生,都会活在这噩梦一般的痛苦的往事中。 救。 他有什么理由,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去拉整个魏家下水? 可怕的沉默在屋子里蔓延。 虽然不过片刻的时间,却好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漫长。 魏无双站了起来:“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所有人都抬眼看向她。 “魏家不是一个人的魏家,西域订单刚接下,若是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但终究性命在前,不能见死不救。” 魏无双顿了顿,“所以,我们需要有人为我们分担风险。” “分担风险?” 魏老爹摇头,直接否定。“这种事情,谁会为我们分担风险?而且除了我们魏家,整个梁平县,又有哪一家有这种能力分担风险?” “县令,田大人。” 魏无双记的前世这位父母官在灾难中为民而死,也就是说,他是个真正的好官,而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鼠辈。 如此一来,他必定愿意和魏家合作。 將救人这件事当成重中之重。 而且作为县令,他的號召力更好。 不但可以分担魏家这边救人的压力,还可以更好的团结县民,早日度过洪灾危机。 也可以更大程度上避免百姓对仓库的打砸抢烧。 慈光寺。 不少百姓都在这里躲避洪水,田有田正忙著带人维持这里的治安。 听说魏东岭拜访,他急急赶了过来。 “贤弟,田某愚钝,这次是你救了我全家老小几十条性命,也救了梁平县千万百姓,请受田某一拜!” 田有田看到魏老爹的瞬间,眼眶都红了,急急要跪下。 “田大人可使不得!” 魏老爹赶紧扶起,“您是官我是民!” “什么官不官的。” 田有田沮丧道,“梁平县没了,我还做什么县令。” “地方没了人还在。” 魏老爹赶紧劝道,“这个时候才是百姓最需要您的时候,你可千万要打起精神,救民於水火!” “救民於水火?” 田有田自嘲的摇摇头,“我看著自己的百姓惨死,却无能为力,他们需要我这样的废物做什么?” 魏老爹赶紧將魏东崢救人的事情交代一番。 田有田立即一个鲤鱼打挺。 “还有这么多活著的人?” 然后他急急地座位上站起来,“老弟还有多少船,先借我使使。” 魏老爹如实相告:“只有两艘小船,而我已人手不足。” “人手没问题,但船儿確实不够。” 田有田皱眉,“我认得一些渔民,他们会做些简易的木筏,这次我田有田,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將那些受困的百姓救回来!” 有了田有田的帮助,事情果然进展顺利很多。 一些有手艺的我百姓们,迅速以慈光寺为基地,开始製造简易木筏。 而田有田,召集了一些原本衙门里当差的,去接应魏东崢。 救援活动一口气进行了一天一夜。 但因为船只製造粗糙,中间被风浪掀翻几个,魏东崢原本救下的一百零三个百姓,竟只活下了七十多个。 而且魏家一共提供的八艘小船在救援活动中损坏丟失了一半,只剩下四艘还破破烂烂,效率极其低下。 听闻某些村落还有活著的百姓,田有田却不敢再去救人了。 不去接人,说不定还能够多活几天。 去接了,却要死在路上。 他这跟催命的阎王爷有什么区別。 可是条件有限,下场大雨隨时会来,水位继续上涨的话,难道要眼睁睁的看著那些人去死? 这可真是两难境地。 就在这令人手足无措之际,竟然得到通传,有九艘装备良好的小船前来支援。 “朝廷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过来救人了?” 田有田拿著西洋望远镜兴奋不已。 毕竟这九艘船,远远看著,都气势恢宏,十分不错。 “样子不一,不像是官家派来的,更像是民间的船只。” 魏子渊和父亲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倒是对这件事颇有见地。 不过这些事就轮不到魏无双来管了。 她的使命是告知和预防,至於救援细节,不在她能力范围內。 她准备跟著家人欢迎一下就回去睡个回笼觉。 这几天救人治伤,她充当著医女角色,疲乏至极。 没想到船儿走近了,下来的人却让她直接懵了。 米色的金边袈裟在这泥泞的土地上显得那么出尘不染,秦煜步子沉稳的走下船,礼貌的向眾人行礼:“阿弥陀佛。” “竟然是秦公子!” 魏老爹既惊又喜,一把拉住秦煜的手,“你不是归京了吗?” 秦煜点头:“路上听闻梁平县决堤,小僧特意返回,一路徵集船只,前来支援。” 田有田也知道秦煜身份,非常客气的和他客套几句,也问了不少问题。 秦煜温润耐心的回答,淡淡的目光不时地掠过魏无双的脸。 但是表情却是无懈可击。 任何人都不会猜到他们两个前几天,一个当眾表白,一个当眾求娶。 眾人散去,魏老爹特意给了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秦煜才道:“我以为你会喜极而泣。” 魏无双走过去,拍拍他的胳膊,豪迈道:“不会,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第38章 为你而归 秦煜狭长的眸子有些讶异神色:“你猜到我会回来?” “其实没猜到。” 魏无双一边手脚麻利的给他倒茶,一边“嘿嘿”笑了一声,诚实道,“不过我爹救过你的性命,你又是个品性高洁的人,所以能回来帮助魏家,我一点都不惊讶。” 毕竟前世他都已经位极人臣了,却连她那感染瘟疫的破败尸体都愿意去扶。 秦煜这人,能处。 风大了起来,屋內光线也暗了下来。 秦煜背对著窗口的方向坐著,手里捻著一串上好的老山檀木的佛珠,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全部看不清楚了。 “我其实是为你而归。” 他轻声道。 魏无双惊讶的抬起头。 四目相对。 秦煜脸上光线晦暗,但一双眼睛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灼灼光芒。 “为我而归……” 魏无双面露惊讶,“你反悔了?不想娶我了?” 因为分神,手里的茶什么时候倒的洒出来都没注意到。 魏无双赶紧放下茶壶甩手,“啊!烫烫烫!” 秦煜皱眉,想要伸手看她烫的如何,被她反手一把拉住。 “都说出家人不打誑语。你现在好歹还是个和尚身份,不能隨便出尔反尔,我虽然有些坏名声,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要嫌弃,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定能改邪归正!更何况你当眾求娶,要是现在反悔,我可真成了整个云州城的笑话!” 魏无双软硬兼施,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面色焦急。 秦煜有些不高兴的蹙了蹙眉。 他將袖子拉出来,捻佛珠的手指也用力许多:“我何时说过嫌弃你。” 魏无双没错过他这个小动作,心里一凉。 完了,秦煜烦她了。 果然清冷佛子不是这么好拿下的。 “那你是有其他难言之隱?” 魏无双这次不敢扯了,而是凑过去,诚挚而谨慎的低声道,“没事,不管什么,我都不在乎的。” (请记住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精彩尽在??????????????????.??????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秦煜偏过头,皱眉看著魏无双,发出灵魂一问。 “你真的是诚心要嫁给我?” “那当然!” 魏无双斩钉截铁,“不诚心我天打雷劈!” “难道这世上只有选我做了夫君,你就不会挨打吗?” 魏无双觉得这句话甚是拧巴。 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拧巴。 “那你会打我吗?”她只能顺水推舟的问道。 捻佛珠的动作戛然而止。 魏无双赶紧安抚:“法师人品端方,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我胡言,你莫怪罪!” “若我做下这样的事呢?” 魏无双一怔:“法师想做这样的事?!” 秦煜竟然直接站了起来,將佛珠叩在桌子上。 “噠。” 因为这个动作,窗口处的光亮稍微明朗一些,能看出他紧紧抿著嘴唇,表情非常不悦。 魏无双脑袋疯狂思考,疯狂运转。 前世她嫁人后,时常要参加些官眷的聚会。 人多嘴杂,难免多有八卦。 而且都是嫁人的妇人,八卦也就难免往某些方面偏移。 的確不止一次听说,男子脾性和那方面有关。 譬如。 若雄风充沛,虽然有些偷腥纳妾的心思,却比较有担当,性格开朗。 越是不行,就越是变態。 前世便听说七十多岁的穆国公专门喜欢玩弄虐待刚及笄的女子,甚至还有传闻,他有一次不爽,竟拿鞭子將那孩子活活勒死…… 魏无双谨慎的看了秦煜一眼。 他可是和穆国公名声相当的有名变態啊。 大家都说他表面温和,私下狠辣至极,残忍冷酷。 难道在那方面其实也…… 算了,心疾也是疾。 医者仁心,身为魏家少家主,將来都要和药材疾病打交道,要理解这种事情。 治疗需要时间,秦煜本性不坏,假以时日,她定能帮他端正心態。 “咳咳。” 魏无双终於开口,“若是法师,只要不是太严重……我倒也可接受。” “你……不可理喻!” 秦煜忽的生气,抬步就走。 “等下法师,你的佛珠!” 魏无双刚忙拿起佛珠追上去,秦煜却已经快步行之走廊尽头,一个拐弯,便不见了踪影。 “唉。” 魏无双沮丧的嘆了口气。 重生三大目標。 踢渣男,嫁秦煜,救爹爹和魏家。 没想到目前让她觉得最受挫的步骤竟然出现在了秦煜这里。 可是她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秦煜怎么还是不高兴? 还有他向来清冷,连笑都不曾多有,何时这么生气过? 怕不是真想悔掉这份婚约了吧? 魏无双抬头看著漫天的大雨。 也好,这样的天气他应该暂时不会离开了。 那她定要想办法好好培养感情,挽回他的心意! 外院突然响起哭声。 原本准备追秦煜的魏无双调转反向,快步走了出去。 为魏家大仓库工作的人非常多。 这座宅子就是魏老爹他们来时的临时落脚点。 不过魏家人会住在內院,外院则是给干活的伙计或者奴僕们住的。 此刻外院已经架起了油纸布,形成一个临时的避雨场所。 屋子里也连地下都躺满了灾民。 可谓密密麻麻。 哭喊的是一个老妇人。 她眼前躺著一个脸色惨白的孕妇,身下血流了一地。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怯怯的坐在她旁边,眼睛都哭肿了。 “大小姐,我儿媳突然流血喊痛,求你救救她吧!” 一看到魏无双,老婆子像是看到了希望,她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我儿子和老头子都死在洪灾里了,算命的说她这一胎定是个男孩儿,要是没了,我老张家就断了后啊!” 魏无双赶紧走过去,沉著的给孕妇把了把脉。 “她快生了,院子里有稳婆吗?” “什么?要生了?那岂不是早產?” 老妇人先是开心,转而便是忧愁,“听说我们村那个会接生的王婆子没逃出来,死了。” 魏无双四处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果断道:“先把人抬到我屋里。” 纵观整个宅子,也就魏无双屋子最宽敞乾净。 魏家三个当家的都挤一个屋子了,魏无双却还能独享一间。 这是魏老爹对她的独宠。 他可以自己吃苦,但是不能让女儿吃一点苦。 所以听她这么说,春桃立即反对:“大小姐!生孩子有血的!” 第39章 滚出我院子 “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 魏家三兄弟里,外伤骨疾是魏老爹最擅长。 但是头痛脑热这些內科病,还得是老二魏东嶸。 但是这个时间,他们不是在仓库里忙活就是去协助救援了,根本不在院子里。 “找人通知我二伯,然后去烧热水。” 魏无双到底经歷过两世,也做了几年当家主母,遇到事情还是沉稳的,她一边吩咐一边往屋里走,“寻寻有没有会接生的,若是没有,便找几个孩子生得多的妇人过来。” 热水很快备好,孕妇被放在乾净整洁的被褥上。 几个有经验的妇人净手入內帮忙,但是孕妇哭喊了半天,却是进展不顺。 孩子似乎卡住了。 且因为这几日惊嚇过度和营养不良,孕妇毫无力气。 魏东嶸也去了慈光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苦命的孙子啊!” 一听希望渺茫,那老婆子又开始嚎哭不已,整个院子都是她悽厉的声音。 “啊!” 房间里的孕妇突然惨叫一声。 里面立即跑出来一个妇人:“大小姐,那產妇怕是不好了,刚刚晕过去了,出气多,进气少了!” “冬雪,快去熬参汤,用最好的。” “是!” 魏无双提裙进门,那个拉婆子一把拉住她:“大小姐,我有个法子。” 魏无双眼睛一亮:“还等什么!快说!” 老婆子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我儿媳已经不中用了,我听老人说,想办法捉住孩子的手,用根绳子绑在牛身上,可將孩子硬拖出来!” 魏无双一愣:“人还没死呢!” “她死不死无所谓了,算命的说这胎定是男孩儿,保住我大孙子要紧!” “呸!一派胡言!” 魏无双毫不客气的啐了她一口,“你这和草菅人命有何区別!滚出我的院子!” 然后便提裙进门。 魏无双虽对妇人生產之事极其陌生,但终究通晓医理,她现在只想找法子吊住孕妇的命,等二伯赶过来。 在给產妇灌下参汤后,產妇终於有了力气。 但是她气血逆行,十分狂躁。 说白了,就是因为不会正確的用力,將刚刚积攒的那点劲头,全部挥霍在了痛苦的嚎哭之上。 这样下去,必然要一尸两命。 “快!冬雪!去库里找管事取些镇定凝神的药!” 她急急开门吩咐,却看到旁边门开,秦煜站在门口,遥遥望著这边。 院子里这么闹腾,他自然是听到了声音的。 可救人如救火,魏无双这个时候可没心思哄他。 正准备关门。 “等等!” 秦煜疾步走过来,迅速拉开衣领从脖子上取下一枚血红吊坠:“將此物研磨餵她服下,可有强烈镇定镇痛之效。” “好!” 魏无双也顾不得其他,接过东西就进了屋。 又过了一刻钟,魏东嶸终於气喘吁吁的赶来,房间里很快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母女平安!” 有妇人出来报喜,那个老婆子先是兴高采烈,一听说是个女儿,瞬间跌坐在地。 “哇——” 她大哭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总是省些赔钱货!” 魏无双抱著小宝宝站到门口:“谁让你来我院子的,出去!” 然后顛了顛怀里的小宝宝,开心笑道:“別听她瞎扯淡,是吧,乖乖,你最好啦,才不是什么赔钱货。” 漂亮的女孩儿站在廊下,歪头抱著一个孩子,脸上荡漾著温柔又欢喜的笑容。 胖胖的脸颊十分白皙,额心一点红痣,像是道观里的观音菩萨,又像是寺庙里的大笑弥勒佛。 秦煜就这样看著魏无双,有一瞬间的恍惚。 师父说。 诸法因缘生,因缘尽故灭。 你命带七杀,比劫过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但你佛缘深厚,唯有潜心佛道,方可化次危机,大有所为。 他问师傅:“佛有那么多个,我该信哪个才能保我平安?” 师父哈哈大笑。 佛不在堂上,不在庙里。 他或许在世间,或许在你身边。 又或许,在你心中。 那个时候他觉得十分迷茫。 可是第一次见魏无双的时候,他忽然就理解了师父的那句话。 这个小姑娘长了一张真真正正的佛相。 坠崖,被救。 来云州养伤。 辗转千里,最后相遇。 或许,她便是那个世间佛。 魏无双抬头,发现秦煜站在门口,心情很好的打招呼:“法师快过来看看,这小东西真真是漂亮又可爱呢,像个糰子。” 秦煜猛地回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便恢復如常,走了过来。 魏无双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刺激到了他。 毕竟一个註定无后的人,对於这种小孩子,肯定是有一种,又爱又恨的尷尬感。 於是赶紧转移话题:“你的坠子是什么做的,真是太好用了,要不是它,说不定就是一尸两命了!” “血舍利。” “哇,虽然不太懂,但听名字就觉得十分厉害。” 魏无双一顿彩虹屁之后,见秦煜盯著小宝宝出神,轻轻撞了撞他:“很可爱吧,我这个人就有一点好,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也很喜欢,对我来说,血缘从来不算什么,缘分才最重要。你说是吧,法师?” 秦煜抬眼看了她一下,认真道:“孩子,终究是自己和所爱之人生的才最好。” “哎哟,法师这么说可就狭隘了。” 魏无双循循善诱,口气曖昧,“其实自己养的也会很好的,都说生恩不如养恩重呢。” 秦煜沉默片刻:“你……是不是不想生孩子。” 魏无双立即点头:“不想。” 秦煜紧皱眉头,面露思索。 魏无双再接再厉,小声道:“生孩子太痛了,而且九死一生,我虽身为女子没得选,但总是幻想有办法让自己免於生育之苦。” 秦煜看著魏无双:“你是真的很怕痛。” 怕挨打。 还怕生孩子。 所以选择他。 可是为什么觉得嫁给他就不用生孩子了? 他现在虽然是和尚,但將来是要还俗的。 延绵子嗣应该是顺理成章之事。 而且,夫妻之间行事…… 第40章 撩 想到这里,秦煜立即闭了闭眼睛,轻念一声佛號。 但总之,这都是人伦纲常之事,难道要一直避著不成? “小姐,今晚把这母女俩安顿在哪里?” 秋菊忙活完屋子里的事情,走过来徵求魏无双的意见,“一屋子血腥气,天气又不好,不能开窗通风,你今晚有罪受了。” “这样的天气,搬不得。” 魏无双逗弄怀里的小可爱,笑道,“我这里暖和又乾净,让这小傢伙和她娘就住在这里吧,我去外院住就行。” 小宝宝嘟著粉红的小嘴吐泡泡,开心极了。 “不可!” 春桃是个直性子,听到议论走过来,“小姐做善事可以,但不能这么委屈自己,外院人又多又杂,怎么能让你一个本家的大小姐住过去?你便是可怜这產妇,就让她和孩子在你外间打地铺!” “胡闹。” 魏无双嗔怪道,“哪有让刚出生的產妇躺在地上的道理,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不行!” 春桃固执道,“小姐不听话,我就去找老爷!” “阿弥陀佛。” 旁边的秦煜双手合十,“我的房间还算乾净,魏小姐晚上不如住在我那里,身为男子,我去外院更方便些。” 魏无双打量了一眼俊美儒雅的秦煜。 开玩笑。 这么绝妙的相处机会,能让他去外院? 他可是对婚事有动摇的人! “哪里需要法师去外院,我在你外间打个地铺就行了。” 魏无双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一红,羞赧的偏过头,一副小女儿家家的纯洁做派。 秦煜却是一本正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坏了你的名声。” 秋菊不愧是最贴心的最懂事的大丫鬟,她赶紧助攻:“怎么算孤男寡女,法师您要是不介意,我和冬雪也和小姐一处。” “是啊,你都答应还俗礼后娶我了,还要在意这种事吗?” 魏无双眨巴著天真无邪的大黑眼睛,“非常时候应行非常办法,別说男女共处一室,外院都已经人挤人了!” 夜深寒重。 魏无双躺在秦煜的床上。 这也是这屋里唯一的一张床。 他虽然今日刚到梁平县,但是似乎在床上小憩过,因为被褥和周围都有淡淡的松雪味道。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应该是某种禪香,和前世她死前闻到的最后味道一模一样。 让人心安,让人舒適。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每天会分出两个去仓库帮忙,今晚剩下的是秋菊和冬雪。 两个在地上铺了被褥,魏无双拿著一本书倚在床边:“你们说,元晦法师对我有几分情深?” 重生归来时日不久,但魏无双深知自己的短处,现在已经养成了每日睡前读书的好习惯。 冬雪年龄最小,天真抢答:“法师当眾求娶小姐,必然有十足的真心!” 魏无双笑而不语,问秋菊:“好姐姐,你觉得呢?” 秋菊没说话,若有所思。 对於魏无双来说,秋菊其实更像是姐姐。 小时候生天九死一生,是秋菊在她身边日夜照顾。 她不但是一等大丫鬟,还是无双院的总管事,因为行事稳重,聪慧至极,在魏家威信极高。 前世,她曾多次苦劝魏无双远离江义庭,后来隨她嫁入江家后,替她挡了江婆子不少责罚辱骂,一直最是护著她的。 后来她耳根软,同意了江婆子的餿主意,將她嫁给了江义庭一个远房表弟. 哪知道这表弟在她怀孕期间出去寻问柳,回头又不顾她身孕强行同房,过了脏病给她,导致她流產终身不孕。 即便如此,在她得了瘟病之后,秋菊还使银子偷偷过来瞧了她一场,哭诉是自己没有好好劝诫,才让魏无双落得这步田地。 如今想来,那时候秋菊眼珠蜡黄,浑身瘦弱,比她这个得瘟病的还不如,大概说了那番话,也是不想活了。 “好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魏无双撒娇道,“你一直不喜欢江义庭,是不是也不喜欢秦煜?” 秋菊摇摇头:“秦公子身份高贵,为人谦和,哪里是江义庭那种偽君子能比的,而且我相信老爷的眼光,只是……” “姐姐说就是。” “只是奴婢现在也看不出秦公子对你的情谊,想来,最好试探一番。” 半个时辰后,內屋的烛火重新亮了起来。 冬雪小脸煞白的捂著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秦煜和阿狸都是內家高手,自然对声音十分敏感。 “怎么了?” 秦煜故意加重脚步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魏小姐,可有什么需要帮忙?” “吱嘎——” 魏无双直接將门打开,一脸焦急:“冬雪胃病犯了,我要送她去二伯那里,他在仓库。” 另一边,秋菊动作利索的给冬雪套衣服:“別怕,待会儿我背你。” “阿狸。你背冬雪姑娘过去。” “是!” 作为男子,还身体倍棒,阿狸义不容辞,脚步轻快的背著冬雪就走了。 魏无双要跟上,秋菊赶紧道:“小姐你今天有些著凉,不要出去了,我和阿狸就够了。” “那路上小心。” 魏无双反身回来。 朦朧的烛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大价钱精心保养的黑色长髮柔顺的像是缎子一样充满光泽,这种鬆弛慵懒的样子,比白天扎著两个犄角的样子更加有女人味。 魏无双其实生的十分好看。 及笄之后,她是云州城当之无愧的第一美女,便是嫁给魏义庭去了京都之后,在那些官眷圈子里,也是大家口中顶尖漂亮的夫人。 但这个时候,她还有些婴儿肥。 所以魏义庭没少拿这个问题打压她,嘲讽她,让她心生自卑。 所以她不顾学习,不顾家族生意,天天想著怎么穿著打扮才能顺了魏义庭的的喜好,让他喜欢。 但其实很多时候,那些穿著打扮,其实根本不符合她,才显得十分古怪。 现在想来,真真是愚蠢至极。 明明她就是美玉,迷倒万千男子的真正美玉! 她伸出葱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捋了捋,衝著秦煜温柔一笑:“打扰法师了,我先回房间了。” 然后捂著嘴巴,柔柔弱弱的咳嗽一声。 第41章 身残还不能志坚? “魏小姐。” 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槛,后面终於传来秦煜的声音。 魏无双眼中狡黠一闪而过,转过头,一脸茫然:“还有什么事吗,法师?” “听说你著凉了,可有服药?” 秦煜垂著手,声音温润,眼神清澈。 魏无双摇头,声音软软糯糯:“我最不爱吃药呢,咳咳。” 然后两只脚都踏进门槛,转身关门。 “等等。” 他上前一步,將手抵在门板上,所以魏无双关门的这个动作没有完成。 她纯洁的大眼睛纯洁的看著秦煜,用万分纯洁的口气问道:“怎么了?” “你等会儿关门,我有薑茶,去厨房给你烧些。” “那可不行!” 魏无双反应剧烈,一把捉住秦煜袖子,“要我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屋子里,我寧可发烧!” 於是最终就变成了—— 秦煜和裹成粽子的魏无双两个人一起前往厨房烧热水。 魏无双跟在秦煜身后,瞄著他的身段,十分满意。 嗯。 肩宽腰窄,站立如松,举止优雅。 这人真真是比魏义庭那廝好一万倍。 还时不时娇滴滴道:“法师你走慢一些,我自小就十分怕黑。” “好。” “法师,刚才是什么声音。” “野猫。” “法师,你知道吗?听说外院今天又死了两个人,尸体就停在厨房旁边的小屋子里呢。” 秦煜顿住脚步。 魏无双正在耍心眼子,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嘶。” 这是第二次魏无双对秦煜“投怀送抱”,最大的感受就是,秦煜看著温润淡雅,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胸脯却十分坚硬。 她眨巴著迷人又可爱的大眼睛:“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秦煜垂眸看著她,轻轻拉住她的手。 触感温润,秦煜的手心有点潮湿的温暖。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也很澄澈。 魏无双仰望著秦煜这双深邃的眼睛,觉得气氛有一点曖昧。 要不是他穿著和尚服,要不是他不举,她真的觉得他这个眼神是在故意勾引她。 不过勾引又如何呢? 身残还不能志坚了? 魏无双这么一想,眼睛移到秦煜薄薄的唇上,心一横,就准备来个主动出击。 到底前世是嫁过人的,虽然魏义庭藉口国丧不和她圆房,整天和马鶯鶯廝混。 但作为一个嫁人三年的当家主母,混跡京都官眷圈子,她没吃过猪腿,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轻轻踮起脚,看著对方澄澈深邃的眼睛里,自己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忽然有些紧张。 松雪香味一瞬间浓郁了起来。 “牵著这个吧。” 在即將碰触前一刻,秦煜將自己的衣袖塞入她的手中,然后转过身,只留下一个宽厚的背影,“这样应该就不害怕了。” 魏无双本来还满腔勇气,此刻感觉脑袋都要烧起来了,悻悻道:“额……谢谢法师。” “不用客气。” 魏无双尷尬万分,没话找话:“法师的腿已经彻底好了么?” “差不多吧。” “那你可要多休息,莫要让身子留下什么不好的毛病。” “嗯。” 终於到了厨房。 秦煜將灯笼举起来:“小心门槛。” 淡淡的烛火映在他的眼睛上,让他原本就有些琥珀色的眼睛,变成更加纯粹的金色。 两人进屋。 秦煜將灯笼放在灶台一角,將炭送入灶膛,擦亮火摺子。 炭火燃烧。 “法师的瞳色是天生的吗?” “恩。” “很漂亮很特別,我好像是第一次见这种顏色的眼睛。” 秦煜没说话。 炉子上的薑茶开始发出咕嚕咕嚕的响声,周围也瀰漫出香甜又辛辣的味道。 魏无双蹲在秦煜身后:“我大伯说,只有西域人的眼睛,才是彩色的,法师祖上是有西域血统吗?” “没有。” “那还真是奇特呢,你这样特別,將来肯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秦煜没说话。 正可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秦煜到底和尚做的久了,性子太冷了,看样子怎么都不容易撩起火星子。 不过她多吹些彩虹屁,肯定是没错的。 “实际上,我的眼睛,是被诅咒过的眼睛。” 好半天,秦煜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啊?” 魏无双顿了顿,转而想到什么:“就是你出生时的那则预言?” “恩。” “嗐。” 魏无双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法师可莫要在乎这种事情,江湖骗子罢了。” 毕竟將来是官至宰相,权倾朝野的人,这算命却说人家被诅咒,纯粹骗人。 “不是江湖骗子,是国师天启道长。” 魏无双一怔。 天启道长的名声,她在前世就如雷贯耳。 京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为整个大夏推算国运的人,是皇室御用的风水大师。 他的话,没人敢质疑。 她在嫁给魏义庭后一年左右,曾有幸见过天启道长一次。 天启道长只说了八个字。 “可惜,可惜……奇妙,奇妙……” 但其实很好的概括了她的一生。 从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变成缩在后院瘟病缠身的弃妇,確实可惜。 死前却遇到权倾朝野的权臣宰相,然后重生。 不是奇妙又是什么? 如果秦煜出生时的这则预言真的来自天启道长,那么…… 水已经烧开,秦煜拎著壶来到桌子旁。 “什么天启道长,没听说过。” 魏无双赶紧转移话题,“哇,法师的薑茶可真香,咱们一起喝吧。” “我出生的那日,便是我母亲离世的日子。” 完了完了,秦煜剎不住了,看来要坦白伤心事。 明明两人独处时间,应该是甜甜蜜蜜搞搞曖昧才对。 “咳咳,女子生產,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回,难產致死这种事,也是没办法的,法师莫要愧疚。” 魏无双拄著下巴嘆了口气,状似浑不在意,“我母亲虽不是死於难產,但我爹爹说过,她在生我的时候经歷过大出血,虽然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但是自此身子也垮了,没几年就死了,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魏无双赶紧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点:“这么说来,我和法师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啊。” 秦煜將热薑茶注入碗中,声音沉稳:“你和我不同,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已经死了。” 魏无双僵住。 什么叫做出生的时候,已经死了? 一个母亲死了,孩子还怎么生出来? 第42章 棺生子 “法师,你该不会是……” 魏无双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直,“棺……” 然后捂住嘴。 秦煜点头,眸子低垂敛住其中情绪:“嗯,棺生子。” “这这这……怎么会,我以为是话本子上胡诌的,没想到世上真的有……” “听说我母亲是断气后,我在半夜停灵的棺槨里,被生了出来。” 秦煜淡淡道。 就仿佛在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一般。 他將碗推到魏无双面前:“我父亲请了六位德高望重的法师和道长,他们都算出我命格过妖,十分不祥,这才被送去了莲音寺。” 魏无双太震惊了。 但她多么聪明啊! 在震惊之余,立即意识到这是秦煜对她的再一次试探! 是啊。 一个人身有残疾,出生便被预言极度不祥,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连家里人都將他丟到寺庙,不想靠近他。 却有个姑娘,对他穷追不捨。 別说秦煜这种人精了,只要不是个傻子,也定然会觉得,其中猫腻不少。 可怜这人,不但不举,还缺爱。 能不生性多疑吗? 於是魏无双赶紧道:“你放心,法师,即便如此,將来成婚后,我也会对你不离不弃。” 秦煜笑了笑。 魏无双简直看愣了。 倒不是因为痴迷美色。 而是她第一次在秦煜脸上看出这么精彩纷呈的表情。 三分讥讽,七分凉薄。 这和他平日里清心寡欲,如同高岭之,清雅出尘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有点……邪气。 “我,真的是真心的!” 魏无双不知道该怎么表决心,焦急道,“不管那些道士和尚说你什么,我都觉得你人品贵重,前途不可限量,望你信我,即便不信,给我次机会也行,路遥知牛力,日久见人心!” “噗嗤。” 秦煜忍不住笑了一下,目光流转,在烛火的映照下,温柔至极:“我信你。” 魏无双如释重负,赶紧点头:“恩,那就好,我绝对会是这世界上对你最真心的人了!” 桌子不大,中间一个小小的烛台。 魏无双嘰里咕嚕,说了不少。 因为她被刚才秦煜那笑容给刺激到了。 她觉得她像是个被他看透的小丑,正在跳梁。 她必须想办法纠正他的质疑。 秦煜微笑著,目光在魏无双脸上淡淡的点著,沉寂的外表下,有一抹不易觉察的妖冶神色:“我亦是真心的。” “轰隆!” 外面突然响起巨响。 所以让魏无双错过了这一瞬间探知真相的机会。 魏无双本来其实没太怕,但是忽然从旁边柴堆里窜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嚇得她立即站起来。 然后又不忘摆摆小女子做派,惊慌的往秦煜这边跑:“法师!” 秦煜几乎是瞬间挡在了她的面前,看向那个柴堆,声音冷肃而严厉:“谁!” 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儿站起来,惊恐的看著他们两个人:“我,我……” “你是……今日那產妇的女儿?” 魏无双认出来,“你怎么在这?』” 小女孩儿怯怯道:“我奶奶不要我了,我也找不到我娘亲,所以我,我我……” 小女孩儿说著说著就开始哭。 显然她又困又累。 在这没人管她的情况下,她误打误撞钻进这里,沉沉睡去。 “原来如此。” 看清对方之后,魏无双鬆了口气,她绕过秦煜上前,脱了件外套披在小姑娘身上:“不必慌张,你娘现在还在昏睡,我待会儿將你送过去,但是记的不要打扰她。” “嗯,谢谢魏小姐。” 可能別人不认识,但是被救的百姓,没有人不认识魏无双。 一来,她很漂亮,是魏家唯一的一个女子。 二来,她给灾民把脉送药,给大家说鼓励的话,出现的次数很高,总是笑眯眯的很和善,额心还有一点红痣。 大家都说,她是个菩萨相貌。 所以不管男女老少,都对她印象深刻。 “不好啦!不好啦!仓库的围墙塌了!” 院子忽然传来惊慌喊声。 魏无双赶紧拉开门冲了出去:“怎么回事?” 过来报信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仓库围墙被衝垮了,老爷命我过来找人帮忙!” 魏无双二话不说,带了人就往仓库奔。 和他预想中的完全一样,倒塌的围墙正是山坡方向的那堆“临时围墙”。 山上泥沙倾斜而下,全部堆积在围墙外面,围墙不堪重负,开始移位。 长长的围墙后,几十个高大强壮的的汉子,咬著牙用身子抵住那些麻袋。 另外的人都在紧张的装填新的麻袋包,想办法重新建立围墙。 瓢泼大雨打在他们脸上,让他们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再快一些!顶不住了!” 魏老爹嘶吼。 魏无双这才看清楚,老爹也在“扶墙”的队伍里。 此刻他哪里还有一点魏家老爷的风采,浑身泥巴雨水,和任何一个僕人奴才都没有区別。 出身贫苦的他也是干过重活的,这时候更是非常清楚,如果这面墙完了,仓库也要完了! 可他年岁已高,显然这样的体力消耗,让他有些难以支撑。 忽然,他脚下一滑,身子晃了晃。 “爹爹!” 魏无双扔了伞,赶紧飞奔过去,二话不说,顶住老爹身旁的泥土包。 “丫头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 “山上砂石倾泻而下,越来越多,让人顶住这面墙根本是不可能,需叫人探寻外面的情况!从外侧將砂石堵住!” 魏无双喊道。 “你大伯和子渊已经过去了!但至今没有作为,恐怕是情况复杂,进展不顺!” “我去上面看看情况!” 增援已到,魏无双也知自己这身板在这里无济於事。 她抽开身子往仓库顶上跑,但是梯子湿滑,她连连摔跤。 好不容易爬上去了,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不已。 第43章 艰难的决定 雨水裹挟著泥沙从山上涌下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吞噬万物的湿透却令人心生畏惧。 再这样下去,待到围墙支撑不住,整个仓库將会被吞没! 这和前世十分不同。 魏无双记的很清楚,前世是洪灾后第七天天气便开始放晴。 此后洪水逐渐退去,便是再下雨,也不成气候。 也记得,魏家大仓库虽然被水淹了大半,后来被打砸抢烧,但並没有被泥石流威胁的问题。 也就是说,前世的梁平县威胁主要来自大坝决堤和洪灾。 难道虽然重生,却並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和前世一模一样? 魏无双看著天上浓郁的乌云,眉头紧锁。 大雨没有一点停止的跡象。 “我们也来帮忙!” 在仓库安顿的灾民们听说围墙出现问题,都纷纷过来帮忙。 洪灾无情人有情。 本书首发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因为秦煜的支援,对百姓的救援活动变得更加容易许多。 待到再次水涨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接回来三百多个百姓。 加上之前主动过来投奔的,慈光寺周边聚集了上千百姓。 有些人淋了雨开始高热,有些人因为飢饿和劳累而晕厥。 这时候田有田也顾不得自怨自艾了,和魏老爹协商,让老弱病残入住寺內和魏家大仓库。 身体健壮的则依然安排住在附近山洞。 慈光寺因为之前得了魏无双的“捐赠”,正好入了一批新粮,全部都拿出来煮粥分发百姓。 魏家三兄弟一商量,也愿意拿出部分存粮招待灾民。 甚至连仓库里的药食同源的药材,例如山药或者芡实之类可食用的,也都取了出来,以解燃眉之急。 百姓本就质朴,前世因为田有田死去,群龙无首,才会心生迷茫。 如今这位令人爱戴信任的父母官还在,百姓们便好像是有了归处,即便是饿困交加,也不像前世那样,迅速发生暴乱事件。 而且他们得了魏家的恩惠,也还会主动过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长长的围墙果然比刚才稳定了很多。 可是魏无双看著山上不断泄下的泥石,知道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 “走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的雨好像小了很多,魏无双转头,看到秦煜撑著伞站在她的身旁。 “我不困,法师先回去睡吧。” 魏无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得想办法帮帮我爹。” “我是说,离开梁平县。” 魏无双讶然看向秦煜。 “我可以带走你和你的家人。” 秦煜垂头望著魏无双,神情隱晦。 这个时候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阴沉的天气衬的,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清冷淡雅的感觉。 而是冰冷,无情,决绝。 啊。 不愧是有成为变態的潜力呢。 “只要大雨不停,那道墙坍塌是早晚的事情,届时,这座仓库和这里的人,都要死,包括你。” 魏无双沉默。 看来秦煜此次有备而来。 他很可能並不只是带了九艘船过来。 他留了后手,给自己留了保命的退路。 也对,將来能成为心机深沉首辅宰相的人,现在也不可能是个傻子。 何况他的真实身份可是金尊玉贵的辰王世子,对他的保全措施定然也十分严格。 只是太多的人,都被他的外貌上的风轻云淡给蒙蔽了,才会忽视他过人的智谋。 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思虑周全的人。 “也许,还没到那种地步。” 可惜,秦煜虽然洞察到了灾难,但却不像她一样,知道事情的发展趋势。 仓库的沦陷只是一个开头。 后续的灾难才是最可怕的。 她之所以费尽心思救下这么多人,就是想要降低暴乱的可能性,保住魏家更多的財產,这是私心。 若说的更体面一些,她总觉得冥冥之中,老天让她重来一次,她也需要儘自己的绵薄之力,改变更多人悲惨的命运。 这是她对老天让她重生的回馈。 “法师先回吧!我还有一个办法!先走了!” 魏无双迅速冲入雨帘,下了梯子。 秦煜看著她奔跑的背影,眸色里是微妙而变幻莫测的神色…… 魏无双直接將老爹拉进了仓库里。 然后二话不说,展开一张纸,提笔开始画图。 “我在《洪水志》里看过关於泥石流的记载,这种灾难虽然破坏力强,十分可怕,但好在现在刚开始,砂石速度不快,可以用这种挖沟的方法,最大程度的降低泥沙下来的速度和力度,保住仓库。” 魏老爹认真的看著草图,眼睛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挖沟呢!真是好主意!” 转而一顿:“可是如果人都撤出来挖沟壕,就缺少人手巩固围墙了,那么崩塌,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可我刚才听说,麻袋快用完了。” “快用完了也得用,说不定撑到明天天亮就好了。” 魏无双摇了摇头。 雨只要不不停,泥石流的情况就不会好转,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爹爹,你愿意相信女儿吗?” “自然相信。” “让人直接將仓库里的箱子和麻袋取出,巩固围墙。將更多的人手撤出,挖沟。” “什么?” 魏老爹惊得站起来,“我们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保住仓库,何况此次药材事关西域那笔大订单,你让我现在將药材取出,不就等於彻底毁了一切吗?” “仓库里的百姓能活。” “你,这,我……” 魏老爹想了想,然后跺了跺脚,颓然的重新坐下:“我的好女儿,我知你在学堂里跟著先生念书,懂得心怀天下的道理,但是你还小,有些事情,並不是单纯用善良来衡量。” 魏老爹顿了顿:“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我愿意救更多人性命,一来是帮田县令,二来也是为咱们魏家积德积福。 但是,咱们虽然家大业大,吃饭的嘴也多,不是可以没有底线的行善积德,若仓库失守,这次的损失对我们魏家来说,也將会是灭顶之灾。” “若百姓有难,我们魏家仓库恐怕也是难保。” 魏无双劝道,“爹爹,与其人才两空,不如破財消灾!” 魏老爹沉默。 魏无双知道对於老爹这个魏家家主来说,这个决定太过艰难。 看著那一箱箱整齐乾净的药材,她何尝不是心痛难忍? 那是多少人日日夜夜努力的结果? 多少人盼著这个大单子飞走,然后过年的时候,多发上一些银子,过个好年? 第44章 肉麻 但秦煜说得对。 如果雨不停,山上泥沙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到时候,仓库和在这里避难的百姓,都要不復存在。 “爹爹……” “別说了,孩子。” 魏老爹轻声道,“爹爹依你便是。” “爹爹,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个主意……” “你这个主意也许是最好的,我相信你。” 魏老弟慈祥的笑著摸了摸魏无双的发顶,“儿啊,无论结果如何,爹爹都很欣慰,你,长大了呢。” 魏老爹的“命令”让眾人炸了锅。 尤其是魏家的一些管事。 “家主不可啊。” “我们救了那么多百姓性命,他们只是过来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对啊,这么多人顶著,墙不会出问题的。” “家主,三思啊,那么多名贵的药材,这哪里是堆药材,这是在堆墙啊。” “是啊,若是仓库不保,我们死守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反正我们有船,离开便是!” 眾人议论纷纷,几乎都不同意这么莽撞行事。 但是破天荒的,魏家另外两个兄弟都没有发言。 这次梁平县洪灾的事情,本来就是魏老爹自己做出的防范和预警。 换句话说,若没有他。 魏子渊已经命丧黄泉,这次订单的药材也不会有一半改道保住。 魏老爹站了起来。 “各位,我知道此事著实强人所难,咱们还有三艘船空著,哪位如果想走,我魏东岭绝不再留,若愿意留下,就一切都按照我说的办!” 说干就干。 连续三道深而宽的沟壕被连夜挖了出来。 同时,整齐的药材箱子堆砌到围墙背部顶住。 许多百姓看到这一幕都流出了眼泪。 “为了保我们性命,竟让將这么名贵的药材都拿去堵墙了。” “魏家真是活菩萨啊。” “等灾情过后,咱们定要在县里给魏家立个祠堂,日日供奉,魏家家主定然是救民於水火的大善人啊!” 有人磕头跪拜,有人高声感谢。 甚至有人冒雨扯著油布保护那些药材,希望降低魏家损失。 一时之间,这场抗洪变得充满了悲壮色彩。 天亮时分。 雨也停了。 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以为一切灾难终於尘埃落定的时候。 “轰”得一声。 泥石流衝破围墙,將那些药材箱子冲开,流入第一道沟壕。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 人们站在仓库顶遥望著这可怕的灾难,一个个脸色煞白。 泥浆里几只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动物,跟著砂石从山上滚下。 它们哀嚎不已,不断翻滚,试图挣扎逃跑。 可是巨大的灾难让他们的反抗无异於以卵击石。 厚厚的泥浆糊住了它们的口鼻,它们沉沦挣扎,痛苦不堪。 许多百姓看的心惊胆战。 这灾难简直比洪灾要更加可怕! 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清楚,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无济於事了。 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 砂石被围墙和药材箱子堵住,迅速冲入第一道沟壑,紧接著是第二道。 直到第二道沟壑缓缓填满,泥沙的速度才有所缓解。 然后是第三道。 两只箱子卡在沟壕上,泥沙拐弯了。 “情况不好!” “泥沙流不进第三道沟壕了!” “糟了!” 眾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魏子渊看著眼前的一幕,目中精光一闪,忽然提起旁边的精钢长枪,一个箭步,飞身出去。 “子渊!” 魏东崢一看儿子跳出去,脸色瞬间煞白,他赶紧拿起武器也跟著跳了过去。 魏子渊不愧是个有勇有谋的功夫高手,他从仓库顶上一跃而下。 竟然赶在那些泥沙滚来之前,直接將长枪甩出去,钉在了那个箱子上。 瞬间,箱子稀碎。 砂石正常的落入沟壕,將最后的压力缓解分散。 “好!” “乾的漂亮!” 魏子渊反身跳跃返回,却没注意到一个陷入泥浆的动物垂死挣扎,头上的犄角忽然掛住他的衣服,將他扯了回去。 他一下子失去重心,陷入泥浆。 可是泥浆的特性和洪水或者坚硬的地面都不相同。 你越动,它便越是会拉扯著你深陷。 “子渊!” 幸好魏东崢马上赶到,甩出长鞭缠到儿子腰上。 但是位置不佳,发力点不容易,魏东崢有些吃力,看样子快要也被拖了进去。 “爹!鬆手!” 魏子渊大喊道,“这样会和我一起被拖下去的!” “不行!我不能看著你死!” 现场眾人焦急不已,但是因为没有落脚点,所有人都是爱莫能助。 “阿狸!” “是!” 就在这时,另一道蓝色身影从仓库上方飞下。 令人震惊的操作出现了。 蓝色身影竟然在柔软的泥沙之上蜻蜓点水,然后拎起魏子渊的衣领,猛地向上一抬。 卯足劲儿的魏东崢忽然觉得一松,直接蹲在地上。 魏子渊也被成功地拉了出来。 “太好了!” “救下来了!” “真是高手啊!” 阿狸重新落在仓库顶端,骄傲的接受著眾人的夸讚,抱著手臂得意洋洋,不可一世。 魏无双忍不住笑了笑,这才发现秦煜就站在人群里。 他双手合十,一身米色的和尚服,下摆处还有些泥巴点,十分朴素。 虽然无论穿著打扮还是其他都和周围灾民没有区別,但是他站在那里,就是给人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出挑感。 “法师原来没走。” 魏无双走过去,有些感嘆。 按照秦煜的精明,应该是撒丫子跑路了才符合他精明的人设。 “我还不困。” “我是指离开梁平县。” “你不是说还不到那种地步吗?” “所以法师就不顾安危,留下来看看我有什么法子,是因为好奇心重吗?” “大概吧。” 魏无双忍不住笑著打趣:“法师不会是特意留下来陪我冒险吧?” “恩。” 秦煜看著魏无双,认真道。 嘖。 看著秦煜那无比严肃的样子,魏无双突然有些害羞。 这次是真的害羞。 秦煜真帅啊。 而且这么认真的说出这么生死与共的话,真的是有点肉麻呢。 第45章 赏与罚 虽然可能他对谁都这么温和,脑子里似乎就不会和“肉麻”这个词沾边。 但那又如何。 有这样的帅老公,还那么重情重义,就是看著也会觉得很养眼,不是吗? 天空的红色终於逐渐退去。 虽然又下了几场雨,但也不成什么气候。 洪灾也开始逐步的退去,一些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已经逐渐显露了出来。 朝廷传来消息,要积极应对洪灾灾害,开仓放粮,解决百姓燃眉之急。 云州城里其他几个受灾比较轻的县,也都纷纷赶来进行救援。 所有活下来的百姓都是喜极而泣。 魏家大仓库这边,本应该是提前转移走一半订单货物,但因为魏东崢的“暗度陈仓”,只成功转移走三成,而仓库剩下的一半货物又因为救百姓筑围墙,只剩下一大半。 也就是说,这次西域订单的货物,满打满算,只保住了一半。 但和前世几乎全军覆没相比,梁平县百姓存活人数,超过六成。 魏东嶸心痛的清算损失的货物,魏东崢父子一直默默干活,再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囂张和刺头。 “明天咱们就要离开梁平县会云州了,作为家主,我还是需要说些话的。” 临行前一天晚上,魏老爹以家主身份,將所有管事聚齐。 所有人都严肃而谨慎的看著魏老爹。 “这次的损失万分严重,合该大房那边承担两成货物损失,各位可有异议?” 眾人沉默。 一个管事道:“虽然那两成药物是被大老爷他们私藏才导致损失的,但是此后大老爷和子渊少爷出生入死,贡献巨大,尤其是子渊少爷捨命在泥石流中解决阻碍物,如果没有他,可能整个仓库都有所损失。” 另一个管事附和道:“是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让大房独自承受两成损失,还是有些惩罚过重了,我建议,功过相抵,咱们整个魏氏药行共同抵御这次的损失。” 又有几个管事附和:“我们也赞同!” 魏无双坐在老爹身后,安静的看著眾管事各抒己见。 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 魏东崢虽然莽撞,但为人仗义,在魏家口碑非常好,根基也非常好。 这就是为什么前世大伯父二伯父和父亲决裂之后,父亲明明是家主,魏氏药行却还是很快就轰然倒塌。 因为得力的干將都被带走。 这些年,三房合作,各取所长,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魏东崢却直接道:“大家不必为我求情,合该这次的损失全部由我们大方承担才是。” “大老爷你疯了,这么大的订单,你们一房就负责五成,难道要把府宅都卖了补窟窿吗?” “卖了也应当。” 魏东崢口气沉沉,“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从中阻拦,可能全部订单货物都会转移走。” 然后他看了魏无双一眼:“无双当时向我跪拜哀求,我却不肯相信,后来她对洪灾之事多次预警,我却浑不在意……若不是我,这次的损失不会这么严重,咱们魏家也不会有人因洪灾而死。” 眾人再次沉默。 魏老爹將一切看在眼里,轻轻放下茶杯,歪头看向魏无双:“无双,今日,便你来说说吧。” 魏无双突然被点到,有些惊讶,但是看到老爹认真鼓励的眼神,立即会意。 老爹这是有意培养她呢。 魏东嶸也道:“说说吧丫头,你可是这次咱们保住大仓库的功臣,而且今日就是嘮嗑,不会上纲上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魏无双点点头,“害羞”的笑了笑:“我认为大伯父,该罚。” 一句话落,眾人沉默的更厉害了。 魏子渊虽然对这位妹妹的话並无异议,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別人也就罢了,他们可是骨肉亲人。 何况他还救过她的命。 好歹给长辈一个面子嘛!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这件事事关整个魏氏药行,就不应该因为大伯父的贡献而忽略他做下的错事。” 一个管事有些不服气:“少家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诚然你做了预警,但凭藉一个预言,就让我们做出长这么大伤神费力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他故意咬重了“少家主”三个字,但其实口气却是一种嘲讽。 他们这些管事可不比普通的奴才僕人,他们都是整个魏氏药行的中流砥柱。 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惯著魏无双这个大小姐的娇脾气。 魏老爹本想歷练女儿,但是听这管事呛声,马上有些护犊心切的想要说话。 却听魏无双笑道:“问题不在於我是否预警,也不在於是否真的发生洪水,问题在於,我父亲已经下了严令。” 所有人又又又一次沉默了。 居於上首,坐在魏老爹身旁的秦煜,偏头看了看魏无双。 “不遵家主命令,即便是大伯父和子渊哥哥,也该受罚。” 魏无双认真道,“我们魏氏药行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团结是最重要的,时常听爹爹提起,以前穷困潦倒的时候,多亏家人们齐心协力,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克服难关。” 一直沉默的魏东嶸开了口:“是啊,既然大家选三弟做了家主,那就证明,我们所有人都信任他,愿意以他马首是瞻,既如此,不遵家主命令,就等同於分裂魏家,行兵打仗时,尚有军令如山的说法,我们做生意的,又如何能够各自为营?” 眾人纷纷点头。 “如此一说,是该当罚。” “少家主虽年幼,倒是最稳重的,我们这些老头子,真是糊涂了。” 魏子渊垂下头。 是啊。 大家都揶揄他才是將来的魏家家主,可是他竟然连这么点最基础的原则都没有遵守和做好,还不如那么小的一个妹妹。 这回可是真真的没脸了。 魏氏药行遍布全国,可谓家大业大,但是向来举贤不举亲。 也就是说,虽然大家会对这几个少爷小姐称呼为“少家主”,但其实,谁是將来真正能够继承魏家的人,还是未知数。 第46章 百衲衣 如此一来,他这位一直贪玩不懂事,恶名远扬的痴妹妹,其实原来认真起来,是个如此聪慧过人的孩子。 还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他似乎也太久,没有认真打量这位小妹妹了。 “但是。” 正当眾人对魏无双讚许之时,魏无双却话带拐弯:“大伯父是我亲亲的大伯父,是抚养爹爹长大的好哥哥,更是为咱们魏家出生入死的大英雄。 於公,他必须受到惩罚,才能以儆效尤,让各位莫要隨意模仿。於私,这份损失,由我们三房和大房共同负担,填入药行帐中,弥补亏空。” 眾人譁然。 不是因为魏无双主动要三房承担这份损失,而是因为她这么小小年纪的一个姑娘,在遇到这么大的灾难之后,却能將这件事,搞得条理分明,井井有序。 魏老爹捋著鬍鬚,笑的十分骄傲:“我的无双丫头,真的长大了。” 秦煜看著魏无双,也是若有所思。 “如此一来,我二房也要从自己府內的私库中出银子,和大哥三弟共同承担这次的损失。” 魏东嶸向魏东崢抱拳道,“大哥,我也认为你该罚,但是你也抚养我长大,那么哥哥的事,就是弟弟的事。” 魏东嶸眼眶红红。 平日里一个说话大嗓门,整天舞刀弄枪的大汉,此刻却强忍著泪水,不让自己哭。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母亲临终前几天,意识明明已经模糊,但是不断叮嘱的,一直是这句话。 想到这里,魏东崢的眼泪到底没忍住,落了下来。 他这次,不但差点將魏家推入万劫不復之地,还將母亲的“託梦”当做耳旁风。 明明这种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却糊涂至此,让家族蒙难。 真真是没脸做这样的大哥! “既然如此,大哥是否认罚?” 魏老爹以家主身份问道。 “认罚。” 魏东崢抱拳,“以后我当以家主马首是瞻。” 魏老爹很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宠溺的看了女儿一眼。 真没想到,无双这丫头现在竟然这么懂事了,都比她这个爹爹还要聪明能干了! 第二天一大早,魏老爹几个人就开始打包行囊,准备离开梁平县。 走到码头的时候,竟看到有百姓密密麻麻的站在路边,前来相送。 田有田设了一个香案,穿著正式整齐的官府,招呼道:“魏老弟!我们梁平县过来给您送行!请受在下一拜!” 魏东岭赶忙將包袱递给旁人,小跑上去:“田县令!使不得!使不得啊!你这是要折煞我啊!” “你救下千万梁平县百姓,自然使得!” 田有田撩开官袍,跪在地上,后面百姓跟著呼啦啦全部跪下。 “谢魏家主救命之恩!” 魏老爹哪见过这种阵仗,怎么扶都扶不起来田有田,只能也跪下和他面对面:“田县令!快让大傢伙儿都起来!” 田有田笑了笑,带领大家站了起来。 老田村长快步上前,递给魏老爹一块绿绿的布。 “这是……” “这是百衲衣。” 老田村长笑道,“洪水还未褪去,咱们也没办法找好的料子,都是从自己身上剪下来的,还有些脏污,魏家主莫要嫌弃。” 魏老爹震撼不已。 听过万民伞。 听过百衲衣。 但那都是做大官造福一方的人才有的东西。 是话本子里最清正廉明的英雄才有的待遇。 没想到他一介小小的商贾,竟然能够得到这样的东西。 “谢各位!” 魏老爹抱拳道,“我魏东岭铭记大家的恩情!” “是我们要铭记您的恩情才对。” 田有田笑道,“还有一件礼物,也是咱们梁平县百姓送给你的。” 魏老爹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之中,听这么说,简直有点手足无措。 老田村长走到一块油纸布旁边,將油纸布给掀了开来。 几十箱整整齐齐的药材箱子整齐的码放在一起,这次不仅是魏老爹,连一向四平八稳的魏东嶸都有些激动:“这哪里搞来这么多药材?” “这几日,我们梁平县百姓卖力从砂石中给你挖出来的,虽然有很多已经损害,但我看內有油纸包裹,说不定还有许多可用的。” 魏老爹眼眶红了。 魏无双也震惊至极。 这还真是,以德报德,善因善果。 她其实救百姓是有私心的。 之前考虑的是暴乱也会间接导致仓库的失守。 后来考虑的是,如果不拿药材箱子做围墙,整个仓库都將人才两空。 却没想到质朴的百姓们,竟然偷偷將这么多药材都给挖了出来,以减少他们的魏家的损失! 要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忍受著寒冷飢饿,甚至疾病悲伤。 他们有很多人,刚刚失去家园,刚刚失去至亲,刚刚经歷过这世界上最残忍可怕的事情。 可他们,却冒著雨,冒著泥泞,一点一点,帮助恩人挽回损失。 魏家所有在场的人都被震惊到了。 有人甚至都在偷偷抹眼泪了。 士农工商。 在这个时代,商贾向来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存在。 他们虽然锦衣玉食,但是无论是做事,还是家里孩子嫁娶,其实背地里连个穷秀才都比不过。 无奸不商。 没有人真正的喜欢过他们。 如今,他们不但受到了百姓的爱戴,还被回报以这样的恩情。 真是人生幸事! “各位拳拳之意,我魏某感激不尽。” 魏老爹抱拳郑重道,“如今能做的,只是向大家保证,在大家回到家园之前,可一直在我魏家仓库居住,若有疾病,可赊帐拿药,等洪灾过去,大家都安定了,再还与我便可。” “谢魏家家主!” 食物、住宿、药物。 这是灾后生存最重要的三大条件。 而魏家家主为他们提供了最基础的活命路径。 百姓自然感动不已。 秦煜全程站在眾人身后,一直目光淡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有时候会在魏无双的笑脸上停留,有的时候会在魏老爹感动的眼泪上停留。 他以前並不知道何谓民意。 此时此刻,却忽然具象化了。 第47章 屯粮准备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魏无双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秦煜突然又想起师父临终时的那个告诫。 “你需要寻找你自己的佛,才能从最根本上和那个可怕的预言对抗。” 魏宅。 “老爷,小姐!你们终於回来了!” 齐管家早早就在门口等候,看到魏老爹和魏无双都安全返回,开心不已。 天晓得梁平县传来决堤的消息时,他有多么慌张。 虽然这几年他岁数大了,也有些想要滑头了,但是自从上次被小姐敲打过后,他其实非常愧疚,也非常懊悔。 他和老爷之间,名为主僕,实为兄弟。 当年他祖坟被当地恶霸抢占,欲诉无门,老爹被活活气死,老娘和家里兄弟被抓走拷打,连去探望一下都不允许。 他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老爷带著十万两银票去给他疏通关係,得以保住一家老小性命。 那个时候,十万两是整个魏家所有的利润啊! 可是老爷却只是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救人如救火,钱没了,咱们可以再赚,人没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当时哭的像个孩子,发誓要永远效忠魏家。 可这才不过二十年光景,他就把自己的誓言忘到了九霄云外。 还好有小姐善意提醒,让他迷途知返,否则將来九泉之下,又有何脸面见那死去的老爹? 所以这个时候,如果老爷和小姐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让他这一生都难以心安? 不过还好,老爷和小姐安全返回。 那么就像老爷当年说的。 人在,就什么都在。 “我们很好,家里怎么样?可有人员伤亡?” 问这话的不是魏东岭,是紧跟其后的魏无双。 但是齐管家没有丝毫怠慢,或者敷衍小主人的意思,直接道:“多亏了小姐提前布置,咱们魏宅除了外围墙有点淹水之外,里面都很好,粮食蔬菜也都保存完好,只有一个小廝挖渠排水的时候扭伤了脚,现在也大好了。” 魏无双点头:“这次表现突出的都要好好奖励一下,大家辛苦了。” “是。” 齐管家连连附和,笑道,“奴才正想和老爷请示,这次有几个家丁十分卖力,尤其是雇过来修缮围墙的那些工匠,不但勤快,手艺也巧,真真把咱们魏宅修的固若金汤。” “不用请示我。” 魏老爹大手一挥,笑道:“以后这宅子,无双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 “是,奴才谨记。” 魏无双笑了笑,知道这是老爹有意歷练她,於是也不客气,进了康乐堂,直接坐在魏老爹下首问道:“库里的粮食还剩多少。” “咱们家的存粮不少,之前也按照您的要求,分散著採购了一些,吃个五年七年都不成问题。” “可有人发现端倪?” “不曾有。” 齐管家如实稟报,“咱们最近在施粥行善,到处买粮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恩。” 魏老爹问道:“宝贝闺女,咱们囤这么多粮食干什么吗?” “书上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魏无双不能说自己重生之事,只能將所有东西归结於最近看的书,“便是没有大大疫,也有饥荒,暴乱,到时候,出门就难了,若是没有屯粮,这府里上百张嘴巴,可就没的吃了。” 魏老爹满意点头:“有道理。” 其实他是根本不在意。 便是用不上这么些粮食,烂在库里,他也赔的起。 齐管家准备告辞:“既然如此,奴才再带著人下去再检查一番。” 魏无双道:“等等。” 然后略一思量:“最近你再出去买些粮,最好大张旗鼓一些。” 齐管家有些糊涂了。 之前那一批还偷偷摸摸,这次怎么又要大张旗鼓了? “还是打著施粥的名义採购便是了。” “是。” 齐管家离开后,魏老爹问道:“爹爹不懂了,怎么又要大张旗鼓再来一批?况且朝廷已经宣布賑灾,咱们囤积粮食会让人笑话吧。” “万一朝廷的賑灾粮到不了呢?” 魏无双走上前,將门窗关闭,压低声音道,“爹爹,你听说了吗?太子病重。” 魏老爹一惊,赶紧道:“是秦公子和你说的?” 魏无双模稜两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消息很可能是真的。” 魏老爹瞬间觉得眼皮子狂跳:“那陛下……” “陛下年事已高,太子正当壮年,如今太子病重……” 魏无双声音更低,“爹爹,我看书上说,凡是朝廷有动乱,百姓就得遭殃,若是朝廷里……” 魏老爹赶紧道:“我懂!我懂!到时候恐怕有人会故意借著这种事情徒生事端,对他们来说,只是爭一爭的筹码,对百姓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正是如此,爹爹,若有灾难来袭,咱们这种富贵人家,可不是保著自己就行了。” 魏老爹略一思考。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 要不也不会作出今天这番成就。 但是虽然贵为云州首富,勤俭节约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平日里在外人看来,的確有些一毛不拔。 但是宝贝女儿一提点,他瞬间觉得醍醐灌顶。 “这次秦公子对咱们魏家,对整个梁平县,都算是有大恩。” 魏老爹想到女儿的事,不禁又高兴道,“从这就可以看出,他心里有你,也是个有勇有谋的正人君子。” 魏无双点头:“是。” “所以你们这几日感情如何?” 魏无双有点鬱闷:“不好说。” “什么不好说?” 魏老爹急道,“难道他答应咱们的事情有变卦?” 魏无双想了想:“爹爹,当年你如何对我娘亲死心塌地?” “咳咳。” 听到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魏东岭怔了怔。 但是转而还是道:“我对你娘亲一见钟情,但我从来没想到,她对我也是暗许芳心。” 魏无双八卦的眼睛都亮了:“爹爹快说说!” 魏老爹脸上浮现一层红晕:“说来话长。” 虽然四十多的人了,但是表情却羞赧的像是情竇初开的小伙子。 第48章 必须亲上! “那就长话短说。” 魏无双焦急道:“若是秦煜也能对死心塌地,那女儿今后的日子必定顺风顺水。” 魏老爹一听这话,立即就严肃起来:“女儿,你说的有理,爹爹定然倾囊相授。” 魏无双娘亲名叫江云柔,是云州有名的才女美女。 江老爹是个秀才,为人清雅,人品卓然,在四里八乡口碑十分好。 后来来云州做了个小官,虽然过的不富裕,却对儿女管教的十分好。 魏老爹第一次在元宵节庙会见到江云柔的时候,便对她一见钟情。 虽说士农工商,但是魏老爹一表人才,刚刚將魏家药行壮大,可谓前途无量。 这么一看,也算是门当户对。 但是江老太太是个对商贾有偏见的人,她总想女儿嫁高官,虽然贵重礼物收了不少,却总是钓著魏老爹,不肯给个明白话。 魏老爹甚是著急,江云柔也总是恪守內宅规矩,不曾和她有过任何私下里的联繫,而且她的表现总是淡淡的。 这让魏老爹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意。 这件事也就这样搁置了。 直到有一日,云州举行百盛会。 焰火表演出了岔子,落在人群之中起了火。 魏老爹英雄救美,將江云柔从人群中救出。 江云柔见他手臂擦伤,將裙摆撕开一块给他包扎。 本以为就是个知恩图报,没想到江云柔却道:“我父亲对我管教甚是严厉,你见我衣服撕毁,我便难再嫁他人,你若不娶我,我也只能投湖自尽了。” 魏老爹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止不住的得意笑容。 “我当时很震惊,先是震惊於我这样的义举竟然毁了你娘的清白,然后震惊你娘愿意嫁给我。” 魏老爹满眼追忆,“但我看你母亲娇羞模样,很快明白,她这是喜欢我,给我创造机会的呀!於是我便名正言顺上门提亲,你外祖觉得我英雄救美,你娘以身相许也是佳话,便成了这门婚事。” 魏无双震惊不已。 哇塞。 原来,当年,爹娘,玩的,这么,。 “咳咳。” 魏老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魏无双,“希望我们的事情能给你一些启发,照我看来,秦公子在寺庙十八年不近女色,他可能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不知道怎么喜欢你。” 魏无双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我父亲对我管教甚是严厉,你见我衣服撕毁,我便再难嫁他人……” 绝。 太绝了。 魏无双猛地站起来:“爹爹,女儿懂了,你等著听我好消息吧。” 然后便兴高采烈的出了门。 “哎,无双,等等!无双!” 魏老爹赶紧道,“你听我说完,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第二天,魏无双给秦煜送了请帖,邀请他让去广耀楼吃饭,给他送行。 秦煜接受。 “我说小姐,这能行吗?” 秋菊一边给魏无双梳头,一边忧心忡忡:“我总是觉得你这个计划有漏洞。” “什么漏洞?” “秦公子身边那个阿狸,你看他好像虎虎的,其实却是个厉害角色,一身功夫咱们也是有目共睹的。” 秋菊道,“若是遇到咱们派去的『流氓』,他定然能將他们揍个落流水,法师便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更没有受伤的机会,你便没有撕衣服的机会。” “那个阿狸,小姐交给我了,我能应付的了。” 春桃一脸阴险的笑著。 “你怎么应付?” 秋菊甚是觉得这俩人的不靠谱,“你那小胳膊小腿,挨不了人家武状元一捶头的。” “嘖,秋菊姐,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搬教条。” 春桃搂著秋菊的肩膀,“咱当然是智取啊。” “智取?” “那个阿狸,有个最大的弱点,喜欢甜食。” 春桃笑的阴险,“我已经准备好了蒙汗药,一头牛都能撂倒那种。” “啊,下药?!” 秋菊捂著胸口,“你可別闹出什么人命啊。” “放心吧,是二老爷亲手拿给我的,不会有问题。” “是啊,不会有问题的,一切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魏无双得意洋洋,想起那晚两人在厨房熬茶独处的境况,暗暗下定决心。 这次必须得亲上去! 让秦煜为她负责! 再也不能动摇娶她的心思! 主僕三人正兴高采烈地谋划著名,夏荷走进来:“小姐,魏少想见您。” 魏无双微微皱了皱眉头,声音瞬间就冷了:“上次外祖母闹过之后,我已让齐管家將他母子二人赶出魏宅,他是怎么找到你传话的?” 夏荷急忙道:“是原来门房小廝和他交好,让他递了封信给我,说想和您道歉,江老太太那次的事情,他並不知情。” “哦,告诉他我知道了。” 魏无双挥挥手,“他已不是我魏家的人了,告诉他以后我和他无任何瓜葛,不必再来了。” 夏荷劝道:“魏少的样子,挺可怜的,往日里意气风大的人,现如今这般模样,实在可惜,他应该是真心知道错了。” 魏无双终於转过头。 夏荷抬头一看,瞬间慌了,急忙垂下头:“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怎么回事,小姐最近怎么看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既然你这么可怜他,我將你指给她如何?” “指、指给……” 夏荷瞬间慌了,赶紧跪下,“小姐,你是要將我许配给魏少?” 魏无双单手支著下巴:“你愿意吗?” “我、我、我……” 夏荷想到魏义庭的样子,脸色红红,不知说什么,“小姐可莫要拿这种事情跟我打趣了!” “没有打趣,你要是想好了,可跟我说。” 魏无双面无表情道,“反正你这么可怜他,又觉得他可惜,不如嫁给他,让他高兴一下。” 夏荷这会儿脑子清醒了,赶紧跪下:“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夏荷,这是你第几次不听我的话了?” 魏无双直接道,“既然你连贴身大丫鬟的基本记性都没有,那就降为二等丫鬟吧。” 第49章 臭名昭著 “小姐!” 夏荷这次才是真的慌了,“我再也不敢了!” 降为二等丫鬟其实並不只是月银变少这种最简单的惩罚,而是向全院子的人告知—— 她再也不是主子信任的人了。 有的时候,一个从贴身大丫鬟降为二等丫鬟的人,在院子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小丫鬟。 因为別人都可能有光明前途。 这种的,却是再难翻身。 她很快就会被边缘和排斥。 春桃也有些动容,似乎想要劝阻,秋菊却目光幽然。 唯有在旁边沏茶的冬雪,一脸茫然。 房间终於恢復了安静。 春桃想了半天,还是道:“小姐,夏荷她应该只是有一点欣赏魏义庭。” 秋菊却摇头,看向魏无双:“小姐,你要是不喜欢她,就赶了吧,这人留不得了。” 魏无双却问道:“京都那边请来的高手也都到了吧。” “到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藏书多,?0?????????????.??????任你读 】 “那行。” 魏无双嘆了口气,將一个髮釵插在头髮上,“夏荷能不能留,全看她自己了。” 广耀楼。 魏无双今天豪掷千金,僱人唱戏又唱曲,然后整了慢慢一桌子上好的素菜。 这个时候云州城虽然还是阴雨连绵,但路上已经算是乾净,而且因为没有被大面积洪灾祸害,百姓们还算是安居乐业。 譬如此时此刻,广耀楼一楼,还是有不少食客的。 听说今日有人包戏,他们都乐在其中。 魏无双给秦煜倒了杯茶:“这戏唱的好听吗?” 秦煜点头:“谢谢魏小姐的招待。” “你跟我说话,有些太客气了。” 魏无双笑道,“待会儿我还包了船,咱们吃完去喝喝茶。” 秦煜顿了顿,清朗的眸子带著一点疑惑:“这种天气?” “古有青梅煮酒论英雄,咱们来个微雨煮茶谈佳话,不好吗?” “微雨煮茶……” 秦煜笑了笑,端起杯子轻抿一口。 旁边房间里。 桌子上摆了牛肉和烈酒,秋菊道:“阿狸大侠,这些是我家小姐犒劳你的。” 阿狸抱著剑,面容冷肃:“我不饿。” “正是饭点的时候,怎么会不饿?” 秋菊笑著拿了个碗碟给他夹菜:“我们云州城虽然比不上京都繁华,但是广耀楼大厨的手艺,也不是你们京都人时常能尝到的,你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吃一点吧!也算我们魏家尽了地主之谊。” 阿狸想了想,面色稍微缓和一些:“实不相瞒,在外进行守卫任务的时候,我是不能吃东西的,这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秋菊又往他面前夹了块酱肘子,“再说了,有我们在,有什么事也能照应,你怕什么啊。” 阿狸面无表情。 “快吃吧,快吃!” 秋菊催促道,“你今天要是不吃,我可没办法给小姐交代呢。” 阿里忽然偏过头,眯著眼睛看她:“你今天为什么一直催我吃东西?” 之前饯別的时候,这姑娘可没这么热情。 秋菊一哽。 春桃拎著一个食盒走进来:“哈哈哈,秋菊姐姐,你输了,给钱!” 秋菊瞪了她一眼:“小丫头,钻钱眼子里了,这不在劝吗?” “別看阿狸大侠是个武状元出身,但他可是不爱这种东西的。” 春桃得意洋洋的將食盒打开。 香甜软糯的麻薯糕,酥脆可口的炸芋头,香酥诱人的烤奶豆腐…… 阿狸果然眼睛亮了起来。 “阿狸大侠真的最喜欢的是这些?” 秋菊眼神纠结的看著阿狸,“话本子上都说,真正的英雄,该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我以为阿狸大侠……” 然后她急忙住嘴,表情古怪带著一点揶揄:“原是我想错了,阿狸大侠你莫要见怪。” 春桃掐腰得意道:“是啊,还不赶紧撤了,全部换成点心?你回头別忘了给钱!” 阿狸看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些不高兴:“你们怎么隨便拿別人做赌?” “哎呀,这有什么。” 春桃笑著捏了个荷酥递给阿狸,“来,快吃,还是我懂你,张口——” “你哄小孩儿呢?” 阿狸不高兴的推开,“谁要吃这种东西!” “所以还是想吃肉喝酒!”秋菊赶紧过来拉。 “不吃!” “那就是甜点!来嘛!” 几个丫鬟把阿狸团团围住,左拉右扯,阿狸跟著秦煜久在寺庙,何时经歷过这种场景? 很快就被几个丫鬟搞得头都大了,抓起一块牛肉囫圇吞下:“给老子瞧著,老子虽然长得清秀,但老子什么都不比那些莽夫大汉差!” 春桃一脸失望,秋菊和冬雪却一边鼓掌,一边欢呼:“不愧是阿狸大侠,不愧是阿狸大侠!” 饭毕,外面正好雨停。 午后的阳光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哎呀,阿狸竟然醉酒了。” 魏无双无比遗憾道,“待会儿船上可有好多好玩好吃的,他都不能享受到,著实可惜。” 然后吩咐道:“你们可千万要將阿狸大侠好好安顿,知道了吗?” “小姐请放心。” 一行人上了外面张灯结彩美丽漂亮的游船。 这个时候,来了个插曲。 “喂喂喂!船家!” 有人叫道,“等会儿!” 魏无双转头一看。 一个打扮的枝招展,浑身珠光宝气的女子从轿子上衝下来,也不顾后面丫鬟小廝的劝阻,风也似的飞快跑了过来。 “船家等等,我也要上船!” 然后她忽然停下来,脸带羞赧十分淑女的给秦煜行了个礼:“元晦法师,好巧,你竟然也在这里。” 秦煜彬彬有礼:“阿弥陀佛,贺小姐。” “原来你还记得我!” 贺晴艷开心道,“听说你要离开云州,什么时候再回来?” 魏无双翻了白眼。 真是冤家路窄。 竟然遇到贺晴艷这个搅屎棍。 贺晴艷乃云州知州贺云么女。 她们同年出生,年龄仅差三个月。 但是关係那可谓,恶、劣、至、极。 贺晴艷看不惯魏无双长得漂亮却是个啥也不懂的草包。 魏无双也看不惯贺晴艷痴多情,囂张跋扈。 因为一个是知州之女,一个是首富明珠,两个人在云州城无论財力还是名声都是旗鼓相当。 或者说,同样臭名昭著。 第50章 尷尬的曖昧 所以前几年,为一匹布料,或一件全城唯一的釵环首饰,两个人都能大打出手。 如果没记错,她前世对秦煜一见钟情,经常出现在秦煜出现的地方,后来听说秦煜归京之后,她也是鍥而不捨的跟去了京都,死缠烂打。 只是后来好像遇到什么意外死掉了。 但那个时候,魏家已经没落,魏无双也已经嫁为人妇,久在深宅,自己所在的圈子里也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官太太。 对这个儿时伙伴的事情反而不甚了解。 但总而言之,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毁掉魏无双原本“勾引”秦煜的完美计划。 於是魏无双清了清嗓子,直接冷声道:“这船今天我包了,你想乘船,就改天吧。” “包船?” 贺晴艷抱著手臂,“这么大个船,我上去也挤不著你啊。” “你的存在,本身就让我觉得拥挤。” 魏无双翻了个白眼,然后拉起秦煜的袖子:“走,法师,別耽误咱们乘船。” “哎哎哎,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对元晦法师拉拉扯扯,真是不成体统。” 贺晴艷挡在秦煜面前,话却是对船家喊的,“我乃知州贺云之女,今日这船我包了。” 船家惊悚道:“可是魏小姐……” “她出多少,我双倍便是!” “那可是一百三十两银子。” “呵,本小姐出三百两!” 魏无双气道:“贺晴艷,你就故意和我作对是吧?” 贺晴艷挑了挑眉。 魏无双伸出四根手指:“船家!四百两!” 贺晴艷赶紧跟上:“五百两!”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魏无双看著贺晴艷,突然露出小虎牙,俏皮的笑道:“成交。” 然后衝著船家喊道:“一千一百两,还不快谢谢贺小姐!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贺晴艷一愣,魏无双拉著秦煜就走。 “哎!魏无双!你什么是意思?” 贺晴艷想追,船家马上拦住:“贺小姐请留步,不能因为你是知州大人的家眷,就欺负我们老百姓啊!” 秦煜全程冷眼旁观,看到此处,却是唇角带笑。 魏无双拉著秦煜坐上了一只小船。 和刚才的大游船不同,这只小船的船舱很小,正好容纳他们两个人。 “贺晴艷这个人,肠子很多,法师莫要和她走的太近,否则小心坏了名声。” 秦煜看魏无双熟门熟路的在拎起旁边的小茶壶,温润笑道:“既然已经和你许下终身,除你之外,我便不会再和其他女子走得近。我见她打招呼,也不过是因为知州大人和我师父有些交情,我需要保全一些两方的面子罢了。” 魏无双眼睛一亮。 秦煜这算是给她吃定心丸吗? 既然如此,那么今天的大戏是不是不用开场了? “哎哟!別过来!” 气氛刚刚有些旖旎,就听到船家在船头惊慌失措的声音。 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船身剧烈摇晃一下。 魏无双身子一歪,就要栽向旁边,被一只有力温暖的大手一把扶住。 秦煜不动如山:“小心。” 魏无双站稳,赶紧掀开帘子走出去。 贺晴艷站在大船船头,掐著腰满脸的幸灾乐祸:“撞!给我再撞!魏无双你敢耍我,我就要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你这个疯婆子!” 魏无双骂道,“这么撞下去是想要闹出人命吗?” 船身晃的厉害,要不是秦煜扶的稳,魏无双连骂架的资格都没有。 但这动作简直让贺晴艷备受刺激。 她向来喜欢和魏无双爭个高地。 於是挥手大喊:“再撞!谁给我將那船撞翻,我赏纹银千两!” “轰!” 这一下,秦煜也站不住了,两个人一起栽进了船舱里。 秦煜垫了底,魏无双並没有受伤或者摔疼。 但是…… 魏无双摔下去的时候,牙齿正好磕在秦煜的眉骨上。 瞬间,秦煜的半边脸都是血。 魏无双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拿帕子给他捂住。 “抱歉啊,真是抱歉。” 天啊。 魏无双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她读过不少话本子。 但凡男子和女子曖昧的撞在一起,一般都是唇对唇。 二人爬起来,羞赧的相视一笑,这事儿就成了。 再不济,也是女子撞进男子的怀里,二人关係突飞猛进。 可她…… 竟然直接啃掉人家一块皮。 奶奶的,话本子果然都是骗人的。 这下除了尷尬还剩什么? 难不成她要大言不惭的说:“你把皮都给了我一块,你得对我负责?” 那她可真是太不要脸了啊! “咳咳,法师……” 魏无双垂眸咳嗽的时候,脑瓜转了转。 事已至此,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借著看伤口的机会栽到秦煜怀里然后趁机亲他一口,到时候来个道德绑架,就再也不用担心秦煜会反悔了! “救命!魏无双!” 正当魏无双准备行那“不轨之事”,外面突然响起求救声。 魏无双听到喊自己的名字,掀开帘子走出去,便见刚才还好好的游船不知道怎的就失了火。 船上火光冲天,贺晴艷掉在水里,正在死命的挣扎扑腾。 “救我!噗!快救我!” 她深一下,浅一下,起起伏伏,像是快要殞命。 这边魏无双的小船船家已经伸出长长的蒿杆,想要救人。 “嗖!嗖!” 突然,寒光一闪,有银色的飞鏢飞过来,两颗打在船家身上,另一颗直直的飞向魏无双。 魏无双是看到那抹寒光的。 她甚至能看到船家嘴里喷出的鲜血,听到利器扎进船家身体里的闷闷地声音。 但是她却躲闪不及。 “小心!” 千钧一髮之际,一只手直接將她推到一边。 秦煜长长的白色袖袍在她眼前散开,翻卷旋转,像是翻飞的白色蝴蝶。 那枚杀人於无形的飞鏢就这样被袖子上的劲风裹挟著改变方向,最后扎进了旁边的船板上。 “哎呀,杀人啦,杀人啦!快跑啊!” 游船上传来惨叫声。 魏无双这才看见,一群蒙面人正拿著刀剑,劈砍船上的人。 魏无双懵了。 怎么回事,她都没有发信號,那些人怎么就开始动手了? 而且不是说嚇唬嚇唬人就行了嘛? 怎么还拿刀拿剑的? “救命!噗!” 一个丫鬟奔跑不及,被后面的人捉住砍了一刀。 她的脖子上立即喷出鲜血,然后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箏一样,摇摇晃晃便落下了船。 魏无双瞬间一身冷汗。 这伙人根本就不是她找来演戏的那些! 第51章 机不可失 “进去呆著!” 秦煜拉住懵掉的魏无双,抄起船家的蒿杆,一转身將她推进船舱。 下一刻,“嗖嗖”几声,利箭刺穿船舱,扎进舱內,露出半根指头大小的箭头。 魏无双惊恐的抬头。 要不是秦煜反应及时,她现在可都成刺蝟了。 她赶紧转头看向船舱外。 秦煜一手握著蒿杆,一手捏著佛珠。 飞来的箭矢在他的防御下迅速调转方向,有的落入湖水中,有的扎在旁边的船板处。 米色的僧袍却是一尘不染,在风中猎猎作响。 真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魏无双有点惊讶。 她前世確实听说秦煜这人是文武双全,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功夫竟这样了得。 原来就算没有阿狸,她找来的那些人恐怕也不是秦煜的对手。 就在这时。 突然有另外的几个蓝衣服的蒙面人杀进游船。 他们动作迅猛,出手瀟洒,且招式凌厉狠辣,可谓是刀刀见血。 局面被迅速控制。 魏无双有些惊讶。 虽经歷两世,但身处內宅,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杀人。 “留活口!” 秦煜喊道。 那些蓝衣服的蒙面人立即收敛刚才的杀意,活捉了几个人。 魏无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秦煜。 不愧是辰王世子,私下里竟然有这么多暗卫。 幸好她还没有发信號让那些京都来的教头们出手,否则秦煜的暗卫若以为主子遭遇到危险,真的动起手来,那些无辜的人就会被咔嚓了。 魏无双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她还是太低估了秦煜这个將来权倾朝野的大奸臣,他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了。 那么也就是说,帮他脱离心魔,让他不那么变態这件任务,其实是很具有挑战性的。 “没事吧。” 秦煜转过头,本是想关心,却在魏无双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恐惧。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全手打无错站 他的心忽的刺痛。 刑克父母,夫妻缘浅,子女福薄。 天煞孤星。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兴趣的人,原来也是怕他的。 魏无双回过神:“我没事,倒是你的手流血了。” 秦煜瞟了一眼:“只是擦伤罢了。” 气质冷硬万分,拒人於千里之外。 魏无双福至心灵,赶紧撕了块裙角,给秦煜的手包上。 刺客已经被击杀捉捕,秦煜扔掉了蒿杆,只捏著佛珠垂眸看著魏无双。 但若是仔细瞧,这次他的眼睛里,没有温润,没有和煦,只有冰冷。 “那个……” 虽然气氛不太对劲儿,但是魏无双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现在这个状况逼婚,总是比刚才人家满脸血的时候要更加妥当些。 “我父亲对我管教甚是严厉,如今我为了给你包扎伤口撕毁衣服,已失清白,再难嫁人。你若是不娶我,我也只能投湖自尽了。” 秦煜眼中的冰冷变成了讶然。 魏无双尷尬万分:“咳咳,总而言之,你归京之后,可莫要被其他女子勾引,记的与我的婚约,早早来向我提亲才好。” 像是冰雪消融,重新覆上温暖的阳光,秦煜的眼神又变得温暖起来。 然后他走上前,將手里的佛珠塞到魏无双手里。 “若有违誓,不得好死。” 关於此次游船遇刺事件,秦煜下船后便直接去了知州府解决。 值得一提的是,他还顺手捞了贺晴艷,將她送回了家,导致贺晴艷哭著喊著要以身相许。 好在秦煜定力十足,可谓严词拒绝,这才算是摆脱了这个麻烦精。 魏宅。 晚上回到家中,魏无双发现康乐堂里一片热闹。 江云天江云海两兄弟坐在西边的客座上,正气势汹汹的对著老爹发难。 “妹夫,不是我说你,你真真是把无双丫头惯纵的无法无天!” “目无尊长,囂张跋扈,竟敢把自己的亲外祖母送去见官,你们不嫌丟人,我还嫌丟人呢!” 因为怕老爹担心,这件事魏无双匯报的轻描淡写。 加上魏无双小时候很活泼,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没少闯过祸,所以魏老爹习惯性的致歉:“无双也是一时衝动。” “我可没衝动。” 魏无双上前,径直坐到两个舅舅对面:“外祖母擅闯我魏家赶人,还带外男进来想强行带走我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舅舅们就不觉得丟人?” “呵,夸大其词。” 江云天冷笑道,“纵然你外祖母做的有些不妥当,也不是你一个小辈將长辈送去衙门的理由,真真是罔顾伦常,无法无天。” “伦常?” 魏无双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大舅舅私养外室,宠妾灭妻,逼得大舅母差点投湖自尽,可算伦常?” “你你你……” 江云天一时语塞。 他私养外室这件事倒是不假,可是罗氏投湖自尽未遂还是没什么人知道的,这小丫头片子哪来的消息? “那是我的私事,你外祖母年岁已高,总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该那么气她!” “若怕我气她,你们可以从云州城搬走。” “什么!你说什么!” 魏无双拿起茶杯,不紧不慢:“江家现在府內的一切吃穿用度,包括两位舅舅的差事,都是仰仗著我魏家的,若是你们可以安分守己,念在亡母的份上,我父亲自会让你们过的瀟洒,若是总想著算计什么,那么两位舅舅,还是转告外祖母,多行不义必自毙。” “反了反了,真的反了!” 江云天拍案而起,“魏东岭,我妹妹若泉下有知,自己唯一的女儿让你教成这个样子,还不得气的投胎都难!” 魏老爹一直在沉默。 他虽然宝贝女儿,但说到底,是爱屋及乌。 妻子是他一生的挚爱,也是他一生的遗憾和痛。 所以他虽然知道江家人有些坏毛病在身上,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之江老太太一直强调,自己帮她教养女儿,会將魏无双养的跟她母亲一样风华绝代。 所以许多时候,他心里还是很尊重江家的。 第52章 反向说教 “提到我母亲,舅父连她活著的时候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她死后是什么光景?” 江云天一怔:“你连你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怪道大家都说你是个绣枕头!”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母亲!” 魏无双直接道,“我母亲过世前两个月,本来都能抱我了,你却来问她借三万两银子,母亲不借,你便骂她辱她,最后还推了她一把!之后她才一病不起!” 魏老爹震惊的看著女儿。 前世魏无双被外祖母他们耍的团团转,总觉得两个舅舅对她严厉苛其实是关爱她的表现,从未想过那些齷齪下流事。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觉得魏义庭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明明她那么热情主动,换来的却总是冷淡和对她的侮辱。 她很沮丧,想要放弃。 哪知道外祖母將她叫过去,教她三从四德,教她非魏义庭不嫁。 两个舅舅在旁边添油加醋。 她一个幼稚的孩子,很快就被驯养教化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 所以她即便是知道一些母亲当年死亡的真相,也从没有在魏老爹面前揭发过他们。 而重活一世,她只想快些清理门户。 因为洪水过后的灾难在即,她根本没有时间和这些人勾心斗角! 唯有快刀斩乱麻,將所有影响魏家的事情统统扫除,她才可以专心致志对付马上到来的灭顶之灾。 “胡说八道!” 江云天否认的十分利索,“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不过才四岁,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却学会说谎来诬陷我!可见天生的坏种,骨子里的贱人!” “嘎达。” 魏老爹將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 “这里是魏府,无双纵有千般不是,大哥也不可如此羞辱她。” 一语出,江云天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说话。 有一句话魏无双说的很对。 他们江家是靠著魏家才在云州城里站住了脚。 他平时拿捏魏无双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让他直接得罪魏东岭,他却是万万不敢的。 魏东岭惯纵魏无双是出了名的,虽然他一直对江家人很是尊重,但这並不代表,在女儿的事情上,他可以让步。 旁边一直沉默的江云海终於开口:“姐夫,大哥脾气你知道,確实有些口无遮拦,但无双不但对外祖母那么不尊重,如今又拿云柔的死来诬陷他人,你就真的不管管吗?” 顿了顿:“所谓惯子如杀子,姐夫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才对。” 魏无双目光沉沉的看著江云海。 这个二舅,可比大舅有心眼子多了去了。 平时虽然衝锋陷阵的都是外祖母和大舅父,但其实他才是背后的那个操盘手。 魏义庭其实就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 培养魏义庭来谋夺魏家產业,他才是主谋。 咬人的狗不叫。 这句话在这个二舅身上可谓十分恰当。 但魏无双早就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 既然你跟我来文的,那么我也可以奉陪到底。 “二舅说的好。” 魏无双点点头:“桂哥儿今年七岁了吧,听说开蒙的好,如今书背的好,字写得也好,將来是个状元苗子,二舅喜欢的紧。” 江云海愣了愣:“咱们说的事,和桂哥儿有什么关係?” “当然还有关係。” 魏无双不紧不慢道:“二舅怕是忘了,咱们大夏最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是宠妾灭妻。 做丈夫的便是有这个意思,也不能做的太明显。 幸好咱们只是商贾人家,但凡有些功名在身,都要叫大舅舅连累了去。 那些言官最的任务不就是监察百官品性? 如此一来,將来桂哥儿便是真的有些入仕的希望,恐怕也要在栽在自己族人手中。” 江云海焦虑的表情一闪而过,转而十分聪明道:“可那终究是你大舅父的家事,咱们在提的是你目无尊长,隨意诬陷他人的事情。” “二舅刚才指责我爹,惯子如杀子。” 魏无双冷笑道,“我想知道,大舅母都被逼得投湖自杀了,外祖母又是怎么给我大舅舅判的?” 江云海一怔:“这是两码事。” “外祖母既然连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断不好,二舅舅既然连自己的亲大哥都劝不好,又来我爹爹这里说这些做什么?终究我母亲已经离世了,你们对我们来说,可是外人。” “你……” 平时江云海最是那个不动声色的笑脸面虎,此刻也被噎住了,似乎没想到魏无双能够角度如此刁钻的回击反驳他,竟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不管行事是否妥当,终究是在我魏家的院子里。” 魏无双不紧不慢的拿起茶杯,“而且还有些事,两位舅舅可能不知道,这次將那些来我们魏家闹事的人送官,我还是拿到一些口供了,之所以没拿给你们看,那是给外祖母和舅舅们留著脸呢。” 顿了顿:“要是真的再来我们魏家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便將那些口供贴在衙门口,让整个云州城的百姓给咱们评一评!” “你!” “够了!” 魏老爹终於开了口:“两位兄弟,时候不早了,我有些睏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江云天江云海两兄弟没得到什么好处,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魏无双看到老爹捂著胸口嘆息一声。 不禁有些动容:“爹爹。” 前世这个时候老爹已经有了心疾的徵兆。 她刚才光顾著自己快点清理门户,竟然忘了这件事。 虽然梁平县的仓库损失已经降到最低,但这並不代表老爹就没上过火。 刚才她有直接说了母亲死前的一些事情,对他的刺激肯定不小。 终究这么多年,父亲之所以对江家人这么好,其实也是一种对母亲的思念的情绪的寄託。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魏无双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真的,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总是来软硬兼施,母亲性子柔弱,每每发愁,也只能抱著我哭。” “他奶奶个球的。” 魏无双一愣。 “这帮忘恩负义恩將仇报的畜生!” 第53章 賑灾粮出问题 魏无双:“父亲是信我说的话……了?” “你是我亲亲闺女,我有什么不信的。” 魏老爹古怪的看著魏无双,“只是之前你才是最袒护他们的人,我拿不准你的意思,也不能问你。” “之前是我糊涂。” 得了,终究还是自己的锅。 “我怕父亲太过伤心。” “我的確很伤心。” 魏老爹嘆息一声,“当年你母亲反对我接江家人过来,我还不明白,原是我害了她。” “母亲到底也是女子,不想你知道这些醃渍丑事对她失望。” “她是她!江家人是江家人!” 魏老爹眼眶红红,“她虽然说爱我,终究是信不过我。” “父亲不要这么想,母亲明明最爱你。” 魏无双劝道,“我还记得她病重时,却还一直要亲手给你绣荷包,她说她没有经商头脑,身子又不好,不能跟著你出去常伴左右,心中愧疚,唯有给你做些贴身物件儿,才会心里痛快些。” 魏老爹摸出腰上掛著的一个小荷包。 本书首发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蓝色的荷包已经发白,上面的鸳鸯绣图案多有磨损,但是都被精心修补过。 哪里像是一个云州首富老爷的贴身物件。 魏无双知道他触景生情,赶紧转移话题:“爹爹,咱们还是说说洪灾过后的事情吧,朝廷下派的粮食按理说明天就应该到了。” “恩。” 魏老爹抬起头,“糟了,我刚刚跟你两个舅舅说了,让他们也囤点粮食,之前只想著都是一家人,不能看他们出问题……爹爹是不是闯祸了?” 魏无双笑道:“不算什么,到底是和母亲有著血缘关係的娘家人,告诉了便告诉了,但是……信不信,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第二日一大早,秦煜便重新上路回京。 临行前,他去和魏东岭房间单独说了一些话。 魏无双期期艾艾装模作样的和他泪別,然后转身开始大刀阔斧的为接下来的事情做计划。 傍晚传来消息,原本今天要到达的賑灾粮出现了延期。 这个时候大家还是很淡定的。 齐管家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粮食採购,魏无双去学堂上课,回家练字,一切井井有条。 当賑灾粮延期到第七天的时候,很多人开始坐不住了,纷纷买粮。 这迅速引发了一波抢购潮,甚至有人冒著大雨连夜排队,也有人因为一斤米的购买资格问题而大打出手。 米店粮店开始加价,但都很快都被买空。 但这都还是有钱殷实的人家。 没有现钱买粮食的人之间开始瀰漫出一种恐慌。 这个时候,魏无双便让齐管家收手,不再和百姓抢粮食,回来带著人继续加固魏宅的防御工程。 “是不是傻?” 江家和魏家隔著一道墙的地方,江老太太站在高处俯视著魏家,一脸的不屑:“外面抢粮都抢疯了,他们却开始修墙。” 门嬤嬤在上次的事件中有些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他们家大业大,可能有的是吃的。” “呵,人也多不是?” 江老太太鄙夷道,“还有那么多等著吃饭却干不了活儿的小孩子呢,魏东岭这个蠢货,真真是把魏无双宠的人事不知,等著看好戏吧。” “恩。” 门嬤嬤同仇敌愾的啐了口唾沫,“不识好人心!” “给我熬一碗燕窝吧。” 江老太太揉了揉额头,“最近被无双这丫头气的,脑袋经常疼。” 门嬤嬤尷尬道:“燕窝吃没了。” “怎么吃的这么快?” “你不是让桂哥儿和围哥儿两个每天也吃吗?三张嘴一起吃,自然吃得快。” “哦?魏东岭也没来送?” 门嬤嬤点头:“说是魏老爷最近忙於补充西域的订单货物,不怎么在府里。” “那你去要些吧。” “是。” “再要棵上好的老山参,给我燉只鸡,最近被魏无双气的,如今才终於有了点胃口。” “是。” “就叫江婆子去做,她手艺挺好的。” “是……” 江老太太看出门嬤嬤的欲言又止,“怎么了?有话不直说?” “听说,那婆子手脚不乾净。” 江老太太皱眉:“什么意思?” “她才来这大半个月,厨房里就少了不少金贵东西,怕是那燕窝没得这么快,和她也有脱不了的干係。” “这没见识的东西,怪不得能把无双丫头气成那样,真是贪图小利,胸无大志的人。” 江老太太目光沉沉,转而想到什么,“秋闈在即,怕不是偷了东西给他那儿子补身体了吧。” “这个奴婢倒是不清楚。” “算了,容她几天吧。” 江老太太得意洋洋,以为自己运筹帷幄,“那个魏义庭不会哄女人,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这次若能博取功名,还怕无双丫头不回头吗?” 顿了顿:“七年了,我最是知道无双那丫头片子有多喜欢魏义庭。” 门嬤嬤笑著附和:“还是老太太深远,总之这个江婆子和他儿子得了咱们不少好处,咱们这几天好好待著他们娘俩,要是金榜题名,咱们江家有百利无一害呢!” 魏无双从学堂回来,看到江婆子鬼鬼祟祟的站在墙根底下拆一个食盒。 她本来懒得理。 忽然玩心上来,呵斥一声:“什么人!” 江婆子果然嚇得一哆嗦,手里的食盒落了地。 上面一个大大的“魏”字。 魏无双看到是自家的东西,眯了眯眼睛,春桃已经拿起来:“原来是江婆子啊,不过在我们门口这里干什么呢?” “怎么,虽然我被你们魏家赶了出去,但你们门口我还不能站了?便是皇城门口,我也站得!” 魏无双笑眯眯道:“你当然站得,只是,你手里拿著我魏家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这是魏家的东西不假,但这是老爷孝敬我们老太太的燕窝,和无双大小姐可是没什么关係呢。” 江婆子得意洋洋的將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重新盖好,转身就走。 “等等!” 魏无双一声令下,阿狸立即拦在了江婆子身前。 江婆子可是见识过阿狸的身手,惊恐道:“又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