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鬼走》 我们在这里 众口难调 女汉子:女主到底什么时候才睡男主啊? 月卿:哼,谁会写那么无聊的事情。亲兄妹,十二岁以后永远不可能睡一起。 女汉子(操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睡男主? 月卿(泪奔):他们晚上就会睡一起。 腐女:女主什么时候死? 月卿:和男主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半个世纪以后一同死去。 腐女(操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死? 月卿(泪奔):今晚睡了就会死。 腐女:男主什么时候睡男二? 月卿:女主死了马上睡。 萌妹子:大大,可不可以不要虐男二,看得好心疼。 月卿:给他一个暖女如何? 某妹子(哭):不要,男二爱的是女主,不可以喜欢上别的人。 月卿(泪奔):女主其实没有死,醒来就和男二偷情。 宅女:男主不给力啊,为毛只是个普通的高富帅。 月卿:你觉得他还应该具备哪些功能? 宅女(冷哼):起码要会飞吧,透视眼,读心术这些简单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月卿(泪奔):于是,女主和男二偷情的事情就被发现了。 女王:男主和男二都很优秀,全都纳入后宫吧。 月卿(泪奔):从此,女主和男主还有男二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纯属笑料,与本书剧情无关,我们自重】 第01章 末班公交车 遇到个王八秃子老板,最近总加夜班。还摊上了一群二货同事,只要王八秃子一闪人,他们就开始讲鬼故事。晚上讲那些多带劲,听的时候可爽了,独思量的时候就更“爽”了。 我最大的失误,莫过于忘记那些二货自备“小母猪”,就是那种看上去笨笨的女式摩托。而本人比较穷,也比较怂,为了响应充公交卡送肥皂活动,一口气充了半年的工资。 结果就摊上了“单飘要挨刀”的事情,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晚上等车。 望着被路灯熏黄的街道,再回味那些鬼故事,怎一个抖字了得。 直等九路车一来,我匆匆忙忙跳上车。刷卡的时候司机朝我摆了一下手,感应器的灯是熄的。无良司机,又想多赚老子半个大洋。 齐易茹何许人,岂能吃亏?果断掏出“儿童银行”纸币一枚,华丽丽投了币。然后朝车内扫了一眼,这只是个本能反应。 整个公交车,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乘客。可能司机为了省电,又只开了前面一盏车内灯。空荡荡的车厢里,显得阴气森森。 我抹了抹膀子上的鸡皮疙瘩,就司机后面的横排连座坐下。我想离他近一点,心里也踏实一些。 车子大概行驶了两分钟,突然“叮咚”一声。我的心也跟着那声响咯噔一紧,这是下车按铃的提示音,但车内根本没有其他人。 “欢迎乘坐九路末班公交车,我们正在去往‘杜家坟’的路上。下一站,‘牛田里’……” 一段标准普通话的语音播报之后,又是“叮咚”一声。 我吁出一口气,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并不是下车按铃响,而是语音提示的前奏。 牛田里到了,一个青年迅速跳上了车。他将手中把玩的钢镚往上一弹,等钢镚落下来的时候,直接就从细小的投币口里进去了。 这可是个技术活,得坐多少回公交车才能练成。我被他华丽的技巧吸引住了,所以偷偷打量了他一番。 看上去二十几岁,一米八的个头,体型纤瘦。穿着一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黑色休闲西裤,滚金边黑色衬衣。衬衣的扣子,上面三颗都没有扣,露出性感的锁骨。袖子也挽到了胳膊肘,手臂纤细,不像从事体力劳动的人。 可能是他穿了一身黑的缘故,皮肤显得格外白皙。那张脸也是,就像营养不良,毫无血色。但五官棱角分明,眉宇俊秀,薄唇微垂。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眸,看上去十分干净。 整体来说,他就像釉了色的瓷器,漂亮极了。真没想到,传说中安静的美男子,洒家这辈子算是瞧见真人了。 因为他好看,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他的双眼一直在盯着司机,就像偷师学艺一样专注。 很快,我家所在的福源区站到了。我心里有点小遗憾,因为那个青年男人始终没有看我一眼。我到底也是个美女,想当年和那个小白脸前男友谈恋爱的时候,人家都说是金童玉女来着。 遗憾归遗憾,车还是要下的。 司机刚减下车速,我起身正要往后门走。车子猛然抖了一下,我一个踉跄。条件反射,顺势就去抓旁边的东西。此时我是站在空地的,青年就在我跟前,我这样一把下去指不定抓到他的哪儿。 尽管手还没到,我心里是明白的,便脱口而出:“不好意思。” 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的手从他的身体里,直接穿了过去。视觉上多么真实的一个人,触觉上竟是一团空气。 我僵住了,小腹立即酸胀起来。 突然想流下来了,这个晚上不一样…… 忽然,才开到一半的后车门,“轰隆”一下关闭了。 青年瞥了我一眼,往后挪了两步。然后他抬起左手,张开修长死白的五指朝我伸过来。 我吓得腿都软了,用仅有的力气冲司机喊道:“师傅,我到站了,我要下车。” 司机转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 他妹的!竟然把脑袋直接从前面转了过来,就像木偶的脑袋一样。他的身子和脖子根本没有动,只是脸从前面转到后面来了。 我读历史的时候听说过,司马懿有这个本事,那叫做“狼顾之相”。太吓人了,在这种场景里,要我承认司机碰巧有狼顾之相,根本不可能。 现在看来,我是上了鬼车了。那帮倒霉催的同事可没少讲鬼车的故事,什么“充公交卡抢肥皂引发的血案”、“骗司机半块钱引发的血案”、“公交车艳遇引发的血案”…… 眼目前能做的,只有大胆跟他们交涉。否则等车到了杜家坟,我特么就被直接埋了也说不准。 于是,我虎胆一震。眼泪顺着鼻腔,混着鼻涕就溢出来了。 “冤有头债有主,裤裆破了自己补。大叔大哥,我跟你们什么仇什么怨,你们这是何苦?” 我刚说完,司机“咯吱咯吱”笑了起来,嘴里的唾沫涎子一股一股往外喷。我本来还想,这种程度也没多恶心。可他突然大呕一口,一滩青绿色的涎汁,顺着车厢地板的纹路流了过来。随之,一股肉质腐烂的恶臭蔓延开来。 我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双腿颤个不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快走。” 青年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我应到他手心有个什么东西刺了我一下。那东西一下子就钻进了我的心窝子,不上不下卡在那里,堵得难受。 不过多亏他那一把推来,我连连后退几步,竟然将车身撞了一个窟窿。我从窟窿里掉了出去,滚到路边。 在路灯照耀下,我依稀看到那辆远去的九路公交,居然是一辆纸糊的车。 等纸扎车完全看不见影了,我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但两只腿仍然抖个不停。还有胸腔里面,就像憋了一团气,似乎还在游动。 我不敢考虑太多,我又不是属猫的,没有那么多条命去好奇。于是匆匆忙忙回家去了。 第02章 咸猪手 我家三口人,父亲是室内设计师,母亲是会计,生活还算宽裕。但这种物质上的宽裕,让他们精神感到空虚。 倒不是因为他们的感情出了问题,而是因为我没有感情问题。 人家的爹娘如果听到女儿受欺负,肯定上门敲警钟。我家的爹娘随时跟我敲警钟,扬言要找个德性端正的男猴子来治我。 因为加夜班,还撞了鬼。这事我又不能跟他们说,信不信倒是一回事,让他们怀疑我患了“没男朋友焦虑症”,再给我安排一些男猴子相亲可就不妥了。所以他们以为我回来得晚,是约会去了。 老妈问长问短,还问我对方长得好不好看。我不想打消她的热情,就把末班车上遇到的那个男人,应该是男鬼,的样貌特征告诉了她。她听了以后更不得了了,问我人家有没有过日子的心。也就是说,对方想不想跟我结婚的意思。 我心里暗叹道:娘啊,人家的日子咱们现在可过不起。就当听我跟你打评书了吧,我且说之你且听之。 这天半夜,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不是后怕纸扎末班车里发生的事,就是胸口那团气堵得慌。 这是正儿八经的心塞呐,而且时冷时热。我回忆青年推我的一瞬间,肯定是他把什么东西打进我身体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毒,鬼片里经常出现这种桥段,我很害怕。 私心想着,第二天一早就给老板打电话请假。先去照个x光什么的,再去庙里求个大师给看看。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却感觉浑身得劲。心不塞了,气也顺了,精神还特别好了。 更奇怪的是,我老爹老妈瞧见我也顺眼了。以往早上起床,老妈总要唠叨我几句,说我这么大个人了,不爱收拾打扮。老爹也要说教一番,什么工作要努力,做人要随和。 “今天挺精神,走出去不会丢我老齐的脸。” “还知道把自己打扮一下,齐易茹,你总算长大了。” 以上便是他们今天说的话,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没有不舒服,所以也没跟老板请假,照常去了公司上班。由于九路公交车给我留下了后遗症,我最近都不敢去挤公交了。刚出小区,我就拦了一辆的士。 才上车,我还没说去哪,车突然就开了。 我顿时背脊一凉,我怎么那么倒霉,明明还是大早上。跟着就伸手去扣开关,想要打开车门逃走。 司机见我在开门,忙回过头来对我说:“妹子,就算不想坐我这辆车,你也别在我车上作死啊。我还在倒车呢,等停稳了再下行不?” 虚惊一场,原来的士过来的时候压在了人行道上,的士司机准备退出去。都是昨晚那纸扎车给闹的,让人杯弓蛇影了。 我只好跟司机陪了笑脸,说:“真不好意思,师傅,我以为车门没关严。麻烦送我去泰安路,公交站那里。” 司机一脚油门,直奔泰安路。可没走几里,车又停下了。 “妹子,你看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让人拼个车行不?”司机问我。 “嗯,没问题。” 我是个随和的人,这种事情能够理解。 当车门打开的时候,我又后悔了。上车的就是头天晚上,在纸扎车里遇到的鬼青年。 他二话不说就挤进来了。上车后,他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按住了我的胸口。 没错,是胸! 我愣了愣,难道鬼魂之间的见面礼是摸胸部?为了表示友好,我是不是也应该伸出一只手去摸他?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就算是人与人之间握手,也不带搓的吧?这特么的是在明目张胆地耍流氓!修长的手指竟然在我胸部间来回摸索。老子虽然有点平,也还是真货好吧。 可我不敢妄动,万一惹恼了他,小命就没了。我想只要不过分就摸吧,没准只是好奇人类的构造而已。反正也不会少块肉,还隔了两层布呢。 只是没想到我齐易茹,活了二十几年,也有被异性胸袭的时候。如果拿被鬼胸袭这事去比狠的话,那些被猪亲过的简直弱爆了。 那只咸鬼手摸着摸着,竟然伸向了我的领口。这个季节,我只穿了一件时尚体恤和内衣。而且体恤是吊领的,轻而易举就能扯下来。我郁闷了,他还想得寸进尺。 “喂,你够了啊……”我咬牙轻声提醒道,“究竟有何贵干?” 他抬起眼帘瞪了我一下,那眼神就像在说“这事跟你没关似,我摸我的,你少管闲事”。 就在这时,可爱的司机调了调车内后视镜,制止道:“喂,小伙子,这可是公共场所。” 鬼青年瞥了一眼后视镜,然后笑着对我说:“别生气了,给人家看见多不好。昨晚是我的错,不该那么用力推你。” 司机难为情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就没在说什么了。这不明摆着么,他那话让谁听都有猫腻。 尽管他昨晚推了我不假,我总不能跟人家解释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且不说我掀了他的底牌,他要怎么对付我,就是司机这关都过不去。那还不一脚油门,直接把我送去精神病院才怪。 我想了想,在我没出丑之前,还是得跟他交涉。可能就是昨晚忘了烧纸钱给他,所以他今天一大早就来找我。今天下班以后,一定要多烧一些。 于是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咱们有事好商量,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回头烧给你。你看我也不大,别逗我,你应该去找那些丰满的下手。而且凭你这副身材这张脸,很多妹子乐意给你摸。” 听了这话,他抬手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转到一边,在我耳边回道:“搓衣板真硌手。” 我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不,是厚颜无耻的鬼。 “既然那么嫌弃,干嘛要摸!”我愤怒道。 气一上头,说话都不经大脑的,这话就很自然很大声地嘣出来了。 司机咳嗽了两声,连他都觉得尴尬了,我就更不用说。 鬼青年扬起嘴角哼笑了一声,又附在我耳边跟我说:“那么大声做什么?想告诉全世界,你终于被男人摸胸了么?” 我暗咬住牙根,如果他不是鬼的话,我肯定把他打得连他亲妈都不认识。 “放心吧,我对儿童没兴趣。”他顿了顿又说,“我只是在找昨天落在你身体里的东西。” 第03章 吸灵体质 我猜得没错,他果然在我身体里放了东西。 “是,是什么?” “对我来说,那是好东西。”他说。 我心头咯噔一颤,他的言外之意就是,那东西对我没好处。 “那你倒是拿出去啊。”我说。 他绷着眼皮叹了一口气,说:“晚了,已经拿不出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你干嘛要放进来啊?”我焦急道。 “不是我放进去的,而是被你吸进去的。没想到你是吸灵的体质,才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那东西就被你给消化掉了。” “什么意思啊,那东西究竟是个啥?” “没什么,一只恶鬼的魂魄而已。” 我“噌”地一下站起来了,脑袋撞在了车顶上,撞得我一愣一愣的。等我晕过那阵儿,车子已经到了泰安路。 他跟我一起下的车,我趁此机会就问他,吸了恶鬼的魂魄会如何。 他一脸轻松地对我说:“首先要恭喜你开荤,接着要提醒你注意安全。” 我忙问他:“难道,我肚子里的恶鬼还会来找我报仇吗?” “那倒不是,一旦吸了就消失了。就像气一样,会顺着你的毛孔散发出去。再回归到大自然,经过几千上万年,重组成新的干净的灵魂。” “我会有什么危险或者副作用?” “就吸灵体质而言,是上天赐的,本身百利而无一害。但是这种体质很抢手,恶鬼吃了可以增加不少灵气。” “可是,以前我并没有遇到什么恶鬼缠身啊……” 本来我还想说“你是第一个”,但考虑到他好心跟我说这些,也没提说要吃我,我就咽回去了。 他低下头来,用一种醉酒的语气,十分暧昧地跟我说:“我虽然是第一个,但我不是恶鬼,更不会伤害你。” 啊,多么诱人的声音,要是个人类就好了。 现在还在公共场合,我不由得产生了虚荣心。看似安静的美男子离我这么近,得羡煞多少女汉子。没办法,尽管处境危险,人也经常这样死要面子。 他冷冷哼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用正常的口吻继续说道:“你以前没有遇到鬼,是因为那时候你还没发育成熟。现在你的肉体和灵魂都已经定型,再加上你昨天开了荤,吸灵体质的魅力就会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他的冷哼使我再次警觉,想想从早上爸妈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魅力上升了。按照他的说法,这种魅力对我来说并非好事,恶鬼也会注意到我。 “你这么好心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究竟要多少箱元宝蜡烛?明说。”我问他。 他不屑地说:“你以为那些东西我不会自己买么?我当然不只是好心,你吸的那只恶鬼,是地府通缉的要犯。现在它没了,这个责任你得负。” 我愣了两秒,差点没把一口老血喷他脸上。我干什么了我,吸那啥可是被动技能啊,怎么能怨我。再说了,既然是阴间通缉的要犯,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我吸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大,大不了,再给你摸……我是说,说不定还没被我消化完,还能掏出半截。”我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 “哼?” 他突然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轻哼,浅笑着说:“怎么,被我摸上瘾了?” 我鼓了鼓两腮,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没好气道:“我对大石碎胸口没什么爱好。” 他“啧啧”地摇着头说:“不浪漫的女人最无趣了……不过也好,做我的助手正合适,不会在我办正经事的时候,因为垂涎我的美色而掉链子。” 垂涎他的美色…… 我真没想到,这家伙不仅猥琐,还很自恋。不过他说要我做他的助手,这下我就搞不懂了。 “我有工作的。” 我指了指广告公司的大门。虽然是私人开的,里面也有三十几个同事。而且我还不算是最底层的那个,每个月收入还不错。尽管最近加班多了点,工作苦逼了一些,但老板好歹是个大活人。 “辞了,跟我走。”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给你的工资每个月不会低于一万,有年终长假,可以免费送你到地府旅行,你也可以在那定居,房价绝对比上面便宜。” “不,你的好意心领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旅行。”我说。 一万块啊,她娘的一万块啊!我的心为什么会痒了一下,难道是因为我没见过一万块长什么样吗?谁见过啊,天朝币最大面值一百好吧! “不喜欢旅游不要紧,你赔我一只恶灵好了,那样咱们就两清了。”他顿了顿严肃地说道,“不过,我想应该很快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恶灵主动找上你的……相信我,鬼神是不会骗人的。” 我吞了吞口水,没做亏心事照样会怕鬼。没办法,想先摸摸他的底再说。只好觍着脸,也不敢看他,小声问:“那你平常都干些什么呀?” “什么都干。” 他说着,抬手在空中划了一下,一张黑钻的名片显现在他的指尖。 这家伙真阔绰,估计他家人给他烧了不少,甚至他自己还会厚着脸皮买来给他自己烧。他名片还没递到我手中,我就想起了一件事。 “等下,你说付给我上万块的月薪,该,该不会是天地银行造的吧?” 他手伸到半空,手指还夹着名片。因为我没去接,所以他就顿住了。这一刻,他那动作特别傻。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一抡名片,将它弹到空中,任由它在空中漂浮着。 同时又板着脸跟我说:“你想要那种钱也可以,爷多得是。” 这下我就安心了,可那黑钻名片还在空中飘。由于朝阳的照射,晶莹闪烁,格外惹眼。我真怕被人看见,伸手去抓,可我够不着,于是起身一跳。 我忘了,自己穿着两寸半高的高跟鞋,鞋根只有我的拇指那么细。落下的时候没站稳,扑着就往那家伙身上去了。 我真怕又从他身体里穿过去,摔一个嘴啃泥倒是小事,要是别人看见了,肯定会吓晕,甚至会报警。 我便急忙喊道:“接住我!” 岂料他并没有伸手过来,我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次没有穿过去,他是实体的。而且他身体有温度,连心跳和呼吸,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他究竟是个什么鬼? 再看手中的黑钻名片,原来他姓丰,叫丰子染。我并不喜欢他这个名字,就好像在说疯子才会招惹他。 第04章 异样的香气 丰子染将我身体扶正了,一脸嫌弃地说:“不要趁机揩我油。” 我一把将他推开,在的士上被他占了那么大个便宜,他还有脸说我。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傻,还不至于对一个不是人的家伙想入非非。 我一扭身,迈步就往广告公司走去。 “你去哪儿?”他问。 “上班呐!” “我都说了,要聘你当我助手,你的班不该在那上。” 我头也不回,将手举过头顶,挥了两下,说:“不明来历的钱我不赚,坏事我也不干。” 就听他在背后喊道:“给你三秒,你要是不回来,我就真的要干坏事了。” 我回头瞥了他一眼,冲他不屑地扬了一下眉毛。心想:这青天大白日的,四周又有那么多人,你还能把我怎么着啊? “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继续朝前走。 没走几步,大概就是三秒,我的步子突然迈不开了。双腿不听使唤一般,僵住了。无论我怎么使劲,脚都抬不起来。 我知道,一定是他在捣鬼。扭过头去一看,他正迈出了一只脚,踩在我的影子上。我那可怜的影子,就像被钉子定住了一样,静静地躺在他的脚下。 他扬起半边嘴角,冲我坏坏一笑。然后抡了一个响指,朝我勾了勾指头。 我那双没出息的腿,这么多年白跟我了。才受了一点小小的威胁,就叛变了,竟然屁颠屁颠向他小跑了过去。我用手不停捶打自己的大腿,试图让它停下来。可是痛觉传到了,它却还是不听话。 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对丰子染说:“呐,别玩了,大不了跟你混就是了。” “嗯哼,那就走吧。” “不过,等一下,你放了我,我自己走。” 他又抡了一个响指,我的双腿就回来了。 我瞧他一脸得意,转身就往公司跑去。现在还是早晨,阳光斜射,建筑投下来的阴影很宽。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等影子完全浸入建筑的阴影里时,我这才停下来。 想要我乖乖听话,做梦去吧。我爹妈养我这么些年,都还没把我给降伏呢。 我也学他那样打了响指,看也不再看他,就进公司去了。 进了公司,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很奇怪的气息。不是气味,也不是颜色。反正就是一种感觉,我一时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那股气息和公司有种违和感,不只是公司,应该说是和这个地方或者这种天气。 “唉!易茹,你来了就好了,快来帮我看看,这个排版怎么样?” 欧倩把我叫了过去,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来了,还完成了半个平面。 我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一颗人头忽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等我定睛,仔细去看的时候,人头又不见了。尽管只是一闪,我也清楚地看到了,是头天夜里开纸扎车那个鬼司机的头。那张吐着青绿色唾沫涎液的脸,让人看了一眼便不会再忘。 “易茹,你身上好好闻呐,什么牌子的香水?淡淡的。” 欧倩凑近我一边嗅一边问,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一闪而过的鬼脑袋。 我被她给问住了,茫然地回道:“没有啊,我不用香水的,会不会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气味。” 她又问:“你换了洗发水和沐浴露吗?和往常的气味不一样啊。” 我抬起胳膊闻了闻,并没有嗅到什么不一样的香气。转而就想起了丰子染说过的话,我吸了恶鬼的魂魄,所以魅力提升了,可能是这个缘故。 “可能是无意间蹭了些我妈的护肤品。”我搪塞道。 “应该是。”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你看我这排版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嵌图片进去了。” 一看到屏幕,我就想起了鬼司机,思绪根本不能集中在她的作业上。随口称赞了她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不知道那张脸为什么会出现,会不会也跟丰子染一样,把什么东西落我这里了。我可不想再被什么鬼“吃豆腐”了,更何况那还是个口喷恶心涎液的丑鬼。 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我撞坏了人家的车。只有等会儿中午休息的时候,去纸扎铺买一辆烧给他,希望他能理解。 砰! 哗啦——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碎掉的声音。 我们公司是两层连体的,上面是老板和总监的办公室,以及会客厅。那些房间外面是一道走廊,能够看到下面这层。如果是在走廊上打碎了东西,下面很清楚就能听得见。 恰好我的办公桌就在走廊下面,当初选位置的时候,我专门选的这里。不容易被老板监督,同时也能听到楼上的动静。 现在才早上八点四十,公司里的人基本还没有到。虽然我们下班晚,但上班时间还是朝九。此时整个公司,加上我和欧倩,就只有里面台阶上的两位高薪的前辈在。 那两位高薪的是大神,月收入最低都在五位数,人家开车来上班。只要干完手里的活,跟总监一交任务就可以随时放假,属于直接被客户翻牌子的类型。所以公司里有什么事情,人家几乎不用管。 我和欧倩就郁闷了,这种情况,我们真不知该如何处理。指不定就是老板和老板娘或者和情妇闹别扭,也或许是客户发脾气,总监没事摔着玩等种种原因。如果上去看,撞见了尴尬的场面不好;如果不去看,万一出了事,上司秋后算账也不好。 就在我和欧倩互递眼神、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串腥红的液体从楼上走廊边缘滴落下来。 是血,由珠子一般迅速滴落,转而像棉线滑下,接着就像绸条一股一股往下淌。正好流到我的办公桌上,把桌上的纸张都浸湿了,血沫子溅得我一身都是。 “啊——” 欧倩仰视着二楼走廊,尖声惊叫了起来。 本来我并没有多害怕,只在担心是不是谁出事了。但听到她尖锐的叫声,我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05章 鬼司机 里面的两位大神也被欧倩的尖叫声惊了一跳,愣了愣神,迅速从里面跑出来看究竟。都是两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一看到我桌子上那摊血,立马就昏过去了一个。 另一个姓吴,他将昏倒那个扶住了,平放在地上。问我道:“你,你们没事吧?”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欧倩也点了一下头,接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别慌,我去上面看看。”他对我们说。 然后他绕过血滩,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楼梯口。刚到楼梯,他急忙对我们喊道:“快,报警!救护车,先叫救护车。”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这时候欧倩已经傻了,不能再指望她。于是我一只手用手机报警,另一只手在座机上面拨打急救中心。 一直占线,好不容易才把急救中心拨通。我也顾不上报警了,很想知道上面的情况,也绕过血滩,快步跑向了楼梯。 刚到楼梯口,我就看到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吴大哥蹲在女人旁边,用手按住了她的脖子。我看到他指缝间还在汩汩冒着鲜血,很明显女人被玻璃割破了颈动脉。 我不敢再迟疑,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转身冲下楼,取下挂在楼梯口我们平时擦手的毛巾。两三下用饮用水浸湿了,就跑上去递给了吴大哥。 吴大哥接湿毛巾的时候,手都在哆嗦,多亏他心理素质比较好。 湿毛巾刚捂在女人流血的大动脉上,立即就被染红了。我不知道此时我该为她做点什么,除了等救护车来和焦急以外,我什么也做不到。 “嘿嘿……” “嘿嘿嘿呵咯嘿嘿……” 走廊上突然响起了既空灵又骇人的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刚听到第一声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吴大哥哭了发出来的声音。但后面一长串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不是他,而是鬼司机。因为鬼司机笑的时候,就像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会把笑声扯得“咯吱咯吱”的。 但是很奇怪,我看不见他在哪儿,只能听到他那阴森恐惧的笑声。我能肯定,楼下的欧倩和吴大哥并没有听见,如果欧倩听见了还不叫翻天。而吴大哥的表情也没有变化,一直焦急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女人。 我顺着笑声摸索,最终视线还是回到了临死的女人身上。我盯着她沾了血又惨白的脸,鼓足勇气细看了她一番,她是老板的情妇。但此时不是,她身体里还藏着鬼司机。 鬼司机的脸在她的脸上若隐若现,阴沉又狰狞。再加上那笑声,我害怕极了。要不是大白天,还有两个大活人在跟前,说不定就吓尿了。 鬼司机忽然止住笑声,两只快要凸出眼眶的眼球转向了我。他用那双泛灰的瞳仁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幽怨。 我被他一瞪,吓得往后缩了半步。我穿着高跟鞋,后面是楼梯的台阶,一时忽略了这茬。脚下立马踩空,仰着身子就倒了下去。 这下完了,救护车多半也是给我自己叫的了。 我干脆一闭眼,却被一堵温暖而又稳实的肉墙挡住了。我胸口一震,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等我被后背的力量扶起来以后,我扭头一看。白皙的脖子上喉结蠕动了一下,那性感的锁骨直刺我的双目。 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这种慌乱和恐惧的不一样,它带着那么一丝丝酸甜。自从被那小白脸前男友分手以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动。 丰子染伸手罩住了我的面部,他的手指很长,轻而易举就盖过了我的脸。他将我的脸撇正以后,在我耳边轻声呵斥道:“都死人了,你还有工夫犯花痴。” 我的思绪,猛地从酸甜中跳进了被雷击过的焦苦里。 “鬼,鬼……” 我指着女人,想告诉他那就是鬼司机,但是舌头半天都没捋直。 “她没有救了。”丰子染说。 吴大哥也察觉到女人停止了呼吸,他松开了手中完全被血浸湿的毛巾,起身后退了几步。他回头看了我和丰子染一眼,那目光都有些呆滞了。他恐怕也没怎么见过死人,这种死法的也是头一回吧。说实话,他做得不错了,如果不是有他在,估计我和欧倩还在下面抱团哭。 情绪这东西吧,真的会传染。如果有个勇敢的人在身边,我就会坚强一点。要是身边全是软蛋,我也会认怂。这不,现在欧倩在下面捂嘴痛哭,我的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吴大哥愣了好久,硬挤回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用低沉的嗓音说:“还是报警吧,我去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在。” 救护车赶到,已经是五分钟以后的事了。因为女人是这样死掉的,他们不敢破坏现场,所以没有把尸体带走。只是把那个晕血的抬上了担架,然后风风火火杀回去了。 楼上并没有其他人,一开始就只有那个女人在。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早来公司,可能是为了堵老板。老板是个中年人,因为有点闲钱,所以养了这么一个明面上的情妇。老板娘没什么后台,这么多年也没闹翻。现在倒省事了,野人自己死了。 别人看来,这就是自杀。但我清楚,她的死和鬼司机有关。 快要到九点了,警察才赶到现场。警察一来就拉了封锁线,然后将我们几个带到了楼下问话。做完了笔录以后,公司里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全都被堵在了公司外面。 老板急得直挠头,他那地中海的脑袋本来就不富裕,这一挠就更凄凉了。 我把丰子染拉到一边,问他怎么办。 他反而问我:“什么怎么办?” 我没好气道:“当然是鬼司机啊!是它害死了我老板的情妇,我就不信你看不见它。” 他一脸轻浮地笑了笑,然后指着他自己,吊儿郎当地说:“你老板没有情妇,也不需要情妇。有需要的时候,助手可以充当情妇。”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欠抽了,我一时忘了计较他是谁。抬起胳膊,抡圆了就朝他甩了过去。 可惜没有成功,反被他擒住了手腕。 第06章 脱了卖 按照小说或者狗血剧的尿性,每当男生抓住女生手腕的时候,多半都会做些什么。老实说,这是一个非常有爱的互动,我私底下很萌这种场景的。可想对象是我自己,一个已经二十三岁连初恋都变成狗粪的女生,要是还纠结那种十几岁的蠢萌情结,就真的二了。 我果断将脸撇到一边避开他的目光,长叹了一口气,问他:“鬼司机害死人了,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他一脸轻松地点了点头说:“嗯,觉悟挺高,想到点上了。” 我心里却不好受,如果真的是因为我,那么那个女人就是被我间接害死的。 想到这个,我一下子就没了底气,小声对丰子染说:“你昨天跟鬼司机一起离开了,多少应该知道点他的事吧?他是不是在恨我撞烂他的车,要不现在我去买辆车烧给他。但是,我总觉得,他害死人了,是不对的。” 丰子染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不然我怎么要你来做我的助手呢,不笨,灵性挺高。我确实知道他的事情,但现在,你就算烧一个纸扎铺给他,他也照样要作怪。” “那该怎么办,他已经害死一个人了,难不成还要他害死第二个?” “那个女人命里有这一劫,可惜她没挺过去。这些因果缘分,千丝万缕,很奇妙的。”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双瞳深邃,我感觉他的城府太深太深。面对如此漂亮的一张脸,我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丝排斥。是恐惧造成的,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鬼,而是他深藏不露的内心。 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时而吊儿郎当,时而轻佻猥琐的人。却能够露出一副悠远的神情,说一番意味深长的话,那他肯定经历过很多事情。那些经历,把他原本脾气和性子都打磨光了。所以他才舍得拉下脸来扮小丑,因为很多事他不在意了。 那就是传说中的沧桑啊!安静的美男子配上那种性格,叫人怎么破?请不要再勾引我了,我可是纯情的单身。不行不行,我的立场绝对要坚定,对方可是鬼。 我正了正神,用看敌人的眼光瞪着他:“所以呢?” “啊,你的眼睛……”他顿了顿说,“有屎。” “谢谢,不用跟我讲我看不见的东西,说正事。那个鬼司机,究竟想做什么?” “当然是做他想做的事。”他望向公司的大门缓了缓又说,“有一点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因为你昨天晚上看到他了,所以他和你建立了某种缘分。凭借这种缘分,他就跟着你过来了。但是你内心没有阴暗和消极的念头,他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可惜的是,那个死掉的女人内心充满阴暗,把他引过去了。” “你的意思是……她替我死了?”我惊讶道。 “我可没这么说,但你有权利那样想。” “所以你早上才叫我不要去上班,还阻拦我,是为了救我吗?” 想到这里,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和自责。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进公司,把鬼司机带进去,那个女人或许就不会死,她或许可以躲过这一劫。不管她是小三也好野人也罢,就算她在感情上不光彩,也是个生命啊。说不定在其它事情上做得还不错,至少她罪不至死。 丰子染拈起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提醒道:“你最好不要想太多,负面情绪会招来恶鬼。虽然那些小恶鬼不敢打你这特殊体质的主意,但弄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他这样说,我是又恐惧又愤怒。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那些事,说了不就可以避免了吗?”我冲他嚷道。 他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吊儿郎当地说:“天机不可泄露,更何况人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负责恕怨,不负责救人。” “那你为什么救我?” “嗯?救你……哼哼哼呵呵,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如果你不是我助手的话,你的生死也与我无关。”他沉着脸说。 我心里抽了一下,他果然是鬼,那股寒意从言语间渗透出来了。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的助手总该知道吧?”我咬牙问道。 他凑近我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脱了卖……” 我拉下脸来,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不会帮你脱,我怕看见不该看的,戳瞎我这双24k钛合金哮天眼。” 他抬起头,站直了身子轻哼道:“你想得美!我所说的‘脱’,是脱去灵魂外面那层人形的灵模。我们看到的灵魂,之所以还保留着生前的样貌,都是因为还有一层模子包着。这层模子是灵魂粒子覆盖在肉体上模出来的,所以叫灵模。好比很多婴灵不成形,是因为灵模没有形成。其实灵魂本身只有很小一团,就像火焰一样。” 我抹了抹胸口,那只塞心窝子的恶灵,估计也只有他描述的那么大。 “那‘卖’呢,又是什么意思?” “逗你玩的意思,哼哼哼……”他浅笑道,“我是负责处理鬼魂之间冤假错案的鬼神,也可以把这种工作叫做‘恕怨’,和人间的办案差不多。只不过,工作对象是混在阳间的鬼魂。偶尔嘛,我也会把没用的灵魂脱了,拿去交易所卖钱。” “听起来好烧包的感觉……”我吞下一口唾沫继续说,“那你去把鬼司机办了吧,他已经是有案底的魂了。” “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总,总觉得你是个高尚的鬼,纯粹的鬼,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鬼……” “你说得没错。”他扬起一只眉毛接着说道:“但我要提醒你,即使再高尚再纯粹再脱离了低级趣味,我也是鬼。鬼是没有理由帮助活人的。你如果有什么不满,大可以作为人类来接手我的工作。” “为什么非得是我?难道你对我……”我摸了摸胸口细声问道。 “世间没有比你更好应付的吸灵体质了,这份工作可是很烧包的。”他最后不忘加一句,“主要是月薪才一万冥币。” “你丫坑爹呢!” 他突然把脸凑近我的耳边,虚声说道:“因为,如果你现在不跟我走,或许今天以后就只能使用冥币了。” 他说话时呼出来的气很温热,正好吹在我的脸颊上。我的脸“唰”地一下,从这边滚烫到另一边。 小心脏怦怦直跳,被他吓的。 第07章 不怕疼 “我知道了,我跟你走就是了。”我很不情愿地说道。 “很好很好,比想象中还要软弱无能。” 看他一脸得意,我心里很不爽。这个家伙太缺大德了,以后得留足一万个心眼。 我咬牙一跺脚,转身又朝广告公司老板那走去。 “怎么,你还想回到那里祸害生灵啊?”他问道。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去辞职啊,辞职!” “你别不懂事,这个时候去辞职,不觉得添乱么?” “你才不懂事,就是这种时候才好意思开口说辞职。公司闹死人,我一个弱女子能不怕么?” “哈?”他阴阳怪气地浅笑道,“没想到你这么狠呐,人是你间接害死的,居然能够做到如此铁石心肠。果然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气死我了,是谁强迫我辞职的,现在我倒成歹人了。他又不懂这里面的人情世故,我可是区区凡人,凡人是需要吃饭的。再说了,我越早与广告公司脱离关系,他们就越早脱离危险。否则指不定鬼司机下一个要害谁,公司里又没有我看不顺眼的人。 “我就这么铁石心肠了,怎么着!” 他绷着眼皮笑了笑,说:“还能怎么着,我只是好奇你怕不怕疼。” 我看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该不会是要揍我。以他那副德性,打女人也是有可能的。我一边提防他,一边快速往后退,跟着就跑了起来。 直到离人堆越来越近,离他稍微远了一些,我这才敢冲他喊:“谁怕谁就是孙子!” 他远远地朝我摊开双臂,就像在说“好吧,你赢了”。 等老板跟警察粗略地交谈了一番之后,我鼓起勇气跟他说了辞职的事情。 老板一脸悲戚,看他那样,我鼻尖一下子就酸了。 人家怎么说也活了几十岁了,还是个老板,压得住事。见我难过,握起我的手,反而安慰道:“呐!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小齐,你爸爸我也认识,你是个有思想的年轻人,在我们这家小公司委屈你了。希望今天的事,不会给你以后的生活留下阴影……”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中年妇人步履匆匆,从他斜后方就过来了。一把扯开我正被他握住的手,跟着妇人提手就扇了我一个耳光。她的动作相当娴熟,得扇多少人才能练到这种境界,以致于我躲都没来得及。 顿时,我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疼,真疼! “王八秃子!刚死了一个你还嫌不够乱,你又找着新的了?”妇人指着老板骂道,又打量了我一眼,扯着嗓子继续说,“哟,小妖精水灵着呢,难怪那只老妖精要搞得寻死觅活的。这下好了,把自己给作死了。” 我尴尬地看着妇人,那张尖酸刻薄脸,不知做了多少回拉皮又抹了多少粉。她就是老板娘,虽然每次都跟老板闹,但也没闹出个什么名堂。 特么的,这算什么事,我无缘无故挨了一耳光不说,现在还被误认作小n。 老板也很尴尬,只好一边推我走一边劝道:“小齐,有事咱们回头再说吧。你这个月的工资,等这里忙完了会打到你的卡上。” 我看老板也够悲催的,虽说都是他自己作的,但眼下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我就卖他一个面子,不跟老板娘计较。再加上她那来势汹汹的样子,八成也听不进去什么好话。硬要去惹她,恐怕到时候就要掐起“广场舞”了。 我揉了揉自己无辜的脸蛋,只能认倒霉,白挨了一巴掌。 回头去看等在那里的丰子染,我咬了咬嘴唇。这下有的他乐了,原来他刚才又提醒我了。好奇我怕不怕疼,就是预示我要被人打脸。我以对待正常人的思维去对待他了,所以才会错了意。 看来以后在他手底下做事,还不能按常理出牌。 我很不情愿地走到他跟前,埋怨地斜视着他。我知道,他肯定会糗我一番,再说些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里”之类的话。 他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疼么?” 我咬着牙根,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不疼!” “这次就当买了个教训,以后别干蠢事了,听我的话不会错。” 他的语气异常强硬,我知道,他说的不是我挨耳光的事,而是老板情妇的死。 对我来说,这个教训太沉重了,那是一个人的生命,血淋淋的启蒙。我再也不想有人因为我的失误而失去生命了,我感觉自己的良心犯了罪。 想着想着,心里的酸楚一股脑涌上眼睛,顿时泪水就模糊了我的双眼。 见我哭了,丰子染却乐了。 他笑着说:“还说不疼,都疼哭了?这样吧,我再帮你拍拍另一边,两边脸都平衡了,就不会那么疼了。” 话音刚落,他扬手就朝我没被打的那半边脸挥了过来。一股风扫过我的脸颊,他的手在离我面部很近很近的地方顿住了。 此时我的心情很差,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眼泪也很不争气地不停往下落。 他顿住的手微微弯起了手指,用手指背擦拭着我的泪水。他应该不常干这种事,下手真狠,还好我不化妆。不然照他那个擦拭的力度,肯定会搓下一团粉泥来。 “唉唉,助手小姐,鼻涕都掉嘴里了!”他嫌弃道。 我用带泪的眼睛瞪着他,耸了一下鼻子,将鼻涕又吸进去了。 他赶紧缩回手,在我衣服上抹了抹,埋怨道:“啧,脏死了。” 我耸着鼻涕嚷着:“我特么难过啊,你是鬼当然不会懂!” “好,我不懂,不过你这个哭法,会把狼招来的。” 我立即想起了他说的话,我不能有阴暗或者消极的情绪,否则鬼就会弄死我。我便强迫自己不哭,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只要一想到那摊血,那个死掉的女人,思绪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丰子染突然冲我冷冷地说道:“滚。” 他的双瞳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斑,仿佛那是两道无底的深渊。 他的表情很威慑,声音很刺骨。我心一下子就空了,就像手中抱着的一块大石头,一不小心掉了。 “疯,疯子染,你没事吧……” 第08章 不会抓鬼 他忽然扬起嘴角,瞳色也在一瞬间恢复正常,浅笑道:“怎么,不敢哭了吗?” 确实,被他冷声一吓,我还真没有什么想哭的冲动了。而且对于老板情妇的死,我觉得我只是哭没有用。我就算再怎么难过自责,她也不会活过来。 可是我刚刚不是那样想的,我几乎极端地以为那就是我的错。还有刚才丰子染说了一个“滚”字,那话肯定不是对我说。 我凭着直觉,回头一看,鬼司机的身影渐行渐远。 “我刚才被他上身了?”我问丰子染。 “那倒没有,只是色迷迷地贴着你。”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你又上了一课,该长见识了。如果你情绪消极思想肮脏,鬼就会贴上你,加重你的偏激。当你偏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思想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也就是失去理智。这个时候,你肉体和灵魂不能协调,其他灵魂就可以趁机占有你的躯壳,顶着你的皮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人的构成是肉体加上灵魂,肉体是灵魂的载体,二者失去一样,都不再是人了。” 听了他这一番话,我觉得我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本来就倒霉,又被告知是吸灵体质,以后还要跟鬼打交道。我必须要有充足的正能量,我爹妈把我养得这么乖,可不想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丰子染又跟我说:“所以说,你不要想太多,更何况不知者无罪。” 我仔细看着丰子染的脸,很麻木。如果我不是他助手的话,他或许会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怎么死。 但我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他:“那你刚才为什么让他走,不是说恕怨就是工作吗?” “时辰未到,到了晚上再说吧,晚上干那种事才显得有气氛。” “那我去把他引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一直等到晚上我们捉住他。这里这么多人,哪个没有一点烦心事,万一他……” 我提议的时候,他就这么挑眉看着我。我猜那样做也会破坏他的气氛,也就不再说下去了。然后他扬起嘴角轻浮一笑,就像在说“孺子可教”一般。 这个时候,一股奇特的淡淡的香气扑进我的鼻子里,又像花香又像果香,非常好闻。我嗅了嗅,原来是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但很快,这种香气又消失了。 难怪欧倩说我身上很好闻,估计就是这种气味。 我一激动,忘了谨慎措辞,忙对丰子染说:“你闻闻,我是不是很香。” 丰子染提了两下眉毛,浅笑道:“你这是在公然挑逗我么?” 我咬了咬嘴唇,不满地嚷道:“现在还是白天,白天没有你想要的那种气氛!” 他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偏偏是个不懂风情的家伙呢,找了这么些年,真让人失望啊。” “我又不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什么猥琐下贱的话没听过?你要不要我用拳头捶你胸口,还配音‘讨厌,死鬼’啊?” 说到这里,又想起他那后半句话,我就莫名其妙了。 于是试探道:“找什么,我?” 他盯着我的脸愣了一下,然后用食指戳着我的额头,说:“玩伴,哼哼哼呵呵呵……” 玩你妹的伴啊!我可是想着活命过日子的人,别以为套近乎就可以少给工钱。就算冥币也要给够数,总有一天会用得上,到时候我也是有存款的主了。 “我可不是陪你玩的,而是为了还债,还良心的债才接受这份工作的。我不能容忍人类白白死去,今天晚上,我一定会抓住那只恶鬼。”我握拳说道。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我说完话,他笑得更夸张了,捧着小腹前俯后仰。 “你笑,笑什么,别笑!” 他这样笑,我感觉我很丢脸,而且不远处还有那么多旧同事在。万一别人问起,我该怎么解释自己认识了这么一个疯的小伙伴。 他缓缓止住了笑声,抽着气说:“你不觉得你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么?” “啥?” “抓鬼,你会么?” 这倒是,抓鬼,我会吗? 我会个毛啊!我要是会抓鬼,我当场就把那鬼司机给收拾了,哪还用得着抱他的大腿。 “我不会不要紧,你会不就行了。”我小声说。 “其实吧……”他顿了顿又说,“我也不会。” “呵呵……”我干瘪地笑了两声接着道,“讨厌,真会开玩笑。” 他一脸严肃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抓鬼,我要是会,找个助手做什么,暖棺材窝吗?” “不是,那,那个被我吸掉的那只地府通缉犯呢,不是你抓的吗?还有,刚才你都把那鬼司机吓跑了。而且你不是那个办案的鬼神么?” 他笑道:“那恶灵只是时候到了,我凑巧随天命把他的灵模脱了而已。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有他存在的价值和道理,无论善恶。有的时候强制抓鬼,反而会打破世间的规律和平衡。我是恕怨的鬼神,不是捉鬼的道士。” 我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他不会抓鬼以后,我就有些瞧不起他了。难怪执意要我当他助手,莫非以后还要我去帮他一只一只地吃掉不成? “我首先声明,我才不吃那么恶心的东西。”我说。 “什么,屎啊?” “你啊!” 他正了正色,说:“走了,带你去个地方。” 我犹豫了一下,万一他把我带到奇怪的地方,我哭都来不及。 他好像意识到我的顾虑了,掉过头来跟我说:“你好像还没学乖,是要看到这条街道血流成河么?” 他说血流成河,我便无言以对。 我们拦了一辆的士,他跟的士司机说去福源区。这座城市只有一个福源区,我家所在的区域。 我很担心,万一把麻烦招到我父母那里去了该怎么办。但是跟他闹的话,没准还要发生不好的事情。我只能忍着,看他究竟想干嘛。 车子刚开进富源区的范围便停了下来,我们下了车。他带我从一家网吧里直穿了过去,后面是一个小区。然后进入了四栋三单元,走到了地下室。 他在地下室的一面墙壁上挥手一划,顷刻间,墙壁中出现了一扇沉重高大的双开古铜门。 他并没有立即去推开大门,撇过头问我:“记住来的路了吗?” “嗯。” 因为担心给父母带去麻烦,所以我一路走得很仔细,路线自然在脑袋里面很清晰。 嘿嘿嘿,怎么样,捡到宝了吧,我如此聪明。 “那就马上忘掉。”他说。 我叉! 第09章 神秘交易所 丰子染双手贴在古铜大门上一推,大门“吭噌”一下就开了。我感觉那两扇门很沉,但他推得很轻松,就像开普通的层板门一样轻巧。 等他走前面进去了,我跟在后面偷偷用手敲了敲古铜门板。纹丝不动,一点声响都没敲出来,里面是实心的。我敢保证,它很沉,比想象中要沉。 往里面走了几步,我就看到前方十米处有几格台阶,台阶摆放着一个高大的柜台。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紫发妖艳的女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几岁。 见到我们,女人红唇一咧,微笑着说:“欢迎来到神秘交易所,请问有什么需要?” 她的声音很妩媚,仿佛能够摄人心魂。即使作为同性,我也觉得骨头酥麻麻的。 原来这里是个交易所,估计就是丰子染卖那些无用灵魂的地方。 四周置满了各种旧漆器陈设,每一件都散发出古老的味道。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昏黄的油灯,熏得屋子黯沉沉的。 “你们怎么办事的?” 浑厚的男声忽然从后面传来,随之一个彪悍的年轻汉子走了过来。他看也不看我和丰子染一眼,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柜台后面的女人,怒气冲冲走向她。 紫发妖艳的女人见到彪汉也不慌张,反而勾起红唇微微一笑。 “欢迎来到神秘交易所,请问有什么需要?” 声音和语气,同刚刚跟我们讲的是一模一样的。尽管听第二遍,也还是那么好听。 彪汉并没有赏美的心情,大步走上台阶,每一脚都踏出涟漪似的尘卷。 他瞪着紫发女人,愤怒地说:“为什么那个老东西还活着?” 我暗吞了一口唾沫,听他那话的意思,这里应该还负责卖凶杀人。 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脚尖微微朝丰子染那边挪了挪。两只眼睛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彪汉,万一他怕我看见了他的样子,顺便再买个凶杀我就糟了。 只听紫发女人依旧用微笑的语气回他道:“出示你的交易口令。” “三五四五幺四,老子叫王矾。” 彪汉话音刚落,“轰隆”一声。我偷偷瞧着,柜台和紫发女人一刹那就消失了。台阶上原本是柜台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浮雕铁门。两把匕首一样的雕纹中间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标着“三”。 铁门缓缓打开了,漆黑的门中出现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王矾歪了歪脖子,迈步走了进去。 这时,丰子染一声不响地走到我的身边,在我耳边虚声说道:“别眨眼,有我在。” 王矾前脚刚进三号门,顷刻间,他的脑袋就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我没眨眼,我吓傻了我。他在有屁用,我脑袋里嗡地一下断片了。这可比自杀割掉大动脉那个要恐怖,是整颗头被削下来了。 王矾的脑袋顺着台阶滚下来,脑袋里血拖得一路都是。还在滚,一直滚到我的脚边,沾湿了我的鞋尖。我木讷地俯视着血淋淋的脑袋,那双充血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我。 我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好在丰子染一把将我提了起来,否则我就跪在那颗头颅上了。 他紧紧按住我的膀子,将我压在他的怀里,轻声重复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情绪稳定下来,三号门已经不见了。台阶上依旧是来时看到的柜台,后面还是那个紫发妖艳的女人。 台阶上的血没了,但这底下的血迹还很清晰。王矾的脑袋,安静地躺在我的脚边。 “出示你的交易口令。”紫发女人微笑着对我们说。 她就像复读机,重复着相同的语气和话语。大概是死了人的缘故,现在我怎么听都觉得她的声音很恐怖。 “零,丰子染。” 紫发女人收起了笑容,朝着丰子染鞠了一躬,严肃地说:“零号门开启,无干者回避。” 顿时,地板晃动,壁灯闪烁。仿佛有许多人藏在暗处,同时发出“噗噗”的笑声。 我感觉头昏脑胀,就像晕车一样。 四周的气氛变了,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仿佛灵魂在一瞬间被谁束缚住了。这种感觉比刚才三号门开启时要难受得多,三号门开启让我感到恐惧,而这种感觉是凌驾于恐惧之上的。 朦脓间,伴随着一连串空灵的脚步声,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个男人,和丰子染的体型差不多,稍微要高一点点。这个男人很英挺,乌黑的长发,碧玉的双瞳,但神情麻木。他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袍,上面沾满了新鲜的血迹。 当他靠近我们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不敢确定王矾的脑袋是不是他砍下来的,但他身上那些血肯定不是他的。 “把她打折卖给我。” 那是男人对丰子染说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他在说我,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用他碧玉一样的瞳仁扫了我一眼。我不自觉就拽紧了丰子染的衣服,估计都拧水来了。我很担心,担心他真的是来卖我的。 这要是在正常环境里,他能换身干净点的衣裳。没准我会以为是我桃花开了呢,有个大帅哥跟另外一个大帅哥说这样的话。啧啧,想想都美死了。 可是现在,怎么都霉死了。万一他买我去杀着玩呢,再万一丰子染靠不住就把我给卖了呢。 “买回去搓衣服么?”丰子染说,“不好使,硌手。” 我已经哭笑不得了,这家伙怎么这么不靠谱呢,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捉弄我。 男人冷冷地瞪了丰子染一眼,然后看向我。 我艰难地咧开嘴角,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我希望是个微笑。至于这个笑容的质量如何,那我不敢保证。 “你跟我走。”男人将手搭在丰子染的肩头上对我说,“否则,我杀了他。” “那你杀了他吧。”我说。 男人愣了一下,又说:“那就不杀他,杀了你。” 我想都没想,一口回道:“好,我跟你走。” 丰子染轻咳了一声,显然是在笑。 “这家伙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男人拍着丰子染的肩膀如同劝告般说道,“很容易被利用的,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搓衣服。”丰子染浅笑道。 搓你们妹啊! 都被吓尿了,居然是试探我的。 第10章 极品 男人一脚将王矾的人头踹飞出去,然后上下左右打量我。他就像欣赏一件玩物似的,看得十分仔细,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尽管知道了他和丰子染是熟识的,我也还是不敢出言制止他。都被疯子摸过胸了,被人多看几眼算得了什么。这种时候,“绳命大于亦且”,留得青山在,贞节牌坊当柴烧。 男人足足打量了我好几分钟,这才连连发出“啧啧”声跟丰子染说:“这可是限量版的吸灵体质,极品啊,你从哪里淘来的?” 极品?你才极品,你们全家都极品! 果然把我当成物品在看待,不过从他的话语间,我还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交易所,应该还做人口买卖的生意。 丰子染不以为意地回道:“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我暗咬了咬牙根,好人不跟烂鬼斗,让你们得瑟去吧。老子脾气好,不生气,真特么的不生气! “我的衣服,快被你揪烂了。” 丰子染撇过头提醒我,双眼斜视着我紧攥他衣角的手。我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我的拳头上,连青筋都鼓起来了。 我松开他的衣服,抚平那些褶皱,尴尬地咧嘴一笑。 “极品是留不住的,你小子想颠覆你爹,估计还差点火候。”男人笑道。 丰子染嘴角一垂,他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面色显得很难看。 我不敢去多想男人说的话,比如他爹什么的。我只怕他听了这话以后,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今后会不会反主。再来订个什么鬼契约,什么恶魔条款,然后将我囚禁终生。 我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被沉重而冰冷的镣铐锁在阴暗狭窄的密室里,又被他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打。还问我密函藏在什么地方,什么人派我来的,接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到最后,终于证明我是清白的,把我放了。 我出去以后,就会看到老同学的孙子举着小红旗,跟后面的旅行团说:“这就是那个神秘失踪了半个世纪的老人,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她是限量版的活化石,是震惊世界的极品。” 旅行团里还有一名记者,他一边拍照一边询问旁边的旅客:“你好帅哥,请问你对这件极品有什么看法?” “火候不够就慢慢熬,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丰子染说。 我一个激灵,他似乎在提醒我,他的时间是无限的,而我的生命却是有限的。我不要那样,我不要变成老婆婆以后再获得自由。我还没结婚,还没生猴子,还没看到猴子长大结婚生小猴子。 我紧握着拳头,拿出革命英雄般的壮志雄心,大义凛然地说道:“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我有一颗汉子的心,说了跟你混,就绝对不反水!” 丰子染和那个男人都愣住了,估计是被我豪气万丈的光芒给震慑了。来吧,都跪倒在老子的石榴裙下唱忐忑吧。 半晌,那两人同时捧腹大笑起来,别提有多夸张了。不过笑了总比板着脸好,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也就落定了。 “好了,你别再逗她,她神经不太好,还是说正事吧。”丰子染正了正身接着对男人说,“我想要一颗上品的锁魂珠,你这里应该有吧。” “当然,不止一款。”男人说着看向了我,他犹豫了一下,又才继续道,“至于合不合用,要试过才知道。” 然后他在前面带路,丰子染跟在他的后面,我也只好跟上去。 我们走进了黑暗的角落,可以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里面是一个古式别院,我们穿过走廊,经过一个亭台,然后进入一间房。房间里的墙壁前都摆放着古漆柜子,就像中药铺里放的那种柜子一样,每格抽屉外面都贴着标签。标签上的字很奇怪,全是我看不懂的符号。 男人走到最里边,从柜子中间一排拉开抽屉,把整个抽屉匣子都取了出来。匣子上面有尺度,足足一尺半。折合成当代人常用的长度单位,就是五十厘米。 他把抽屉匣子放在屋子中央的圆桌上,让丰子染自己挑选。匣子里面还分有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一个八边形木质锦盒。 丰子染一一打开锦盒,每个盒子里都放着一颗拇指指头大小的珠子。这些珠子颜色各异,有的纯色有的花斑,有的剔透有的如脂。 “怎么样,这些都是绝世珍品,应该合你的意吧?”男人问道。 丰子染捻起其中一颗,说:“我先试试。” “你……” 男人欲言又止,然后冲我瘪了瘪嘴。 我心想:你瘪我做什么?我又没碰你的东西。 丰子染看着他自己手中的珠子,微微皱了一下眉。我本以为那珠子不满他的意,谁知道他把珠子放进了嘴里。 只见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很明显他并没有把珠子吞下去,只是衔着。不到十秒钟,他就把珠子吐回了锦盒里。看他那样子,珠子的味道应该很差。他活该,没准那珠子之前是谁从粪坑里掏出来的呢。 但他还是没有学乖,又捻起了第二颗搁进嘴里。 “呸!” 紧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 “啐!” “咳……” 当他拿起最后一颗的时候,眼泪都在他眼眶里打转了。作死的人我见得多了,没见过这么越作越勇的。 再看一旁冷观的男人,就算没吞珠子脸色都铁青了。可不是吗,人家的货都交给他这疯子一一舔了一遍。还好这不是食物,否则叫人家今后怎么卖得出去。 丰子染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珠子放进了嘴里。这回这颗珠子在他嘴里憋的时间稍微久一些,但眼泪也从他的眼角滑了出来。 我吞了吞口水,稍微有点幸灾乐祸,但还是装作关心地问道:“有那么难吃吗?” 他的眼珠斜了过来,那双带泪的眸子,楚楚可怜。我顿时觉得,我错了,我的良心犯了罪。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对一个流着泪的可人儿抱有幸灾乐祸的心理。 突然,他一把擒住了我的下颚,猛地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凑了过来。他的脸一下子就贴近了我的脸,他的嘴就贴上了我的唇。 第11章 锁魂珠 这个时候,我的小心脏又慌又乱。也是心跳超速不罚款,否则我也能过一把人财两空的瘾了。 真特么的想学狗血剧里的傲娇女主角那样推开他,接着说一番“这是人家今天的初吻”之类的话。那好歹也给我一个像人的男主角吧,这货稳固得就像一座山,根本撼动不了。 可恶的家伙,居然一只手死死地掐着我的下颚,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后背把我往他怀里压。别提有多粗鲁了,就和他最初一上车就袭我胸是一样一样的。 更可气的是,他并不是在吻我。像我这种曝尸在春天里的单身狗,被帅帅的哈士奇舔两口本不会反感。但我不能容忍,不能容忍他把嘴里的那颗不知道是不是从粪坑里掏出来的珠子推给我。我没有闲心去感受他双唇的温度,只应到他的舌头正在将那颗珠子往我嘴里顶。 他大爷的,苦哇,太苦了! 那颗珠子刚碰到我的舌尖,我浑身一颤,感觉我的头发应该都竖起来了。它的味道极苦,黄莲跟它比,根本不值的一提。那种苦是钻了心的,感觉快要窒息了。 急得我一只手胡乱揪扯他的衣领,一只手猛捶他的胸口。 或许是捶疼他了,他将珠子又吸回了他自己口中,扭头就吐进了锦盒里。 我抹了抹自己的胸口,感谢老天爷,让我活了下来。 我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会那么难受,珠子的味道,简直似穿肠的毒药一般。我就舌尖碰了一下都受不了,更别提他把几十颗珠子一一含在嘴里停上几秒了。 丰子染用手背擦了一下他自己的嘴角,指着他刚刚吐出的珠子对我说:“把它吞下去。” 我瞧着那颗晶莹透亮,琉璃一般的珠子,猛摇自己的脑袋。它可不是肉眼所见的那么惹人爱,苦极了。我才把气捋顺,不想再噎过去。 一旁的男人开口了,他说:“算你识货,这颗锁魂珠是地狱第十八层炼出来的。人类只要吞下它,百分之百不会被邪魔入体。好马配好鞍,极品用这颗珠子,挺合适的。” 原来丰子染带我来这里,是替我买锁魂珠来了。难怪刚才那男人看我的眼神不对,或许他觉得应该一一试吃的人是我。看来知道的太多果然不会有好下场,我多么乐意无忧无虑地受人恩惠,再做一个厚脸皮的女子。现在却感觉心里酸了一股,只是一股。 “不要想太多了,不想以后被鬼附身,就快点把它吞下去。”丰子染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别指望我还会再喂你。” 听到他后面补充的那句话,我的脸上滚热滚热的,估计此时我的脸跟关公的脸差不多。 “我,我又不是小孩,又不是没被人亲过,我才不会害羞,吞就吞……” 我语无伦次地嘀咕着,脑袋里面已经浆糊了,抓起那颗锁魂珠就塞进了嘴里。 那苦味一下子蹿上了头顶,眼泪飚着就出去了。我艰难地将它往肚里咽,珠子刚到舌根,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等它滑进喉咙的时候,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清醒过来,醒来的那种苦味带来的难受已经没有了。睁眼就看见丝质的帷帐,古式大床上挂的这种。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赶紧摸了摸身体,还好衣服裤子全在。不怨我多想,因为很多狗血剧里面都演了,只要是昏过去的,起来的时候衣服肯定没了。 当我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自己的衣服时,我傻了。虽然还是我自己的衣服,但是上面的血渍不见了。我那会儿在公司沾了一身的血沫子,现在一滴也看不见了。 我一把捞开帷帐,床榻前的鞋也是干净的。我记得,鞋尖上明明蹭有王矾的血。 再环顾四周,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疯子,疯子染!”我大喊道。 “喊什么喊?吵死了。” 我惊恐地回过头,声音是从床上发出来的,而且不是丰子染的声音。那个声音有点尖锐,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立即跳下床,想都没想就朝门口跑去。 “嗖”地一下,一个黑影从床上跳起来,跃过我的头顶,跑到门边关上房门。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一米不到的“小豆丁”。我不知道它是个什么鬼,长着人的体型,肩膀上顶着一个瓦罐,那个瓦罐应该是它的头,因为上面五官齐全。看上去倒不恐怖,反而有些滑稽。 它摊开双臂挡住门,那一尺不到的小胳膊和仅两三寸大的小手掌,死死地贴在门板上。看上去既可爱又可笑,真想把它抱起来。 我蹲下身子,戏谑地说道:“你这个姿势很危险哟,我可是会挠痒痒的。” 它提了一口气,一口痰就朝我啐了过来。还好没射准,从我耳边轻擦而过。然后它傲慢地“切”了一声,把脸转到一边,斜眼瞥着我。 我脸色一沉,喝道:“死小鬼,让开!” 它用高我一倍的嗓音嚷道:“公子染正在和白天大人谈话,不准你去打扰他们!” “公子染?是丰子染么……” “是又怎样?”它说着跳起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不准直呼公子的名讳!” 我吃痛的揉了揉头,没想到它那只小小的手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白天大人又是谁啊?”我问。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么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小瓦罐双手环抱在胸前,做出一副得意骄傲的表情。它正准备继续说下去,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哐啷—— 小瓦罐扑倒在我面前,头磕在地板上碎了一地,血浆喷我一脸。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原来是那个黑发碧瞳的男人。他说着话,跨步就从门外进来了,随脚就把小瓦罐的身子扫到了一边。 我木讷地盯着面前那一摊血,还有小瓦罐支离破碎的脑袋。 泥马!太血腥了,就那么一脚就踹死了! “白,白天大人……下次,可不可以轻点。” 闻声,我机械式地转过脸去看。 第12章 入夜追踪 我勒个小羊驼!小瓦罐的身子动了,它缓缓地爬了起来,肩膀上又长出了新的瓦罐。跟着它屁颠屁颠跑到我面前,伸出舌头把我脸上还有衣服上的血“噗嗤噗嗤”舔了去。 我终于知道我衣服和鞋是怎么干净的了,也知道那个男人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了。 之后我还知道,那个男人叫白天。他是神秘交易所零号门的主人,也就是传说中的神秘商人。小瓦罐是他的奴仆,多半也是通过什么不正当途径买来的,没有名字。 我往白天身后瞅了瞅,并没有看到丰子染的身影,便问他的去处。 说他有事先走了,让我自己回家去换一身方便逃命的行头,到了晚上自然会去家里找我的。 虽然白天没有把我怎么样,但他总是摆着一张臭脸。加上他们一主一仆的行为不是我等凡人能够理解的,所以我也不敢多问什么。随后请小瓦罐把我送出零号门,然后按来时的路出去,再回到了距此地不远的家中。 直到回到自己的卧室,我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我在神秘交易所昏睡的时间也够长的。回忆这半天发生的事情,仿佛就是一场噩梦。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人死,还是意外惨死,死了两个。那腥红的血液,和脱离身子的头颅,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去。 我有预感,从今天起,我的人生将会变得乱七八糟。 很快就入夜了,我怕丰子染出现在我家会给父母带来危险,便到楼下去等。他见到我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不是叫你在家里等么,为什么出来?”他责备地问道。 “我不想我爸跟我妈沾上这些事。” “他们比你命长!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了。”他微微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说,“你考虑到的事情未必就会发生,但我提醒你的东西,是肯定会出现的。” 小区的灯光很暗,打在他铁白的脸上异常冰冷。我不敢顶撞他,只好点点头。 他朝四周看了看,又对我说:“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大声嚷嚷,只要跟着我就好,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会很吓人吗?” “和人头落地差不多,对你来说不算新鲜事了。” 王矾的头一下子就从我脑海里蹦出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勉励自己要坚强。 当我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时,丰子染开始行动了。他要做什么目前还不清楚,但我知道那股香气和白天闻到的一样。 他带我从小区的侧门出来,门前泊了一辆高级轿车,车牌号码是“bt?0”。一看那霸气侧漏的车牌就知道,车主是零号门的白天。 车上没有驾驶员,我本以为丰子染要开车,他却把钥匙递给了我。 我疑惑地问他:“你……莫非鞋带掉了需要绑,所以让我暂时帮你拿着车钥匙?” 他指了指方向盘说:“开车。” “你觉得让一个女人开车,这样好么?” “我现在没把你当女人看,助手先生。” “可是,我不会开车。” 他皱了皱眉头,夺过我手里的钥匙,抱怨道:“车都不会开,这二十几年怎么混的?” “你来开不就行了吗?” “我要是会,昨天还用得着搭公交车么?” 车都不会开,这若干年怎么混的?混蛋! 一眨眼,车不见了。他抛起手中的钥匙,钥匙也在空中消失了。 “算了,跑步追吧。”他说。 “追什么呀?” 他指了指前面若隐若现的影子,我仔细一瞧,是纸扎公交车。离我们越来越近,看样子要从我们跟前经过。尽管是纸扎车,时速差不多也有40公里。 “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一种更正常的方式去追。”我提议道。 “啧,真麻烦。”他看着快要到来的纸扎车说,“抱我。” 我知道,他的这个说法肯定是纯洁无邪的,比如抱着他就能传递给我超能力什么的。但是,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那个,是要公主抱还是……” “哪来的废话,快过来抱住我!” 眼看车就要开过来了,我冲上去一个猛扑,准备将丰子染抱住。可我从他身体穿过去了,和白天的感觉完全不同。我还没刹住脚,被他擒拿住一个反摔,像麻袋一样扛在了肩上。 纸扎车刚从身边开过,他扛着我就开始奔跑。疾风冲击着我的臀部,还好裤裆结实,也不是脸朝着前面。 不知道转了几道弯又过了几道坎,我听到“扑通”一声巨响,纸扎车掉进了护城河里。河面溅起五尺高的水花,就像真实的公交车掉进去了一样。 丰子染把我放下来,鬼司机也从河里爬上了岸。 我在丰子染肩上的时候已经忍不住了,再看到鬼司机那口吐绿涎的德性…… “呕——” 我胃里一反,吐了出来。 鬼司机好像不服气,也开始呕吐。 看到他吐,我就更加无法控制自己了。仿佛在这十数米之间,出现了一个修辞词语——对偶(对呕)。等我把黄疸水都倒出来了,这才结束了这场“恶斗”。 鬼司机露出得意阴沉的笑容,跟着他的脑袋吧唧就掉进了护城河里。 我抚着隐隐抽搐的胃,今天真是亏了,午饭都没吃,现在还倒出去了。 再看丰子染,他起码离我有半丈远,一脸嫌弃地瞥着我。 “他,他就这么玩完了吗?”我问丰子染。 他没有口头回应,只是冲我使了个眼色,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那股奇异的香气又出现了,而且是从我身上连绵不断散发出来的。本来这是好事,但在这种阴森的气氛下,我觉得这股子香气格外神秘。 短短几秒钟,我仿佛被香薰了五官,竟然产生了幻觉。我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绝对不是丰子染在说话。那个男人好像在哭,在骂人,又像在呼救。脑海中还出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河面溅起的水花,被红色跑车撞进河里的人。没有看清楚那两个人的脸,很模糊,像做梦一般。 等我脑袋清醒的时候,丰子染正站在我的对面凝视我的双瞳。 此时他的目光太过凛冽,我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移开视线,又瞧见鬼司机的头颅还在河面上沉浮不定。 直到香气散去的时候,鬼司机才消失不见。 第13章 旧楼遇鬼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股奇异的香气绝对不是提升魅力那么简单的事。它使我发生了某种变化,只是现在我并不知道它对我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他的冤……”丰子染半眯着眼睛望向河面说,“有点多。” “什么……意思,难道事情还没完?”我惊讶道。 “他已经走了。” “那我们现,现在该怎么做,去追吗?” 丰子染抬头望了望夜空,半晌才说:“追不到的,他躲起来了。或许,他本没有恶意,只是想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情。” 听到这些话,我心头无名火起。躲起来就没事了?那个被他害死的女人该怎么算,他该完成的事情就是杀人?万一他哪天又出现了,是不是还要来完成杀我的事情? “你还有事瞒着我,这件事肯定没完。我直觉告诉我,肯定没完!”我冲丰子染嚷道。 他嘴角勾起些许弧度,问我:“怎么,想追下去,你不害怕吗?” 我严肃地回道:“我更怕夜长梦多。”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利落的态度。”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我要提醒你,你离神秘越来越近,就会离平凡越来越远。” “你让我做你的助手,不正希望这样吗?”我苦笑道。 “你错了哟,需要生存的可是你,要搞清楚主动与被动的关系。” 我暗咬嘴唇,这家伙很霸道,分明是想我心甘情愿接受他的工作。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听了白天的挑唆,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我知道了,老板,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我咬牙说道。 “嗯嗯,不错不错。”他得意地说,“小齐同志,先陪老板散散步吧。” 说着他转身就往前面去了,我只好跟在他的身后。虽然我嘴上说得潇洒,内心却很忐忑。眼前这个家伙,无疑也是一种危险,只是现在还没露出獠牙而已。 看似真的在散步,穿过嘈杂的夜市,进入老房区。破旧的路灯忽明忽暗,随处可见裹满尘土的小汽车。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九十年代末,一股陈旧的暴发户的味道涌上心头。 丰子染在一栋六层高的居民楼下止步,我就知道他不是单纯的散散步。 “助手小姐,可千万别扯后腿哟。” 他突然笑着对我那样说,然后就进了居民楼。 这种的楼房是十几二十年前,私人合伙修建的,没有专业的小区管理人。我们进去很容易,但上楼很困难。楼道很暗,只有三楼的走廊上有一盏节能灯。楼道也很脏乱,两边堆满了废品和垃圾。 节能灯微弱的冷光投到楼下,再被丰子染的身影挡一部分,照在杂物上。不得不让人联想到鬼片里的场景,真的很恐怖。但我不能贴他太近,没准会被当成拖后腿的。 他越走越快,我紧赶慢赶,跟着他上了三楼。刚到三楼,走廊上的灯突然灭了。 我一个哆嗦,最要命的不是黑暗,而是五楼上有火光,还是明火。伴随着颤动的火光,我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是谁在五楼走廊上细声说着什么,听上去神叨叨的,像拜神时的祷告。 往上走了几格台阶,我看到如同黑色飞絮的纸灰旋转下落,其中还夹杂着黄纸的气味。纸灰落下的状态很奇怪,通常我们烧纸的时候,灰烬都会往上飞。但这些纸灰沉得相当快,就像在被什么往下吸一样。 我不禁偏过脑袋,埋头往楼梯间的缝隙瞅了瞅。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黑暗中,我竟然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女人。女人披散着头发,后背全是血。她四肢着地,一步一步往上爬,没有半点声响。我从她沾血的着装上面,依稀能够辨别出,那是早上才死的老板的情妇。 好在她没有抬头看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可能是我对她有愧,所以她看上去比鬼司机恐怖得多。尤其是她背上的血,泛着红涔涔的阴影,仿佛把所有的戾气都显露出来了。 直觉告诉我,她想杀人。 我正想追上丰子染让他看下面,可是一抬头,他不见了。昏暗的楼道间,只有东倒西歪的杂物,以及被抖动的火光拉长的杂物的影子。 我庆幸刚才没有直接开口,否则惊动了女鬼,我还不知道怎么死。 现在我也不敢再动,急跑会弄出响声不说,最主要的是腿已经软到不行了。即使内心一直在跟自己说我很胆大,但肢体不吃这一套。 眼瞧着女鬼上了三楼,与我只隔着一道楼梯。别无他法,我只能躲。 旁边正好有一口瘪了半边的纸箱,我轻轻拿起。两只耗子“唧唧”溜出来,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垃圾上。动静应该不小,我赶紧将纸箱套在身上。纸箱不是很大,只罩住了我的上半身。 女鬼听到动静,果然加快了脚步,眨眼就到了楼梯的转角。此时我们就处在同一截楼梯上,我从纸箱的破缝间清楚地看到了她诡异的脸。 咯嘣—— 我脚下第三格台阶上的杂物响了一下。她瞬间移动过去,愤怒地将物品剥开,揪出了一只半斤重的大耗子。她双手分别抓住耗子的头和尾,一拉就把活生生的大耗子扯成了两截。 这要是让广告公司的王八秃子老板瞧见,她娇滴滴的情人变成了这样,肯定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看着耗子下漏的内脏和血液,我脑门上的汗吱溜就下来了。连无辜的耗子都惨死,更何况是间接害死她的我。 我紧张到都不敢正常呼吸了,只能用牙死死咬住自己的左手,企图转移注意力。但这种痛觉,比起眼前的恐惧来,跟闹着玩似的。 女鬼扔掉撕碎的耗子,一步一步向我逼近。到了我的旁边,她顿了几秒,然后继续往上走。大概是楼上沉下来的纸灰救了我,我看到她在追着纸灰,一步一步往上爬。 直到女鬼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这才放开已经被自己咬到流血的手。 就在我庆幸的时候,突然,我的箱子被谁从外面揭了起来。 第14章 宁宁的房子 确定眼前是那张煞白俊朗的脸以后,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飚了出来。 还是这张脸好看,就算是鬼也能让人安心下来。 “你这个疯子,都她娘的什么气氛了,还玩消失。”我嘘声骂道。 他没有回话,只是拿起我的左手,自顾自地舔舐从伤口浸出来的鲜血。他的手很凉,和白天的时候体温反差极大。而且从他的双瞳里,我看到血色一样的红光。 这个丰子染,和白天时候的丰子染不一样。其实我早该察觉到才对,因为他上午还很滑头,像个普通的青年人。但晚上刚见面,他就严厉地斥责了我。看似没有太大变化,可总觉得哪里不自然。 “喂,你……是疯子染对吧?”我试探道。 他握紧我的左手用力一提,把我整个人都拉进了他的怀里。 冰凉的身体,感觉不到一丝心跳和呼吸。就像贴着一尊石像,任何使人心动的迹象也没有。 “以后不要擅自让自己流血。”他在我耳边轻声警告道,“你的血,很贵的。” 他的声音没有变化,语气也算正常,就是说话的时候没有气呼出来。这种感觉好像在讲电话或者听语音,仿佛我们离得很远。 “生理期的时候,我自己也控制不住啊。” 我本来想缓和一下气氛,却被他瞪了一眼。我自知无趣,只好接着对他说:“我看到了早上死的那个女人的鬼魂,到楼上去了。” “我知道。” “她好像不是来杀我的……糟了,五楼还有人在烧纸。” 他抬头往楼梯空隙望了望,说:“上去看看。” 我怕他又突然消失了,便扯着他的衣角紧跟在他的身后。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他能给点力,到时候和女鬼火并一定要赢。 战战兢兢上了五楼,并没有看到女鬼的影子。在走廊尽头,有个妇人在烧黄纸和冥钱,嘴里还念念有词。她很专心,我们上楼了她也没有注意到。 “大婶。”我忍不住唤了一声,“你还,还没睡呢。” 丰子染并没有制止我,他的脸撇到一边,像在看一家住户的门。 妇人抬头扫了我们一眼,用越发大一点的声音对着火盆说:“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宁宁你领了钱安身去吧,头一回多领点,下去了置一身好行头。” 她说宁宁和头一回,让我很吃惊。我记得老板的情妇就叫“宁宁”,虽然没有正式认识过,但经常听到他喊“宝贝宁宁”。头一回,正是指得刚死的人。而且我也在这栋楼里看到了宁宁的鬼魂,说明她拜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 于是我问道:“大婶,你认识宁宁吗?” 妇人停下往火盆里投送纸钱的手,惊讶地望着我:“你是?” “我是她广告公司的同事。” 妇人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向我们。 “你们是来收房子的?”她问。 丰子染转过脸来,对她说:“先把火灭了吧,这里杂物太多,容易起火。” 妇人眉头一下子就皱成了一团,但还是舀了两瓢早就备好的水把火给扑灭了。她摁亮了走廊上的灯,恐怕整栋楼里,最整洁的就属这道走廊了。 她走到我们面前,本想来拉我,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有事进来再说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绕过我们,然后掏出钥匙走到一户门前开门。那道门就是刚才丰子染看的地方。 我跟丰子染对视了一眼,虽然不晓得他为什么看我,反正我看他是为了确定自己有没有做错事。见他没说什么,就跟着妇人进屋了。 屋里的装修很简单也很旧,是一厅两室的套房,打扫得很干净。家具也很朴质,摆在客厅的小圆桌都没上漆。圆桌上扣着遮蝇的纱罩,罩子下面摆着两碗剩菜。都到了这个季节,这样存放剩菜让人感到有些心酸。 我想起了妇人刚问我们的一句话,说我们是来收房子的,显然这套房子并不是她的。 不等我开口细问,她便揪着她自己的拇指,扭扭捏捏对我们说:“能不能等我找到房子再搬?你们看现在租房也不便宜,我一时间也没处去。我一个人就算了,我们家宝儿还念书,我不能带他跟我睡街上。” “不是,大婶,我们只是……” 我话说到一半,丰子染就插言问道:“有人要收这套房子?” 妇人一顿,茫然地打量了我俩一番,半晌才请我们坐在弹簧硌屁股的沙发上。 “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收回这套房子的,原来搞错了。”她苦笑着继续说,“宁宁自杀了,她无亲无故的,我以为她广告公司的男朋友要来拿走房子。” “这套房子是宁宁的?”我问。 丰子染斜着眼珠瞪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如果我不知道这套房子是宁宁的,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妇人好像很老实,并没有留意我的问话有问题,还点头承认了。 丰子染接着问她,当然,他的语气真的很像财务公司和银行那些跑来追债的。 他问:“你住这套房子的时候,有没有签什么协议?” 妇人苦笑着说:“都是亲戚,哪有签协议,房租都是一年给一次。” “不是说无亲无故么?” 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丰子染又瞪了我一眼。这回我觉得我没问错,鼓着双眼给他瞪了回去。 “自从赵聪走了以后,就算不得什么亲戚了。”妇人叹息着说。 我正好奇赵聪是谁,妇人突然问道:“对了,你们是宁宁的同事,也不收房子,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被她问懵了,她并不傻,只是缓冲慢了一点。终究还是回到那个问题上了,我们来干嘛的?总不能说散步散来的,这么巧就知道她是宁宁的房客。我对宁宁也不熟,不能说是无话不谈的闺蜜。何况她的鬼魂就在这栋楼里,说瞎话会被她撕成两半的。 我忙看向丰子染,他却一脸冷笑地瞥着我,那眼神就像在说“你不是那么喜欢搭腔么,继续啊”。 我赶紧露出一脸无邪的微笑,用迷离的眼神盯着他。希望他能从我纯洁的眼神中读到,我是多么安静可爱的美女子,是多么需要一个英雄来替我解围。 第15章 宝儿中邪 丰子染微微扬了一下眉毛,示意我的请求他收到了。虽然怎么看都有点火大,不过我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让本与此事无关的大婶难过。 他跟妇人说:“我们是散步来这里的,看到楼上有火光,以为楼里起火了。跑上来看见你在烧纸,又不小心听到你说宁宁,才知道是同一个人。” 我叉!他居然说了真话。 想我现在正处在节操落满地的年纪,要挤出一抹少女般的笑容谈何容易,竟然就这样被他骗去了。果然,纯洁的微笑和良心具有同种用途——喂狗。 妇人并没有太在意丰子染的话,或许人家也只是随口一问。只听她叹息着说:“唉……可惜了。才三十出头,怎么就想不开了。” 回想起早上宁宁垂死的一幕,和刚才看到她的鬼魂手撕耗子的一幕,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是啊,太可惜了……” 要不人们怎么常说女人是感情动物,妇人瞧我如是说,主动握住了我的右手。敢情用多少好听的话,都比不上情绪的共鸣。 我看到她的眼眶和鼻头红了,应该是强忍了好一会儿。我回想起她在走廊上,就想来握我的手,估计就是想找个也认识宁宁的人来哭诉。这种感受我能够理解。就好比我喜欢一个男生,想跟周边的人说他有多好,但由于其他人都不认识他,所以都不感兴趣。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 妇人带着哭腔跟我说:“要是赵聪还没走,她也不会落到这个结局。” 我趁着好奇问她:“那位赵聪先生,他去哪了,这和宁宁有什么关系?” “你们和她现在的男人是一个公司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跟她说对方是老板,也没告诉她宁宁是个第三者。我不想激怒宁宁的鬼魂,更不想妇人对她这个已死之人抱有不好的看法。 妇人接着说:“那你肯定不会知道她过去的事情。其实她结过婚,赵聪是她以前的男人,三年前出车祸死了。” “死了?” 我心里隐隐痛了一股,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我感觉这个故事,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得完的。 “也怪赵聪自己,酒喝多了开车,结果把车开进了护城河……”她说。 我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什么车?” “公交车。” 我腰间一震,差点就站起来了。幸亏丰子染用他冰凉的手心贴着我的背,我这才冷静下来。 竟然串联起来了,我觉得鬼司机就是赵聪。如果真如我所想,那么宁宁和他就是有关系的。但是我不明白,既然曾是夫妻,为何要害死她。 丰子染故作惊讶地说:“三年前确实有过这样一条新闻,原来就是宁宁的前夫啊。” 我听他说得好假,但妇人当真了。 妇人就像和邻里闹家常一样,忙插言道:“对对,你也知道这件事吧?那个开公交的赵聪,就是我家男人的表弟。早些年头,我家那个得病的先走了。赵聪看我们娘俩不容易,就把这套旧房子租给了我。幸得他还认我这门穷亲戚,房租也便宜,住了好几年。他走了以后,宁宁到了年尾收房租要来一头,高兴了就会跟我聊一些她的事情。” 这时,一个房间里突然传来“嘭咚”声响,动静挺大。 妇人和丰子染同时站了起来,丰子染快步跨过去打开房门。我和妇人跟着赶过去一瞧,床头边的书架翻了,书本散落一地。 床上躺着一个呓语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少年光着身子,皮肤铁青,单薄的被单已经被他的下身打湿了。 “宝儿!” 妇人凄厉地叫了一声,多半是被孩子异样的肤色给吓到了。不管谁来看,就一眼也知道那孩子肯定出了毛病。 但那孩子并没有被她叫醒,仍然处于半睡中,嘴里叽里咕噜说着梦话。他并不是一直都处在这个状态。从他枕边凌乱的痕迹看,他刚才应该有抵抗什么,所以拉跨了书架。 丰子染将冰凉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然后把我的脸推到一边,示意我不要老盯着床上看。我因为情况紧急,再说对方还只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少年,也就没有顾虑那些。被他这么一推,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 我透过余光,看到丰子染上前去掀开了宝儿的被子。 “去拿卷红线来。”丰子染对宝儿妈说。 宝儿妈比想象中还要迷信,她什么也没问,忙冲进另外一个房间。听她翻动抽屉的声音,显然是急坏了。 她拿来一裹红毛线递给丰子染,丰子染扯开线头,把线团扔给了我。他好像把线头绑在了宝儿身体的某个部位。 “往后退,五点钟方向。”他说。 因为太紧张了,我木讷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脚,顿了两秒才想起五点钟方向在哪。宝儿妈急得不停地催我退快点,恐怕她和我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丰子染身上。 直到我退得不能再退,踮脚都抵到了墙,宝儿妈这才没有说话。我看到这个几近疯狂的母亲,她用仅有的理智望着我,那眼神在哀求。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哀求什么,而且我奇怪她为什么不打急救而是选择相信我们。 但在下一秒,我明白了。 她之所以选择相信我们,是因为她也看到了宁宁的鬼魂。我从她的瞳仁里看到了宁宁的身影,那带血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她眼神里的哀求不是给我的,而是给鬼魂的。 而且,我后面不是墙,是宁宁。 日光灯不适时宜地发出“吱吱唔唔”的响声,我全身的毛孔都被那声音抖炸开了。我的手也开始哆嗦起来,只要丰子染那边稍微一用力,毛线团就会掉到地上。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那边果然用力扯了一下,毛线团倏地从我手中滑落。 宝儿妈眼疾手快,立马跪在地上,捧着双手来接。 “掉了别捡!” 丰子染话音未落,宝儿妈已经稳稳当当捧住了线团。她宝贝似的盯着红色的毛线团,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第16章 鬼上身 宝儿妈一边笑着,一边伸出舌头。她竟然在舔手中的线团,因为毛线的质量不太好,黏了她一嘴的绒毛。 她不是宝儿妈,在那具肉身里还藏着另外一个灵魂,那就是宁宁。就在刚才宝儿妈接住线团的一瞬间,她上了她的身。难怪丰子染叫她别捡,因为我有锁魂珠护体,但她却没有。 丰子染将毛线绕了几匝在指尖上,扯成了两截放掉了宝儿那边。然后他牵着线,缓缓从房间走出来,关上了宝儿的房门。 他一挥手,手中的红线弹了几下,竟缠住了宝儿妈的双手。宝儿妈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的声音本来就很恐怖,现在体内还有一个狰狞的鬼魂。吓得我往旁边跳了几步,生怕她朝我扑过来。 “仔细看着她。”丰子染对我说。 我本来不想听他的,因为太冲击视觉了。但是想到线团掉落是我的失误,我又不得不照做。于是咬紧牙关,正眼瞧着那张若隐若现扭曲的脸中脸。 她的面部每抽搐一下,我的心就哆嗦一下。想着万一她把舌头伸长了怎么办,她不舔毛线了来舔我怎么办?加上现在她被丰子染固定住了双手,根本舔不了毛线团。 瞧着瞧着,我隐约看见宁宁的嘴里有一团东西。并不是宝儿妈口中的,也不是毛线的绒毛。有点像一团烟雾,黑漆漆的。 “她,宁宁嘴里有东西。”我对丰子染说。 “看得见是什么吗?” “看不清楚,好像是黑雾。” 丰子染一听黑雾,脸色一沉,两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跟前。他抬起胳膊将我揽到他的身后,然后松开自己指尖的红线,绑在了桌腿上。 “难道,那团黑雾有毒吗?” 他靠着我往后退了几步,与宝儿妈拉开了一米的距离,这才说:“黑色的是怨气,青色的是冤气。拥有冤怨之气的鬼魂是不能开口讲话的,那团气会堵住她的声道。” “对我们有什么坏处?” “不是我们,是你。”他撇过头继续说,“你的吸灵体质,很容易将她的那团气吸入自己体内。我想以你现在的心理素质,要承受一个女人的怨念,简直天方夜谭。” 我咽下一口唾沫,问他道:“我既然是吸灵体质,为什么吸不了她?” 他却突然反问说:“你吃人么?” “当然不吃,我又不是鬼。” “她现在还保留着人的模样。你要是能下得去口,尽管去啃,我绝对不会拦你。” 我偷偷瞪了他一眼,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鬼魂还被一层灵模包裹着。 “那现在你把她这样半绑半不绑的要干嘛?她好像很危险。”我说。 “当然是看看她究竟有多危险,她不犯罪,我怎么确定她有罪?” “她要是犯了罪就晚了,应该防止犯罪,‘防止’啊你懂不懂!”我嚷道。 丰子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才说:“看不出你还挺明白事理的嘛……如果要让她彻底消停下来,就必须知道她怨的是什么。我不是说过,我的工作是‘恕怨’。怨和冤之间,有一条结了死扣的关系链,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说着,他猛然转过头来直视着我,故意颤抖着嗓音鬼声鬼气接着道:“关系链的死扣不解开,她就会永远在人间盘旋,永远……” 我被他这一吓惊得呆毛都立起来了,说起来冤鬼不是没有。鬼司机口中那股青色的,应该就是冤气。 我大胆假设了一下,倘若鬼司机真的是宁宁去世的前夫,那么他害死宁宁,有很大的几率是报仇。就算他是报仇,可他好像还是有什么冤。加上丰子染说过,他的冤有点多。那么他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我便直截了当对他说:“要怎样才能解开这些冤怨,你就别卖关子了。她总待在大婶的身体里也不是办法,而且在这种地方久待下去,我容易尿频。” “有那么恐怖么,我觉得挺顺眼的。”他说。 我不想和是鬼不嫌鬼寒碜的家伙说话。开始还觉得和白天的丰子染不一样,现在我确定,除了体温不同,里子还是一个德性。 “妈,妈!” 从宝儿的房间传出两声呼唤,跟着就是一连串拍门的声音。 房门是丰子染关上的,他应该动了什么手脚,所以宝儿打不开。 “他醒了。”我说。 丰子染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只说:“终于醒了,再等等。” 拍门的声音越发的急了,听得人很烦躁。我瞥了一眼宝儿妈,觉得挺可怜的。儿子中邪不说,自己又被鬼上身,还摊上丰子染这么一个鬼神棍。 在我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红毛线变颜色了。上面泛着金灿灿的光,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细心一瞧就会发现金光在流动。从宝儿妈,准确的说是从宁宁的体内流向桌子腿。仿佛又从桌子的木头渗透到了纱罩下面,感觉最终会流进菜碗里。 我忙指着红线,问丰子染:“红线上面好像有什么在流动,快到碗里去了,是什么?” 丰子染咧开嘴角,冲我神秘一笑。然后他遮着自己的嘴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那个啊?是处男的精阳之气。”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条件反射,抡起拳头就朝他去了。 可惜没打着,被他冰凉的手心稳稳接住了。 “小齐同志,打老板可是要扣钱的。”他说。 “抱歉,情绪深处,控制不住。” 大概过了三分多钟,宝儿妈手里的毛线团干了。红线上再也瞧不见金色的光,丰子染这才把桌腿上的红线解开。他用力一拉,宝儿妈的手也松开了。在这同时,宁宁的鬼魂从宝儿妈的身体飞了出去。其实是被弹出去的,直接砸到了墙上,跟着陷了进去,不见踪影。 宝儿妈直接昏了过去,丰子染把她抱进了卧室。我们给她盖好了被子,虚掩了门。 转过身来,丰子染这才打开宝儿的房门。 宝儿敲得累瘫到地上,就像一个七旬的老人因为从事了某种体力活动在吁吁气喘。 第17章 炒蛋的人参 宝儿只穿了一条大花裤衩,肤色没有一开始那么糟糕了,但是气色还很差。尤其是那张脸,两颊都凹进去了。这让我联想到一些恶搞漫画里“纵欲过度”的男猴子,真就有那么引人发笑。 他用茫然的眼神望着我们俩,要说他不是他娘生的,我都不信。因为这种茫然的小眼神,和当时宝儿妈在走廊上看我们时是一样的。 “你们是?” 我想他和他娘亲这么像,便学丰子染那样实话实说道:“我们是散步散到这里来的……” 可话说到一半,宝儿用虚脱的声音冲我说:“神经病呀,哄小孩呢。” 我勒个去!低估了未成年的智商,现在的小孩可多是吃畜生奶长大的。 丰子染斜眼瞥了我一下,冷笑了一声。我忍住,尽量不去怨他,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人。 “小子,我们是楼下的房主,发现你妈生病了,她刚吃了药才睡着。”丰子染指着小圆桌对宝儿说,“她在桌上给你留了饭,让你醒了马上吃。” “唬鬼呢,楼下早就没人住了。”宝儿说。 我冲他暗中竖起了大拇指:好少年,我看好你。 丰子染“啧”了一下嘴,脸色一沉,俯身抓起宝儿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然后他硬拖着宝儿就到了圆桌前,就像扔物品一样把宝儿扔到了椅子上。 冷冷地说了一个字:“吃。” 宝儿立马就怂了,一边哆嗦着揭开纱罩,一边颤抖着回道:“好……” 宝儿怕是饿极了,狼吞虎咽吃下食物。他吃的时候,我不停地吞口水,因为我也很饿。两顿饭没吃,还把胃里的汤水都倒出去了。 最难受的还不是饿得慌,而是丰子染不停在我耳边惹我。说什么实在饿了就陪宝儿吃点吧,也好沾沾纯阳之气。我一联想到在红线上游走的金光,又是一阵恶心。 宝儿吃完以后,他的气色很快就恢复了,这让我安心了一些。还好丰子染不是半桶水,否则明天晚上,我估计又会看见这孩子在护城河上飘了。 见宝儿妈睡得很安稳,我们也就告辞了。临走之前,丰子染还跟宝儿说了几句悄悄话。看宝儿羞红的脸,我估摸着,八成是在告诫他以后少看成人刊物。 出了老房区以后,我们再次经过夜市。路边小吃摊还有很多,丰子染算是有点人性,肯让我坐下吃点正常的东西。我叫他一起吃,他却说他晚上不吃这些。我自然也就清楚了,他吃元宝蜡烛。 差不多半饱的时候,我问他:“宁宁为什么要害宝儿,难道一个还未入世的中学生也跟她有过节?” 丰子染说:“她是成心要作恶的,吸足童男精气,让自己变成厉鬼。” “可是她才死了一天不到,哪里学来的这种本领?” “你问我,我去问谁?” 我指了指天空说:“你问它呗,我可是十分信任你哒。” 他捻住我指向夜空的指头,用是醉非醉的语气说:“老天爷也有闭眼的时候,不过你这么信任我,无偿献身于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请老天爷帮帮忙。” “呵……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唉,真是个没有情趣的女人。这种体质配上这种性格,叫我怎么破?”我呢喃道。 “少说那些没节操的话!”我嚷道,顿了顿,又补充说,“你太深不可测了,而且情绪飘忽不定。我等凡人岂敢妄想,只求能够保我性命,发我薪水足矣。” 我从他那抽出自己的手指,冲他作了作揖。意思是说“小的口才不好,求放过”。 他用手撑着下巴,浅笑道:“思春的姑娘想得可真多,直接把我的种族都带过了呢,看来还是有考虑过我。” 我不想说这全都是因为脸,现在可是一个看脸的社会。我也是个普通人,对美男子抱有幻想很正常。不过人生在世,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也只能想想作罢。 在灯光下看着他的脸,越看越觉得顺眼,越看越觉得自己可笑。 或许是这会儿肉吃得太多有点醉,也可能是结束了一场惊悚的奇遇有点累。我竟然把这个才认识了一天的家伙,当作了故友一样交谈,而且还是一个鬼。不过说实话,这一天里,比我过去的二十三年都要刺激。 “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他道,“你是哪一年挂掉的?人还是鬼干的,瞧你这模样,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不像自然死亡。” “没死过哟。”他说。 我愣了一下,看他说得很轻松,估计是不想把自己的死因说出来。可能是被人奸杀的也说不准。既然别人不想提往事,我也不好继续揪着那个问题不放。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出生在什么年代吧?” 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说:“春秋……还是夏朝呢?” 我被他的话呛了一下,食物卡在舌根,害我连连咳嗽了几声。 “你以为我没上过小学啊,两个时代离得很远好吧。”我说道。 “就是因为离得太久远,我也记不住了。或许更早一些吧,反正有人类的时候,我就在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作“鬼话连篇”。 吃饱喝足以后,他把我送到了家门口,等我开门进去了他才离开。 回家以后我才发现,已经晚上十二点了。老齐同志假装正坐在沙发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茶几上的茶杯,都已经不冒烟了。可能是等了许久,另外一位同志熬不住了就去睡了。 我收了茶杯,让老同志去休息。 人家一脸正经地打了个呵欠,说:“哎呀,今天的电视太好看了,不知不觉都十二点了。” 我往屏幕上一瞅,居然是少儿频道。 看着老齐走进卧室的背影,我鼻子尖酸了一股。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该怎么生活下去。 我以前经常被人羡慕,因为出生在幸福的家庭,长得也体面。就连中学时代和喜欢的男孩子谈恋爱,也没有影响到学习。 直到大学毕业前夕,倒霉的事情就从被分手开始,接踵而来。 感觉就是出生在幸福的家庭,却发生了不幸的事情。 真心希望遇鬼这件事是我最后的不幸,否则我的一生终将演绎成悲剧。如果写成故事的话,我肯定会加入这样一句呐喊: 炒蛋的人参! 第18章 噩梦 这天夜里,我果然做了噩梦。 我梦见一个男人蹲在巷子里哭,巷子很真实,男人却很模糊。我走过去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来,没有脸。应该说他的脸上是白板,是连成一片的皮,没有五官。 我被噩梦惊醒,一睁眼,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 原来是我妈。因为头天夜里没等到我,所以一大早就来问我公司死人和辞职的事情。像这些消息,总会在第一时间,经我的同事之口传入她的耳中。 我被她吓得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却瘪着嘴说:“齐易茹,大清早的你抽疯呢,吓老娘一跳。”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倒头又躺下了。 因为是自己的老娘在身旁,心里那种惶恐一下子就消失了。尽管她在旁边不停地唠叨,我也觉得很安心。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打有记忆以来,平生第一次非节假日赖床。一点也不惬意,毕竟晚上还要继续跟丰子染去“散步”。 洗脸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突生一股寒气。并不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而是联想到梦里的无脸男,生怕洗脸的时候会把五官给揉把没了。以前的话,我害怕的东西很少。自从见过鬼以后,但凡风吹草动,我心都会颤抖一阵。 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那个梦有什么。而且平时做的梦,都是人物真实背景虚幻。通常我们醒来以后,顶多记得和什么人做什么,肯定不会记得在什么地方。再加上梦里的场景通常是跳跃的,比如开始在家里,转眼就跳到了公司之类的。 而我的那个梦,恰好相反。人没看清楚,反而把背景记下来了。那个巷子在我脑海里很清晰,就像曾经去过一样。但我不记得除了那个梦,自己曾几何时到过那样一个地方。 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梦告诉丰子染,毕竟我的生命安全还得仰仗他,便在电话里跟他说了这个事情。他听完以后也没多说,只叫我先到神秘交易所门口等他。明明说过叫我忘了的,还要我自己去,真搞不明白他。 到了神秘交易所门外,我学着丰子染的手势,在墙壁上划了几下,古铜大门还真出现了。但是那扇大门非常沉,我本想尝试着推开看看,却丝毫未动。 很快,丰子染不声不响就出现了,把我吓了好大一跳。 他指着古铜门说:“心里没有明确的交易目的,是打不开这扇门的。” 我撅着嘴不乐意道:“那你叫我来这里,又想买什么?我可不想再吞什么珠子了。” “哪来那么多钱给你买珠子吞,你可是吞下了一座城。”他顿了顿说,“带你去练‘仙人指路’。” “下象棋啊?” 他瞥了我一眼,没搭我茬,严肃地说:“可以把记忆中的地方,准确位置找出来。如果那个地方,真实存在的话。” 我双眼一亮,这个生活技能太棒了,神导航啊。以前出门旅行,经常想起一些地方却叫不出名字,导航仪就成了冷百货。如果我有自带导航的本事,以后想去哪里去哪里,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旅行。 “我要学!走走走。”我激动地说。 他绷着眼帘,用食指摁住我的眉心。我以为就像玄幻小说里面写的那样,他就这么给我传功了。 结果他说:“尾巴翘得太高了,收一收。” 我瘪了瘪嘴,确实有点小兴奋。我是人,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很正常。 “明明是你说要我练的,又不是我先提出来的。”我嘟囔道。 “让你练是为了今后的工作需要,不是满足凡人的私欲。”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这种技能不是人类用的。” 我清楚他的意思,就是说我一旦学会了“仙人指路”,又会离正常人远一点。 便对他说:“你都说我已经吞下一座城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要不得的?” 他说:“你有这种觉悟就对了,学的时候才不会拖泥带水。” 然后他推开了古铜大门,开启零号门进入了白天的后院。 我们来的时候,小瓦罐正在打扫落叶,这里的季节已经到了秋天。时间和现世有些不一样,丰子染说这里的时间可以调动。其实那天我吞下锁魂珠以后,昏睡了十个小时,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在这里练习仙人指路,就算学得很慢,时间也可以恒定。等我学会以后,到了现世还是今天。只是丰子染的脸色不太好,白天可高兴了,金算盘摇得噼啪直响。 据说场地费很贵,还是按小时收费的,少一个子儿都会把我们撵出去。 小瓦罐异常殷勤,一会儿给丰子染端茶,一会儿替丰子染擦汗。结果把丰子染给惹火了,一脚就把脑袋给他踢碎了,让他别浪费时间。看丰子染如此暴躁,肯定折了不少银子,也不敢拖沓。 排除了干扰,丰子染在院子里画了一道圆形阵法。阵法里面是个五边形的图案,五边形的每个角上都有一个奇异的符号。细看那些符号,有些渗人,就像活的一样。 “别犯愣,把阵法图形记下,在旁边模拟出来。”他对我说,“我只画一次。” 我一下就傻眼了,这不是开玩笑的,且不说那些符号有多么难。就是徒手在地上画出痕迹来都是个麻烦事,我又不是金刚指。再说了,就算能画出痕迹,谁能不用圆规把圆画得那么规则,还有五边形几乎是等边的。我虽然是做广告的,没有工具也不成。 在一旁的白天说话了,他摇着算盘跟我喊道:“圆规卷尺万能笔,五千块一套。” “去抢吧你!”我嚷道。 丰子染“啧”了一下嘴,没有说话,但阵法的颜色开始变了。 我怕阵法消失了或者变样了,只好含着眼泪跟白天说:“卖我吧。” “成交,首付五千,一次性交齐一万。”他说。 “别坐地起价啊喂!” “那你到底买还是不买?” “买……” 我的灵魂都颤抖了,为了这个长久的技能,大出血一次又何妨。而且,我很想见识见识万能笔是个啥玩意。 第19章 仙人指路 小瓦罐迅速从屋里抱出三件作图工具,木质大圆规很普通,卷尺也是常见的那种。万能笔让人很怀念,怀念得泪流满面,就是每间普通教室都能找得到的粉笔。是粉笔啊有没有!花了一万个大洋,都买了些什么,我这个败家子。 小瓦罐幸灾乐祸地跟我讲解道:“万能笔怎么用都不会变短,大大弥补了普通粉笔的缺点。这支笔留下的痕迹,连起来可绕地球九圈。” 我的心在滴血,就算买一屋的粉笔,也花不了多少钱吧。越想越来气,挥起拳头就朝小瓦罐的脑袋砸了过去。谁叫他是受虐狂,人人得而揍之。 当嗡—— 疼!疼疼,失算了。他的脑袋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脆弱,就像钢铁一般坚硬。 丰子染等得不耐烦了,抬脚就小瓦罐给啐了。鲜血染红的碎瓦片,均匀地散了一地。 “没有时间了,快点照着画。”他提醒我道。 阵法图案的颜色变得越发的勤了,我脑海里有了大体的结构,就差那些微妙的符号。但只要用心的话,还是能够记得住。咋一看那些符号是有点渗人,但看顺眼就觉得挺萌的。 我把万能粉笔安装在木质圆规上面,画了原形图案,然后用卷尺分了尺寸画出五边形。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很简单,毕竟我是做广告的,基本功扎实着呢。最后,我按照那些闪烁的符号,一笔一划地填写。 我刚画完,丰子染那边的阵法光芒就熄灭了,转而出现在了我这边。这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一闪一闪的就像定时炸弹。我本来就挺招雷的,万一把我给炸飞了怎么办? 再看丰子染和白天,他们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惊讶的表情。连他们这种角色都吃惊的事情,我真的不敢想象。 我畏惧地往后缩了几步,没注意到身后正趴在地上舔血的小瓦罐,被他绊了个四脚朝天。 小瓦罐埋怨地爬起来,盯着我画的阵法图,欣喜道:“啊,五位哥哥,好久不见了。” 我赶紧爬起来,看到阵法里的五角上的大符号,逐一“活”了过来。 符号凸起的地方,变成了五个小豆丁,全都是和小瓦罐一样大的人,应该说是小鬼。当然,他们的脑袋是成形的,很标致。这五只小鬼穿着华丽的汉服,看上就像展览娃娃一样可爱。 “何等杂碎,竟敢扰吾辈清修?” 可爱的娃娃音刚落,原本高傲的五个小鬼视线一转,瞧见了丰子染,齐刷刷跪下了。 “公,公子,在啊?”为首的小鬼说道。 看见这些小家伙跪下了,挺可怜的,估计丰子染没少欺负他们。喊什么“公子”,都什么年代了。大概他们和小瓦罐一样,都是被当成奴仆买去的。 我不忍心丰子染像摧残小瓦罐那样摧残他们,赶紧冲上去解释道:“那个,你们好像是我画出来的。” 五只小鬼纷纷看向我,然后站了起来,转眼就恢复了傲慢的神色。他们抱着膀子,用一种看玩物的眼神瞧我。这可和白天当时看我的眼神一样,真让人火大,白疼他们了。 “尔乃何人,区区凡人竟敢大言不惭。” “哥——哥!” 小瓦罐拖长了嗓音,学着电视剧拉慢了镜头的奔跑,缓缓冲向五个小鬼。 “嗯?” 五小鬼一惊,纷纷望向小瓦罐。我发觉他们看东西的时候喜欢同时转头,动作非常一致,看上去二愣二愣。 “汝乃瓦罐!多日不见,十分想念。” 我发觉自己太有才了,随便给他起的名字,没想到还正中了他的真名。 小瓦罐抱着五鬼哭了一通,边哭边说:“哥哥,那个女人在练‘仙人指路’,白大人把地盘租给了她,时间拖得越久就赚得越多。” “哦哦,吾辈应当如何……” 小鬼们商量到一半,丰子染铁青着脸走近他们。紧接着,我看到天空飘来五个字:血染零号门! 呵呵……不作死就不会死。 被丰子染修理一顿之后,五小鬼安分多了。虽然还是很不待见我,但也不敢怠慢他们的公子染。 “尔初次摆五鬼召唤阵?”为首的小鬼问我道。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估计也不能问。于是我给他们起了个称呼,按顺序,“鬼一”到“鬼五”。 “嗯,我是照着他那样画的。”我指了指丰子染说。 鬼五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向我的脑门,喝道:“休得无礼,竟敢对公子指手划脚!” “五弟且慢。”鬼一制止道,“伊非常人,且问习得‘仙人指路’所谓何事。” 不等鬼五传话,我就回道:“我想去一个地方,但不知道怎么走。” 五鬼听了,立马围成圈,窸窸窣窣商量了一阵。 鬼一说:“习‘仙人指路’非朝夕之事,尔必常伴吾辈左右,任吾辈驱使,方可传授与尔。” 他话音刚落,丰子染抬脚又是一踹,鬼一被踢飞出去几米。 丰子染俯视着剩下那四个哆嗦的小鬼,严肃地说了一个字:“教。” 然后那几个小鬼规规矩矩,立即围了起来,轮流在我耳边念叨。好像念得都是些地名,偶尔能听到一两个熟悉的词。 差不多五分钟左右,我就受不了。觉得头痛欲裂,但是没办法,他们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 太难受了,我认为眼泪是从脑腔里淌出来的。 我抱着脑袋,疼得在地上翻滚。仿佛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大喊着“我不学了,快停下来”。 时间走得太慢了,一秒就像一个世纪。我隐约看到一个人蹲下来抱住了我,但我感觉不到他在抱我,因为我疼得全身的皮肉都麻木了。我以前从未有过放弃生存的念头,但这一刻,我想死。我想我爹妈不会怪我的,因为我真的好痛苦。 我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那些叽叽喳喳尖锐的声音才消失。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是丰子染麻木的脸。他的衬衣扣子被扯掉了三颗,滚边的线缝也裂开了,胸口上全是新鲜的抓痕。 “呵……” 我麻木的憨笑了一下,我还活着,我没有死。 第20章 五鬼转移 “公子,伊灵气不足,仅接受一成。”鬼一说道。 我猛地推开丰子染,用臀部蹭着往后退,畏惧地喊道:“我不要再学了,一成就好,一成就够了。” 丰子染起身,扯了扯他自己的领口,问我:“那一成里,有你梦见的地方么?”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热衷我那个梦,但我还是用力回想了一下,脑海里瞬间蹦出许多陌生的地方。尽管没有去过,也知道怎么走,估计就是五鬼传授的一成地方。但是很遗憾,并没有我梦见的那条巷子。 我摇了摇头,真怕他强迫我接受那剩下的九成。我现在又不想死了,我觉得我死了我爹妈还是会怪我的。 于是我忙说道:“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个地方,只是个梦而已。” 丰子染俯视着我,眼神里竟有一丝忧伤浮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不自在。因为我感觉得到,他并不是在担忧我,却不清楚他的忧伤由何而来。 他撇过头对五小鬼说:“马上用‘五鬼转移’,先把那个地方找出来,剩下的九成以后慢慢传。” 听到他说以后还要练,我真恨他,是恐惧引起的愤怒和憎恨。他真的是个疯子,明明知道我是凡人,还让我接受奇怪的事情。 “公子,万万不可!”五鬼齐声说道。 “若施‘五鬼转移’,恐遭天谴。”鬼二说道。 “公子何不等到入夜,亲身为之。” “二哥三哥所言甚是……” “……” 五鬼七嘴八舌地劝阻丰子染,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时,白天摇了摇算盘,提醒道:“时间可以马上调到夜晚,但要加钱。在我的地盘使用禁忌之术,也要加钱。” 他说禁忌之术,应该就是指的“五鬼转移”。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对于他这种什么买卖都干的,哪里还有“禁忌”之说。 鬼一没有空去管钱的事,焦急地跟丰子染说:“公子,让仆等赌上伊之性命,将‘仙人指路’剩下九成传授与伊。” 他说的“伊之性命”,应该是我的命。他们想赌上我的生命,阻止丰子染使用所谓的禁忌之术。我勒个小羊驼,说得就像我的命是他们的一样,可以用来随便赌的。 丰子染回绝道:“直接用‘五鬼转移’,出了事我负责。” 突然又不恨他了,我觉得男人最让人心动的几句话,也是最能展现能力和气魄的几句。莫过于:刷我的卡;随便点我买单;出了事我负责。 五鬼执拗不过他,又听他说出了事他负责,也就从了他的吩咐。 接着五鬼在我画的阵形里手拉手围成一个圈,纷纷盘腿坐下。然后他们望向丰子染,齐声说道:“入圈来。” 丰子染却看向了我,我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果不其然,他浅笑着跟我说:“助手小姐,放心大胆地去吧,出了什么事我会负责的。” 我说呢,他怎么会大义凛然地说“出了事他负责”,敢情还是在拿我的命赌。我听他们争执得那么激烈,还以为是他要跟他们搞什么名堂。原来跟他没关系,有关系的人是我。是我疏忽了,明明那个巷子在我脑海里,就算用什么技能也是给我用的才对。 我正犹豫着,小瓦罐一个助跑,冲过来就把我给撞进了五鬼的圈子里。 顿时感觉头晕目眩,不过比刚才练“仙人指路”的时候轻松多了,至少没有哪里疼。 等我晕过那阵,五鬼的圈子也散开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发现五鬼变高了,竟然和我的身高差不多。 “吾辈已将五鬼之力转移与尔……”鬼一捂着胸口说,“不行,太虚弱了,没办法说古言了。” “操!尼桑,五酱也只能说白话了……” “不准说脏话。” “操!也只能说白话了……” 五鬼叽叽喳喳地叫嚣着,小瓦罐兴奋地向我奔来。没想到,连他都长高了。 他一边跑一边喊:“小易茹,原来你是我喜欢的类型,跟我交配吧。” 跑到半途中,他被一只巨腿临头一脚,血花四溅,又死过去了。 这回我愣住了,那只大脚我认得,是丰子染的。我木讷地抬起头,丰子染变得好高,我平视只能看到他的大腿。还有一旁的白天,他也成了小巨人。 这不科学啊,为什么大家都突然长高了呢? 我望向院子四周,树木长高了,花草长高了,连墙垣和屋舍都变高了。我足足愣了几分钟,这才找到头绪。原来,是我缩水了!我的身体竟然变得跟五鬼和小瓦罐一般大小。 “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自己小巧而肉嘟嘟的双手,它们究竟能干嘛,用来做“飞吻”和“拜拜”的手势吗? “无知的凡人。”鬼一指着我说道,“我们已经把我们的一部分力量转移给你了,你自己去找你想到的地方。” “可是……” 我还没“可是”出来,鬼二就对丰子染说:“公子,我们灵气损耗有点多,就先告退了。” 嗖地一下,五鬼就没了踪影。阵图的颜色逐渐黯淡下来,最后消失不见了。 “喂,我还没说话呢!”我冲着阵图消失的地方吆喝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人,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小瓦罐缓缓走了过来,冲我痴笑道:“小易茹么么哒,你恢复不了的。除非找到封印千年的灵魂,吞掉它才行。不过不可能的,区区凡人,怎么可能吃得了那么厉害的东西。所以,还是安心跟我交配比较好。” 我抬脚踢中了他的双胯之间物,看来变小也不是一无是处。小瓦罐捂着裆,痛苦地跪在地上。 我抱着膀子,用丰子染看他们时那种高傲的眼神,俯视着他说:“你忘了老子是吸灵体质了么?” 这种感觉真过瘾,难怪丰子染喜欢欺负小鬼。 “可以了,我们该走了。” 丰子染说着,用胳膊将我揽了起来抱在怀里。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宠物狗的视角是这样的。 听到一阵算盘响,我知道,白天又要说话了。 他笑着说:“没关系,你们可以多待一会儿,反正外面还是那个时候。” 丰子染嘴角一抽,硬挤出一抹微笑说:“今天没带钱,赊账吧……” 白天脸色一沉,说:“马上给我滚!” 第21章 巷子里的无脸男 我们被白天赶出了神秘交易所,外面天色依旧,果然时间没有流走。 “你现在拥有五鬼的能力,尝试着使用‘仙人指路’,看看你梦里的那个地方是否存在。”丰子染对我说。 我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非要找到那个地方?” 他一脸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在脑海里搜索。还真有那么一条巷子,看来我的直觉没有失误。那条巷子就在这座城市里,它的线路非常清晰。 “有那个地方,在大十字路附近。”我欣喜道。 丰子染浅浅一笑,轻声对我说:“看来,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虽然身体变小了,但我的心智还是正常的。本来就被他抱在怀里,再听他说那些让人不能冷静的话语,心一下子又慌了。 要不是这副身躯行动不便,我才不要他抱,多么难为情。他是鬼当然无所谓,没准抱过的小孩比我吃过的肉还多。可我以后总会恢复的,到那时一想起现在被他当宠物一样抱在怀里,不知道有多尴尬。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问我。 “没,没没……讨厌,把,把脸转过去……不要看我!” 我差点咬到舌头,无力的小肉手在他脸颊上胡乱地推,企图遮住他的眼睛。但是手太小,根本没办法同时盖住两只。 他嘴角一扬,不知道在笑什么。或许是笑我的丑态,想想都觉得丢脸。 “趁天还没黑,我们去那条巷子看看。”他说。 “哦……” 我给丰子染说了路线,我们很快就来到了那条巷子。竟然看到了梦里的场景,这一幕惊人的相似。 一个男人蹲在那里哭,哭得很伤心的样子。他好像有烧过纸钱,只是他的着装看上去并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 我跟丰子染站在巷口,他并没有打算靠近那男人。我却很想看看那个人的正面,是不是也像梦里那样没有脸。现在还是白天,丰子染也在旁边,我的好奇心自然盖过了恐惧。 “我想看看那个男人的脸。”我小声对丰子染说。 “看了会做噩梦的。” “不怕,噩梦都做过了,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丰子染绷着眼帘思索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你去叫他他就会回头。” 他让我去,我还是有点担心了。万一真的很恐怖,他又像昨天晚上那样突然消失了,我该怎么办。而且我现在是这个模样,人家一只手都能把我提起来。 我低声埋怨道:“为什么你不去,狠心让我一个小孩去当炮灰?” 他解释说:“正因为你现在是天真无知的小孩,什么话都能说,除非你希望我过去和他打起来。” 他这话倒是有道理,且不说对方有没有脸。如果是个正常大男人在那里哭,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跑去问人家为什么落泪。肯定会被当成故意找茬的,会被抡的。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走到男人背后。 “叔叔,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呀?” 说着,我伸出小手去拍他的肩膀。这一幕,简直和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我发觉自己做了一个了不得的梦,已经不是直觉的范畴了,而是先知。 男人转过脸来,我吓得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哎呀小朋友……” 男人立马止住了哭泣,赶紧转过身来扶我。同时,他一边往巷口瞅一边耸着鼻子问我:“你几岁了,爸爸妈妈呢,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他并不是没有脸,五官完整,这张脸很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是个熟人,他是广告公司的大神级同事,人称“高薪吴”的吴大哥。也就是跟我一起,目睹了宁宁死亡的男人。 我现在这副模样,他没认出我来。而我之所以被他吓到,是因为完全不知道,梦里出现的无脸男会是个认识的人。我心里有些恐慌,打心底不希望熟人卷进奇怪的事情里。 他过来扶我,话语也很正派温柔,和当时急切想要救助宁宁的时候一样。高薪吴是个好人,他肯定遇到什么事情了,否则不会躲在巷子里哭。而且我隐约感觉得到,跟我的奇特沾边的人,几乎都在倒霉。 我很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问:“叔叔……你刚才在哭呀,妈妈说哭鼻子的不是好孩子,你为什么要哭呀?” 我觉得自己进入角色超级快的,果然很傻很天真。想他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说心事呢。 他摸了摸我的头,眼泪滚滚而下,泣不成声道:“叔叔……的女朋友……去世了,叔叔亲眼看着她死的,叔叔……没能救得了她。我没用……我真的很没用……” 这个信息让我吃惊不小,他说得多半就是宁宁。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宁宁不仅是王八秃子老板的情妇,还是高薪吴暗地里的情人。但是高薪吴知道宁宁是老板的情妇,他竟然不介意。看来,他是真的很爱她。 越多人爱宁宁,我就越不能理解。既然那么多人爱她,她为何还有阴暗的念头?虽说人鬼殊途,但好歹也不要堕落成恶魔才是。像我这种没男人爱的都不敢变得很坏,她那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还有什么资格。 他哭了好一会儿,才又缓过来,跟我说:“小朋友,叔叔还有事要走了,你家长呢,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又仔细看了看我,用自言自语的口吻问我道:“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呀,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像谁呢……” “宝贝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丰子染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快点过来,跟哥哥回家了。” 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谁是他的宝贝儿啊,臭不要脸的。 “叔叔再见,我爸爸来接我了。”我对高薪吴挥手说道。 然后转身朝着丰子染跑去,一边跑一边冲他喊“爸爸”。 跑到他面前,他把我抱起来,扯着我的脸说:“再叫一声‘爸爸’试试。” “爆伯(爸爸)。” “臭丫头,你娘要揍你。”他说。 他话音刚落,我立马就愣住了。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谈鬼。说曹操,我老娘就到了。 第22章 五鬼之瘟 老妈和她几位要好的女同事路径此地,正好就看见了我和丰子染。其他人到没觉得什么,就我妈眼尖,盯着我愣了几秒。 她还拉着她的同事说上了:“那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漂亮,看着还挺眼熟的。” 老妈是有多糊涂啊,还不是你们家的孩子!我才长大几年啊,就把小时候的我给遗忘了。 旁边一个阿姨打趣道:“你这在大街上也给你家那光棍丫头物色对象呢,没瞧见人孩子还抱着小孩呢。” 阿姨是有多瞎啊,我妈口中的那个孩子明显说的是我好吧!谁是光棍丫头了?才和前男友分手两年好吧。 另一个阿姨又说道:“走了走了,人家的咱不去想。我家那口子有个远房表舅,自己经营了一所公司,最近刚离婚,回头介绍给小齐。” 您表舅贵庚呀,辈分得多乱呐,离过婚还说毛线啊! 尽管走远了,又一个阿姨还说:“我看还是找个同龄的,我有个侄子还没谈过对象呢。虽然没工作,但品行好。从来不出去和别人鬼混,天天在家玩电脑。” 我已经无力吐槽了,正常人类已经不能阻止这些更年期的大婶了。 看着老妈她们远去的背影,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认出我来,要知道我变成了这副德性,还不哭昏过去。不由的担心起来,今天晚上怎么办。老齐同志就像门神一样,肯定会坐在客厅等我去回去。 又想起了小瓦罐说的话,他说只要吞了封印千年的灵魂就可以复原了。 于是我问丰子染:“封印千年的灵魂是什么?” 丰子染却看着我妈的背影愣住了,这让我非常惶恐。被鬼盯上的人,可都会倒霉的。我摊上再大的事都没关系,但我的父母绝对要长命百岁。 “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愤怒道。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双瞳泛起了雾,像是强忍住了泪水。他这个神情太奇怪了,我看不懂。 半晌,他才呢喃着:“那位好像是你的母亲。” 我十分严肃地回道:“是又怎样?我警告你哦,她不能有什么事,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苦笑了笑说:“你想太多了,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听他如是说,我勉强安心下来。转念又想到晚上回去的事,再次问他:“封印千年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不能这个样子回家的。” “就是字面的意思,今天晚上你回不去了。”他说。 “不行啊,怎么跟老齐同志交待?别看我是成年人,家教很严的。尤其夜不归宿,那可是重罪。” “到了晚上再说吧,到了晚上什么事情都好说。” “那我们现在去哪?” “你不想知道那个男人要去哪么?” 丰子染指了指远去的小汽车,那是高薪吴的车。说实话,我想知道,但我觉得自己的事情更加重要。 我不悦道:“你管他呢,他已经够可怜了,地下情还没浮出水面就夭折了。” “难道是因为五鬼之力的副作用,让你的脑子也缩小了,突然变得不灵光了?”他戏谑道。 “你的意思,宁宁可能会对他不利?” “不是说过么,天机不可泄露。” 正想着去追已经来不及了,脑袋里面竟然蹦出了那辆车行驶的路线。真没想到五鬼的技能这么好用,我以后要是转行当侦探也绝对没问题。 我不禁得意起来,跟丰子染说:“唉唉,疯子染,想不想知道他往什么地方去了呀?” 他不屑地说:“你以为除了你,别人都是傻子么?” “我可没说,你要这样想我也不介意。” “我劝你还是别太依赖五鬼之力,他们可是瘟神,染上瘟病就变不回去了。”他提醒道。 “那,那现在怎么办,你不是说出了事你负责的吗?”我吃惊地说。 他浅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觉得那样说话会比较帅。” 就在一言一语间,脑海里开始不断闪现出高薪吴的去向信息。并不是我主动思考的,而是被动蹦出来的。我很担心,这样下去万一真就变不回去了,我才不要跟小瓦罐去过天真烂漫的生活。 我急得用双手撑住丰子染的脸,大吼道:“我杀了你哦!” 他仰着头,用哄小孩的口吻说:“好好,你来杀我,我去跟上那个男人。” 我清楚地掌握到,高薪吴去了广告公司,但没停留多久就走了。之后他去了护城河西,那里是豪宅区。从他开的车来看,他应该住不起那里的房子,所以是回家的几率不大。 丰子染带我乘的士跟了过去,但我们走的并没有高薪吴那么顺利,一场突发的车祸造成了交通堵塞。 我们被堵在了半道上,丰子染在车上频频叹息。我瞧他那样,没准高薪吴真要出点什么事,心里越来越焦急。 “我们就在这里下吧。” 我一面说着,还把自己当大人模样,习惯性地伸出小手去扣车门上的开关。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丰子染猛地翻身扑向我。 哐! “操!” 伴随着司机的一声大骂,玻璃碎片飞进了车内。 丰子染就像一面牢固的罩子,把我完完全全护在了他的身下。 这时,我的手指触到温热湿润的东西,好像是血,但不是我的。我开始还有点不敢相信,毕竟丰子染是个鬼。当我看到他刚换的白衬衣被染红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受伤了,为了救我。 “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受伤?”窗外一个中年人满怀歉意而又焦急地说道,“刚才货箱里的钢筋弹出来打到车窗了,有没有砸到你们?” 前面的司机也焦急地问道:“有没有受伤,玻璃渣没扎到孩子吧?” 丰子染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眼,问道:“有哪里疼么?” 我木讷地摇了摇头,受伤的明明是他,反而问我,这算什么?明明是我手欠去开的门,玻璃却划伤了他,这到底算什么? “我们没事。”他对那两人说。 车外的中年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和司机两人讨论赔偿的事去了。 我盯着丰子染侧腰的鲜血,心里头不是滋味,就连问他疼不疼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啧,看来五鬼还不是一般的瘟,禁忌之术真不能多用。” 他并没有责备我,而把错误推到了五鬼身上。 第23章 高薪吴杀人 丰子染打开另一边车门,我们就此下了车。司机也觉得挺抱歉的,连车费都没收。 下车以后,我还是被丰子染抱着。这个视线高度正好能够望见车祸发生的地方,几辆车竟然同时碰了头。真不敢相信,几辆车的司机都那么瞎,简直像被吸过去似的。虽然吵得挺厉害,还好并没有听说谁受了重伤。 这一路上,硬要找一个伤得最惨的,那就非丰子染莫属了。 鲜血浸湿了他的衬衣,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在静止的车辆间行走。他的这股子二劲让我非常心酸,仿佛就像一只病危的老猫,仍旧高傲地扬着头。 我从牙缝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疼吗?” 他瞥了我一眼,无关痛痒地说:“怎么,你晕血?我看不像啊。” “对不起……” “我倒是没关系,不过我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他皱着眉头继续讲道,“你的那位吴大哥,浑身透着绝望的杀气。” 杀气! 我立马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心中一怔。王八秃子老板应该就是住在豪华区,八卦的同事可是提到过的。 “难不成,他以为是老板逼死了宁宁,所以去找老板算账?”我惊讶地说道,“不行,必须去阻止他。” 跟着我就掏出自己的手机,没想到自己变小了,连电话都缩水了。不过还好,还能用,我拨通了王八秃子的号码。 “哪位?” 是他的声音,他却不知道是我的号码,多半被老板娘删掉了。 我顾不了那么多,忙说道:“老板是我,你在家吗?待会儿不管什么人找你,你都别让进。”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淘气?” 那头愤怒地挂断了电话,估计还沉浸在情妇死亡的阴影里。怨我,我一时忘记了,我现在是娃娃音。 于是又拨通了,这回让丰子染说。可他才“喂”了一声,那头就开始骂了。说什么再教孩子乱拨号码,马上就报警投诉。 我们没办法,只好步行赶过去。大白天的,丰子染又受了伤,跑得不是很快。我则用我的手机跟高薪吴发短信,说一些有的没的。希望能够拖他一阵子,但是他一条信息也没回复我。 刚进入护城河西区域,我发现王八秃子的车正往护城河边开去,开车的人就是高薪吴。 “车!” 我大喊了一声,丰子染立马把我放到地上。跟着,他如离玄之箭,正面奔着车头冲了过去。 或许是本能反应,高薪吴踩住了刹车,丰子染却倒下了。 刹那间,我脑子里空了。怎么跑到丰子染身边的已然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安静地躺下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脸上全都湿了,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汗还是泪。 高薪吴从车上下来,脸色都煞白了。他麻木地看了看我,恐怕也想不起我是谁。瞧见丰子染一身是血,他双腿一软就瘫坐到了地上。 “呵……呵呵呼呼呼呼……” 高薪吴笑着笑着就哭了,一边哭一边骂:“该死的不是你,不是你!王八秃子用钱毁了宁宁的一生,我要拉他跟我一起下地狱,下地狱,呵呵呵……”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盯着我,跪着挪到我的面前。我其实是想逃的,但是看到丰子染已经成了那样,我就害怕得全身僵住动不了。 高薪吴伸出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仿佛一下子就能将我整个人提起来,再扔进护城河里。但他没有那样做,他只是紧紧地抓着,双眼死死地瞪着我。他几近疯了,估计精神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就是这个状态。 “宁宁啊!那个蠢女人,我多么爱那个蠢女人。我为她都杀了人,她却那么不爱惜自己。呼,呼呼呼呼呵呵呵……”他颠三倒四地跟我说,“你知道吗,宁宁说过,只要和她老公离婚就跟我好,她是爱我的。可是她那个不中用的老公,不肯跟她离婚。” 听到这个,我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了,这是我不愿意听到的事情。我不愿意听到他跟赵聪的死有关系,我希望事情没有我想的那样糟糕。 他却继续跟我透露道:“这三年我每天到公司那么早,是因为没有一夜睡过好觉,我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赵聪喝醉的样子。是我把他灌醉的,他哭着跟我说,他把他的一切都给了宁宁,但宁宁还是要跟他离婚。是我,是因为我才跟他离婚,呵呵,他不知道,还喝得烂醉。” “然后……呢?”我不禁问道。 “然后?” 他想了想,掩面而泣道:“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开走了公交车,我知道他肯定会出事,所以没有拦他,他第二天果然就上了早报。他死了,醉酒驾车死掉了,宁宁自由了。我本来只想把他灌醉,好让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摁手印,可是他醉成那样都不肯。所以他只能死了,我没有拦他……” 我握紧了拳头,如果我不是这样一副身躯,肯定会抡他一拳。 他说着说着,逐渐有些清醒了,忽然焦急地问我:“小朋友,你没事吧,叔叔刚才……” 他看到地上躺着的丰子染,急得在裤兜里胡乱抓扯,嘴里念叨着:“电话呢,120,120怎么拨……” 我被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现在总算知道疯子的可怕之处了。他的性情根本不能琢磨,不清楚他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来。 “救命,快来人,有人出车祸了,救命啊!”他哭喊道。 我脑袋里记忆一现,这一幕好像在头天夜里出现过,尽管只是一闪而过。 “那么大声,把警察引过来也没关系么?” 熟悉的声音让我心头一暖,仿佛所有不适应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丰子染缓呻了一嗓子,从地上坐了起来,抖着衬衫上的血迹说:“啧,又要换衣裳了。” 高薪吴又一次捂住了脸,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只听他说:“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丰子染指向车子说:“可是你,差点就杀了……” 我忙爬到车门边去看,想必他是准备和王八秃子同归于尽的。我猜王八秃子已经被他弄晕了,或者用麻袋装起来了。但是踮脚看车内,并没有看到人或者麻袋。 “你自己。” 丰子染的后半句话音刚落,连风都禁止了。 第24章 赵聪的死 之后高薪吴平静了下来,他掏出手机,看到里面许多条短信。 坐了许久,他仰望着蔚蓝的天空,目光闪烁道:“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地被后辈同事鼓励了呢,或许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 原来他是跑去向王八秃子借车的。愚蠢的男人,以为开着别人的车自杀了,就会给别人惹去一身臊。 因为丰子染没事,高薪吴也正常了,我便大胆地向高薪吴提出了一个问题。 “叔叔,你真的杀过人吗?” 高薪吴愣了一下,接着微笑道:“杀过,叔叔的良心杀了人。” “那叔叔真的爱宁宁吗?” “爱的,大概吧……” 或许是突然起了风,沙子迷了我的眼睛,泪珠儿不禁从我的眼角滚落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感伤,要说同情宁宁的话,也不至于如此。 倘若换作是我,有人为了逃避罪孽而把责任推卸给了爱情。那么我,宁愿永远不会被爱。 高薪吴走后,我问丰子染:“他其实没有那么爱宁宁对吧?” “谁知道呢,我不了解人类的感情。”丰子染说。 “是吗,这样啊……” “不过人类有种思想,便是付出了,就想得到相应的回报。” 是吗,这样啊…… 高薪吴,可真傻。 这样的傻子,世间还有很多吧。不管怎么说,他算是醒悟过来了,我的直觉是那样告诉我的。至于他今后会有怎么样的生活,老天爷是否会给他惩罚,我就不得而知了。 转念想到了宁宁,不知道该用同情还是鄙夷的眼光去看待她。无论是作为鬼神的助手,还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此时都想去了解她。 于是我对丰子染说:“再问你一个问题。” 我还没问,他就立即回道:“偷入别人的住所,可是犯罪。” “嘶……我又没说要偷偷潜入宁宁的住处去看看。”我瘪嘴说道,“自己是鬼,还说什么乖巧话,摸女孩子的胸部还是犯罪呢。” 他不屑地瞥着我说:“胸部?小宝贝,你几岁了,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算了,还是听你安排吧,不进就不进!” 下午丰子染又换了套衣服,我看到他皮肤上的伤口在逐渐愈合。给我的感觉不像鬼魂,更像传说中的妖怪。他把带血的衬衫扔给了我,叫我贴身穿着,用得上。他的血很腥,但我还是穿上了,穿上以后就像盖脚的连衣裙。 刚换好衣服,一道晴空霹雳。 几个穿着银色长袍的人从远处走来,袍子的帽子盖着他们的头,看不清楚脸。我知道,那些并不是人,因为没有引起路人的围观。他们那样显眼,不被注意的原因只有一个,普通人根本看不见。 那几个银袍迅速走向我们,丰子染主动迎了上去。我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像在讨论“五鬼转移”和“禁忌之术”的话题。还说要带丰子染到什么地方走一趟,他们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谈了一会儿,一个银袍突然俯下身来打量我。 丰子染忙对那人说:“他是专门在阳间追踪恶灵的小鬼吏,禁忌之术跟他没关系。” 银袍顿了顿,还是凑近了我,好像在闻我身上的气味。我很识相,立即屏住了呼吸。应该是丰子染的血腥气影响了他嗅觉,他很快就没在怀疑。 然后几个银袍就把丰子染给带走了。走之前,丰子染只丢下一句“在原地等我”的话。 可我一直等到傍晚,也不见他回来。 夜幕安静地降临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我身上淡淡的奇香。嗅到这股气味,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鬼司机。 果不其然,鬼司机又开着纸扎的公交车出现了,偏偏在丰子染不在的时候。 这次鬼司机没有下车来找我,开车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失望地瞥了我一眼。我清楚地看见他口中青绿色的涎液有增无减,就像一个想要说话的婴儿,却不知如何发声。 得知青色是冤气以后,我忽然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可怕了,而是可怜可悲的。 我忍不住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赵聪!” 那辆纸扎车就像受了惊的马匹,突然一个大转弯,直接朝我撞了过来。我顿时忘了怎么躲开,木讷地站在那里等它来撞。 一个冷颤过后,我发现自己坐在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娴熟地操作着。我本来是不会开车的,而且这双小手也够不着。可我现在,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在开车,胳膊和手却不是我自己的。 没道理的,我身体里有锁魂珠,鬼附不了我的身。但是我解释不了我此时的状况。脚下竟然还在狠踩油门,弯也转得一次比一次急。到了马路一道缺口的地方,又是一个大转弯,车子居然开向了缺口。 缺口下面是一块斜草坡,滑下去就是护城河畔。这里有点眼熟,头天夜里才来过,是鬼司机掉下去的地方。 我眉头一紧,刹车好像失灵了,车子毫无阻碍地冲向了护城河。 我神经呆滞了两秒,等缓过神的时候,已经在水中了。冰凉的河水灌进我的鼻腔,死亡的恐惧攀上心头。 我不想死,我还要照顾宁宁。 唉?我为什么要照顾宁宁,她不是死了吗…… 我用力挣脱驾驶座前的障碍,从窗户爬出去。酒劲似乎退了些,我在水里游得很顺畅,憋了一口气就浮出水面了。我想完了,车子报废了。恐怕要把新买的房子卖了,搬回老房区住才赔得起。 不过没关系,还有宁宁,还有宁宁会陪着我。 我爬上岸,正拧着衣服上的水。突然一辆红色的跑车从斜草坡疾驰而下,我没有看见驾驶司机的模样。借着车灯的光,我只看见了车牌号。 跑车离我越来越近,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有想过逃跑的,但是对方突然加速。 完了,我的脖子! 一双冰冷的手紧贴着我的颈项,我木讷地仰起头。又一次活下来了,丰子染就站在我的面前。四周不是水,这里也不是护城河畔,我依然是我,还站在原地。鬼司机不在了,红色的跑车也没有出现过的迹象。 “我差点就死了。”我说。 第25章 看房子 “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想得要死么?”丰子染道。 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用小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刚才好像真的经历的一遍死亡一样,那种感觉太恐怖了。死亡对于一个有期待的人来讲,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颤抖着嗓音对丰子染说:“鬼司机就是赵聪,他并不是醉酒驾车死的。” 他没有就赵聪的事情发表意见,只说:“你果真用了‘五鬼感应术’,感觉如何?” “非常糟糕。” “没办法,什么事物都有两面性,这也是一种平衡。” 听他说得那么轻巧,又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我泪如雨下。 我发觉自从遇到这些怪事以后,我的眼泪就特别多。平时我是不怎么哭的人,更没想过被恐怖的事物或者疼痛给为难到掉眼泪。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脆弱不堪。 丰子染抚摸着我的脑袋,就像赞赏宠物犬一样说:“好孩子,你居然知道了鬼司机的真正死因,真了不起。” “被你这么说,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我强忍住抽泣继续道,“我现在……感到很痛苦,很压抑。” 他停下摩挲的动作,认真地问我:“所以呢,他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回忆了一下,尽量回避跑车撞过来的片段,因为就算想想都觉得脖子发麻。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反问他。 “这话说得真稀奇,我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看他依旧那么淡定,不甘心道:“因为你总是表现得那么不以为意,就像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一样。” “啧,看来装酷也有错啊。” “这算什么……” 他没有再理会我的心情,把我抱了起来,自顾自地往前走。我没有问他去哪,就算问了,估计他也会说“散步”之类的话。 在他的怀里,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他的怀抱冰冰凉凉的,贴着皮肤很舒服。我都开始产生惰性心理了,觉得既然自由已不再属于自己,何不这样享受下去。但在一瞬间又警醒过来,发觉这种思想很危险,比起受虐倾向,我还是喜欢虐待别人。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突然问道。 “闭嘴!笨马走快点,驾!” “我觉得……应该把你放在半道上,脚力该从娃娃练起。” “我知道错了,请您慢慢走。” 和昨天夜里一样,散步散到一座小区外。这里的建筑看上去才修起没几年,从窗户稀稀拉拉的灯光看,还有很多空房。门卫室里很热闹,保安正在看欢乐的综艺节目。 我们没有惊动保安,很随意就进入了小区。从外面那栋楼进去,乘电梯到了七楼。七楼只有两套住户,户门相对,丰子染摁响了右边的门铃。 等了几秒钟,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干练的女子,脚上还穿着高跟鞋,看上去不像屋主。 “我姓丰,上午已经跟你们联系过了,来看房子的。”丰子染说。 这名女子是房屋中介的销售员,早我们一步进入房内。 “丰先生您好,快请进。”她一面招呼我们进去一面说,“没想到您挺准时的,约好的时间刚刚到。” 丰子染笑着说:“不好意思,浪费你下班的时间了。” “您太客气了,我们也是为了业绩。”她抿着嘴唇回道,“要不您先看看房间,如果决定要买,我们明天就找人来清理原来主人的物品。” 我开始还以为丰子染当真是来买房子的,当我看到电视柜上面的相片时,才知道这里是宁宁的家。 难怪丰子染说偷入别人的住宅是犯法的,原来这房子这么快就有人接手了。听宝儿妈说宁宁没有亲人,不知道是谁这么急着卖掉她的房子。我只能理解为这套房子是王八秃子给她买的,现在人没了,所以他要卖掉。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能够进入宁宁生前的住所,我觉得太幸运了。 就在这时,我感到内急,便对丰子染说:“爸爸,我想去上厕所。” 女销售员搭腔道:“丰先生您看上蛮年轻的,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伸出小手按住她丰满的胸部,回过头冲丰子染挤了个眼,调侃道:“爸爸,你就喜欢这样的对吧?” 丰子染嘴角抽搐了一下,黑脸瞪着我。我觉得可痛快了,原来变小了还能这么天真地不要脸。 女销售员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笑着对丰子染说:“您真是教子有方,我还是先带她去卫生间吧。” 丰子染浅笑着从牙缝里嘣出几个字:“有劳了。” 女销售员从他手中把我接了过来,跟着快步走向厕所。可能是力气太小,她抱我抱得特别紧。正因为这样,我的身子埋在她的胸部间,很软很弹很舒服。我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大杯女人比较受欢迎。 卫生间装的是一道移门,她刚把双脚跨入门内,门“哗啦”一下自动关闭了。我们两人同时一惊,愣了一下,我心里想的是不妙了。 她却自言自语说:“这道门该换了。” 我下意识地扫视整个卫生间,里面的大浴缸引起了我的怀疑。我不敢确定宁宁的鬼魂是否还在这房子里面,因为丰子染在,所以我开始并没有考虑这些问题。 哗啦—— 女销售员很轻松就把门打开了,跟着门又自动合上了。 “果然是门的问题。”她说。 我顺着门框往上看,当视线触及吊顶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不用脱裤子了。一股“暖流”顷刻就打湿了我的裤裆,小孩体质果然很难自控。 宁宁呈大字型贴在吊顶上,她的头发卡在移门上面的凹槽里。每当女销售员滑开门,门就会自动关上,只是她看不见宁宁。 现在情况还不算最坏,宁宁正闭着双眼,好像在熟睡。估计是昨天晚上被丰子染怎么了一下,伤了灵气。 “我们出去吧,我已经不用了……”我小声对女销售员说。 “你这孩子……我新买的衣服都被你尿湿了。”她大声嚷道。 就是这一声嚷,使得头顶上的女鬼宁宁猛然睁开了双眼。 第26章 他们的冤怨 我不敢顾及其他,一边呼唤丰子染的名字,一边用尽全力挣脱女销售员。我不知道我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硬把她给推出了卫生间。她刚摔出去,门就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宁宁朝我扑了下来,同时她的眼睛里落下晶莹的液体。液滴打在我的脸上冰凉冰凉的,就像幻觉一样很快就消失了。 她将我拥入怀中,冰冷的身体在颤抖。 “呢……” 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并不是从口中发出来的,而是从心脏的地方。 “我好看吗?”她问我。 我没有回答,准确地说是回答不了。我的喉咙就像卡了什么东西,根本出不了声。 “我好不甘心呐……”她说。 我茫然地望着她空洞的眼神,以及她舌根深处缭绕的黑雾。 “我们换吧。”她继续说道,“我会好好利用你的身体,重新来过。”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和她的体温一样冰冷。 她一面自说自话一面将我拦腰抱起,缓缓走向浴缸。浴缸汩汩冒着水泡,已经半缸水了。 我很想呼叫丰子染,可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像被无形的绷带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宁宁把我放进浴缸里,水一下就漫过了我的身体,将我沉到缸底。然后她也爬进浴缸里,浮在水面上俯视着我。 水是渗骨的凉,浮动着她黑色的长发。我的鼻腔被液体填满,已经不能呼吸了。那张死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睛,隔着透明的液体浸入我的视线。我心里在呼唤,希望丰子染快点发现宁宁在卫生间里。 这个时候,一丝红色液体从我眼前飘过,是衬衫上的血渍被水浸泡出来了。 疯子染!丰子染,求求你快点发现。 哗——咚! 卫生间的门被谁狠狠推开,隔着地板我应到了移门砸在门框上的力度,很惊人。瞬间宁宁的长发被一双大手拨开,我被那双手从水底捞了起来。 不是丰子染,是鬼司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从眼下这种情况来看,他是在救我。可奇怪了,他既然不是害我,三番五次接近我,真让人费解。 鬼司机把我放到他的身后,他正面对着浴缸。宁宁缓缓从浴缸里探出头来,黑色的长发就像无数条蠕动的细蛇,从浴缸里爬了过来。 我不敢过问鬼司机的安危,扭头就往卫生间外面跑。刚跑到客厅,茶几就碎了。窗户大开着,茶几是被窗外飞进来的气浪给震碎的。丰子染不在,他又消失了。 我惶恐到了极点,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我被女鬼纠缠的时候,客厅里一定也出了事。 我正惊慌地盯着茶几,忽然被人抱了起来。背后传来的质感告诉我,是女销售员。 她抱着我,匆匆忙忙跑进旁边的房间,反锁了房门。 “现在不会有谁来打扰我们了,把身体给我。” 她说着,手就伸向了我的脖子。尖锐的指甲扎破我的皮肤,水珠浸入伤口,刺痛一股一股涌上脑门。 “赵聪……”我艰难地说道,“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你是宁宁对吧,你要在爱你的人面前露出凶残的一面吗?” “把身体给我,我要你的身体。”她自说自话道。 “赵聪……宁宁在这里……”我痛苦地喊道,“疯子染……救我……” “不甘心,快把身体给我。”她重复着。 “你有什么不甘心的……有那么多人爱你……” “呵呵。” 她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这声音是女销售员的,所以听起来是带着感情的。 “很多男人呢,只是爱我的身体,他们总以为我是笨蛋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从未成年时代就明白了。”她说。 这时候,我根本分不清是宁宁在说话还是女销售员在说话。但是她好像松懈了,至少没有再用力掐我的脖子。 “可是有的人,连身体都不会被男人喜欢。”我说。 “所以这个世界不公平。你看那些不如人的女人,居然嫁给了好男人。我身材这么好,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公交车司机?” “为,为什么呢?” “因为年轻任性,任性却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能给我理想生活的男人,却娶了那样糟糕的女人。”她嚷道,“我什么都比她好,比她年轻比她漂亮,为什么她得到的总是比我多?” 我沉默了几秒,问她道:“你有爱过给你理想生活的男人吗?” 她没有说话,掐住我脖子的手突然紧了起来,是我的言语刺激到她了。 我想有门儿,至少她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于是冒死接着问道:“那个陪你任性的男人……才是爱你的……对吧?” “那个蠢男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在他死前醉酒的时候,找人动了他的刹车。”她带着哭腔说道。 我愣住了,这个凶残的女鬼竟然在哭。 我真是愚蠢…… 一直以为是鬼司机害死宁宁的,如果真是那样,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为什么要哭?当我得知鬼司机到死都在念着她的时候,就应该清楚他不可能伤害她才是。 回忆丰子染当时的态度,他肯定是了解这一点的,直到现在我才稍微明白了一些。 因此,我咬着牙大胆对宁宁说:“三年来你一直很痛苦对吧,因为杀害了爱自己的人……终于到了连物质也镇不住内心的恐惧之时……你就蓄意杀死了你自己……”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宁宁,她用女销售员的嗓音疯狂地怒吼道:“把身体给我,快给我。” “她的身体,你可要不起。” 丰子染的声音突然从脑后传来,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女销售员身后的。此时正把脑袋伸过她的肩膀,俯视着我。 鬼好像都喜欢玩惊吓,真是被他给吓死了。可是就算是惊吓,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 女销售员身子一软,昏了过去,应该是宁宁被丰子染吓跑了。 “疯子染,你……” 我欲言又止,我没有资格批评他突然消失,毕竟他救了我。 “看来,你总算搞清楚她的死亡原因了。”他顿了顿说,“这样的工作还很漫长,你姑且合格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只希望你能够理解鬼魂的冤怨,更希望你能明白人与鬼之间的关系。你有这么好的先天条件,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不拿来用就太可惜了。”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离开的,想让我自己去体验?” 他戳住我的额头,说:“未免把我想得太浪漫了,就像你有你该做的事,同样我也有我该完成的任务。” 咚咚咚…… 伴随着一阵奇香,平缓的敲门声响起。 丰子染打开门,我看见鬼司机手里拧着一颗人头。那颗人头应该在神秘交易所的大厅才对,因为是王矾的。 鬼司机冲丰子染深深鞠了一躬,我发现他口中的青绿色涎液没了。他的冤气化解了,看上去是个随和的人。有点不可思议,明明一个小时前还很恐怖。 “谢谢你了……”鬼司机对我说,“谢谢你能知道我的冤尤,吸灵的人类。” 他的声音很和善,听上去暖暖的。 我握了握拳头,狠下心来问他道:“你知道宁宁动了你的刹车对吧?” 他冲我一笑,挥了挥手,然后抱着人头远去了。 “他知道的,对吧?”我问丰子染。 “或许。” “可我还是不明白,宁宁死的时候,他为什么会附在她的身体里。” “死亡是很痛苦的。”他说。 原来如此,唯一的解释即是他在替她承担死亡的痛苦。同时我也联想得到,他之所以找到我,也许是想我救他心爱的女人而已。 可是我,发现得太迟,没能替她挽留住什么。 第27章 有缘人 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宁愿释然,也不愿承认对方伤害了自己,那就是爱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知道了鬼司机的冤尤以后,比不知道的时候还要难受,有种从恐怖片跳入了悲情剧的感觉。不过话又说回来,每个恐怖的存在,都是由悲剧演变而来的。我看着丰子染淡漠的脸,不满地说道:“说起来,最开始在我心中丑化赵聪的人是你对吧。你说他要害我却误害死了宁宁,还说什么一不小心会弄得整条街都血流成河。”“我有那样说过么?”他严肃地凝视着我说。“没有……”他突然将脸撇向一边,自言自语道:“哼。下手真快,竟然一声不吭就从我眼皮底下把怨灵带走。”“谁,谁呀?”“查水表的。”他浅笑道。“怨灵是指得宁宁对吧?”我看了看昏迷的女销售员继续道,“她还会不会出来作恶?”他叹息道:“谁知道呢,但愿能够在地狱里好好反省。”“是吗,她下地狱了……啊?”我揪着胸口呢喃道。“本来那里肉就不多,再揪就剩下皮了。”“没口德的蠢货!连小孩都不放过。”他突然又一本正经说道:“不要想太多,顺从天意就好。横死者本不能立即投胎,冤怨重的都会被抓到地狱去关上三年。有的在地狱三年会自己释然,有的则像赵聪这样,等待有缘人点化。”“那我,算是他的有缘人吗?”“当然,是个了不得的有缘人。”想想也是,如果那天没有搭错车,就不会遇到他们。那么我还是王八秃子广告公司里的一名小职员,顶多八卦八卦宁宁的死,永远也不会知道赵聪的故事。说起来,鬼司机走的时候还跟我道谢了,那股奇异的香气,或许就是他呼唤我时赠送的特别礼物吧。丰子染摁亮了屋里的灯,我看到墙上挂着一张十多年前的旧海报。海报上是一名舞姿曼妙的少女,她看上去那么高傲那么美。尽管十几年了,那副容颜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宁宁的确是一位外貌出众的女性。“她很漂亮对吧。”我指着海报对丰子染说。“对。”“我似乎有些理解她了。”她的不甘心,我多少有点明白。如果拿王八秃子老板娘和她出选择题的话,多数男人应该都会选择她。但是呢,既然王八秃子没有抛弃老板娘,说明那张不体面的老脸下面,还藏着我们不知的得体之处。没多大会儿,女销售员终于醒过来了。她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不停地跟丰子染道歉。当然,丰子染也没打算买这套房子,对她还是非常客气。我们一同下了楼,还替她拦了车。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出现以及被宁宁附身,也是一种缘分。因此在她上车之前,我鬼使神差对她说了一句:“不要因为男人只喜欢你的身体就感到沮丧,好身材也是你的一部分,你应该偷笑!”她红着脸瞪了丰子染一眼,然后匆匆忙忙上车了,关车门的时候可是力道十足。丰子染扯着我的脸说:“这张童真的嘴,是怎么说出那样不要脸的话来的?”“介伯系你呀直念读的情绪吗(这不是你一直念叨的情趣吗)?”“情趣么……哼?”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今天晚上,某人好像要回家报道是吧?”我勒个叉!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还以为摆平了鬼司机那档子事就天下太平了。如果我再变不回去,我家就大乱了。“那个什么魂,封印千年的灵魂,你那里有没有?”我问丰子染。“嗯,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以后跟瓦罐好好过日子,听说神秘交易所的元宝蜡烛味道不错。”“疯大爷,奴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好吧,今晚上就侍寝看看。”“你妹……”“嗯?”“你昧着良心说话不好,我知道你对儿童不感兴趣。”他叹息道:“那就准备好三天时间,明天早上出发,到城外走一趟。”“可是今天晚上怎么办,老齐同志会把我吊起来抽的!”“谁知道呢,这种情况我也是头一次遇见,对人类的家庭关系不太了解。”我揪着他的领口怒喊道:“啊啊啊啊,混蛋,你不是说到了晚上就会有办法……”的吗?我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突然就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了。个头矮了两分米,头发长了一尺深。尤其是那张脸,怎么看怎么顺眼。“她”是二十三岁的齐易茹,他变成了二十三岁的齐易茹!我咋舌道:“那个,你……”他一脸得意地说:“现在的话,你喊我‘妈妈’也没问题哟。”原来我那么善良的一张脸,也可以做出如此欠抽的表情。看“她”那样得意,真想揪一下脸皮,但是下不去那个毒手。只好冲他嚷道:“鬼才有这么大个孩子!你最好别披着羊皮耍花样,我以后还要嫁人的。”“啊,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当然是,回,回家啦!回家……”到了家门口,我掏出钥匙,居然变成了与我身体成正比的袖珍版。别说打开入户门了,拿去捅抽屉的锁都嫌短。丰子染版齐易茹竟然理所当然地按了门铃,等了三分多钟,老齐同志才把门打开放我们进屋。进屋以后,两位老同木讷地瞪着我们俩。就算不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我俩有多像。简直就是现在的我抱着十八年前的自己,时光再怎么变迁,脸上的模子还是看得出来的。“那个小孩我白天见过,是一个小伙子抱着的。”老妈对老爸说。“你女儿跟人家生了个娃娃……”老爸黑着脸说。“我想不会,那小伙子看上去不瞎。”“那我就放心了,走吧,睡觉去。”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在小声讨论,其实我全都听见了。我肯定是充话费送的,亲爹亲妈说不出那么伤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齐易茹”突然很激动,他的眼角泛起一抹微红。“你们为什么生我?”他那样问我父母道。两位老同志回过头来,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同时微笑着说:“没事生着玩。”他们回屋以后,我无意间看到地方台的重播新闻。里面记者正在采访王亿万,谈论他儿子王矾失踪的话题。其中有个镜头出现了一辆红色跑车,半截车牌号清晰可见。我有预感,王矾的事情,还没完。 zs的读者 第28章 山神 虽然丰子染变成了我的样子,但他到底是个跟我没有血缘的雄性。这天夜里我睡得并不安稳,半夜总会偷偷摸一下他的胸部,看看有没有变回去。 半睡半醒的,天就麻麻亮了。 “齐易茹”起得异常早,虽然不清楚他夜里有没有睡着,但是他躺得像死人一样一动也没动过。他起来以后,当自己家一样,直接推开了我卧室内卫的门。跟着他就脱掉了身上的外套,里面的内衣是复制我的,一模一样。 看见“自己”脱衣服,一股莫名的羞耻涌上了心头。 “你你,你想干嘛!”我指着他嚷道。 “嗯?” 他瞥了我一眼,用刚睡醒那种爱理不理的口吻说:“洗澡。” “不准洗!不要碰我的,不是,你的身体!” 他按住自己的胸部挤了挤,自言自语道:“唉?我胸口好像长了两团瘤子。” “那不是瘤子,是癌。快点把衣服穿上,今天不要洗澡了,一天不洗也不会长霉的。” 吃过早饭,我跟他商量了一下。然后告诉爸妈“齐易茹”要把我这个小孩送到外省的父母那去,来回要三天时间。老齐一听三天不回家,差点就掀桌子了。还好“齐易茹”机灵,游说了另一位同志。之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好几位“女同事”的来电,才把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出门后不久丰子染就变回去了,他的体温也暖和起来。我发现他的身体有一种规律,晚上像鬼,白天倒像个人。因为对鬼还是不太了解,加上我们也没有很熟,所以我就没问他原因。 我们乘坐长途汽车出了城,又转了一辆去往乡下的客运。最后,我们步行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这个村庄有个很普通的名字——大石。不得不说,全国叫“大石村”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了。 我们刚踏进村口,就听见一声震天的唢呐音,调子婉转凄凉。 “百岁老人归西了,你这个瘟神,一来准没好事。” 我闻声调过头去,一个壮汉不知何时站在了我们背后。此人身高在一米九以上,宽肩厚背,光着膀子扎着黑橡胶围裙。怎么看都像个杀猪的,尤其是那销魂的络腮胡。 他见我在看他,俯视着我瞅了半晌,指着我茫然地丰子染道:“她是谁?” “我的助手,一个人类小朋友。”丰子染道。 “那一身的瘟气,我还以为是五鬼合体呢。”壮汉顿了顿说,“公子雅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丰子染指了指我说:“我给她用了‘五鬼转移’,她染上了瘟气缩水了,我来讨一颗封印千年的灵魂。” 壮汉一把将我提了起来,与他的视线齐平,打量了许久。 “嗯……嗯……”他点头说道,“了不得,是近百年新生的吸灵体质。” “我才二十三岁。”我说。 “我知道,我可是神明。” “杀猪之神……吗?大叔。” 壮汉脸色一沉,轻轻把我放到地上,然后默默走向村口边的石岩。他的身体就像穿过空气一样,轻轻松松就进入了石岩里,跟着就消失不见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丰子染。 “没有,我很赞同你的观点。”他捂住腹部强忍着笑说,“不过众神之中,没有‘杀猪之神’这个职位。而且,硬要分个性别的话,她应该与你一样。” 所以说,神的世界,我们凡人怎么会懂。 我正想问丰子染,她到底是个什么神。突然,头顶降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抬头一看,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落下来了。 丰子染一把将我推出阴影,他自己却来不及逃出,被岩石压在了下面。巨大的岩石瞬间缩小成一尺来高、直径半尺的柱形石鼓。鼓身上刻满了诡异的雕花和符号。 丰子染不见了,我赶紧去移石鼓,根本就搬不动。 “疯子染!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在下面吗?”我冲着石鼓喊。 可惜回应我的并不是他的声音,而是那位“杀猪之神”女汉子。 “别喊了,我如果不把鼓面翻过来,你是听不见他的声音的。”她说。 “那你倒是翻过来啊!” 她一抬胳膊,乌黑浓密的腋毛直戳我的眼眸,我有种想要自废双目的冲动。她一定是被谁诅咒了,女神不应该如此像汉子,这不科学。 接着,她胳膊一挥,石鼓就翻了过来。只是翻转这么一小下,顿起一股龙卷风直冲天境。我感觉这次开大了,这动静要是闹起来,就不是死一个两个人那么简单了,一个村子都不够她玩。 “大石,你这是在挑衅我么?” 石鼓里传出丰子染的声音,我从鼓面上看他,他只有那么小一点。看到他比我都还小那么多,真想把他也当宠物狗那样抱起来,让他也见识见识宠物的视角。 “这就是你们求神的态度吗?”女神大石愤怒道,“既然是这个人类需要封印千年的灵魂,就让她自己去找,九公子毋须插手。” 丰子染笑问道:“这么好的封印容器用来困我,你不觉得可惜么?” 大石抱着膀子厉声说:“没用的!你从内部是破坏不了封印的,这是鬼王当年制造出来封印他自己的。” 我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角色,忍不住好奇心,便问了句:“鬼王为什么要封印自己?” 大石瞥了我一眼,轻蔑地说:“都是你们人类惹的祸。” “你话太多了,山神。” 丰子染凛冽的嗓音从石鼓里传出来,我隐约能够看见他的双眼正泛着血光。他好像在生气,应该是愤怒,这种感觉相当恐怖。 大石抬手又是一挥,把石鼓再翻了个面,丰子染似乎又被“禁言”了。 她果然不再提鬼王的事情,只对我说:“封印千年的灵魂就在村子里,你自己去找。” “可是,我连封印千年的灵魂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吸灵体质吗,我记得吸灵都是些厉害的人。”她顿了顿又说,“还是说你只想不劳而获,想直接借助鬼神的力量获取自身利益?” 真可笑,我宁愿一辈子也不沾染上鬼或神的事情。 我心中暗哼了一声,高傲地扬起头对她说:“谢谢你告诉我那东西在什么范围,神。” 第29章 长舌鬼妇 放完那句自认为比较狠的话,我扭头就往村子里面走。 可是刚迈出一步,突然又起一阵新的唢呐声,曲子依然很凄凉。这种感觉太讨厌了,明显就是又有人去世了。 “村里就两名百岁老人,现在已经死了两个,接下来就该死不到百岁的了。不过你不用太在意,尽管去找你的想要的东西,反正村子里有的是活人。”大石说。 我隐隐感觉不对劲,忙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人死跟我进村有关系?” 她说:“这个村子曾经把五鬼当成凶灵驱赶了出去,没有五瘟的庇佑,但凡遇到瘟祸就会死人。” 我对她的话将信将疑,虽然不敢轻易去试验,毕竟人命关天,但那只抬到一半的脚不小心就落下去了。跟着,就听见村里另外一个地方放起了炮竹。 吓得我连连往后退,再不敢多往前走半步。我这样跟杀人差不多,心里顿时冒出一股说不出的自责与委屈。我希望三位死者能够登上极乐,如果可以的话,我请求帮他们做点什么。 不过说到底还是大石的错,她这算哪门子的神,竟然见死不救。现在丰子染又被关起来了,我不敢明里顶撞她,毕竟对方是一挥手就能刮起龙卷风的神。 我只能在心里暗骂:狗屁神,矬神! “狗屁神,矬神!” 我愣住了,这声音绝对不是我的,大石自己也没道理那样骂她自己。再看石鼓,丰子染还被禁得好好的。 谁,有谁在说话? 我望向大石,她好像没有听见,转身又缩进石岩里去了。 “这里,这里。” 那声音好像在提醒我,但我根本不知道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这种声音之前遇到宁宁的时候也听到过,不是嘴巴说的,而是用心传递给我的。 我四下寻找,忽然瞧见远处有个妇人在向我招手。定睛一看,那不是人,而是只女鬼。看上去倒不是很恐怖,而且在白天。 她肤色青灰,一副死人相,这一点一眼就能辨别出来。从她着装上看,死了有些年头了,估计是唐宋年间的老鬼。 她远远地朝我招手,刚才那句话多半就是她骂的。真敢作死,野鬼也敢骂神。不过骂得痛快,骂得解气,我欣赏她。 再回过头瞅瞅石鼓,丰子染是出不来了。与其我一个人,倒不如去问问那个鬼妇。她看上去并没有恶意,甚至对我还很热情。 我走到鬼妇跟前,冲她打了个招呼,然后问她:“是你在叫我吗?”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也闭得很严实,声音却很自然传进了我的心里。 “帮我,帮帮我。”她说。 唉? 我愣了一下,居然产生了一丝小兴奋,有种被刁民拦驾告御状的感觉。 “你什么情况?”我问她。 “你是吸灵,一定能帮我。” “是又怎样,说重点,你怎么回事?” “帮我,你要帮我,吸灵。” 我有点火了,这些鬼都一个德性,啰嗦得不要命,一句话总要重复个三四遍。 “你总要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吧?” 她缓了缓,哗啦一下就吐出了舌头。那舌头倏地垂到她的胸前,一尺多长,蛇信子一样的颜色。 我吓得转身就跑,小胳膊小腿太过无力,脚挂脚把自己给绊了个嘴啃泥。 寒气森森的舌头猛然甩向我,卷起了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从死亡的恐惧中看到了一抹绿光。她的舌头根部,舌苔的颜色竟然是青绿色的。那是冤气,和鬼司机赵聪口中那种颜色无异。 这个长舌鬼妇是冤魂,她背后有故事。 或许是为了保命,也或许是心生恻隐,我急忙对她说道:“告诉我你有什么冤屈,我会帮你。” 她还真就没有伤害我,只是用舌头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的尸骨还在村中的一口井里,如果不找出来安葬,我就不能投胎转世。”她说。 我忌讳地瞥了一眼她的长舌头,说:“先把你那渗人的玩意收起来。” 她很听话,立即就把舌头缩回去了。嘴巴又闭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出她口腔里含着那么大一卷舌头。 “你好像死了很久了,为什么尸骨会在井……” 我话还没说完,被她空洞的双目震了一下。脑海里立即闪现出一个画面,是古时候的事情。 一名村妇被几十个男男女女围起来,那群人在用锄头捶村妇。那画面太过血腥,只是在我脑海里闪现了一下,我都感觉胸闷反胃。 虽然村妇的容貌没看清楚,毕竟已经血肉模糊了。但是从她的衣着上看,应该是长舌鬼妇生前。捶她的那几十个人,穿戴都很普通,是集群的村民。村民们个个面带愤怒,决心要杀死她的。 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死因,不知道是五鬼感应术的作用还是归功于我的吸灵体质。原本就很差的心情,现在更加不得劲了。 我想了想,她到底是个老鬼,或许有办法帮我进村。便对她说:“这样吧,我去帮你找到尸骨,但是你要告诉我怎样进村才不会死人。” “这个我知道。”她说,“你只要拿用过的月事布盖一下头顶,就能挡住身上的瘟气。” 她说的“月事布”,是古代女性生理期的时候用的。因为是布制的,普通人家的女子会洗干净后反复使用。 我一听是那玩意儿,心里就开始排斥。老实说,某些时候,我连我自己都恶心。 “现在都不用那个。”我说。 “不要紧的,我有。” “羊驼!有我也不用那个。” 话音刚落,一块布就盖在了我的头上,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文物。我有预感,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好运了。 “去吧,去吧。” 她一面催促我,一面摆手示意我进村。 我胸口就像被人狠捶了一拳,心都碎了。 但事已至此,就算不为她,我也有不得不进村的理由。经过石鼓的时候,我轻踹了石鼓一脚。丰子染这个混蛋,总在需要他的时候掉链子。 第30章 被诅咒的村子 顶过了古董级别的月事布,这次进村非常顺利,没有再听到第四种唢呐或是鞭炮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我要倒大霉了。 当我看到第一个村民的时候,这种不安才稍微消停下来。对方是一位中年婶子,可能常年务农的关系,实际年龄比我估摸的要年轻一些。 我没有主动去叫她,毕竟我只是一个单独出现在别人村子里的儿童。她也没搭理我,只管锄她的地。 已经这个季节了,播种未免有些晚。很好奇她在种什么,便斜着眼珠朝她的锄头瞧去。 定睛两秒,锄头钩起了一坨潮湿的红土。紧跟着,锄头上一滴一滴落下红色的液体。 血,是血! 她在做什么,她在挖什么? 我陡然紧张起来,不安落实成了恐惧。不敢再去细看,生怕被她发现了。双脚不由自主就往后退,退着退着转身就想跑回去。可是我一回头,村口变了。 石岩不见了,长舌鬼妇不见了,就连囚困丰子染的石鼓,也不见了。 “小姑娘,你找谁?” 村妇举着血淋淋的锄头,如闲话般问我。 “我……爸爸。” “你爸爸叫什么?” “丰子染……” “姓丰?” “嗯……” 我应她话的时候,鼻音都在打颤,别提多害怕了。她那把锄头,只要朝我一挥,我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村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她说。 “谢谢……我,我回去了。” “你回不去的,这个村子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听到这话,我也顾不得怕她了,急得连声大喊丰子染的名字。但是半点回应也没有,就像我也被困在某种封印里一样。 “别喊了,这个村子是被鬼神遗忘的地方,你叫谁都没有用。”她说。 “什么意思?” 她没有用言语回答我,而是举起了锄头,朝自己的小腿挖去。顿时鲜血淋漓,她却面无表情。 我真特么的想跪着唱征服了,看着都疼。 “你看见了吗?”她问。 我吞下一口唾沫,点点头。 “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她刚说完,立马就跪下去了,腿上实在流了太多血。她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没准那一下已经砍到骨头了。 遇到这种情况,我还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个,大……大婶……” “我只是伤到骨头站不起来而已,不久就会好起来的。”她一边摩擦着锄柄一边对我说,“就算我挖掉了自己脑袋,也会好起来,这里的人永远都死不了。” “死不了?”我惊讶道,“可是我刚刚还听到村里在奏哀乐,难道不是有人去世了吗?” “那个哀乐不是给村里人奏的。”她笑着指向我继续说道,“而是奏给进村来的人的。” 心头咯噔一颤,我被大石和长舌鬼妇给骗了。 一时,愤怒盖过了恐惧,我厉声问她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识字,也说不清楚。你把孙老师叫醒,让他跟你说说。”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一望。 我头顶上方是一双穿着圆口黑布鞋的脚,脚的主人穿着灰白色的旧长衫。稍微偏一偏脑袋,就能看到那人的脸,是一个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他的脖子上挽了几圈棕绳,悬吊在树的枝桠上。 还好我现在身高只有一米,倘若再高半寸,我的头就会碰到他的脚尖。 “你确定他还活着?”我问村妇。 “你叫他试试,他姓孙,进村以前是个教书匠。” 我不禁“啧”了一下嘴,多半是被丰子染给传染了。 “孙先生……” 我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并没有动静。 “孙老师?” 第二声,还是没有反应。 “孙老尸!” 孙老师的脚晃了两下,接着他缓缓睁开了充血的双眼。 “找鄙人……所谓……何事?” 由于他的喉咙被棕绳捏着,发出来的声音尖锐又颤抖,就像踩鸡脖子上一样。尽管如此,片语间那种迂腐的腔调却是十足。 “您,还喘气儿的吧?”我问。 “喘亦何欢,不喘亦何惧……喘与不喘,我都在这里,不来不去……” “那您先别喘了,能跟我讲一下村里的情况吗?” “孙某人教授学生无数……从不收十岁以下孩童……” “我其实十一了,婴儿时期爸爸胸前长了癌不产奶,喝白水长大的。所以我看上去,比同龄孩子体型小。” “如此说来……为师便可以替你解惑……” 是谁特么说臭读书人不懂得变通的,站出来,绝对不打死他。 我鼓了鼓两腮,随后向他提出每一个疑问。 “你们真的不会死吗?” “死不了……这个村里的所有人都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吊在这里?” “这就是命……村里的人都在尝试各种办法……让自己死去……” “为什么,一直活着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呢……你今后自会明白……凡是踏入这个村子……就再也出不去了……” “刚才大婶有提到,您也是从村外来的。” “村里每个人都是从村外来的……这是一个被诅咒的村子……” “诅咒?” “呜呼……你进村之前……大家已经奏哀乐提醒你了……你却还是进来了……” “可是神仙大石跟我说,是百岁老人去世了奏的哀乐。” “哀哉……鄙人从未听说过什么神仙……这里早就被鬼神遗忘了……只有一村想死却又死不掉的活人……” 我想神仙他们未必见得着,但是他们这种情况,鬼肯定见过不少。 便跟他说:“这里有鬼,有个舌头很长的鬼大婶,她还让我进村帮她找尸骨。” “小丫头,少鬼扯!” 一个苍老的男声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还是从村妇锄的那块地下面。 土层拱了几下,一只血淋淋的手从松动的地方伸了出来。慢慢的,探出了一颗被鲜血染红的脑袋。已经看不清楚模样了,只能凭身型和声音判断,是位年过古稀的老人。 第31章 生气无存 “村长……您老还没死呢……” “孙先生,你也活着呢。”老人回道。 他们的对话显得很随意,就像我们与熟人打招呼时问吃过饭了没有。 村妇又接茬道:“爹,我实在埋不动了。” 老人摆了摆血手说:“作罢,你男人也该来了。” 孙老师叹息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我搞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像打哑谜一样。也就忍不住问村长:“老爷爷,我没骗你,村外真的有鬼,她的尸骨就在村子的一口井里。” 村长瞪着被血浸红的眼珠,冲我喝道:“胡扯!村子里根本没人死得了,哪里来的尸骨和鬼?” 我被他的样子惊了个颤,知道对方是活人,心里没有那么害怕。 “可是……” 我还没“可是”出来,就看到一个强壮的中年汉子提着一把弯钩柴刀,怒气冲冲地过来了。 村长又缩回了土里,半截带血的胳膊露在外面。村妇因为伤了腿,跪在地里,双手杵着锄柄支撑着身体。 “臭婆娘,你把我爹怎么了?” 壮汉一边吼着一边冲村妇跑去,看到血淋淋的场面,他的刀顿时就举起来了。 “你杀了我儿子,我就要埋你爹。”村妇哭嚷道。 壮汉瞧见地上的老胳膊,冲上前抡起柴刀就朝村妇的脖子砍过去。柴刀有点钝,第一下只削进了村妇的脖子,血“噗嗤”就喷出来了。 村妇居然在笑,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壮汉应该是在埋怨村妇埋了村长,但是村长并不像被动方。 “村长没事!”我忙对壮汉喊道。 可是壮汉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就没心情注意我,他连向村妇的脖子砍了好几刀。柴刀磕在颈骨上的脆响声,吓得我心里一抽一抽的。直到把村妇的脑袋刷下来,他这才捶下柴刀看向我。 “孙老师,您倒是说句话……” 我哆嗦着抬起头,头顶上的人没了。 刚才还是枝繁叶茂的大树,竟然已经枯死了。枯枝桠上挂着一圈朽掉的棕绳,被风吹得来回晃动。 我双腿当时就不受力了,一挪步踢到了一堆白森森的骨头。那是一副摔碎的骨架,骨架当中还挂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 我屏住呼吸看向村妇那边,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仍旧是一堆白骨,和钝锈的锄头。 壮汉握刀看着我,不,确切地说,他并不是在看我。只是他的目光正好投向我这个方向,愤怒转而悲戚,最终一脸呆滞。那种神情我未没见过,但我多少能够感觉出,有种一无所有的味道。 他再次举起刀,割断了他自己的喉咙。 但那也只是刹那间的画面,容不得我恐惧,他已然成了白骨怀着锈迹斑斑的柴刀。 阴风袭来,天色骤然昏沉。刚才还生机勃勃的村子,霎时间一片死寂。 他们都说自己死不了,可是他们都死了。 我,进了鬼村。 找不到回去的路,也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五鬼的感应和识别也因为顶过月事布而变得不灵通,丰子染不在身边,我这小豆丁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阴风一阵紧跟一阵,乌云急速密布过来,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想如果继续愣在这里,淋雨受了寒就更难活命。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毕竟前方有屋舍避雨。 匆忙赶路间,转过弯道又见到了第五、六位村民。依稀能够听到他们谈话,从对话中得知。是一位年轻的父亲带着年幼的儿子,父子俩背对着大路,正坐在泥塘垂钓。 我本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看他们是否还活着。正准备走上前去打声招呼,就看见那位父亲突然抬起了抚摸儿子后背的大手。跟着他用力一推,那孩子“噗通”就掉水里了。 孩子在水中扑腾,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爸爸救命”。年轻的父亲没有动作,我这个位置并不能看见他的表情。 见那个孩子在水里拼命地挣扎,还企图抓住钓线爬上岸。我心头那股子火气又生起来了,顾不得自己的处境,拼命跑向泥塘。看似不远的距离,却有一段路程。 尽管我跑得很卖力,却也来不及了,因为那位年轻的父亲也跳进了水里。他将儿子的脑袋捂在胸口,一同沉了下去。 等我站在泥塘边上时,两根钓竿已经被虫蛀得大洞小眼了。水面平如镜,倒映着我幼小的身躯。 我特么真是个可怕的疯子! 整理了一下心情,我又继续往村里的屋舍赶。脚下每一步都在疑惑,这个村子太诡异了。山神大石还有长舌鬼妇,她们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一户人家前,院门虚掩着,庭院打扫得十分干净。我抱着作死的心态,伸手推了推院门,木门“吱——呀”一声。 “是谁来啦?进屋说话。” 屋内传出一位老妇的声音,我大概已经猜到她也是那种情况了。 便说:“不了,婆婆,我只是路过。” 她咳嗽了两声,笑道:“路过的,那你可要仔细咯。这个村子里的人,以前都说自己只是路过。” “婆婆,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哗啦—— 我听到木头垮塌的声音,赶忙跑进院子。还没到里屋,四周就变了。庭院里长满了半尺深的枯草,屋檐已经塌了,房门挂满的蛛网。 我不敢再往里走,就算没有鬼怪,蛇虫鼠蚁都能把我给降伏了。我踮起脚,从破掉的窗户纸往里看。地上躺着一具凌乱的白骨和散开的木架。 屋里还有谁! 我的视线越来越贪婪,扒下了残留的窗户纸。在通往里屋的门槛上,看到了一具白骨。那具白骨当中,还混有大耗子般大小的骨头。 好奇心引来的恐惧,让我不由得责备起自己来。接着我快速退出了院子,这户人家不能待,我肯定会疯的。 刚出院门,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顿时雷鸣大作。 我猛然回过头,仿佛死亡就在我的背后。看不见,听不见,也闻不见。 丰子染在哪,我好想见到他。 第32章 诡异的印记 雨淅沥沥落了下来,打在我的身上就像千条万缕的思绪,凌乱又茫然。 我沿着羊肠小道继续前行,雨水刚刚打湿泥路,走在上面还有些滑。视野内有一间不大的瓦房,看上去仅仅两米高,我猜是座土地庙。避雨的话,应该比附近的人家太平。想着这些,双腿自然而然加快了速度。 庙宇很破旧,没有耳房。中央竖着两尊成年人那么高的像,被沾满灰尘又朽旧的破布盖着。 最开始我并不在意破布底下是什么像。当我静下心来回忆起村子里的各种诡异,手就忍不住痒起来了。 万一破布下面有问题,我也好另找歇脚之处。 雷声阵阵紧追着我的听觉,我颤抖着胳膊抓住盖住右边塑像的破布,一咬牙将整块布扯了下来。灰尘呛得我咳嗽了几声,等我抬头细看。一道闪电正好照亮了塑像,是一尊石雕的人形。 可能是被布遮挡过的原因,石像看上去很干净。从雕刻的身型上看,是一名女子。石雕上清楚地刻出衣袂飘飘,给人一种仙气灵活的感觉。可石像的脸没刻好,在闪电照射那一下,竟然露出阴邪之色。 见过了死人,一块石头还不至于吓到我,但给我印象不太舒服。 跟着我又去扯第二尊石像上的布,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很轻松就拉了下来。 布刚滑到地上,突然从石像里倒下一个人,向我扑了过来。 我顿时双腿一软,“呜哇”一声,泪如泉涌。 “我那个你大爷……” 那人蹲下来将我揽入怀中,轻声说着:“抓到你了,我赢了。” 我泣不成声道:“你特么不是被关在石鼓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丰子染松开我,“啧”着嘴说:“我跟大石打了个赌,如果你在天黑之前找到我,她就把我给放了。” “那,如果找不到呢?”我耸着鼻涕问。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浅笑着说:“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能够找到我。” 我瞪了他一眼,从他肩上看过去。他身后那尊石像居然是山神大石,连围裙都雕刻出来了。估计这里是村民早年修建的山神庙,大石肯定也显过真身。 “大石旁边那个是谁?”我指着女石像问丰子染。 丰子染扭过头看了看,低沉着嗓音说:“还真是猖狂呢,谁给你的胆子?” 他只说了一句话,那尊女石像的双眼,竟然流出了两滴鲜血。 看样子,那石像是活物。我怕出事,双手紧紧抓住丰子染的衣服。什么也不敢问,只能看他怎么应付。 等鲜血滑过石像下巴的时候,丰子染问我:“想不想做鬼?” “不想。” “那好,你逃吧。” 我叉!什么叫“你逃吧”? “喂,疯子染,别闹了,到底……” 丰子染突然把我抱起来,俯着身子从低矮的庙门蹿了出来。然后他开始跑,速度越来越快。 逆着风,雨打在衣服上沙沙作响。他的呼吸也愈来愈重,渐渐都能听到艰难的喘息。 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女石像追来了吗? 直到我们跑进屋舍密集的区域,再也看不到山神庙,他这才停下来。 他把我放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撩起了我的衣服。我抬手就给他了一巴掌,当然我的小巴掌根本就打不疼人。他也没躲,直管撩我的上衣。我也愣住了,条件反射,“啪啪啪”不停地拍他。 “别动,让我看看。”他厚颜无耻地说道。 “滚!” “听话,别乱动。” “你这个鬼怪禽兽,连小孩都不放过!” “啧,再乱动我就直接扒了。” “你才是,不要乱来,呜呜呜……就算要欺负人,好歹也要等我变回大人的时候……” 虽然是小孩身体,总觉得被他看到了。羞耻心一股脑涌上来,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把我的衣服放下来,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晓得你所谓的‘欺负人’是指得什么,起码要看看现在什么场合。” 说着,他撩起他自己的衣服。左肋间竟有一个暗红诡异的符号,巴掌那么大,就像纹身一样。我记得他身上没有那个印记,因为那天他换衣服的时候我偷看过。 “那是啥?” “不知道,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顿了顿又说,“总之,暂时不能靠近那座庙,这个村子不是一般的难缠。” “可是……”我左右瞥着附近的屋舍对他说,“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这村子如此热闹,哪里不能去?”他说。 我瘪了瘪嘴,他是鬼当然热闹,全是他的同类。 “你是不是有种找到组织了的感觉?”我鄙夷道。 他用指尖在左边肋骨间轻划了一下,说:“你没听说过,自相残杀的往往都是同类么?” “谁听过啊。” “因为同类才具备相同的利益追求。”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唢呐声,就像在回应丰子染的话一样。雷雨也像怕了唢呐般,倏地停了,天空中露出一抹晴。 我心里一惊:“糟了,又有脑残被涮进来了。” “走吧,去看看,究竟有多热闹。” 我随他在房与房之间的巷子里往外走,唢呐声的源头越来越近。最初听到的曲子凄凉,这会儿曲调竟变得欢快起来。我们靠得越近,那曲子就越欢乐。 当我看到吹奏的人时,竟然处在一片喜庆之中。 这是一座四合宅院,院子里搭满了酒席。到处扎着红布挽着红花,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堂屋的蜡烛燃得正旺,里面挤满了宾客,正闹腾新人。 “鬼……在结婚?”我不禁呢喃道。 丰子染捂住我的嘴,笑着说:“童言无忌,莫要见怪……恭喜恭喜。” 我回头一看,门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瞧着我们,好像是专门替主人家接待客人的。 男人疑惑地打量着我们俩,也不说话。 “啊呀,为了赶上新人这趟酒,衣服都淋湿了。” 丰子染如自语般提了提衣角,刚好把那诡异的符号露了出来。 那男人看到丰子染的符号,脸上的疑惑立马就消了。忙对我们说道:“兄弟是新搬来的吧,快请快请。” 第33章 大石村的记号 丰子染被招呼着往里走,我牵着他的衣角东张西望,突然一粒老玉米飞过来弹中了我的额头。 我顺着玉米飞来的方向望过去,是个穿着大红长衫的小男孩。他正举着弹弓,眯着一只眼睛瞄准我。 我心想小男孩调皮,不理他就好,他自己跟自己玩得无趣就会把手。谁知道他变本加厉,不但没有收手,还把玉米换成了石头子。 “喂,小子,不要太过分了!”我指着那孩子喊道。 那孩子垂下脑袋,带着哭音说:“对不起。” 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亏心事干太多了,否则这辈子不会如此心软。他这个样子,反而像我干了坏事一般。 我回头望向丰子染,想他以一个大人的身份哄哄那孩子。 他却笑着跟我说:“我去陪大人们热闹热闹,小朋友解散。” 我揪着他的衣角,轻声说道:“我怕……” 他突然俯身下来,嘴唇碰到了我的额头。一点点温热,惹得我整张脸都滚烫滚烫的。 “快滚去热闹!”我嚷道。 那个混蛋,搞什么?疯子,真是个不要脸的疯子!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丰子染的声音,他明明已经往堂屋去了。 我摸了摸额头,原来只是要传话给我,感觉好丢脸。 他让我去认识那个孩子,其余什么也没说。 那个孩子真的很调皮,丰子染刚走,他又拿起弹弓对准我。对付这种小屁孩,我还真没辙。 “你为什么要打我?” 我装得很傻很天真,用一种自认为很萌的表情瞪着他。 “都没人跟我玩。”他说。 “那也不能打人啊,万一把人打伤了怎么办?” “有什么没关系,反正也死不了。” 果然,这孩子也是那种存在。 “你几岁了?”我问他。 “八岁,怎样。”他顿了顿又说,“你嘞?” “十一岁……” “吹牛,看起来都不像,比我还矮那么多。”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什么?” “忘了,你这个年纪怎么会懂那句话……没人陪你玩对吧,我跟你玩。”我指了指他的弹弓接着说,“但是,你不准玩弹弓。” “好,那就说好了,一定要陪我玩。” 说着,他向伸出手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握住了他的小手。冰冰凉凉的,和丰子染夜晚的体温一样。真可怜,这么小就失去了生命。 “你叫什么?”他问我。 “呃……小茹,你呢?” 孩子还没回答,就听到一个扯着尖锐嗓音的中年妇人在那边喊:“小杰,快点过来,给爷爷敬茶。” 孩子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吐了吐舌头,然后拉着我就往院子外面跑。 “我们是要去哪啊?”我问他。 “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你……叫小杰对吧?” 他点了点头说:“嗯,快点跟我来,被找到你会死哦。” 我愣了一下,忙说道:“不是不会死吗,我们都死不了对吧。” 他没有回答我,拉着我一直往山上跑。我们沿着山坡,跑到了一片果林。从这里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院子。 放开我以后,他才回答说:“我们不会死,但是你会死。” 然后他撩起衣服,左肋上也有一块印记,和丰子染身上那一块一模一样。 又接着对我说:“你没有这个吧。” 我点了点头,问:“那个是什么,疼吗?” “不疼,有了这个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他说。 感觉就像死亡印章一样,仔细看看都觉得头皮发麻。 我又问:“大家都有这个吗?” “每个进村的人,大石娘娘都会给他送个这个。这是大石村的记号,有这个记号的人才能活下去。” 他说大石,我多少有些诧异,她明明是神,为什么要干这种事?而且从丰子染对她的态度来看,并没有排斥她。 “大石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总感觉我们已经死了很久了。” “你……” 他看了看我,苦苦一笑,虽然是一张童稚的脸,却露出一股忧伤。 “别把我当成八岁孩童来看,我其实在这个村子待了几百年了。”他说。 我冲他尴尬一笑,不知道究竟是该安慰他好,还是说些赞叹的话比较好。 “你也发现这里的人不对劲了吧?”他问我。 “是有点……” 因为上了长舌鬼妇的当,所以我还不敢轻易相信小杰。毕竟他自己也说了,他只是外貌八岁而已,其实已经存在好几百年了。 “我发觉大家的记忆会消失。”他说。 “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院子里开始在酒席落座的人们,解释说:“这一幕我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但是其他人并不记得这回事。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死亡那一刻,稍微记起一些事的人,会认为自己死过很多次却还活着。” 我想起刚进村的时候遇到的村妇、孙老师还有村长,他们似乎就是小杰提到的稍微记起一些事的人。 但我还是没有挑明,只是试探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才十一岁,不可能听得懂。” 他凑近我嗅了嗅,说:“你和以往进村来的人不一样,身上的气味不一样。” “以往进村来的人……” 我咀嚼着这句话,想问又问不出口。 他突然指向院子里,丰子染的位置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马上就会忘记进村以前的所有事情。” 第34章 拖油瓶 “是吗?”我冷笑道。 丰子染是何许品种,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他是不会出问题的,那天他还被车撞得血淌都没事。想他一个办鬼的鬼神,倘若叫这些鬼给办了,那才是逆天了。 “你不信?”小杰说。 “也不是不信,因为你的话很奇怪,我都听不懂。” 小杰有些急了,捏着拳头说:“你马上就会懂了。” 我们瞧着院子里的动静,一片和乐,真有办喜事的派头。我的视线始终都没离开过丰子染,我生怕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让我措手不及。 待宾客满座,唢呐也停了。一个七旬老头带着一对新人从堂屋出来,后面还跟着个婆子端着酒。那些人很豪爽,直接上酒坛的,每桌都放着一坛。 我关心的不是酒,而是那对新人。他们是一对中年人,而且是我见过的。就是村口那个锄地的村妇和杀她的壮汉。领着他们的老头,我只能猜测是村长,在村口见到的时候他模样被血染了看不出来。 “那位老爷爷是村长吗?”我问小杰。 小杰惊讶地看着我,问:“你怎么知道,你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如果不是他这个反应警醒了我,我就告诉他实话了。 我摇了摇头,回道:“并没有,我那会儿刚进院子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那样叫他。”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松了一口气。半晌才又跟我说:“如果见到他们,绝对要离得远远的,否则他们会杀死你的。”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村长不喜欢外来人,除非你有大石村的记号,证明自己已经是大石村的居民。” “如果有了这个记号,除了不疼和死不了之外,还会怎么样?”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回道:“永远被困在村子里。” 我吞了吞口水,有点担忧丰子染。虽说他不会出大毛病,但是被困起来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被大石关在石鼓的时候,他连声音都出不了。 那些担心倒还没什么,最让人郁闷的事情立马就出现在了眼下。 以村长为首,跟着是两对新人,后面列着众宾客。竟然都端起了酒碗,纷纷向丰子染敬酒。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喧哗中能够感受得到,是在欢迎他到来村子定居。 真是够了,这个村子怎么就那么不按套路出牌。往往办喜事,都是拼命给新郎灌酒,哪有这么折腾客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酒缸看着就吓人,也不知道丰子染的酒量好不好。这要是换作人类,还不得喝死过去。 “怎么能这样啊!” 我忍不住埋怨了一声。 小杰说:“那个人马上就会忘掉村外的事情,只要喝了这里的酒。” “酒里面有问题?” “我也只是猜测。以往村长都会叫大家给新来的村民酒喝,喝完以后那个人就会忘记以前的事情。”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所有喝过酒的人,都会忘记这场喜宴。” “所以你才说大家的记忆会消失,而你看过这一幕很多次了吗?”我说。 他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又跟我说:“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什么?” 我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双瞳间泛着泪光。一个八岁的男童模样的人,露出这种又萌又可怜的表情,我心一下子就酸了。 我只好接着问道:“你想做什么?” 他微微偏着脑袋,目光斜视着院子里的人,然后抬手指了指正在和丰子染“对侃”的新人。 “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他说。 “唉?” 我愣了一下,回想起刚进村的时候,村妇对壮汉说的一句话。她说“你杀我儿子我就埋你爹”,原来这小子是个拖油瓶。 “我是个拖油瓶,你这样想的对吧?”他说。 “对不起……” “没什么,这是事实。” “既然是你母亲的婚礼,你不在场也没关系吗?” 他咧开嘴角冷冷一笑,说:“我在场她才会感到恐惧,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 我暗咬住牙根,在内心警告自己绝对不能问。因为有强烈的预感,会听到让自己不顺心的事情。 但我是被动的,他还是说出来了。 他说:“她杀死了我的亲生父亲,带着我从外村逃到这里来的。只要我提到有关‘父亲’的话语,哪怕是叫继父一声‘爹’,她都会害怕得发抖。” “你恨她吗?”我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说的是你的母亲。” 他“嘿嘿”地大笑起来,银铃般的嗓音听上去很爽朗。 “我怎么会恨她,那个男人本来就该死。”他也学我那样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说的是我的父亲。” 我听他如是说,只能想象他的生父干了该死的事情。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指了指丰子染又说,“如果能在那家伙被人灌醉之前解决,就更……” 我话都还没说完,丰子染就在我的视线里华丽丽地躺下了。才轮到第五个人就被干倒了,那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 小杰劝我说:“你别再过问他了,他醒来以后就和这里的村民一样了。”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冲小杰尴尬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丰子染不给力,为什么我会觉得挺没面子的。 他又说:“等会儿如果有人来了,你就藏起来,不管他对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出来。” “做什么是指……” “那个人会杀死我。” 我视线不由自主就移到了新郎官的身上,大家灌倒了丰子染。这时候才开始给新郎官灌酒,看样子他也快倒下了。 “但是你不会死的,对吧。”我说。 他点点头,认真地看着我说:“但是我感觉我已经死很久了。如果你看到奇怪的现象,不要害怕,要救我。我还不想消失,我想在消失之前去到村子外面,我现在只能相信你。” “奇怪的现象……吗?” “就是变成尸骨的我。” 第35章 长獠牙的村长 我想起那些白骨,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希望到时候自己的胆子能争气。 又问小杰:“我具体该做些什么?” 小杰说:“如果我被他夺去一样东西,你要想办法帮我找回来。但是在我死之前,你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不然的话,他也会杀掉你的。” 虽然不是太懂这里面的缘由,但我还是点了点头。他们本来就是死的,死多少次都无所谓,而我是血肉之躯,跟他们比命可不行。 我们在果林里一直待到傍晚,看到宾客都散了。 我很在意丰子染,他从醉酒倒地那时起,就被人抬进了村长家的里屋,到现在还没出来。也不知道酒醒了没有。 “快点藏起来,他要来了。” 小杰的话打乱了我的思绪,虽然还没见到谁过来,但那种压迫感填满了整颗心脏。 我找了个果树长得比较密的地方,那里正好有道坑,我蹲在坑里。这里藏个大人都没关系,我藏我就更容易了。 十来分钟以后,我听到窸窸窣窣树叶响动。于是我偷偷探出眼睛,往来的人那一瞧。 不是中年的新郎官,而是古稀的村长。 村长拄着一把草叉,一脸怒色瞪着小杰。来了以后什么也没说,直管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孽畜,我豁出命也要把你打死。” 小杰也不躲,他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应该害怕极了,或者在哭。虽然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想想心里还是很痛。 当村长举起草叉的时候,我实在不忍心也不敢去看。我抱着头蜷缩着身体,满脑子的问号。 为什么不是新郎官,而是村长? 为什么村长要杀死小杰,他们有什么冤怨?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发现村长和小杰那边没了动静。我再次探出脑袋去瞅。 这一眼,我差点没叫出声。 只见村长扒开了小杰的胸膛,取出一颗鲜血淋漓又活蹦乱跳的心脏。小杰居然有心脏,一个死掉很久的人,居然会有鲜活的心脏。 村长的双眼冒着血光,他捧着心脏,如同恶鬼般舔舐着上面的鲜血。在那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口中,我竟然看到了寸长的獠牙。他在使用口中的利器,一口一口地啃食那颗鲜红的小心脏。 我看得胸口都麻了。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松手,声音就会不受控制地蹦出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小杰被那老鬼夺走了心脏,而且还嚼碎了。 我脑子里越来越乱,心里越来越害怕。 在我抓瞎的时候,一支锈迹斑斑的钢笔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这种地方有这个还真是奇了怪了,我哆哆嗦嗦捡起来,仔细查看。没有锈烂的地方还能看清雕刻的半个字,可以辨别出是繁体的“孙”字。 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物品,是金丝圆框眼镜。我几乎可以肯定,这只笔帽属于孙老师的。 说起来,村长和他儿子还有村妇既然都活着,说明孙老师现在也没有在村口挂着。 我觉得应该去找他,看看他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在找孙老师之前,还得叫上那个战斗力只有五的疯子。 我咬着嘴唇蹲在坑里计划,想趁村长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偷偷溜到他家里去找丰子染。可是这个冒险的计划还没捋顺,周围的果树全都枯了。 我悄悄爬起来,四周一片荒芜。 村长,不见了。 小杰,一堆白骨。 张灯结彩的院子,凄风中破墙烂瓦的鬼屋。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那些见到过的人如同我幻想出来的一般。 “疯子染!” “丰子染!” 我扯着嗓子几乎惊声大喊,可这个鬼村实在是太静了,连回声都激不起一个。 雨又开始下了,就像嘲笑我一般淅淅沥沥。 “丰子染——” 我不信连他都是幻想出来的,我不信他没有进村来。 “丰子染!” 我沿着上果林的路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呼唤丰子染的名字。他总是不回应我,总是突然就消失。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找出来,否则我就真成傻子了。 等我跌跌撞撞跑到村长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依旧下着小雨,空中没有月色,整个村子陷入悄无声息的昏黑。 这种场景是最要命的,我宁愿长獠牙的村长冲出来给我一个痛快。 吱——呀…… 门槽突然转动,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 我双肩一抽,被打湿的呆毛都弹起来了。 几道蓝幽幽的火光从屋里飘了出来,从火光里走出一个人。不,是一个鬼,他浑身覆盖着蓝莹莹的光。下身穿着半截袍裙,上身裸露着。 “丰……子染。”我试探着唤道。 他闻声向我瞥了过来,那双血光灿灿的眼睛十分渗人。 “这是哪里?” 他的语气异常冰冷,就像在质问我一般。 “大石村。”我说。 “大石,哼,那个臭婆娘又在搞什么鬼?”他冷哼道。 “喂,你是丰子染对吧?” 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顿了顿,不屑道:“原来是一身瘟病的人类,我还以为是新生的五鬼。” “你不认识我了?” “怎么,这个村子里的人全是你瘟死的?有点能耐嘛。” “喂……别闹了,我是齐易茹,你的助手啊……” “滚,不要跟本大爷套近乎。”他瞪着我冷言说道,“我最恨的就是人类,不想连鬼都做不成,就离我远点。” 第36章 失忆的鬼神 丰子染这家伙,肯定是那会儿在席桌上把猪油吃多了,蒙了心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简直就是失心疯。 我瞪着他,很想跟他说“你若不装,我们还能愉快地玩耍”。但是一想到他万一真的像小杰说的那样,喝过这里的酒就忘了事,那就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你不要太嚣张,我可是大石请来的。”我小心翼翼地冲丰子染喊道,“你要是敢欺负我,小,小心她再把你关进石鼓里。” 听到这话,丰子染双眼一瞪,瞬间移到我的面前。他揪着我的衣服,一把就将我提了起来。 “小东西,你告诉我,大石又在打谁的主意?”他冷冷地问。 “你想知道吗?” “不要试探我的耐性,搞不好会让你永远消失。” 眼前这个家伙,果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丰子染。他的眉宇之气,显得尤其无情残酷无理取闹。 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并不畏惧这样的他,却很愤怒。这个战斗力连五都没有的渣滓,竟敢喝多了撒酒疯。 我咬了咬牙根,学着他的口吻,冷腔冷调地回道:“我如果消失了,你会后悔的。” 他咧开嘴角,狂妄地大笑道:“我倒要试试看,你消失了,我会不会后悔。哼哼哼哈哈哈……” 说着,他抬起另一只手伸向我的天灵盖。 这下我是真怕了,双手不由自主就去抓他的胳膊,临门一嘴:“公子高抬贵手,我其实是替五鬼传信的,他们叫我来找公子染。” 他顿住了,用伸出来的那只手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说:“原来是个吸灵,哼……” “没错,小的是个吸灵体质。” “你叫什么名字?” “齐易茹。” “好像在哪听说过。” 我欣喜道:“你想起来了吗?” “啊,你刚才好像提到过一次。” 这个混蛋,到底是失去了什么时候的记忆。明明还记得大石,太邪门了。 我就那么被他举着,视线在他光闪闪的身上扫。发现他的左肋间,那块印记变了。变过之后的印记我见过,是那块石鼓上最显眼的那个符号。 “那个,你好像挂彩了。”我指着他的印记说。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埋下头去看,随手把我放了下来。 “啧,臭婆娘,还想封印老子一千年。”他说。 封印一千年…… “你说什么?”我惊讶道。 他不屑地瞥着我说:“怎么?” 我吸了一口嘴角的哈喇子,憨笑了笑:“没什么……” 封印千年的灵魂啊…… “吸灵,你怎么会和五鬼扯上关系?” “说来话长,全拜一个不要脸的混蛋所赐。”我说。 “看来那个混蛋挺疼你的,五鬼可是身居要职的鬼差,一般的角色可请不动。”他看了看四周继续说,“他们让你传什么信给我?” “他们说,这个村子只有入口没有出口,来了就出不去了。”我小声说道。 “那几个蠢货,净说些废话。这是大石当年替鬼王找的封印之地,当然进得来出不去。”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啧……” 他揉了揉头发,显然是记不起来了。半晌,他才放弃思索。抬手捏了个响指,漆黑的村庄到处都亮起了蓝幽幽的鬼火。 我发觉跟鬼在一起待久了,审美观也开是扭曲了。在这样一个鬼火飘摇的死村里,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浪漫。好危险,这种思想太诡异了。 “这里的怨气好重,真难闻。”他说着突然问我道,“你做了什么?” 我干瘪一笑道:“呵,您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 “算了,反正也不关本大爷的事。” 他说着就往村子更里边走去。一挪步,那一身蓝莹莹的光就开始微微闪烁,看上去十分漂亮。 “你去哪?” 他头也不回地说:“去找封印最薄弱的地方,开一道出口。” 他在前边走,我就在后面紧跟着。虽然他变成了这副德行,跟着他也能安心。最主要还是他自带荧光,可以当灯使。 走着走着,来到一户破旧的瓦房前。这座瓦房没有院子,户门紧贴着小道。 他回过头,不耐烦地问:“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顺路……” 砰! 破瓦屋里传出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爆裂了。 “我说过了,不要试探我的耐性。” 丰子染抬手一挥,瓦房朽烂的房门哐啷就裂成了碎片散落一地。把我给惊了个颤,我能感觉得到他在发火。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望向破屋。黑洞洞的门内仿佛潜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正在伺机而动。 “救……命,救救……” 一个无力而颤抖的声音从门内的黑暗处传出来,紧接着我隐隐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等鬼火飘过去的时候,我才看清楚,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她的脑袋炸开了花,脑浆混着血液淌了一地。原本腥红的鲜血在鬼火的照射下,成了蓝黑的颜色。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丫居然是那个给我盖月事布的长舌鬼妇。 第37章 水井 “怨念堆积起来的残像么……”丰子染自说自话道。 正如他所说,血腥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长舌鬼妇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同时,我根据他这个说法推测,在此之前见到的村民应该都是怨念的残像。 丰子染似乎来了兴趣,他转身走向破瓦房。等他走进去以后,我这才跟上。 鬼火把瓦房内部照亮,里面是一个大通间。四面靠墙的地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缸。最让人在意的还不是那些酒缸,而是屋子中间的那口井。 趁丰子染查看酒的时候,我蹑手蹑脚走到井边。这口井的直径差不多有一米,里面倒映着幽幽鬼火,可见水还很充足。 我微微俯下身子,想看清楚里面是否真的有尸骨。 突然,谁在我的后背推了一把。我头冲下,倒着就掉进了井里。 丰子染这家伙,真的疯了! 井水凉得刺骨,但最凉的,莫过于我的心。 这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哭。就算在哭,眼泪也会被透心凉的井水洗去。 “丫头,你也被他们扔进来了吗?” 谁…… “你也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了吧?” 谁在说话? “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好人。” 长舌鬼妇吗? “他们都是杀人的死囚,都是杀人的恶鬼……” 我在水中拼命地挣扎,企图找到声音的源头。她有冤屈,她在向我传达某种信息。这样不明不白可不行,我想知道村子里究竟发生什么,我是真心的。 “不要命了么?” 一个嘲讽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这才发现自己被人提在半空中。浑身滴落着水珠子,在井里溅出“叮叮咚咚”的回声。 我嘴角一抽,“呜哇”一声:“你这个杀人的恶鬼……” “杀人?哼……”丰子染冷哼道,“人类那么脆弱的东西,犯得着我动手?” “你刚才明明就推我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再推一次好了。” “呜呜呜……我错了,我自己推的我自己。” “脑袋不好使就不要带出来现眼了。”他顿了两秒又说,“要死死远点,要么就彻底消失。” 他后半句话的时候,明显哽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听到那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他把我放下来,看着几缸被他拆封的酒说:“吸灵,你喝酒么?” “人类的小孩不喝酒。”我瞥着他继续说,“某些战斗力连五都没有的渣滓,喝了酒以后就变狗了,我觉得还是不碰为妙。” “人类真没用。”他不屑道。 以为我在说谁的事啊,还真敢接茬。 他又说:“不过这些酒,好像有点意思。” 我“啧”了下嘴,这样说的话,没准就是村民在村长家席桌上喝的酒。 酒缸很高,我走近根本看不见里面。丰子染提着我背后的衣领,就像拧小猫小狗一样将我拧了起来吊在半空。湿漉漉的衣服不停地滴落水珠,把酒缸内原本宁静的液面都搅浑了。 在浑浊的酒中,我隐约看到密密麻麻的符号,就像只写了一半的文字。那些符号在酒中晃动,看上去就像活的一样,非常诡异。 “酒里面有字!”我说道。 “能看清是些什么吗?”丰子染问。 我仔细盯了半天,也没瞧出来是些什么字。而且还在浮动,很难看清楚。 “认不出,全都只有半边。” “真是个没用的吸灵,可惜了这天生的体质。”他叹息道,“如果那家伙还活着,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家伙”,是谁? 一股莫名的火就涌到了舌尖:“你自己没长眼睛啊!” “我要是看得见,用得着跟你分享这样的热闹?” “放我下来,快点放我下来!” 我在空中扑腾了几下,他突然就松开了手,我一下子就掉进了酒缸里。还好老子反应灵敏,蹬了一脚酒缸口。吧唧就摔到地上了,绊了个嘴啃泥。 他抱着膀子,得意地俯视着我。 这家伙是个恶鬼,原来的丰子染哪里会有这般可恶。现在想来,以前的丰子染虽然嚣张,但比起现在这种性格,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想到这里,心里酸酸的,不知道那样的丰子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这么没用,不要再跟着我了。” 他说着,迈步就想往外走。 我勒个小羊驼!这里鬼气森森的,我怎么可能待得下去。为了活命,再没节操的时候咱也得干啊。 说干就干,我扑上去,狠狠抱住了丰子染的大腿。 “我想到出村的办法了!”我惊呼道。 第38章 行不行试过才知 丰子染将信将疑地俯视着我,顿了顿。他冷哼了一声,继续迈开步子往屋外走。 我也不撒手,死死抱住他的腿,被他带着一步一步往外拖。真是心塞啊,之前被他抱在怀里那种优越感荡然无存。脑海里不由自主就冒出了宫斗戏的剧情,得势的娘娘总是被奴才捧着,失宠的妃子只能被太监踩着。 往往那种没人疼的妃子,要想扳回这一局,只能使出浑身解数。跳个舞,卖个萌,再唱个苦情戏什么的。 呵呵,苦情戏什么的,人家最讨厌了。 “你不可以介样子,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我哭喊道,“你要相信我,我就算欺骗了全世界的人,我也不会对你说出哪怕一个字的谎言。” 丰子染果然止步了。 他别过头来,微皱着眉头凝视着我,张了张嘴: “滚。” 他大爷的!老子忘了他根本就不是人。 “啧!我说真的,我真的想到办法了。你不出去,我还想出去呢。”我严肃地说。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 “我有个条件,你得跟我走,还要配合我。” “松手。” “公公,子……请留步您嘞!其实吧,我还有事情没跟你交待清楚。我本来是鬼神的助手,我的雇主是从阴司来到阳间恕怨的。您不也说了吗,五鬼在阴间身居要职,都能被他请来。他花大钱雇我,证明我还是有看家的本事。只是我项来低调,不愿意显摆。” 丰子染叹了一口气,冷笑道:“恕怨,谁会干那种无聊的蠢事?” 你啊,还不是你啊! “不管怎么说,那蠢货就是干了。你要是跟我这吸灵体质合作,找到出口并非难事。” “看你是吸灵,我姑且信你一回。” 我听他如是说,小心翼翼松开了他的腿。 他抖了抖袍裙,继续说道:“如果你不行,我倒是不介意再睡一千年。身为人类的你,倒是好自为之。” “行还是不行,要试过才知道。” 我起身,也学他那样抖了抖湿漉漉还裹满泥的衣衫。 “说吧,你的想法。”他说。 我提了一口气,脑海里不断搜索信息。就算我的猜测不准确,此时只要能够糊弄得了他,生命安全还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通过本吸灵的天眼,我看到这口井里面有一具尸骨。”我慢条斯理地说,“而且是具女人的尸骨,那个女人变鬼以后,舌头会很……咳吭,总之先捞捞看。” “那里没有尸骨。”丰子染说。 “不捞怎么会知道。” “之前有过,但现在确实没有。”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残留有怨念倒是事实。” 我回想着长舌鬼妇的话,再合着刚才在井里听到的声音,感觉确实是她。 “难道说她的尸骨已经被人打捞起来,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推测道。 丰子染突然对我说:“这个村子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灵魂,我记得只有两个人。” “那个,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记得’是在哪一年?”我问他。 “啧……”他撩起刘海算了算,“春秋到战国,之后一千年是什么时代?” “我小学体育没学好,南北朝还是唐朝,反正离现在很久远了。”我说。 “现在什么时代。” “你是从桃花源来的吗?”我也有些不耐烦了,“姑且叫做‘现代’吧。” 他将信将疑地瞥了我一眼,严肃地说:“井里没有尸骨,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无奈地揉了揉腰,兜里的硬物提醒了我,是那枚生了锈的钢笔帽。这让我想起了孙老师,我觉得事情又回到我开始考虑的那一步了。 “我想去找一个吊死鬼,我觉得他是近代进入这座村子的人。比起那些更久远的,他应该多少都能记得自己是如何进来的。只要知道怎么进得来,想要出去恐怕也不难。” “知道他的去向么?” 我摇了摇头,都是月事布闹的,我现在没有五鬼的神力,根本追踪不到任何事或人。 “知道名字么?”丰子染又问。 “我只知道他姓孙,是个教书的先生。” 丰子染抬头望了望夜空,一盏较大较明亮的鬼火倏地飞到他的眼前。就像与他对视一般,沉默了三秒。跟着那盏鬼火直上星空,就像流星一样划过,落到了村里一间瓦屋中。 霎时间,那瓦屋被鬼火环绕,就像被蓝色火焰烧着了一般。 “那不会是孙老师的家吧?”我诧异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他就往那间被鬼火包围的瓦屋走去。 我带着小跑,紧跟在他的身后,熟悉的感觉突生而起。 第39章 孙老师 我们来到那座瓦屋前,院子里都被鬼火照得亮堂堂的。最开始我并不适应这种光的颜色,感觉太冷。现在看久了,反而觉得很舒适。 房门和其他院落的相比较,朽烂的程度要稍微轻一些。我稍微有些兴奋,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亦或是我们找的没有错。孙老师确实比一些人要晚进村子,而且他曾经在这里活着过。 事情总算有点顺我的意了,我一时也忘了恐惧,赶在丰子染前面就推门冲了进去。 一开门,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准确的说,是竖着一副女人的画像。她穿着旗袍,烫着卷发,看上去十分温婉。给人的感觉,有点像电影里面,民国年间那些旧上海的闺秀小姐。 等我再细看的时候,画板已经倒在地上布满了灰尘。画纸也破了,炭笔和灰尘的颜色已然混淆不清。画中的人像模糊了,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我把目光从画板上收回来,扫视整间屋子。墙角的写字台引起了我的好奇,那个地方离门窗很远。但是门窗边显然还有位置的,放在那里怎么看也不合适。 我正要走过去看,丰子染提着我的领子把我拧了起来。 “又怎么……” 我还没抱怨出来,就看到写字台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穿着长衫,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坐在那里埋头苦写着什么,很认真,好像也没觉察到我们。 我扭过头,用口型对丰子染说:“他就是孙老师。” 丰子染没有出声,盯着孙老师的背影,双眼的血光一颤一颤的。这让我有些害怕,因为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愤怒。 这种情况我也不敢问,只好来回瞟丰子染的脸和孙老师的背。 大概过了五分钟,孙老师停笔起身。 “紫蓉,让你久等了,我这就来替你画眉。”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用力推动写字台。到底是书生,体力不行,废了好大劲才挪开写字台。然后他俯下身,拍了拍墙角的砖。 “哗啦”一声,一大块砖凸了出来,里面出现了一个一尺大的暗格。他将双手伸进暗格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颗白森森的人头骨。 跟着他把头骨抱在怀中,拿出一块炭笔,在骨额上轻轻地描着。就像在替心爱的女人描眉一样温柔。 这让我有些接受不了,明明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教书先生。他的家里为什么会有个暗格,还藏着一颗人头骨。不由得让我联想到在井里听到的那些话,即是这个村子里人全都是杀人的恶鬼。 越想越不自在,我不禁鬼使神差地喊道:“老尸,放开那颗脑袋!” 孙老师一惊,炭笔啪嗒掉到地上。他忙把头骨掖进怀里,看也不敢看我们一眼。他显得很恐慌,嘴里嘀咕着:“不要把我和紫蓉分开,紫蓉不要离开我。我们已经逃出来了,这个村子很安全,谁也不会找到我们。” 看他那样子,那颗头骨的主人八成就是他喜欢的妹子,一个叫“紫蓉”的。 “孙老尸,我不是来拆散你和紫蓉的。”我对他说。 孙老师定了定神,缓缓撇过半边脸,仅用一只眼睛打量我跟丰子染。盯了半晌,他突然面露喜色,整张脸都转过来了。 好一张吃软饭的小白脸,简直就是民国小生啊。开始他晾在村口树梢上,面部充血根本看不出来。这下子瞧清楚了,还真是一表人才。 我见他有在看我们,接着说:“我想问你……” “紫蓉!”他冲我喊道,“爱过,我爱过!” 爱你妹啊!你的紫蓉就剩一颗头了。 孙老师猛然起身,他怀中的头骨掉在地上磕出清脆的响声。接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我,脸上带着惊喜之色。 我吞了吞口水,这货瞎的也太厉害了吧。虽说美人脸都差不多,我就算再像紫蓉,现在也看得出不是她吧。毕竟体型摆在那里,小朋友和大人还是有区别的。 “紫蓉。” 他一面唤着紫蓉的名字,一面就走到了我的跟前。那双目透着怜爱与喜悦,这种表情一看就是爱到发了疯。 我难为情地轻咳了两声:“那个……” 身上一阵阴凉,孙老师华丽丽地从我身体穿过去了。我此时还被丰子染提着领子掉在半空,所以他过去的时候,我感觉我就像村口树枝上那截朽烂的棕绳。阴风一扫,来回晃悠。 “紫蓉……” 他还在轻声念叨着那个名字,我木讷地转过脑袋。只见他捧着丰子染的脸,至于是不是含情脉脉的眼神我就看不见了。反正丰子染的双眼已经血气爆表了,看样子孙老师是要步小瓦罐和五鬼的后尘了。 第40章 紫蓉 我被丰子染提着,如果他对孙老师使用暴力,我肯定会受到牵连。 于是我赶忙扭身去踢孙老师,希望他能够自重。脚刚碰到他,就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了。这回可不只是穿过去那么简单,脚一不小心就踢到了他的魂魄。就是灵模里面,火焰大小的那一团,也就是他灵魂的原形。 那团火一样的魂魄,顺着我的脚就游过来了,准确地说是被我吸过来的。 “疯子染!快点放开我。”我大喊道。 丰子染倒是很配合,提手就把我扔了。真够狠的,也不怕我摔出个好歹。 事实上我还真摔得不妙,扑着冲那颗白森森的头骨就去了。我的脑袋跟那颗头骨碰了个对撞,撞得我一愣一愣的。 我应到额头上有些刺痛,抬头一瞧,磕出血来了。我倒是没有伤太重,只是我的血沾到了白骨上。这一下不得了,就像杯水引出了喷泉,那可头骨竟然汩汩冒出了鲜血。 我还当是晕晕乎乎产生了幻觉,用手一摸,粘粘糊糊,还真是血。血冒越多,范围越浸越大,逐渐形成了一个井口大小的血滩。我抽着凉气往后爬,嗓子眼都闭塞了。 血滩大小才固定下来,血水又像煮沸了一样,“噗噜噗噜”冒泡。冒着冒着,从中间突出一团黑黑的球状物。球状物慢慢浮了出来,等露出了顶子,我才发现那是一颗脑袋。 脑袋慢慢地冒了出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她还在往上浮,露出了脖子,身体,最后连脚都出来了。是那位温婉的女子,她穿着旗袍,烫着卷发,就像旧上海那种闺秀小姐。她是炭笔画里的那个女人。 “孙老师!” 我用尽全身力气,凄厉地叫了一声。这一嗓子,把我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孙老师回过头,瞧见了女子,噗通跪下了。 “紫……紫蓉……”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神情很惊慌。惊慌中带着恐惧,恐惧里又夹杂着欣喜。反正一般人是做不到的,看上去就慎得慌。 原来她就是紫蓉,名字漂亮,人也漂亮。 “我的丫鬟呢?”她问孙老师。 孙老师皱了皱眉头,瞥向墙角。那小眼神,尤其无辜,看得让人心疼。 “死了。”他说。 紫蓉悠悠撇过脸,她扫视这四周,表情不悲不喜。 “我的姐姐呢?”她又问。 孙老师缓缓回道:“也死了。” 我瘫在他们两人之间,就像不存在一样。丰子染并没有捣乱,我甚至不忍心他来破坏这种凄美的场面。 安静的紫蓉,突然双目一瞪,眼角溢出血来。她缓缓走出血滩,一步一步靠近孙老师。经过我以后,我看到她握着一把匕首背于身后。 “我的丈夫和儿子呢?”紫蓉又问。 孙老师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都死了。” “谁杀了他们?” “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你就可以解脱了。” 四周的鬼火竟然闪烁起来,它们就像都活了一样,就像在嘲笑一样。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真相,我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坏到那种程度。但事实上,我以为我看到了真相。 紫蓉手中有一把匕首,我预感她会使用到它,没准就会刺中孙老师的心脏。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我甚至希望快点证实我的预感。看着紫蓉的背,看着看着,我的双眼逐渐迷离了。 “小姐,大小姐和姑爷来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用力摇头醒了醒神。原本阴森的鬼屋竟然变成了粉红的闺房。闺房里坐着紫蓉,她满面愁色,旁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 紫蓉轻叹了一口气,对丫头说道:“就说我病了,不方便见他们。” “等会子孙老师可就要来了,小姐连他也不见?” “你这丫头,老师来了自然要见。”紫蓉抿嘴说道。 丫头得应道:“我这就去回了大小姐和姑爷的话。” 说着,丫头就出了房门。我看她们也瞧不见我,紫蓉小姐又那样呆呆地坐着,实在无聊得很。于是我就跟在丫头后面,想瞅瞅有什么稀奇可看。 刚出走廊,转角处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男人体型肥硕略矮,穿得倒是华贵。女人姿色平平,抹着浓妆,一副凶相。 “姑爷,大小姐。”丫头唤道。 “紫蓉又病了?”大小姐问。 丫头埋着头,细声问道:“老爷他答应了吗?” 姑爷按着丫头的肩膀,温柔地摩挲着,笑道:“在这个家里,姑爷和老爷,哪个说了算?” 丫头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咬着嘴唇不敢回话,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下作的东西,还不快滚去忙你的。”大小姐喝道。 丫头就像得到了特赦,哈着腰躲开了姑爷的爪子,哭丧着脸就跑远了。 第41章 她才是恶鬼 我小胳膊短腿,也追不上她,只好观察大小姐两口子想干什么。 姑爷埋怨地瞥着大小姐,说:“你看你,跟一个小丫头较什么劲。” “我哪敢啊。”大小姐阴阳怪气道,“你要娶了她作姨太太,我都不会说什么。” “又来了不是,要不是你这么多年连蛋都不下一个,我哪会想到娶什么姨太太。”姑爷说。 “可要先说好了,以后紫蓉要是有了儿子,由我来养。” “瞧你这股酸劲,你们姐妹俩,谁养还不都是我的儿子。” “我也是维护你的面子,大家都知道,我这个妹妹是从百花楼一个婊子肚子里生出来的。” “成成成,什么都依你。”姑爷不耐烦道,“我现在就去看看紫蓉,她这病还得有个明白人去治。” 大小姐拉住姑爷,嚷道:“你急什么,过几天花轿临门,我爹自然会把她装进去。” 姑爷嘻皮笑脸道:“夜长梦多,你爹可是没儿子,口头上答应的事也可以反悔。万一他攀上了高枝,把紫蓉许配给了别人。你这娘家,还不知道会不会是咱们的。再说了,我肯定是要生儿子的,你总不希望一个外姓的小丫头来给我生儿子吧?” 大小姐无言以对,只好松手放了行。 那姑爷大摇大摆,就像逛市场一样,直接闯入了紫蓉的闺房。房间里传出花瓶砸碎的声音和紫蓉阵阵嘶吼,最后尽剩下哭喊了。 我紧握着拳头,这种无助揪心的感觉让人欲哭无泪。再看看大小姐的脸,那一脸从容真让人心寒。 这里的场景如同云烟,转瞬就到了另外一座宅院。 偏院很安静,院门虚掩着。孙老师捋了捋长衫,从厢房里出来。他左右张望,神色慌张,就像做贼一样。见四下无人,他匆匆忙忙从院墙的狗洞钻出去了。 孙老师前脚刚走,丫头领着四岁的孩童就过来了,正巧瞧见了这一幕。刚才那个小丫头,现在看上去已经成熟了。衣着打扮都显出几分贵气。 “三娘,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姨娘又犯错了?”孩童问丫头。 丫头蹲下来,轻声对孩子说:“可能是姨娘病了,你快进去看看她,悄悄点儿去。” 孩子很听话,蹑手蹑脚进入了院子,然后偷偷撩开了厢房的帘子。只看了一眼,那孩子就叫道:“姨娘好羞,没穿衣服!” 孩子就像被吓到了似的,嚷着就往丫头跟前跑。 丫头抱起孩子,直奔主院,一边走一边在孩子耳边说:“去跟你爹说。” 孩子找到了姑爷,喊了声“爹”,然后把紫蓉没穿衣服的时候告诉了姑爷。姑爷一听,气得火冒三丈。之后,他把紫蓉打得皮开肉绽。 当我再次看到孙老师和紫蓉相会的场景,紫蓉已经面带死色了。整个人就像死物一般,唯独与死人不同的,就是她还喘气,还能行动。 紫蓉面无表情地看着孙老师,语气生硬地说道:“带我逃走,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孙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道:“自问我读圣贤书,已经做了败坏风气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紫蓉咧开嘴角,惨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无奈的冷笑。 孙老师,他走了…… 那双望着孙老师背影远去的眼睛,溢出了两行血泪。 画面再次跳转,这也是最后一次。 我看到紫蓉穿着布满油渍的脏旗袍,举着火把在院子里疯狂地舞蹈。宅院燃起熊熊烈火,寂静的夜空都被照亮了。主院里传出孩子的哭喊声,还有男人和女人们的嘶嚎。 我揉了揉起雾的眼睛,其中的滋味很难道。等眼睛看得清的时候,已经回到鬼屋了。孙老师仍然跪在那里,紫蓉已经近了他的跟前。 紫蓉突然抽出匕首,她要毁掉所有人,她才是恶鬼! 我把心一横,强压住内心的恐惧,从地上爬起来朝她冲过去。如此可怜可悲的灵魂,不应该再堕落下去了。我是恕怨鬼神的助手,我总要做些什么才对。 等我跑过去,差一点就碰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抡起了匕首。我的指尖在她旗袍上滑落,我扑空摔到地上。 紫蓉挥下匕首,狠命朝她自己扎了下去。 她的血液流向了我,流着流着,一团拇指大的青黑色的火焰顺着血流飘了过来。它飘到我的眼前,闪闪烁烁,就像在眨着眼睛,又像在说些什么。跟着就飞向了我的额头,我应到脑门一胀,那火焰就不见了。 紫蓉也消失了,温婉的女子变回白森森的头骨。在这个世界上,她永永远远地消失了。等到成千上万年以后,我希望出现一个温婉的女子,她有爱情和自由,她的名字叫紫蓉。 第42章 原来是你 孙老师抱着头骨,撕心裂肺地痛哭。 我站起来俯视着他,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后悔对吧,他应该很后悔对吧? 孙老师抱着头骨哭了一阵,疯言疯语地嘟囔着什么。然后他起身,踉踉跄跄走到丰子染跟前,一头就磕了下去。 是我对紫蓉的事情太过专注,以致于没有察觉到丰子染在悄然变化。此时的他,长发及地,冷若冰霜。绝对不是我所认识的丰子染,是名副其实的鬼。 “听说您是人间的鬼神,一定能够明白人类的疾苦。”孙老师对丰子染说。 丰子染如同看一只蝼蚁一般,轻瞥着他,不动声色。 孙老师又磕了一头,问:“这世间可有喝了就能忘情的水,亦或是吃了方可忘忧的草。” 丰子染依旧没有回话,微微扬起了嘴角,他在冷笑。 孙老师再磕了一头,说:“我想忘掉人世间的烦恼和愁苦,请您成全。” 丰子染闭上双眼,他终于开了口,冷漠地回道:“和鬼神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所不惜。” “那就交换吧,你进村来做鬼,我出村去做人。” 孙老师最后一头,长磕不起。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的灵模已经消散了。那团火焰一样的魂魄飞出了屋子,融进了鬼火。 丰子染头发又缩回去了,双瞳的血色暗了下来。他撩起刘海,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道:“啧,好像想起了一些无聊的事情。” 你大爷的!孙老师之所以会进村,原来是你搞出来的。 “疯子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件事情?”我问他。 他不耐烦地俯视着我,那眼神就像在说“借钱没门”。 我也瞪着他,继续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村子?” “这种事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软弱无能的人类?”他不屑道。 “因为人类才有办法让你出去,刚才,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对吧?” 他朝我走过来,蹲下身子看着我,邪恶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交换如何?你来换我出去。” “你放弃吧,我们现在可都在笼子里。”我缓了缓咬着门牙继续说,“更何况,你这么可爱这么帅,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 他用食指捋了捋下巴,点头说道:“那倒也是。” “说吧,你最早出现在村子里是因为什么?”我再次问道。 他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蔑笑道:“你以为你想知道我就会告诉你么,蠢货。” 可恶,这个混蛋! 这时,四周的鬼火骚动起来,就像被孙老师的魂魄吸引了一般。我隐隐听到哭泣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种,是很多。 “它们……在哭?”我诧异道。 丰子染起身,又抓着我的领子将我拧了起来,把我夹在他的侧腰。附近几团鬼火迅速蹿到他的脚下,就像火蓝的云朵一般。 孙老师的魂魄带着四周漂浮的鬼火,就像一盏引路的灯,飘飘悠悠就到了另外一座院子。丰子染驾着鬼火领着我,紧跟在它们后面。 魂魄和鬼火在院子里落下,丰子染却停在半空。由于刚才飞得太快我不敢看下方。现在一瞧,心里很是忐忑,不由自主就抓紧了丰子染的袍裙。这要是掉下去,不死也活不成了。 再看下面院子,瓦房不大,估摸只有一间堂屋和睡房。 等了一会儿,一个年轻汉子从堂屋走出来。他在门口站着,盯着孙老师的魂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就对魂魄说:“打一道暗格倒是不难,我想知道您准备打多大的,用来装什么?” 语毕,他又冲着魂魄点点头。就像很正常的交谈一样,只是我听不见。 隔了差不多几几句话的时间,年轻人又说:“用来装人头的话,一尺就够了。” …… “您且走先,我随后就去您家里看看。” …… “什么钱不钱的,来到这个村子里,都是一样的情况。” …… 不一会儿,孙老师的魂魄升了起来,停在了丰子染的右边。它显得有些畏惧我,本来还是飞向我这边的,但停顿了一下就换去右边。这倒是让我很舒坦,起初他们多嚣张,吓得我都快失禁了。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魂魄飞走了,年轻人又转身回到了屋里,只听他冲着里屋喊道:“儿子,爹去给新搬来的孙老师干点活。” 他的背影,我仿佛在哪里见到过,只是印象不太深。 他这一声,却引出了无数的唏嘘。除了孙老师的魂魄,和丰子染脚下这一大团鬼火。其余的鬼火都分散开来,将宅院包围住了,整个院子都亮了。 “你这个吃软饭的!要不是我向工头打听了,还不知道你拿了那么些工钱。怎么,你还想自己藏几个钱到外面吃酒去?” 一个婆子的叫骂声从屋里传出来,听上去非常刺耳。跟着,又传出一个老汉的声音,语气相差无几。 “没出息的东西,要不是我女儿瞎了眼,看中你的好脾气。我们家哪里会留你这个吃软饭的外姓人,反了你了,现在还敢藏钱。” 第43章 再也回不了头 我很纳闷,那座房子里哪能容下那么些人。怎么看都只够住下父子俩,又是婆子又是老汉的。到了晚上睡觉,岂不是要挂在墙上? 正寻思着,眼目下的场景就变了。我一下子明白了,这和当时看到紫蓉的情况一样。我的眼睛,看见了他们记忆里的场景。 “外公外婆,不要骂我爹,爹说过要给我买糖人儿。”孩子抱着婆子的腿哭喊道。 “外公外婆?” 老汉一听,拿起一旁的笤帚就朝年轻人的身上拍去,骂道:“你这个白眼狼,竟敢教我孙子生分我们!” 婆子在一边哄着孩子说:“什么外婆?乖孙,叫奶奶,你外婆家早就死绝了。” “是隔壁婶子教我喊外婆的。”孩子说。 婆子冲着窗户口,咬牙切齿地说:“呸!黑了心肝的毒妇,守寡守得不安生了,来管别人家的清平事。” “哟,这一大早上的,又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说着话就从院门外进来了。 孩子冲着女人喊道:“娘,你昨晚上又没回来,上哪去了?” “儿子,等不了多久,娘就带你去过好日子。”女人说着轻瞥地扫了年轻人一眼,“不像你那个不中用的爹,起初瞧他能干老实,能带咱娘俩过日子。哼,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闷葫芦一个。” 面对老丈人的责骂和丈母娘的嘲讽,以及儿子的同情,年轻人沉默地鼓了鼓两腮。许久,他的双眼看向了妻子,那花枝招展的女人。她身上的金银首饰和脖子上的痕迹,让他紧握的拳头颤抖不已。 转瞬到了傍晚,也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后的事情了。 只见老汉和婆子,还有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三人坐在里屋,紧闭着房门。 “钱老头的夫人死了,还说准备给我个名分,人家可一直当我是个寡妇。”女人说着又埋怨道,“都怪你们,当年怎么就招了那么一个没用的东西,现在反倒耽误了事。” 婆子不依道:“嘿!我说闺女。可想得当年,是你硬要选中他的,怨起爹娘可不成。” “还不是你们嚷着家里头没儿子,我这女儿家家的,哪有富贵的命。” 老汉不耐烦了,厉声道:“都别吵了,过去的事情有什么说的?” 婆子笑了笑,冲着老汉说:“当家的,你倒是拿出个主意来。咱闺女现在可是攀上了富贵,总不能让那个外姓人连累了她。” 老汉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色,握拳在桌子上那么一捶。从牙缝间蹦出几个字:“一不做,二不休。” “嘶,当家的,你的意思……” “爹,他到底是我儿子你孙子的亲爹,这样做不妥吧?”女人试探道。 老汉目露凶光,瞪着女人说:“你现在心软倒也无事,就推了那钱老爷的好,看人家今后怎么收拾你。你若享了钱家的荣华,要是家里这外姓的憨物闹起来,等到猪笼子浸水,我们也救不了你。” 婆子一惊,忙说道:“当家的,咱们可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倒是拿定主意。” 老汉敲了敲桌面,斟酌了一会儿,又对女人说:“晚上你且回钱老爷那去,什么都和往常一样。明儿个起早,我去市场上买两包耗子药。几天之后你再回来,也见不着什么烦心人和烦心事了。” 三个人就这么着在里屋合计,而年轻人就在外面听着。屋里的人并不知道他就在外面,商量的还挺得劲,个个红着杀人的眼。 商量妥了,女人就按计划出门,正打算往私会的地方赶。年轻人跟上去,对准女人的后脑勺就是一记手刀。干重活的人,那手劲当时就把人给砍晕了。他把她拖进牛圈里,用捆牛的绳子绑了手脚,塞进了喂牛的草梗里。 这天半夜,老两口和孩子都睡熟了,柴房里传出霍霍的磨刀声。第二天麻麻亮,这家院子,连鸡公打鸣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年轻人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抱着睡熟的孩子,悄然走出了院子。 鬼火跳跃,把我的思绪带回鬼村。 年轻人仰着头,一脸麻木望向我们,应该说是看着丰子染。 “我想要一个容得下我们父子的地方,我杀了人。”他说。 我木讷地扭过头,丰子染的长发就像黑色的绸缎一样盖在我的身上。这家伙的发质真好,如果偷偷剪下一米来,肯定还能卖些银子。 可他一开口,我的心情又沉重了。 他回年轻人的话道:“可以,不过有些地方,一旦去了再也回不了头。”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这时候,一个孩子扛着钓竿从屋里走出来,对年轻人说:“爸爸,我们去钓鱼吧。” 他的双眼是空的,脸上那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没有眼球。 这个孩子,并不是年轻人的儿子。 第44章 娃他妈 那孩子用没有眼珠的眼睛看着我们,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因为没有眼珠就看不到眼神。 年轻人也没有回孩子的话,我们就这样互相瞧着。 两分钟以后,那孩子终于是熬不过我们,冲着我们喊道:“妈妈。” 这一下我懵了,也太瞎了吧。不过也说得过去,他没有眼睛的。 “叫谁?”我问他。 孩子突然指着我,怒吼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妈妈怀里?” 瞅了一眼丰子染,那脸都和黄瓜一个颜色了。但此时这个长发及地的鬼神,仍然保持着他那冷傲的表情,故作镇定地俯视着孩子。 我也尽量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但是很想看看这个冷傲鬼神的还能撑多久,于是又问孩子:“你凭什么说他是你妈妈?” 孩子自豪地回答:“我妈妈是长头发!” “好嘞,您赢了……噗!” 终是没忍住,我就笑出了声。 再看咱们冷傲的鬼神,头发逐渐缩回去了。我觉得他对这种事情较劲最可爱了,或许他的这种状态也只是记忆,只是时间到了。 “小鬼,不想继续存在了么?”丰子染冷笑道。 “乖啦,咳……你都好几千岁了,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我劝道。 那孩子张大了嘴巴,好像在笑。 “爸爸,我找到我妈妈了,我终于找到妈妈了。”那孩子冲着年轻人兴奋地喊道。 年轻人没有说话,用手轻抚着孩子的头。随后他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丰子染。 “他看我做什么?”丰子染嘀咕道。 “娃他爸找到娃他妈,你觉得娃他爸该看谁?”我揶揄道。 年轻人看了一会儿,灵模逐渐融化了,火焰大小的魂魄飞了出来。跟着那魂魄就像孙老师的魂魄一样,融进了鬼火里。 年轻人灵模没了,孩子并没有哭闹,就像父亲依旧在一样。孩子指着丰子染,对魂魄说:“我不是被抛弃的,你看,我妈妈来接我了。” 四周的鬼火再次骚动起来,但是这次并没有点燃什么。这些鬼火就像犯了错的灵魂,颤颤悠悠在四周徘徊。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我问丰子染。 丰子染盯着那孩子,原本冷漠的双眼露出一丝忧伤。 “是么,被母亲抛弃了么……”丰子染再次嘀咕着。 我们脚下的鬼火慢悠悠地降落在了院子里,丰子染把我放下来,独自走到孩子面前。 “你的眼睛哪去了?”他问孩子。 孩子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拿去换妈妈了。” “跟谁换的?” “是鬼神哦,妈妈。”孩子手舞足蹈地说,“鬼神可厉害了,他说只要把眼睛给他,妈妈你就会来接我。” 我鄙夷瞪着丰子染,这家伙以前都干了些什么。或许在鬼神的眼里,只要从他那得到,就会付出代价。不过孩子会找上他,也是他自己作的。要了别人眼睛,却又不帮人找到母亲。 “啧……” 丰子染将五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揉了揉。我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不安。这个冷酷的家伙,以及刚才那冷傲的鬼神。虽说都和我认识的丰子染不同,但都残存着那个丰子染的气息。 “走吧,我带你出去。”丰子染对孩子说。 “嗯!” 孩子牵着丰子染的袍裙,走到我的面前,冲我吐出舌头。 “妈妈,她是谁啊?” 丰子染瞥了我一眼,回道:“邻居家的小孩。” 谁跟你是邻居啊!别套近乎,我才不稀罕什么妈妈。 可是,明明是我爸爸来着…… “对了妈妈,村里有个百岁婆婆,她说如果我找到妈妈了,一定要告诉她。”孩子说。 ”百岁婆婆?“ 我一惊,在我进村之前,大石跟我说过,村里有两位百岁老人。因为进村以后情况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就认定她说的全都是谎言,也就没在意那档事。现在听孩子这么说,百岁老人还真的存在过。 “对了,疯子染。”我忙问他道,“你曾说过,你印象中,这个村子里只有两个人对吧?” “怎么?” “能不能告诉我,那两个人是谁?” “一主一仆。”他说。 “百岁婆婆可能……” 我话说到一半,他插言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他右手抱起了孩子,左手拧起了我的衣领。我顿时就不想再跟他讨论下去了,这泥马就是宠妃和废后的待遇差距。 驾着鬼火,我们在一处院落上空停下。 这个院子我来过,就是那个叫我进村要仔细的婆婆家。 “百岁婆婆,百岁婆婆!”孩子喊道。 “谁啊,谁在外面,进屋说话。”老妇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是我,鬼神帮我找到妈妈了,我把妈妈带来了。” 吱——呀…… 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老人抬头瞅了瞅我们,张开没有牙齿的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半晌,她抬起颤抖的胳膊指向丰子染,笑道:“公子,您输了,您还是回来了。” 第45章 他在说谁 丰子染愣住了,他的脸上充满了诧异。就像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半晌,从他嗓子眼里发出两个字。 “奶娘……” 丰子染的手突然变得无力起来,我后颈的衣领一松。我的身体随着重力,从几米以上的高空坠落下去。 接着,那个孩子也从他的怀里滑落下来。 自身难保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迅速沉坠。他的记忆不多,最初只是襁褓中那一撇。他是个弃婴,不知道是谁丢掉的孩子。 “听大人说,你是骗人的鬼神。会骗做坏事的人进村,然后惩罚他们。” “……” “呐呐,鬼神。别人说,我妈妈也是个坏人,她是不是也被你骗进了村子?” “……” “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到她?” “为什么要找到她?” “因为我要把她杀掉。” “为什么要把她杀掉?” “做了坏事还能躲起来,不是太狡猾了吗?收留坏人的鬼神,果然也是坏的。” “好,我可以帮你找到她。但是,和鬼神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要什么呢?” “你那双混浊不清的眼睛。” 我回过神,猛然一惊,抬头大喊道:“疯子染!” 可惜等我喊出声的时候,那原来还在坠落的孩子已然跃上。他举着一把诡异利器,刺中了丰子染左肋的印记。 “妈妈,我终于想起来了,我要找到你的原因是这个。”孩子爽朗地笑道。 丰子染木讷地俯视着伤口,身体上的荧光忽明忽暗。脚下那团慌张的鬼火就像受到惊吓一般,四处逃窜。 他抬手去抚摸孩子,可是孩子的灵模消散了。只剩下一颗火焰一般的魂魄,从他的指缝间溜走,然后藏进了千千万万的鬼火之中。 附近的鬼火也都像受到鼓动,逃得远远的。丰子染失去了依托,身子一仰,头冲下就掉下来了。 我大概是疯了,连自己都不确定是否会摔成粉碎,竟然伸出了手想要去接住他。 可惜指尖还没碰到他的时候,我已经落进了渗骨的冰水里。 顿时,我的嗓子不能出声,我的肢体不能伸展,我蜷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没有任何知觉,我可能已经死了。 哗啦—— 哗啦—— 我听到一阵水面被拨动的声音,跟着被什么捞了出去。好像是手,是一双少年的手。 “不要怀疑,你很快就能出去。”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声音很温柔,很动听。 “再过几天,会有一个吸灵。她会帮你找到尸骨,你要想办法让她进村,这样才能把你救出去。” 我被他捧着,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能看到脚下的路。从陌生的路,一直走到渐渐熟悉的地方。那是破旧的山神庙,里面摆放着两尊石像。 “大石,把她的灵魂送出去。”少年冲着女石像说。 大石! 她也叫大石? 女石像的双眼一合,露出诡异的笑容。它好像在对少年说些什么,但是我听不见。 少年回道:“不必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 …… “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等他见惯了人世间的丑恶,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他可是,大家最敬畏的鬼神。”少年说。 …… “唤醒他的记忆也没关系,既然没有人能抚平他的创伤,就让他尽情地毁灭吧。得到所有的,也终将失去一切。”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惹得我心惊胆颤。 他在说谁? 谁有无人能够抚平的创伤,谁将会失去一切? 我脑海里瞬间弹出丰子染被无眼的孩子扎中倒下的画面,一股揪心的刺痛油然而生。 不可以。 丰子染那家伙…… “绝对不可以把老子扯进这档子鬼事里!”我大吼道。 这一嗓子够痛快的,身体也有知觉了,眼前也更清晰了。 “啧,嚷什么,不怕脸先着地么?” 这声音,犹如绝望中开出的生命之花,娇艳无比。 因为我,正被丰子染死死地抱着往下坠。他腰间的印记符号被血液浸染,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半截文字。这些文字逐个流进我的身体里,我仿佛一下子就明白酒缸里那些文字在说些什么了。 那是与长舌鬼妇的共鸣,我看到了她所看到的场景。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那些酒,都是用浸泡过她尸骨的水酿制而成的。 等我们摔倒地面的时候,丰子染给我垫了一层底,我一点儿事也没有。 在看丰子染,他摸了摸伤口,随着印记和血液的消失,伤口也愈合了。这次愈合得相当快,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疯子染?” 我试探地唤了一声,因为从他的双瞳,我看到了以往的睿智。 第46章 他回来了 丰子染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浅笑着说:“干得不错,助手小姐。” 他回来了。 我所认识的那个丰子染,又回来了。 本应该庆幸的事情,我此时却高兴不起来。一想到刚才在长舌鬼妇的记忆力听到的内容,心里又开始别扭起来。老实说,我最初并不是很在意丰子染。但就眼目前的境况看,如果他再出点嘛破事,我们就只能抱团死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才都干了哪些蠢事?”我冲他怒吼道。 他扬起了一只眉毛,斜眼瞥着我说:“说起来,某些战斗力只有五的蠢货,指得是谁?” 我一下就腌了,笑着捶打他的胸脯说:“讨厌,谁会说那种不过大脑的话啊,你肯定是听错了。” 他用食指点住我的额头,严肃地说:“总而言之,带你来还真没错。” “嘿嘿嘿……” 一旁的百岁婆婆突然笑了起来,我记得丰子染刚才叫她作“奶娘”的。 “新一代的吸灵,还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她说。 总算听到有人夸我这个吸灵不错了,心里美滋滋的。转念又想到刚进村的时候,便问她:“婆婆,我刚来的时候,是您叫我仔细对吧?” 百岁婆婆叹了一口气,说:“我本来是不希望你进村的,这里这个村子里有太多的人间悲剧,对吸灵体质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顿了顿,走向丰子染,继续说道:“您还是回来了,本该走得越远越好的,回来做什么?” 丰子染伸手去捧住了婆婆的脸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瞬间变成了三十几岁美妇。她的双眼泛着泪光,就像看着远征归来的儿子一样,满眼都是疼惜。 “这村子不过是个逃避过去的地方,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逃避的过去了。”丰子染对婆婆说。 婆婆笑着笑着,眼泪就从脸颊上滑落了。她的欣慰,我读到了。没想到丰子染这家伙,还被人如此深深的爱着,我不禁都被感动了。 “是啊,是这样啊。”婆婆呢喃着,“那我就放心了。” “啊,今后都不必再等了。”丰子染道。 当婆婆的泪珠从下巴滑落以后,她的灵模便慢慢消散了。那魂魄的火焰是红色的,漂亮极了。它冉冉升上天空,然后与星辰为伍。那点红,明亮又清晰,就像启明星一样。 “婆,婆婆……” 丰子染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让她安静地去吧,这些年,她等得太苦。” “是在等你吗?可是,她好像并不希望你来。” “所以才苦……她不过是想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他说。 确实,他现在这种状态,任谁看了都会放心。倘若是那长发及地的冷傲鬼神,亦或是那个冷酷蛮横的丰子染,都会让人疏远和畏惧。 “丰子染……”我忍不住问他道,“过去的日子,很寂寞对吧?” 他诧异地看着我,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扬起嘴角,戏谑道:“怎么?你这是打算走进我的心里,温暖我的寂寞吗?” 我瞪着他,冷笑道:“你的寂寞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那你就尽情地快乐吧,变不回去也没关系,反正这里也很热闹。”他说。 这时候我才想起,我进村来的目的,而且村里还有太多的悬疑没有解开。 我猛然想起,指向屋里对丰子染说:“对了,屋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不用管她,是百岁婆婆硬要收留的一个女人。”丰子染说。 “可是……” 突然从门里冲出来一个女子,一把搂住了丰子染的腰身。 “公子,我就知道您会回来的,您一定会回到芷儿的身边。” 女子从丰子染的后背死死抱住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说着。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出去么?”丰子染冷言说道。 我愣了一下,这个村子不是只能进不能出吗?连他鬼神丰子染都打不开的封印,这个芷儿就能出去,她究竟是什么情况? 芷儿咧开嘴角,轻笑道:“因为我知道,您始终会回来的。我们约好的,如果您再回到这里,就算输了。” 丰子染扳开她的手,将她拉到正面,直视道:“你觉得,赌约这种东西,我会遵守么?” 芷儿踮起脚尖,将嘴凑向丰子染的脸,说:“会的,因为您是……” 丰子染张开五指,一把罩住她的面门,将她压了下去。 芷儿轻笑了几声,瞥向我,然后她的手指在腹部上划着。又接着对丰子染说:“说好的,如果您输了,就送我一个孩子。” 我头皮一紧,他们什么关系?这女人也忒不要脸了。这时候我真想再喊丰子染一声“爸爸”,但一想到后娘虐童的场景,我又忍住了。 “好啊。”丰子染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抽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压抑。 丰子染抬手指向一团鬼火,无眼男孩的魂魄倏地被他吸入掌中。他的动作很快,一把就将魂魄排进了芷儿的肚子。 芷儿竟然把魂魄给吸收了,她也是个吸灵体质! “公子真小气……”她嗔笑着瞥向我说,“您几时也拥有了人世间的俗欲,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第47章 同为吸灵的我们 我一听芷儿说新人旧人的,连忙摆手冲她说道:“我们并不是那种……” 关系。 “行了,奉承我也没有钱拿,别把你招揽客人那一招用在我身上。”丰子染对她说道。 招揽客人,那是个什么鬼? 芷儿撅着嘴抱怨了一句,又问丰子染:“我就想问问,您去了那么些年,可曾见到李郎。他,过得可好?” “啊。”丰子染顿了顿继续说,“你们的孩子已经有数不清的后代了。” “真是个痴男子,就算妓女的孩子,他也有好好对待呢。”芷儿呢喃着。 丰子染垂下眼帘,蔑笑道:“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敢出村子是吧?哼……身为母亲,愧对了孩子,怕偶遇自己的子孙后代……么?” 芷儿苦笑了笑:“您还跟以前一样不解风情呢。” 说着,她又看向了我,继续道:“丫头,要将石头一样的心融化掉,可得多花点技巧。” “饶了我吧。”我说,“我对石工艺不感兴趣。” 芷儿掩嘴蔑笑道:“啊呀,我们的公子被嫌弃了呢。” 丰子染扬着一只眉毛跟她说:“你对着一头牛,弹什么琴?” 他在说谁?谁是牛! 我瞪着他们,一时也插不上什么话,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他们又互相调侃了几句,芷儿突然摸着肚子说:“真是个顽皮的孩子……” 我一惊:“没,没消化掉吗?” 芷儿看向我愣了一下,那表情就像在问我为什么要将他消化掉一样。顿了顿,她微笑着说:“我并不想这个孩子消失呢。” “怎么做到的?我的话,魂魄都会被动吸收……” 她走到我面前,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说:“还不够用心呢,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都有一定的道理。没有绝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善。恶与善,都是有原因的。” “你,不会感到痛苦吗?”我缓了缓又说,“每当我看到那些冤魂怨灵的过去,心里都会很难过,非常压抑。” “会呢。”她笑着说,“七情六欲皆无过,不知你是否遇见了恕怨的鬼神?” 我瞟了一眼丰子染,然后冲她点了点头。 “连鬼神亦可如此,人类应该更容易理解人类才是。我们吸灵体质,可是那些被先辈们净化过滤的恶灵,经过千万年才组建起来的特殊灵魂。我们的存在,应该感谢那些释然的恶灵。”她说。 原来是这样啊。包括那个温婉的紫蓉,因为有她在,千万年以后,将会出现一个像我这样的灵魂。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会周而复始。 “我有一天,也可以决定某只魂魄的消失与否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内心是温暖的,即便是恶灵,亦或是悲剧,也都会变得温暖。” 我啊,好像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见到了一些不得了的家伙。明明很高兴听到这些,眼眶却不禁湿了。 芷儿或许是为了安慰我,牵起我的小手放在她的腹部上,怜惜地说:“这孩子,原来是被悲剧蒙蔽了双眼,能感受得到吗?” 我正想摇头,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瞪着血红双眼的男孩,他用利器刺中了妇人的腰侧。我赶紧缩回了手,惶恐地看着芷儿。 芷儿却轻笑着,温柔地抚摸着它,呢喃道:“乖孩子,伤害母亲可不行。你的母亲并不是有意要抛弃你的,她可是千辛万苦才找到你。放心吧,今后你不会感到不安了,我会成为你的母亲,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那孩子,杀了他的母亲,他血色的眼睛里,印满了那段残忍的记忆。所以鬼神取走他的眼睛,并不是因为代价的交易吗…… 丰子染,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鬼神? “您在村里这么久,难道以前不知道这孩子的事情吗?”我问她。 “知道,但是总有些事有些人……”她用手指轻轻戳着我的心脏说,“需要在特别的时候,遇到特别的缘分。” “有缘人……吗?” 她咧开嘴角,瞟了一眼丰子染说:“想不想知道,如何讨公子的欢心?” “不,您不必费心,我一点儿也不想讨他的欢心。”我淡定地说道。 “傻丫头,只有付出了,才会得到。” “这么说来,讨好他就能给我涨工钱?” “何止是工钱,男人在这方面都比较大方,到时候你要多少他都愿意给。” 不禁有点小兴奋,关于钱的事情,我觉得咱有必要心动一下。其实我小时候就有一个梦想,就是嫁给首富。可是后来喜欢上一个连首付都困难的男人,特么的还吃上了软饭,跟富家女跑了。 丰子染多阔绰,要是真能干一件合他心意的事,巴结他一下,没准会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很多人求神拜佛就是为了富裕,现在金娃娃就在我身边啊。 于是我双眼冒着金光,问芷儿道:“我要怎么做?” 芷儿将嘴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叫他给你一个孩子。” “呵……”我干瘪地笑了一声,“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钱。” 第48章 大石 在我和芷儿交谈期间,丰子染一直望着对面的半边村子。也就是山神庙到村长家以及水井那半边村子,因为某些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突然得了失心疯,所以我们从那边赶过来了。 对我来说,那边很重要。因为要找到村长,取回小杰的心脏。 “天上,地下,或是人间。你选一处去吧,李郎已经轮回多世,你也不必再逃避和等待。如今婆婆已去,这种虚无缥缈的地方,你也没有守候的理由了。”丰子染对芷儿说。 芷儿回道:“您变得如此温柔,还真是让人放心呢。以往的话,肯定会将我踹出去的……” 我正想说,面对小瓦罐和五鬼,他现在也会这么做。没想到丰子染抬腿就是一脚,一团鬼火就像龙卷风,将芷儿卷着就飞了出去。不知道她会飞多远,反正出村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我可郁闷了,村里这么多悬疑的事情,要是问问她该多好。这个疯子,也不顾及一下芷儿的感受,一脚就把人给弄出去了。再说了,虽然是个鬼魂,人家到底也是个孕妇。 “喂,我说你,好歹也问问芷儿,对面村什么情况吧?”我没好气道。 “我不是陪你去过了么,还要什么情况?”丰子染顿了顿接着说,“更何况,我的助手是你,想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别人来做么?” “在水井那间破屋里,明明是你说我没用的。” 他垂下眼帘,斜着眼珠瞟向我,说:“那个时候,你不也看到了同样没用的我么?” 我抿了抿嘴唇,又一次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这个家伙,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活得太长,不然人们怎么会称老人为智者呢。 老实说,我想被他需要。此行让我有了成为鬼神助手的觉悟,我想成为一个称职的吸灵。 “疯子染,你和大石,到底什么关系?” “大石么?” “嗯,我好像知道了一点她的秘密,但是又不敢确定。” “大石啊……” “有两个大石,对吧?” “怎么说呢,总之那家伙不能放任不管。”丰子染说。 我见他说得不清不楚,估计有很多难以启齿的话,亦或是不想告诉我。我也很识相,自然不会死咬同一个问题不放。 于是,我又问:“你跟大石有什么恩怨?” “啧!还真识相呢……” “好啦,这次真不问了。不过,我们恐怕还是得到山神庙走一趟。因为我进村以前,受一个鬼妇所托,要帮她找到尸骨。”我说。 “在山神庙么?”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想十有八九。” “那就去看看吧。” 他说着,走过来将我揽入怀中,像以前那样抱起来。本宫又转正了,被捧着的感觉,真好。 “你又在想什么?”他问。 “你猜……” “我猜你想一个人去山神庙玩,有我在显得碍事。” “才不是这样!” 我们到了山神庙,两尊石像依旧挺立。女石像的脸上还是那样诡异,它眼中的血泪还在流淌,已经染花了石像的身体。 我扫视了一遍四周,最可能藏住尸骨的地方,是在地下。而且女石像很可疑,根据我对长舌鬼妇的记忆所见,在它下面的几率非常大。 “可能在石像下面。”我对丰子染说。 “要挪开么?” “可是,它还在流血,看上去好恶心。” 我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你才恶心!小丫头,你太嚣张了。”她嚷道。 “就像大姨妈从眼睛里淌出来一样,还不恶心?”我说。 丰子染突然问我:“你在跟谁说话?” “唉?” “是大石么?”他冲着女石像继续说,“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小丫头,谢谢你把他带过来,识相的话就快点走。剩下的,就是我跟公子的私事了。” 我一愣,这是个圈套! 她故意将长舌鬼妇的记忆交给我看到,然后把丰子染引到这个地方来。 “你听见她说话了吗?”我忙问丰子染。 丰子染反问我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对不起……我好像中计了……”我咬着嘴唇说,“她要你。” “说清楚,要我做什么?” “我哪知道啊!没准也想管你要个孩子呢。反正就是说你会回到她身边什么的。” 也不知道欠了多少风流债,明明就是老相好的找上来了,装什么糊涂。 “丫头,你怎么还不走?”女声催促道。 “老板,你相好的在催我走了。”我说。 “啧。”丰子染瞪着我说,“说清楚,什么情况,什么相好的?” “你问我我问谁啊?她又不说清楚,只是撵我走。” 女声突然发出一声叹息,说:“来不及了,你走不了了。” 第49章 给我一个孩子 我正愁那女声有些莫名其妙,要说话还不让丰子染听见。一回头,庙门外站着十几二十个村民。一个个举着锄头,全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又没有欠他们钱,他们都红着眼瞪我,就像讨债一般。 “你脸怎么绿了,什么东西拉裤子里了么?”丰子染问我。 拉你妹啊! “你自己看看外面好吧!”我咆哮道。 他撇向外边瞅了瞅,然后看向我,那表情显然就是没看见什么人。 我急了,试探道:“你该不会,看不见扛锄头的村民吧?” “你当我远视还是透视?”他问。 我看你丫是瞎的吧! “啧,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见你看不见的,也能听到你听不到的。”我说。 “不要想太多,是幻觉。” 我一边瞪向丰子染一边说:“怎么可能是幻觉,刚刚估计是大石还跟我说话来……” 话还没说完,我又机械式地将脸转了过来。 呵…… 呵呵,丰子染那家伙太可恶了,怎么可以变成村长的样子。 他大爷的!老子旁边站的不是丰子染,是村长,就是那个啃食小杰心脏的长獠牙的村长! “小杰,跟爷爷回去,不要再到这里来了。”村长对我说。 “你们杀了人。”我不禁说道。 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想说的话,但是从我嘴里蹦出来了。 “他果然知道了,他动了石像!”一个村民嚷道。 “村长,把他抓回去关起来。” “不行不行,鬼神还是会知道的。” “村长,我们好不容易才忘记那些罪孽,如今又被他给刨出来了,你说该怎么办?”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村长一脸难色。 “心脏,挖开他的心脏,他就会忘记所有事情。” 这个声音是从女石像里传出来的,和刚才叫我走的音色是同一个。 听到这个声音,我非常害怕。因为丰子染不在身边,村长老头肯定会挖掉我的心脏。顿时,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村长用獠牙刺穿血淋淋的心脏的场景。 “我可以给你们心脏,但即使我忘了,你们也忘不了。”我笑道,“呵呵,你们不是又想起来了么,自己所做的恶事。你们因为什么逃到这个村子来的,又因为什么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如今不是都想起来了吗?” 说完以后,我恨不得猛拍自己的嘴,怎么就那么利索地说出了一些连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话。我的嘴被人操控了,是小杰,村长是那样叫的。 “小杰……”村长吱唔道。 “你得给我们一个交待,别忘了你娘跟我们一样。”一个村妇对我说。 我说:“我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你们可以一个一个挖掉别人的心脏,留下最后一个人就自己挖掉心脏。” 村民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有的顿时就扔掉了锄头。 “你来挖我的心脏吧,我不怨你。”一个村民对另外一个村民说。 “嘻嘻,是你来掏我的心才对,我不会再杀人了。” “我也不会再干坏事了,一定是大石娘娘在考验我,我不会挖别人的心脏的。” 大家显得异常惊慌,这些原本还凶神恶煞的村民,仿佛置身于噩梦中一样。他们看上去很痛苦,我在他们的表情上,几乎看到了对面半村人同样的无可奈何与悔恨。 大家都是干过坏事,他们都杀了人。 “我来替你们结束这场痛苦,我来挖掉你们的心脏。”我说。 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居然说出了这种话,小杰他居然说出了这种话。 村长木讷地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向女石像。老人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由而变得矫健修长。 我一惊,不妙! “疯子染,不要动石像!” 话音未冷,女石像已经偏移。门口哪里有什么村民,丰子染就是丰子染,根本不是村长。 女石像下面的一堆髑髅让我头皮发麻。我默在心里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多颗,应该和刚才的村民数量吻合。 丰子染愣住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的神色异常凛冽。 “一定要找到我,否则就麻烦了。” 他突然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声音很轻,但是清清楚楚传入了我的耳中。 “什……”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我面前多了十几个丰子染。就跟变魔术似的,说来就来,也不带跟“观众”打声招呼的。 他刚才肯定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像开始我听见了他听不见的一样。否则他不会给我提那样一个醒,关键是要如何找到他?一对真假美猴王就把观音菩萨给搞懵了,如今可是十几二十个丰子染,叫我如何去选? “那个,请问……哪位是疯子染?”我小心翼翼试探道。 “废话么?”众丰子染异口同声道。 我那个你们大爷!要不要这么齐,想找一个突破口都没有。 “那个,我是谁?”我又问。 “你喜欢我叫助手小姐好呢,还是助手先生好?” 又是异口同声,表情还都是一样欠抽。 “合唱的一般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只有独唱的才是歌手。”我一本正经地说,“疯子染,你该不会就是只会合唱的小角色吧?” 众丰子染正想开口反驳,顿了一下,纷纷闭口。 “本大爷怎么可能跟别人合唱?” “助手小姐,你这是要造反么?” “哼哼哼哈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不笨。” “来,选我,到我怀里来。” 丰子染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我第一次觉得帅哥太多真特么不是件好事,容易造成审美疲劳。这要是消消看,老子一指头戳爆你们一群。 想来想去,没准芷儿教我的方法派得上用场。 “丰子染,给我一个孩子!”我大喊道。 “滚!” 第50章 丢了心 可恶!老子已经肯出卖色相引诱你出来了,居然还不识抬举。 顿时觉得心里憋得慌,丰子染那个混蛋。竟敢叫我滚,既然要叫我滚,干嘛还叫我一定要找到他。 感觉自己说了丢脸的话,然后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管你们谁是真的,我懒得陪你们玩了。”对众多丰子染说,“芷儿告诉我,吸灵怎么都有出村的办法,我走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我真的走了!” 说着,我就转身就想往外走。 “你觉得,你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也可以么?”其中一个声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离我而去。” “刚刚,谁在说话?”我茫然地看向他们问。 “是我。” “是我。” “当然是我。” “是我哟。” “你觉得呢?” 我被他们搅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再看那些髑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呐,疯子染。”我对他们说,“可以把你的心脏给我看看吗?” 众多丰子染都愣住了,唯独有一人回道:“可以……但是,我要你来掏开看。” 我看见了那个说话的人,他的双瞳泛红,直视着我。 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并不是丰子染。 “来。” 他向我伸出了右手,他的掌中躺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银晃晃的。 我吞了一口唾沫,瞪着他说:“我真的会那样做的。” “除了你,别人都干不了这事。”他说。 我战战兢兢走到他面前,余光里,其他的丰子染都在一脸平静地看着我。如果此时能看到一副不同的表情,我就会认定那才是真正的丰子染,但是没有。他们仿佛都是丰子染,给我的感觉他们全都是真的,除了与我对话的这个家伙。 这如梦似幻的场景,让我禁不住干笑了两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快过来,挖开我的心脏。”他轻声催促道。 “死了别怪我。” “你当我是谁啊?” 我咬了咬牙,颤抖着右手接过了他掌中的匕首。我希望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希望不会用到这把匕首。 “你太高了,蹲下来。”我说。 “用不着,我也比你高不了多少。” 他说着,一把握住我的手,将匕首直刺入他的胸膛。而面前这个丰子染已经不再是丰子染,是比我高不了多少的小杰。 四周也没有丰子染,全都是村民,是陌生人。唯一一张有印象的面孔,就是村长,他站在离我很久的地方,诧异地瞪着我。 村长叹息着对我说:“儿啊,爹对不起你,这事到底还是让你做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杰的妈从庙门外爬进来。她浑身是泥,好像摔了许多跟斗才跑过来。 “你果真在杀我儿子,你凭什么要杀我儿子?” 小杰妈一边对我喊,一边就要冲过来了。村长站了出来,他挡在我的面前。众村民拦住了小杰妈,个个面带难色。 “小杰是我叫他杀的,你们要有新的生活,还可以生更多的孩子,我也不允许有个外姓的孙子。”村长说。 “爹,那孩子跟我们不一样,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小杰妈哭喊道。 “所以他才更该死,他知道这个村子的秘密。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他会出去,他会把这个秘密带出去!” “对啊,小杰他娘。咱们都是逃犯,万一官差追到这里,整个村子都活不了……”村民劝道。 村民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小杰妈那里,没有人注意我们。小杰的血顺着匕首的刃口滴落到地上,然后流向女石像。他的双瞳带着血红,目光涣散。 血液渐渐浸入女石像,染红了石像的裙摆。 “你答应过我的,会帮我找回来。”小杰呢喃着跟我说。 我惊慌地看着他呆滞的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突然一把紧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掰,那匕首一下子就撕裂了他的胸膛。血“呲”地一下喷了出来,溅了我一脸。 我该尖叫,或是惊讶? 他的胸膛里面没有心脏,他是小杰,他没有心脏。 呵…… “好像错了……” 小杰说着,再次紧握住我的手,匕首在他胸膛上横向一拉。 “心脏应该在左边才对。”他说。 我勒个小羊驼!刚才刺中了他的右胸,他怎么也不觉得疼,我的腿都已经开放发软了。 丰子染,我不玩了,你在哪? 我一边在心里呐喊,一边望向女石像。反正是不敢去看小杰的脸,虽然脸上没有渗人的表情,但是一看到他就很难过。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我记得你,你不是村子里的人。”小杰说。 “有话好好说,把我的手放下先……” “不要害怕,帮我找找看,我到底丢了什么?”他呆滞的脸上滑下了泪珠,“我想起来了,你答应过我的,会帮我找回丢掉的东西,帮我看看我丢了什么?” 心脏,还是心脏。 我抽搐着嘴角,对他说:“心,你丢了心……” 这时,所有的村民都转过头来看我,他们都像听到了一个被遗忘依旧的老朋友的名字。 “心?”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显得非常茫然。 突然有个人指了指他侧腰下的诡异符号,那是大石村的印记,说道:“是这个吗?” 心和印记有什么关系? 第51章 最后一颗心脏 小杰微微扬起嘴角,因为他的双眼被泪水打湿了,看上去依旧朦脓不清。 “是心,是呢,是心。”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怎么丢掉的呢?” 我瞥向站在村民堆子里的村长:“在果林,被人挖掉的。” “为什么要挖掉我的心脏?”他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发抖,是在害怕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我不敢回答他。而且,我感觉我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我不戴眼镜的,这是应该孙老师的东西。 小杰突然将他胸膛里血淋淋的匕首抽了出来,用责备的口吻跟我说:“你没有帮我把心找回来,我只好拿你的心来代替了。” 我被他逼得后退了两步,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情况,小杰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小杰,你醒醒……好吗?” “我又没有睡着,只是失去了心,忘记了一些事情。” 说着,他将匕首的刀刃放在舌尖上,轻松地舔舐着上面的鲜血。 那腥红的颜色,让我的视线模糊起来,耳畔传来悠远空灵的呼唤。 “我想毁掉这个村子。” 是小杰的声音,但我感觉得出,并不是眼前的小杰发出来的。 “你的请求我收到了,作为交换,我要你的心脏。” 丰子染的声音,冰冷又无理。 “你们擅自决定这种事情,都不用经过我的同意吗?”女人大石突然插言道。 “你是谁?”小杰问。 “我就是你想要毁掉的这个村子。”大石说。 “既然决心要毁掉的,又何须征求意见,被毁灭的命运只有等待而已。”丰子染说。 大石怒道:“如果公子执意如此,我们来打个赌好了。在这孩子失去最后一颗心脏之前,毁掉了村子就算你赢。如果没有,你就输了。” “赌注是什么?” “整个村子的灵魂,和你。” “可以。”丰子染和小杰异口同声道。 我猛然缓过神,小杰突然扑向我。如今底盘太低,轻易就被人扑倒在地。匕首尖已经刺进了胸口的皮肤,刺痛一股一股涌上脑门。 疯子染,救我。 丰子染! “丰子染!” 突然,从我的心脏部位溢出大量的鲜血,鲜血幻化成了半透明的人形,是丰子染。他夺过小杰手中的匕首,一把扼住了小杰的喉咙,将他提到半空。 怎么回事? 丰子染为什么是半透明的,为什么会从我的心脏里蹦出来? 我猛拍了两把自己的脸,此时此刻,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真的。隐隐约约,我又听到了无眼男孩的声音。 那个孩子扛着钓竿说:“小杰哥,我们去钓鱼吧。” “好啊,可是没有眼睛,你能看得见鱼儿上钩吗?”小杰问。 “当然能,我还有心。” “真好,你还有心。” “才不好,总会想起妈妈被我杀死的样子。她就那么死掉了,丢下我一个人。” “那你把心给我好了,我来替你思念。” 小杰的匕首插入了无眼男孩的胸口,将男孩的心脏取了出来。无眼男孩失去了心脏,但他的侧腰上多了大石村的印记。 小杰吞下了第一颗心脏,他捂住胸口,疼得在地上打滚。他看到了无眼男孩杀害母亲的场景,还看到了年轻的父亲在村口遇见男孩的场景。他很难受,他又去找到了鬼神,让鬼神取走了他的心脏。 紧跟着是年轻的父亲,小杰向他索取了心脏。接下来是其他的村民,他的母亲,他的继父,还有村长,他纷纷向他们索取了心脏。但是那些心脏都带着痛苦的思念,他都因为承受痛苦交给了鬼神。 他要的最后一颗心脏,是孙老师的。孙老师和我一样,看到了村子里的事情,在这个地方,被他挖出了心脏。 失去心脏的人们,都不记得罪恶或痛苦的思念。他们只能从怨念中察觉到自己少了什么,一直在村子里徘徊。 我差点就发生了与孙老师一样的事情,但唯独不同的是,我的心脏里蹦出了丰子染。 我努力回忆进村来发生的一切,我的心里早就装满了村民们的故事。我的心脏是这个村子里的所有回忆,如果被小杰拿了去…… 对了,赌注。 现在小杰没有得到我的心脏,他失去了最后一颗,而村子依然存在。 我正想着,所有灵魂一下子都消失了,包括我心里跑出来的半透明的丰子染。我顿时感觉心里空了,一口气哽在我的胸口,让我欲哭无泪。 这算什么…… 为何要来了又走? 我站在两尊石像前面,那两尊石像完好如初。没有血迹,没有被挪动。就像从揭开布帘的那一刻起,时间就一直在静止。我所见的,所闻的,都是幻觉,它们从未发生过一般。 “不对!” 我恍然大悟,冲着女石像大喊道:“那个赌约根本就不成立!小杰不可能在失去最后一颗心脏之前毁掉村子,因为这个村子也在我的心里,最后一颗心脏就是村子!” 女石像“轰隆轰隆”摇晃起来,她的双眼飙出鲜红色的血泪。 疯子染!你个蠢货,回去一定要给老子涨工资,我可是发现了一条不得了的秘密! 第52章 思念聚集的地方 我顾不得晃动的石像,因为我想到了一件事。正如一开始外面的女汉子大石以及长舌鬼妇所说,我身上的瘟气会让这个村子死人。既然村子里全都是死人,那么瘟气肯定会对这个村子有某种作用。 我翻过身跪在地上,胸口的刺痛已经没有了。还有我以为被刺破的皮肉,根本就没有问题。这种幻象太恐怖了,如果我当时想到他是扎中了我的心脏,可能我已经死掉了。 我用牙尖咬破了指头,挤出血液,然后凭着记忆在地上画出了五鬼召唤阵。 召唤阵只闪了一下,“轰”的一声,地下塌陷出一道大窟窿。我被吓得一屁股做到地上,叫就掉在窟窿口。女石像也像受到了惊吓,突然就不晃了。 我正寻思着是不是阵法出了问题,哪个符号画错了。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把我往坑里拽。 “放……放手!” 我挪着屁股往后面蹭,另一只脚不停地踹那只手。 “汝请吾辈过来,却不将吾辈拉上去,所为何事?” 鬼一的声音从地洞里传了出来。 “大哥,这种时候就别说古言了……把力气使在肩膀上,先把五弟顶上去吧。”鬼二气喘吁吁道。 “哥……哥,还差一点就爬上去了。”鬼五说。 我叹了一口气,这群废物。 “先放开我的脚,我来拉你们。” 语毕,那只手颤抖着松开了我的脚踝。我掉过头爬在地洞前,抓住了鬼五的手。他比想象中还要轻,就像玩偶一样。 我又说:“你们都抓住上面那个人的脚,抓稳咯,不然等下够不着。” 跟着我一运气,拽着鬼五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退。鬼五、鬼四、鬼三、鬼二、鬼一就这样一个连着一个被拖了上来。但是,就在鬼一出来的时候,他脚上还有一只手。 我顿时慌了神,手一松,五鬼一个连着一个又顺着地洞窟窿缩了回去。 五鬼被摔得直叫唤,七嘴八舌地责备我。 等他们抱怨得差不多了,我这才小心翼翼地冲他们喊道:“你们报个数看看,是不是多了个……” 五鬼同时一愣,窸窸窣窣议论了一阵。因为里面很黑,我看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 过了一会儿,鬼一问我:“凡人,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是丰子染带我来的。”我说。 “是公子?” “果然是公子。” “哇槽!这下面好多死鬼。”鬼四带着哭腔说。 “你特么不就是鬼么,鬼差还会怕死鬼啊?”我嚷道。 “老四,怎么还这么没出息,一兴奋就哭。”鬼三喝道。 “弟弟们哟,都别闹。且先问问凡人,把大爷们请上来做什么。”鬼一说道。 我苦笑道:“你们的公子染遇到麻烦了,你们想不想救他。” 五鬼顿了三秒,跟着异口同声道:“不想!” 看吧,平时待人不好,到了要命的时候就会出事。这种烂摊子,还要我来替他收拾。 “其实我也不想救他,不管怎么说,来,我先拉你们上来。” 我微笑着将手伸进窟窿。等鬼五再次抓紧我的手,我一把就将他提了起来拽在半空,谁叫他轻呢。跟着我抡圆了一巴掌一巴掌甩鬼五的脸,我可是把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了。 啪!啪!啪! “救不救?” “哥哥……呜呜……” 啪啪!啪!! “到底救不救?” “哥……救吧……” 啪啪啪!!! “我问最后一遍。” “救!”五鬼齐声道。 我一松手,他们一个接连一个又滚回了洞里。 “卑鄙的凡人,快说,要大爷们怎么做?”鬼一问道。 我假装严肃地咳嗽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有感应,应该能够感受到灵魂的思念吧?” “那又怎样?” 我要找回从小杰那里丢掉的心脏,也就是村民们的思念和记忆。那东西应该是被鬼神拿走了,而那个鬼神是过去的丰子染,也就是那个长发及地而冷傲的家伙。如果找到了思念,就能找到那个家伙,因为我发现的秘密就在他身上。 “还能怎样,快点感应看看,哪里是思念最浓的地方。该怎么形容呢,就是说很多灵魂都在那里的那种……” “废话那么多,啰嗦不啰嗦?”鬼三埋怨道。 “不就是在这下面咯。”鬼四哭着说,“本体都是心脏,好厉害。” “什么?”我惊讶道。 “唉?这女人挺好玩的,因为丈夫赌钱输光了要卖妻卖儿子,就把丈夫给杀了。”鬼五说,“还有这个男人,因为母亲娘家表亲谋夺家产,就和年迈的爹一起把表亲戚毒死了。” 我听到这些事情,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杰他娘和老村长父子俩。这个村子,全都是些可怜又可悲的灵魂。所以我才要找到鬼神,相比令我安心的丰子染,那个冷傲的家伙更需要得到吸灵的帮助。 “喂,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叫小杰的男孩的思念?”我问五鬼。 “我看看……”鬼一顿了顿接着说,“啊,在这里!” “快点递上来给我。” 我掩不住内心的兴奋,跟着就爬向洞口去看。黑暗中,我看到红心闪闪的一点,并不是血淋淋的。它像石头,带着微光,非常漂亮。我忙伸出手,用指尖去触碰它。 突然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力量太过悬殊。我几乎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它拖了下去。 上架感言 因为有你 十万字了,感谢有你们一路陪伴。 感谢小伙伴们喜欢这本书,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今后的路,也请继续陪我走,我需要你们。 编编是个萌汉子,我给他添了许多麻烦,嘿嘿,辛苦了。受累的助理,红包还有姐姐,也真真是辛苦了。谢谢你们对我的任性给予了最大的宽容,请受我三鞠躬! 其实,以前并没有想过尝试这种怪异的风格,我的一位姐姐让我尝试一下,然后我就拟了个设定。当男主角和女主角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喜欢得不得了,这才下定决心将故事拿下。 这个故事虽然是以悬疑为背景,又带着灵异风,但它确实是一部很欢乐的言情。我认为世间的喜剧总会比悲剧多,要看我们怎么想,这个世界是需要正能量的。我希望借我的笔,将沉重的思念变得轻松起来。 有小伙伴问我,女主角是不是按照我自己的性格来写的。说实话,不是,反倒是男主角更像我。 女主角其实就是大众妹纸,带点点欺软怕硬的特征,没有特别显眼的长处,很聪明很善良。但是她会成长,会变强。她开始不太理解他,总以为他在压榨她,让她出丑。等她开窍的时候,就会知道她最需要什么,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是谁在身边。 而男主角,个人是有点偏心的,毕竟是拿自己为参照。我就在想,如果我要疼爱一个女孩,我会如何去对待她。表面上看男主有些腹黑,其实是个暖男,他用他的方式引导女主。不放纵她,也不过渡地溺爱,但在她有困难的时候,总会去帮她。 前两个案子呢,偏重于悬疑,男女主互动都是点到即止。那是因为他们才认识,还没到动手动脚的地步。从第三个案子开始,男主那神秘的面纱,就会被女主一点一点揭开啦。案二的苗头已经冒出来了,想必有小伙伴正在猜测他的身份,到时候就看你猜得对不对。 总而言之,里面的每一个角色都很可爱。无论是大奸大恶,还是大是大非,看完以后都会释然的。前两个案子还没有出现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角色,后面就说不准了。当然,即使是让人咬牙切齿的家伙,也会让你哭笑不得的,这就是这个故事的风格哒。 希望大家能够在这个故事中,有个愉快的体验。 因为有你,今天也要萌萌哒,每天都要健康哒! 第53章 存在的意义 我被拖进了地洞窟窿里,脸颊砸在了一堵冰凉的肉墙上。[燃^文^书库][.[774][buy].]。しwxs520。乐文小说一缕冰冷丝滑的东西从我身上掠过,我听到了风的声音。 “鬼神?”我轻声试探道。 他没有回话,也没有呼吸和心跳。黑暗中,我只能感觉到他在抱着我,在行走。 “鬼神是不会和人类做交易的,对吧?”我又问。 “这个问题很愚蠢。”他说。 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和哀乐。 “你只是……”我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一口气喊道,“你只是好奇对吧,只是对人类感到非常好奇对吧?” “何以见得?” “无论是孙老师,还是其他的村民,大家都向你寻求过忘记忧伤和痛苦的方法。你没有拒绝他们,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你对他们的思念感到好奇。因为丰子染跟我说过,一切存在都是有道理的,你不可能凭空生成,也不可能做没有道理的事情。” “那又如何?” “请把丰子染还回来,把我的雇主还给我。” “我就是啊。” 呸! “别逗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是。我一直也以为,你就是被大石封印在这里的丰子染。其实,你只是从人们的思念中生成的鬼神。那些罪孽深重的人,他们渴望你存在,渴望有这样一个逃避现世的村子。” “所以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按住自己的胸口,坚定地大声说道:“所以,你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我应该存在于哪里?” 我用力拍了拍左胸,都能应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振奋地跳动。 “这里,你应该存在于这里。”我说。 “那么,丰子染又该存在于哪里?”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但是,我明白的。 “他存在于需要他的地方,因为他才是正儿八经恕怨的鬼神。”我说。 刹那间,眼前一片光明。长发及地的丰子染将我放在地上,他半蹲着身子俯视着我。那双眼里的落寞与茫然,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作为鬼神,我不行么?”他认真地问我。 我皱了皱眉头,老实说,因为是那张帅脸,要一口拒绝真的很难。 “反正,丰子染是不会像你这样做的。”我避开他的眼神继续说道,“遗忘和逃避并意味着事情没有发生过,即使灵魂消失了,那个灵魂的事迹也会留下来。就像紫蓉,她温婉,她爱过,她也错过。尽管现在她已经不存在于世了,也还会有人记得。” “那么我,又为何而存在呢?”他不悲不喜地说道。 我心里一股酸楚涌了出来,他,无非是罪孽深重的人们制造出来逃避现实的假象。但我没有说,我想他在得到所有村民心脏,所有罪恶的思念以后,也察觉到了。 然而,他究竟是寄居在丰子染身上的另外一个人格,还是过去的丰子染,我不知道。可我清楚,他如果继续存在,现在的丰子染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不愿意消失吗?”我问他。 “因为不知道为何而存在,所以一直在思考,该何去何从。”他说。 我抬起左手,情不自禁就抚上了那张冰冷僵硬的脸。 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丰子染的,不知道他和大石打了什么样的赌,我都会找到他。 “就算你消失了,你也是存在过的啊。”我艰难地说道,“至少我不会忘记,他们也不会忘记……所以,请你,消失吧。” “你为何而流泪?”他问。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哭了,我为何而流泪,谁知道呢。 “请你……消失吧。”我再次恳求道。 他还是那样不悲不喜地看着我,顿了顿,他将脸凑近我。冰冷的嘴唇印在我的额头上,我这才意识到,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 请你,消失吧。 等我视线清晰的时候,五鬼正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盯着我…… 和丰子染! “公子居然在和凡人打啵!”鬼四哭喊道。 “啧……”丰子染撑开我嫌弃地说,“你刚才色诱我了?” 我抬起小肉手,抡圆了甩向他的脸。由于抡鬼五的时候得到了练习,这会儿抡得很顺手。可惜,他脑袋一偏闪开了。 “我特么到底是为了谁才到这种鬼地方来的啊?”我嚷道。 丰子染扬起一只眉毛,浅笑道:“难道不是想变回去才来的么?” “这是个陷阱,是你故意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的,我要求涨工资。” “那就勉为其难涨一块钱的。” “算了!总之我找到你了。”我瞥着他说,“现在总该去把大石揪出来揍一顿了。” “大石惹你了?” 我愤怒道:“都是因为你这个混蛋,大石才把我骗进来。” 这个时候,上面又传来晃动的声音。能够听得出来,是石像在挪动。 “丫头,我可是一直在给你灵感,提醒你该怎么做,现在反而怨起我来了。”女大石说,“你以为你那么顺利就看到村民们的回忆,都是谁的功劳?” “我可是吸灵!”我不依道。 她讥笑我说:“大石村的印记,其实就是老娘特意留给吸灵看的。没想到你这丫头不识字,走了这么多弯路才想明白。” 其实,还有一个我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少年,就是用长舌鬼妇引导我的从未露面的少年。那个少年与大石的对话让我很在意,我无法确定大石的品行。我也不敢问,因为丰子染身上有太多的谜。我怕一次爆出来,会搭上我的小命。这次总算是把他给找回来了,以后的事情希望不会牵扯到我。 仔细想想,整个村子的怨灵,小杰是最让我心疼的。他明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在外面,却被卷进了这里。某种意义上,他还成为了鬼神的工具。 “这个小孩真有意思。”鬼五指着滚到一边的心脏说,“发现女尸腐烂生了毒,还把她扔进了村子的水井里。” 鬼二说:“他想杀掉村子里所有人。”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那颗原本闪闪的红心,已经变得暗黑无光。 大家,又为何而存在呢? 总有什么事情还没有捋顺,但是我不想去细究了。到了这个地步,我早已发觉,很多事情看得越细致就越伤人。 我怀着后悔却又无憾的心情看着丰子染,然后与他对视一笑。 “走了。” 他说着,将我揽入怀中抱了起来,然后纵身一跃,跳出地洞窟窿。 我看着两尊不同的大石像,问他:“为什么大石有两个形象?” “神格分裂。”他说。 “那还真不好治……” 他瞥向女石像,慢条斯理地说道:“在阴暗的地方待得太久,就算是神,也会变得不光明。” 地上两块破布一弹,灰尘抖落一地。跟着破布飞了起来,又扑在了两尊石像上面,把石像盖得严严实实的。 丰子染抱着我走出了山神庙,顿时豁然开朗。 我们眼前不过是一个荒芜人烟的村庄,半人高的野草,随风飘摇。 它究竟是被什么诅咒了,鬼神,还是人心呢? “回去了。”他说。 “嗯。” “公子,没什么事我们就先撤了!”五鬼齐声喊道。 我突然想起,我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等等!我怎么才能变回去啊?”我大声问道。 “去管山神要一颗‘封印千年的灵魂’吃。”鬼一说。 我抬起眼帘瞧着丰子染,暗吞了一口唾沫:“那个,我可以吃你么?” 丰子染一脸嫌弃地瞥了我一眼,说:“你现在还太小,吃不了。” 滚! 出了村,正瞧见女汉子大石坐在石鼓上抖着腿。她看上去心情好了很多,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并没有插手,村子是她毁掉的,封印千年的灵魂该给她了。”丰子染对大石说。 大石用下巴指了指路边成片成片的树,说:“那种树就是‘封印千年’,果实就是它的灵魂,自己去摘。” 你妹的! “你不是说在村子里吗?”我愤怒道。 “我不那么说,你会进村吗?”大石笑道,“见过另外一个我,应该玩得很愉快吧,我跟那家伙就不怎么合得来。” 你连自己都嫌弃,还希望别人跟你合得来,鬼才跟你合得来! 大石又接着说:“你跟我玩得愉快不愉快不要紧,可见到了过去的九公子……” “我们走了。”丰子染说。 “也罢。”大石顿了顿又说,“吸灵,要想活命的话,今后可要抓牢公子的小辫子。” 丰子染的脸色很难看,但是我还真没揪到他的辫子。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都没有仔细去想过丰子染的事情。他的奶娘,他的过去,还有他为什么被封印。想来,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助手。 “喂,疯子染。” “嗯?” 以后,我会更加注意你的事情。作为助手,我想了解你。 “没事。” “内急么?” “才不是!” 走到“封印千年”树下,他摘下果实。还没给我,我就迫不及待凑上去啃了一口。 我自己倒没什么感觉,身体突然就变大了。 可想而知,我原本只有一米长,被他抱在怀里的。现在我一米六,还坐在他的臂弯里。我那仅冒出来两寸的胸部,直接就贴在了他的面门上。 ... 第54章 那小子不是人 “混蛋疯子,大色狼!” 我揪着他的头发,语无伦次地嚷道。[燃^文^书库][.[774][buy].] “啧!” 他抬手就把我给扔了,摔到路边,感觉背后冰冷冷软绵绵。心里一紧,该不会是蛇吧? 小心翼翼扭头一看,长舌鬼妇被我压在身下,舌头都被挤出来了。 “起开。”丰子染对我说。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翻身爬起来。 只见丰子染伸出左手抓住了鬼妇的天灵盖,用力一抖,她的灵模就被褪下来了。就像一件袍子,跟着他把鬼妇的魂魄抬手一弹,让它飞向了村子。 “为什么要把她弄回去?”我不解道。 “大石的棋子,就让大石自己去处理。”他说。 “你也觉得大石不对劲吗?” “这么说来,你还看到了什么没告诉我?” “没……我只是猜测。” 他斜着眼珠瞟向我,半晌才说:“那就好,反正你也恢复了,这里的事情你处理的不错。以后就不要再去想了,关于这里的一切。” “为什么?” “对你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何必去想?” “倒也是……” 没有任何意义吗? 是啊,反正我也变回来了。 回到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丰子染给我放了几天假。但是他说我的吸灵体质越来越明显,担心被厉鬼缠上,要出门就得打给电话通知他。 睡觉前才看手机,发现有n多个未接来电,全都是陆婵娟那丫头打来的。还有几条短信,标着“八千里加急”。说她第二天就要出国进修了,让我快点滚到老地方解决“最后”的午餐。 不得不说,每个故事里都会出现一帮二货,而我的故事里二货特别多。陆婵娟就是其中一个,同时她作为一名损友,简直出类拔萃。 我们是在大学时代认识的,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上学那会儿没少一块儿作死,就连参加工作以后,联系的第一句话通常都是“走,作死切”。她突然说要出国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拨通了丰子染的电话。没“嘟”两下,那头就接通了。传来了两声咳嗽,能够清楚地听到,是感冒引起的咳嗽声。那个声音不是别人的,就是丰子染自己的。我有点懵,不知道鬼还会得这毛病。 “怎么,才几个小时不见就开始想我了?”他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道。 我本来还想摆出一副全民好员工的嘴脸,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但听到他调侃我,也就省了自己的假好心,免得他误会我在关心他。 “是啊,这都被你猜中了。”我严肃地回道。 我听到他在那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也认真地对我说:“什么事?讲。” “我的小伙伴约我出去用膳,我马上要出门。” “我知道了。” 挂掉丰子染的电话,我立马回了婵娟的来电。那家伙居然都到了吃饭的地方候着了,也不怕我没看到短信和来电,她就是这么二的一个人。 到了老地方,我跟她面对面坐在靠窗户的角落里。她微挑一只眉毛,就像看稀奇一样打量着我。 “唉!六爷,你今天瞧洒家的眼神不对啊,**上我了?”我说。 她捋着她自己的下巴,懒洋洋地回道:“七姑娘,我一直都很**你的。” 我跟她的称呼并不是乱叫的,因为她的姓是“六”的大写,而且性格非常洒脱像个爷们儿。有时候我就在想,她会不会是被人用了移魂*,把身体搞错了。而我之所以被叫作“七姑娘”,完全是因为谐音。 大概,这就是特别的缘分吧。 “不过……”她接着说,“你今天有点不一样,最近是不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我看她依然微挑着眉毛,眼帘渐渐拉了下来,就像洞察到什么似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这家伙平时挺二的,认真起来可不得了。 毕竟我的确吸了恶鬼灵魂,还吞了颗锁魂珠,还吃了“封印千年”的灵魂,如果让她知道就糟了。吓不吓得傻不重要,把我送到精神院挂号就不好玩了,这个人是绝对做得出这种事的。 我立即圆说道:“才辞了职,无事一身轻呗。” “不对。”她反驳道,“你丫肯定偷喝了你爹的大补酒。” “好吧,你是对的。” 我不想就这个话题跟她讨论下去,因为我对她撒谎,会感觉良心犯了罪。最主要的是,每次我撒谎,她都能轻易拆穿。 她见我不再辩驳,又说:“七姑娘,你能耐啊。听说你们公司前几天死了个人,你还借这个机会辞了职。真不像你的作风,以往你会因为担心同行在背后戳脊梁骨,咬牙都要挺过去。这次干得挺利落,是要转业的节奏呢。” “才几天时间你就知道了,本来打算空了再跟你说的。” “这么说来,你辞职以后还挺忙?” 我又被她问住了,因为太熟,所以担心自己会在不经意间把实话告诉她。 于是我话锋一转,改问她道:“我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出国,还走得这么急?” “不愧是七姑娘。”她顿了顿说,“其实,我是要去躲债的。” “欠,欠了多少啊?” “也不多,几百万个天朝币而已。” “我叉!你天天用白面敷城墙呢,人家抽大烟的也欠不了那么多钱。” 她摆了摆手说:“别把我说得像瘾君子一样,只是一不小心欠了笔祸债。” 估摸她也摊上什么事了,但我现在自身难保,也不敢细问。我们的默契就在于,她知道我解决不了的问题不会找我帮忙,我明白这点就不会给她添乱。 “那么你自己要注意,我指得各个方面。”我缓了缓继续说,“你这次可是漂洋过海,不是上山下乡,见到的都是歪国人。别像在天朝这样没谱,人家都比较开放。小心马虎*体,我才不想看你挥泪斩洋根。” 她不以为然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渣男下周要结婚,你难不成还准备了厚礼见他最后一面?” 前男友唐光是我心灵深处的伤,本来以为他被富家女玩腻了就会回到我身边。可惜等了两年,等来的却是一张喜帖。我去他娘的有钱人终成眷属,曾和他厮混的五年时光,该怎么弥补。 “其实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只是觉得不甘心。”我说。 “嘿嘿……口是心非也得有个度,我又不是外人,你这是在骗我呢,还是骗你自己?”她苦笑道。 唐光结婚,我真的真的感到遗憾,遗憾得心里隐隐作痛。我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不是还喜欢着,但确实**过,曾经深深地**过。 只是前些天喜帖来得太突然了,我又被接二连三的鬼事给绊住了,所以把它丢到了一边不去想。现在被婵娟提起,连呼吸都不自觉地难受起来,每一次进气出气都在牵扯心脏。 因为触动了伤心的“魂”,所以之后跟她的谈话都不怎么走心。吃完饭,我们又移驾到了奶茶店,她就好这口。 大概坐了半个小时,我看到丰子染出现在人群中,他正从对面街道走过来。这里是步行街,所以隔得不远,能够看见他在注视着我们。 茫茫人海中,不知道婵娟怎么就发现了他。 她食指尖点在玻璃上,指着越来越近的丰子染,对我说:“好像是冲你来的。” “啊,新认识的小伙伴,算是上司吧。”我敷衍道。 她半眯着眼睛眺着丰子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跟我说:“小心点,那小子不是人。” 我心里一沉,心想这下完了,被她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丰子染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被她看见了,还是她有那种我不知道的隐藏技能。 “你,那个……” 我本想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又接着跟我说:“长太帅的都不是人。唐光那种中偏上的水准已然成了渣男,像这种上等货,不知道要渣到什么程度。” 我赶紧松了那口提到嗓子眼的气,原来她说的是那些,真被她给吓一跳。 不过她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对方是个什么程度我清楚得不得了。我就算失恋,也不会没谱到跟一个鬼厮磨。不是我种族歧视,那种超跨越的**情应该会被天打五雷轰吧。再说了,丰子染,谁会喜欢他,我又不是傻子。 “你想象力那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啊?”我一面搅动奶茶一面埋怨道,“他不过是新认识的小伙伴,都说是上司了,一起工作的。” 她垂下嘴角,一脸不悦地说:“再我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跟他闹出什么感情纠葛。我可是很**你的,五年来一直都很**你。” 我捂嘴偷笑道:“萨瓦迪卡,别说得你此行就像要去泰国做手术一样。” 她突然起身,一把抓起我的手。虽然我们此时也是面对面坐着,但奶茶桌只是一个直径三十厘米的边几。我被她一扯,跟着就站了起来。我们两人身高相差不过五厘米,一起身碰头就能亲到对方的嘴。 第55章 感冒的鬼神 这丫头今天不对劲,玩笑开得有点大。[燃^文^书库][.[774][buy].]m以往再怎么作死也不会动真格,恐怕她刚才把奶茶喝多了,开始醉了。我是被她突然拉起来的,重心根本不稳,这要是亲下去。让旁人看笑话倒是其次,肯定得把门牙给磕进肉里去。 我干脆闭眼,大不了出点血,忍得住。就是六爷惨了,等她醒了奶,肯定会埋怨我夺走了她今天下午的初吻。 就在这时,我被一股力量牵着后领扯了回去。我那毫无主见的重心,像墙头草一样仰向后方,我的后背顺势斜倚在一堵肉墙上。那堵肉墙的主人应该发烧了,体温有点高。 我已经猜到了,是丰子染。他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我和婵娟正在说话,没注意到。而且我坐的方向背对着门口,没想到偏偏让他瞧见了这一幕。 “原来你好这口。”他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戏谑道。 他是真的感冒了,而且还在发烧。 婵娟坐回高凳上,不屑地扫了一眼丰子染,又对我说:“七姑娘,新面孔啊,介绍一下。” 丰子染哼笑了一声,声音极细,恐怕只有我和他自己才能听得到。不等我开口,他扶我坐回高凳。然后他微屈了上身,十分绅士地将右手伸向了婵娟。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丰子染。” 婵娟扬起嘴角,笑得太内涵了。她真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丰子染,眼神里带着排斥的闪光。但范儿还是没丢,她抬起手,用五根手指和丰子染轻微握了握。 “陆婵娟。”她道。 我怕婵娟把丰子染给得罪了,万一那小子暗中报复可不得了。她都欠下巨款了,不能再惹上这种倒霉事。 于是我问丰子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事先打个电话说一声。” “我是散步过来的,正巧看见你在这里。”他说。 唬鬼呢!肯定是又有事情找我,或者有鬼魂过来了。 “那你要不要坐下来喝杯奶茶?” 他撇过脸,像小孩一样呢喃道:“奶茶什么的,人家最讨厌了。” 汗颜,我看到婵娟的拳头上鼓起青筋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人肯定会吵起来。 我忙说道:“你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他咳嗽了两声,继续撇过脸呢喃道:“去看过医生了,但医生说要打针……” 无语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是个鬼,居然怕打针。 婵娟那傲慢的眼神倏地缓了一下,变得更加嫌弃了。 “我回去收拾行李了。”她起身说道,“七姑娘,带他到我们常去的那家诊所,多打几针就没事了。” 她绕过丰子染,站到我背后,又轻声对我说:“记住我说的话,在我回来之前好好爱惜自己。” 我被她暧昧的话语搞得一头雾水,以前也没见她这样,今天怎么了这是?但是她走了也好,免得和丰子染呛。 等婵娟走远以后,丰子染跟我说:“走吧,七姑娘,带我去那家诊所。” “别这样叫我,那是我和六爷的专属称谓。” 说着,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烧得还挺厉害。要是不带他去看医生,肯定会病倒。如果再有什么鬼事惹上我,而他又不中用,我会疯的。 “看来你们感情挺好的,怎么,在玩禁忌之恋么?”他浅笑道。 “是啊是啊,就差没私奔了。” “私奔你们是没有机会了,除非你希望那些冤魂厉鬼,每天来给你们增加情趣。” 他说“给你们增加情趣”,明显是在警告我,这事一个不小心就会连累到婵娟。还好她明天就要去国外,否则我罪过可就大了。 “呵呵……”我机械式地笑道,“人家可是死心塌地做你助手来的,绝不会跑路。” 我带丰子染来到诊所,病人很多,但是我有免挂号的“特权”。因为婵娟两年前救过诊所老板的命,是跟钱挂钩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 更巧的是,诊所里面还有一位老医师,中西结合派,跟婵娟竟然是忘年之交。托她的福,我每次有个小病小痛到这家诊所来,药到病除。 丰子染刚进诊所,脸就拉下来了,估计是药水的气味让他受不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带他走了后门,见到了老医师。 老医师手里没有病人,这是我比较好奇的事情,因为每次来的时候他都很闲。外面那么多病号,年轻的医生们都忙不过来了,他老人家却躲在里面睡大觉。今天稍微要好一点,他没有睡觉。就像知道我们要来似的,已经坐在门口等着了。 老爷子打量丰子染的那个眼神,简直和婵娟如出一辙。 看罢,老爷子拉过我,悄声对我说:“易茹丫头,小心咯,帅哥都没良心呐。” 我不知道他们跟帅哥有什么仇什么怨,人家的脸是妈给的,他自己又左右不了。再说了,帅哥哪点不好,再没内涵的都能当背景使。 “就知道您的良心大大的有,我看您年轻的时候就长现在这样了吧。”我说。 老爷子不高兴了,回道:“瞎说,年轻的时候寒碜多了,那时候长得丑没借口。老了丑没关系,还能赖皱纹。” “好吧,那小子现在确实没有凉心,正发烧呢。”我指了指丰子染继续对老爷子说,“您快给他看看,最好是打两针。” 老爷子得应了,走到丰子染面前,抓起手腕就开始把脉。 他把得很仔细,以往给我拿脉也不出十秒,这次竟然一只手就握了一分钟有余。我有些担心,丰子染到底是鬼,虽说白天他的心跳和呼吸都有。但或许只是障眼法,未必就有脉搏。万一老爷子瞧出点眉目,可就“晚节难保”了。 “怎么,老先生……”丰子染一脸轻松地问道,“我是得了什么怪病么?” 老爷子眉头紧锁,暗暗瞪了丰子染一眼,嘴里嘀咕着:“这脉搏的确是普通的发烧感冒……” “您,难道还想发现什么奇怪的症状么?”他低声问老爷子。 老爷子笑道:“我从你的脉搏感觉到,你应该是前两天晚上受了寒。年轻人晚上受寒很常见,所以我顺便帮你看看有没有阳虚。” 我差点就笑出了声,丰子染这回可是棋逢敌手。老爷子是个老油条,贫嘴的本事一点儿不输人。 谁知道丰子染这个小气鬼,说不过老爷子,就把矛头转向了我。 他抬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有没有阳虚她应该最清楚,我前两天晚上都跟她在一起。” 老爷子瞧我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不知道是喜是怒还是哀乐。我可是清白的,他肯定误会什么了。大人的思想怎么就那么龌蹉呢,在一起受了寒,原因有很多,怎么就会想到那方面去呢。 老爷子也跟着调侃我说:“丫头,要不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阳盛的症状?” 我泪奔道:“不用了,您就当我偷喝了我爹的大补酒吧……” 老爷子点头笑笑,对丰子染说:“你跟我进来吧,我用中医的法子,给你扎两针。” 然后两人就进屋里去了,关上了门,他们在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不得而知。 大概过了十分钟,老爷子和丰子染出来了。没准丰子染在里面哭过呢,想他连打针都怕,针灸就更别提了。 领着药单到外面拿了药,我们便离开了。但离开诊所没多远,丰子染就把感冒药丢进了垃圾桶。 我以为他被针扎了,闹脾气扔掉的。正要去垃圾桶捡,被他拉住了。这时候我感觉他手上的温度并不热,再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他估计是看我正茫然,用力咳了一声。从他口中吐出一薄片,形状像枫叶一样的晶体。有点像冰片雕刻的枫叶,但是它没有溶化。 “这是什么?” “天域寒冰。” 他回话的时候,嗓音已经不沙哑了,明显感冒好了。 “你别告诉我,引起你感冒的原因就是它?” “你这么聪明,我该高兴还忧虑呢,有点不放心啊。” “我的小命可是寄存在你那里的,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之所以要问清楚,无非是想多了解你一些,免得拖你后腿。” 他看着我,将信将疑地问:“你想了解我?” “别用肺说话好么,我既然是你的助手,当然得了解你。” 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以后我会让你了解个够。” 又来了,正经不到两分钟的家伙。他每次离我这么近,我的心都会小抽一下。还好我意志力坚强,立场稳定,到目前没有任何感想。照他的说法,来日方长,以后会怎样我不敢想。 我列开身子,远离了他,才说:“最好不要太吓人,我等凡人胆量细微。” “离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吃你。” “你当然不吃我,你吃豆腐长大的。” “啧,好没有情趣啊……” 他大爷的,他是鬼当然可以不要脸。我特么就是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类型。虽然表面上装得无所谓,但是内心有多么波澜壮阔,他一点儿也不清楚。还情趣呢,心脏都快崩坏了。 “对了,你为什么要装感冒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瘪了瘪嘴,他不说我也没办法知道。 ... 第56章 好久不见 我跟丰子染转过街角,来到市中心广场。[燃^文^书库][.[774][buy].]网这里有座最热闹最豪华的商场,商场外面的海报通常都是一些大企业的广告。 但是今天不一样,居然是渣男唐光和富家女的婚纱照。 两年前,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唐光的身边。而如今,他穿上了新郎礼服,站在他旁边的却不是我。瞧着那画面,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甜,我感觉就像有人在我心窝子上捶了一闷拳。 “唉,快看那新郎官多帅,是个模特吧。” “什么模特,人家是王家的驸马爷,王老土豪的孙女婿。” “看着好羡慕啊,我也想找个那样的男朋友。” 少女们议论着从我身边经过。 我突然神经短路一般,一把拽住了最后说话的那个女孩的胳膊,急切地对她说:“不要找那样的男人……” “呀!你干什么?”女孩尖叫道。 她的同伴纷纷向我投来责备与惊恐的眼神,她们就像在看一个精神病患者一样看我。 丰子染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硬拉了回来。少女们被我吓得慌里慌张地走掉了,我隐约听到她们在笑在谩骂。 “怎么,你也想结婚啊?”丰子染盯着唐光的婚纱海报问我。 我淡然一笑:“不是,我只是在想,那个男人会不会被鬼骑。” ——齐易茹,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不可以……跟我谈恋爱? ——谈多久啊…… ——谈到高中毕业,谈到上大学,谈到大学毕业,谈到结婚,我要一直和你谈下去。 ——别贫了,老师听见会揍你的。 ——我发誓,我唐光只会喜欢齐易茹一个人,只会跟齐易茹一个人谈恋爱结婚。如有变心,我就被鬼骑。 ——唐光,滚到走廊上罚站! 姥姥独生女儿的!真是个不愉快的回忆。 “哟,齐易茹,好久不见。”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巧得都够老子写本书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真让人心塞。 我硬挤出一抹微笑转过身去,回道:“呵呵,这不是唐光吗,好(还)久(没)不(死)见(呢)。” “哎呀,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不会吧?”唐光嘲讽道,“记得两年前分手的时候,你不是哭着嚷着说会等我吗?” 老子当初是猪油吃多了蒙了心肝,所以才会喜欢你这样的渣男。十六七岁的时候,多么纯洁的一个少年,到了大三,见着钱就跟见着骨头似的。 “是吗?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我都不知道有这么档子事了呢。”我说。 “你不记得就最好了,我下个礼拜结婚,喜帖你应该也收到了。我多么希望你这个老同学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没有男朋友不要紧,我有许多离异和丧偶的朋友可以介绍给你。” “不劳你这个老同学费心了,我们家这位……” 我正想把丰子染拉出来挡一下,谁知道,那货不晓得在什么时候离开了。然后我特么心也伤透了,面子也没捞着。 疯子染,你这个混蛋! 唐光皱着眉头苦笑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幻想,你可不要得忧郁症,幻想一个什么王子类的男朋友出来。这样的话,我会因为曾经抛弃了你而感到愧疚的。” “你想太多了,你的婚礼我会参加的。我和我家那位商量过了,会给你送份厚礼的。” “那可真是客气,礼到不到都无所谓,只要人来就好,我跟我老婆也不差那点儿钱。” 呸!乃这个吃软饭的狗崽子。 “那就下周见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以后,我立马就转过身背对着他。这一转身,眼泪顿时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明知道那是个渣男,我却还要为他而流泪。真够没出息的,我从不曾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 强撑着脚步走到转角,很想蹲下来大哭一场。可是丰子染那个混账,居然靠在墙边鄙夷地盯着我。 “那个……眼睛,眼睛进到沙子里了。”我挤着眼泪敷衍道。 “嗯,我知道,你的鞋上还穿了脚。”他说。 真是的,这个坏家伙,没事讲什么冷笑话。害得人家哭得好好的,笑神经又发作了。 我想了想跟渣男说的话,为了逞一时口快,不知道到时候去哪里弄个男朋友再准备一份厚礼。 “疯,疯子染。” “借钱的事免谈。” “你怎么那么抠门,明明是鬼神来着。” “你没听说过么,有钱能使鬼推磨,说明鬼也很爱钱。” 我瞪了他一眼,嘟囔道:“大不了,预支工资……” “什么?”他故作惊讶道,“难不成,你打算拿一万块冥币回老家祭祖?” 我焦急道:“别开玩笑了,我说真的,这次无论如何要帮我。在大石村的时候,我可是……反正……” 他突然用手背抵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对着他,严肃地说:“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你要哭得如此伤心?” “沙子……”我嘴硬道。 “我没有看见沙子,我只看见了傻子。”他顿了顿又说,“说吧,想我帮你什么?” 我嘴角抽搐道:“我,我下周要去参加一个老同学的婚礼,需要带男伴,你可以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当然可以,不过,作为交换,我要向你索取一样东西。”他说。 “你不是吧,连助手都坑……呜呜呜……我又不是干坏事,你还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我本来就很着急,被他这么一闹,没忍住又哭了起来。此时我真得很恨我自己,但是我没办法,根本就控制不住。 “妈妈你看,那个帅哥哥把那个姐姐弄哭了。” “小孩子不可以看那些,会长针眼的。” “快看,那个女孩哭得很伤心,吵架了吗?” “唉,所以说,帅哥都是没良心的。” 不知道怎么就引来了那么多的灌水群众,我本来还很伤心的。被他们起哄,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丰子染“啧”了一下嘴,显然很不懂得应付这种事情。 都怪他想趁火打劫,是他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我干脆揪起丰子染的衣服,哭喊道:“你连一块钱都不给我,一百块都不给我!当初说好的钻石项链,玩完就不认……” 丰子染脸色一沉,突然将我截腰抱起扛在了肩上。也不管旁人的眼光,一边走还一边拍打我屁股。 “钻石项链是吧,干脆再玩一次买两条好了。”他哼笑道。 我叉! “流氓,放开我!疯子染,你这个混蛋,你疯了。”我扑腾道。 可是扑腾得越厉害,他的巴掌就打得越用力。这个混蛋,找着机会老子肯定会报仇的。早知道在大石村就不把他找回来了,冷傲的鬼神可爱多了。 我被他一路扛着就到了附近最有名的珠宝商场,以前也只是蹭我爹妈的光来过一两回。我一个人的话,光是看看标价都不敢进这道门。 丰子染把放在大厅中央,满目琳琅。 “人类好像很喜欢这些虚华的东西。”他说。 “是又怎样?” “明日之心……” 听到他在呢喃,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墙上贴着一张红色钻石项链的海报,是某位土豪打的珠宝展览广告,下面还标着专家的估价。我细数了一下价额上的零,竟然值两亿天朝币。 这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玩意带脖子上会被歹人斩首吧。 “你想要么?”丰子染突然问我道。 我狠吞了一口唾沫,说:“得了,我就指望着这条怂命活长点了,那些高贵的东西还是留给富态的人戴吧。” 我们正打趣着,一个女人踩着猫步就从楼上下来了。她的着装很华丽,气质也很高贵,雪白的脖子上正挂着那条两亿天朝币的红钻石项链——明日之心。 这个女人对我来说算不得陌生,两年前的某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生命里,带走了我喜欢的人。她就是渣男唐光钓到的金龟女凯子,因为她姓王,我管她叫王金龟。 “哟,我说瞧着眼熟,原来是齐易茹,好久不见。”她招呼我道。 好一对狗男女,都是一个德性,连口气都一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路贼人不进一家贼门。 “哎哟喂,我当谁呢,王金龟啊,好(也)久(没)不(死)见(呢)。”我微笑道。 “你都不来见我,我怎么能见到你呢。” 她回了一个微笑给我,她的隐语是说: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死。 我正想开口,丰子染抬手扯了一下我的脸,说:“唱宫斗戏呢?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快去选几件配得上本大爷的链子。” 我瘪了瘪嘴,你就配铁链子。但想想又不对,是我戴唉,凭啥是链子,我又不是狗。 这时候又碍着王金龟的事了,人家财大气粗,对服务经理说:“对了,你刚才说,因为我在你们这里订做了一套匹配明日之心的首饰,所以还要赠送我一对二十万的耳坠?” “是的,王小姐。” “那种廉价的赠品,就转送给那位小姐好了。” 老子愤怒啊!有钱就是任性,我就不信你没戴过二十万以下的首饰,姨妈巾都是镶金的吗?不过,金钱和尊严,总是这么让人难以抉择。二十万啊,二十万的耳坠可以拿去卖了换成现金。 我一咬牙,可怜巴巴地望向丰子染,祈求他能说一句让我瞬间就能找回尊严的话。 丰子染扬了一下眉毛,哼笑道:“二十万的?那就不必了。要配她这德性,来一对两千块的,分期付款。” 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所托非人。 “不用麻烦了,还是看看两百块的吧,一次结清。”我苦笑道。 第57章 婚礼会场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礼拜根本就不算事,一眨眼就熬过去了。[燃^文^书库][.[774][buy].] 唐光与王金龟的婚礼如期而至,我和丰子染应约来到了他们的婚礼现场。场所设在王金龟他们家新开发的度假村,算是城郊了。 说起来这场婚礼看似风光,也不过是为了给王家的新度假村打广告。一想到豪门也没有那么光荣,我心里多少又平衡一些。 到了会场,我见到了许多老同学。其中不缺当年为我跟唐光加油打气的,如今都去巴结王金龟了。这样一来,连我自己都看不清,究竟是我变了,还是大家变了。 “帅哥,初次见面,交给朋友吧。” 一个身材火辣穿着坦胸礼服的女人,端着一杯红酒凑了过来。就当我不存在似的,直接跟丰子染搭讪。看她一身的首饰,值不少银子,看上去也是个富婆。 丰子染还没回话,我赶紧就进前一步,笑着对那女人说:“不好意思,他不喜欢跟陌生人交朋友。” 那女人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眼,然后扬起嘴角暗暗一笑,跟着就走开了。离开之前,还冲丰子染挤了个媚眼。 “嗯?你这是什么表现,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的占有欲居然这么强。”丰子染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瞥了他一眼,说:“你想太多了,作为助手,我不过是为了避免我的老板被陌生人骚扰而已。” 我们才说了两句话,那个女人又回来了。这次她可是领了一群漂亮小姐过来,个个穿着名牌礼服戴着名贵首饰。 “先生,陪我们喝杯酒吧。”其中一位小姐邀请丰子染道。 我勒个小羊驼! 我承认,丰子染的确很帅,妹子们也太没节操了吧。好歹都是带着男伴来的,居然把自己的男伴扔下,来搭讪别人的小伙伴。 是你们先任性的,就别怪老子撒泼。 “不好意思,他不喝酒,就由我代劳好了。” 说着,我便优雅地伸出手。这时候,一个机灵的服务生端着盘子,里面放着半杯红酒就快步跑过来了。这里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服务生的质量值得肯定。 服务生快速跑过来,可能是跑得太快,他并没有立即刹住脚。但我不想责怪他,勤快的人是值得鼓励的。我也不是木讷的人,在他从我身边跑过去的时候,我已经把酒杯拿了起来。 “小姐,你不介意吧?” 我对那位小姐说着,拿起酒杯就往她的杯口上轻碰了一下。跟着,我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对这个完全没有研究,纯属装装样子。不过看她们瞧我的眼神,应该是被老子高雅的动作给煞到了,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再瞧丰子染,他绷着眼皮盯着我杯里的红酒。 我暗瞪了他一眼:怎么,想喝?门都没有。 冲他微微一笑,我将杯口送到唇间,一饮…… 噗—— “咳咳……好苦,这酒变质了。” 那位服务生匆匆忙忙退回来,一边抢我手里的杯子,一边用一口浓重的乡音跟我说道:“小姐,这四王老先森的中药水,请还给喔好吗?” 顷刻间,四周一片哗然。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这叫什么,装逼不成食口药。早知道就不得瑟了,现在感觉好丢脸。 “先生,你好像拿错了。”丰子染叫住服务生说,“那就是酒。” 服务生止步,举起杯子晃了晃,又闻了闻。他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跟着他回头冲刚才跑过来的地方看了一眼,眉头一皱,然后冲我们尴尬地鞠了一躬。接着又把酒杯递了回来,丰子染顺势就接下了剩下的少半杯酒。 “先生小姐,真不好意思,四喔拿错了。” 目送服务生跑回去拿了另外一杯红色的液体以后,四周的笑声转而小声的议论。 丰子染将杯口送到唇间,微泯了一小口,浅笑道:“这种劣质酒确实很苦,和变质没什么两样。” 他这话一出,四周都静了下来。可想这种场合,别人不会拿几十块几百块的酒来糊弄宾客的。这家伙,连两千块首饰都要分期付款的,突然摆什么阔。虽然我知道他是在替我解围,但是我不希望连他也被人嘲笑。 “真是招呼不周。” 唐光的声音从众多宾客后面传来,跟着大家让出了一条道,王金龟挽着唐光的胳膊走了过来。 唐光穿着黑色的新郎礼服,平心而论,很体面。王金龟穿着洁白的婚纱,脖子上血红的明日之心闪耀夺目。我觉得她戴那个项链不合适,并不是嫉妒,而是她的容颜在红钻石面前显得黯淡无光。 唐光和王金龟走到我们面前,王金龟瞥了我一眼,又打量了丰子染一番。 “齐易茹,你能来我们真的很高兴。”唐光对我说着又看向丰子染,“请问旁边这位是?” 我一把挽住了丰子染的胳膊,笑着回道:“他叫丰子染,我们祝福你们新(早)婚(点)快(散)乐(伙)。” “老公,我想起了一件事,你看看奇怪不奇怪。”王金龟故意提高了嗓音大声说道,“上次在珠宝店遇到一位先生,他买两千块首饰要求分期付款。后来在高档酒店吃饭又遇见了,有人请他喝两万块的红酒,他却嫌质量不好。” “那种摆谱的穷鬼多的去了,新娘子,你难道不知道,装逼是不犯法的吗?”一个人嘲笑着搭腔道。 我顿时火就上来了,嘲讽我可以,嘲讽我的小伙伴就是不行。再说了,她对丰子染一点儿都不了解,他才不稀罕人类的东西。 两万块的酒又如何?难喝就是难喝! “对了亲爱的,我也想起了一件事。”我哼笑着对丰子染说,“在我大二的时候,一位著名糕点师在情人节那天做了一款独一无二的巧克力,据说价值上万。有个女同学想方设法都想买来,去讨别人男朋友的欢心。当时六爷就想了个法子,用狗屎仿制了一款卖给那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用上万块买了那盒狗屎,和别人的男朋友偷偷吃掉了。所以说,有些东西并不是贵就好,就像上万块的屎。” 唐光和王金龟的脸顿时就绿了,这件事可是陆婵娟那丫头亲口跟我说的。哼,想必吃过狗屎的人,现在才回想起当时那巧克力的味道不对劲吧。 “兄弟,多担待啊,这家伙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一项粗鲁惯了。”唐光苦笑着对丰子染说。 姥姥独生女儿的!老子稀罕你说这种话,你跟我什么关系,凭什么? “该说抱歉的是我,请你多包涵,她说了不得体的话。”丰子染慢条斯理地说,“还有,外人都不了解,我跟她不需要任何担待。” “外人?你说谁是外人,你们才认识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两年?”唐光诧异道。 “关时间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我嚷道。 唐光瞪大了双眼,怒笑道:“不关我事?我们认识了八年,有五年都在一起。” 王金龟猛拽了唐光一把,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我冷笑了一下,这个男人真可笑。 “呵呵,以你齐易茹的性格,肯定是为了不输这口气,找个临时男朋友来撑场面。”唐光又讥讽道,“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我一握拳,差点就骂街了。但是周围那么多人,丰子染也在旁边,我不能再给他丢分了。 “我们的情谊,你岂会懂。”我冷笑道。 化悲愤为动力,我猛地挽住丰子染的脖子,踮起脚尖就往他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就啄了那么一口,可是过后,我感觉嘴唇都是麻的。紧张得要死,生怕疯家伙说出让我更加难堪的话。 抬起眼帘,偷偷瞅了丰子染一眼。他正斜着眼珠瞪着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新娘子,你的新郎官未免对别人的女人太过上心了,这样真的好么?”丰子染浅笑道。 王金龟咬了咬嘴唇,又拽了唐光一把。 可唐光这极品渣男专要给我难堪,竟然不顾他自己的颜面,继续说道:“兄弟,我劝你别太认真,这女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利落。尤其当你玩腻了,想甩掉的时候,她会像狗皮膏药一样很难扯开。” 这次我真的怒了,顺手拿起旁边一位小姐手中的红酒杯,一下就泼到了唐光的脸上。且不管旁边人怎么惊讶,王金龟怎么叫骂,我转身就离开了。这次转身,我特么又不争气地哭了。 人的一生会做错很多事,看错人也算其中一件。 我觉得唯独这件事,是我错得最离谱的,感觉心好疼好疼。每每想起他稚嫩的海誓山盟,再与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做对比,胸口就像正在被谁撕裂一般。 我听不见周围的嘲讽与指责,脚步踉踉跄跄,急急缓缓。终于到了洗手间,我冲进去将自己关在格子里,嚎啕大哭。 “明明说过不会变心的……呜呜呜……” “我明明都没干过坏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那个他大爷的,老子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所以老天要这么惩罚我?” 我一边哭,不由得就自言自语喊了出来。 “你上辈子是许多恶灵的一部分。”丰子染说。 ... 第58章 面子有问题 我被突然出现在格子里的丰子染吓了一大跳,所以说,鬼就是这一点不好。[燃^文^书库][.[774][buy].] “滚出去啦!”我嚷道。 “到底谁该滚出去?” “有没有同情心,没看见人家在哭吗?” “我有没有同情心不重要,得问问厕所里其他男士有没有。” 这时候我听到哗啦啦的水响声,和窸窸窣窣的谈话,是几个男人的声音。我特么当时忘记看清楚,居然跑进了男厕所。 我觉得好糗,为什么丢脸的事情总会被这个疯子看见,鬼神什么的最讨厌了。 “现在怎么办啊?”我耸着鼻涕问他。 “什么怎么办?” “我该怎么出去,感觉好丢人……” “为什么……人类总会因为表面上的问题而纠结?明明虚华又无用。”他说。 我想了想,叹息道:“没办法啦,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 “丢脸,会死么?” “当然不会……” “既然不会死,又何须计较?” “可是很生气啊,你看他们多嚣张。难道他们嘲笑你的时候,你就不愤怒吗?”我瘪嘴说道。 他绷着眼帘,浅笑道:“原来人类的感受是这样的……愚蠢。” “这种不甘心,你不会懂……”我说。 顿了几秒,他用食指戳住我的额头,平静地说:“倘若真的那么在意,就送他们一份厚礼好了。” 我从他的双瞳间看到异样的光,这家伙鬼的一面又露出来了,他刚才肯定在想令人类畏惧的事情。 “那个,疯子,疯子染……你冷静点。” “送他们一份厚礼,不也是你之前所希望的么?” “虽然我是想撑一下场面挽回一点尊严,但是我可不希望搞出太大的动静。” 他将脸凑近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怎么,你难道心中没有怨恨?” 我被他问得心里发毛,老实说,有的。 两年前有,一年前有,半年前有,现在还是有。当我得知唐光背叛了我的时候,我真希望那对狗男女在脱光了躺床上的时候,突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冲到大街上。让全世界都看看他们的丑态,让他们被全世界的人都唾骂和笑话。 可是我希望的事情,始终都没有发生。 如今人家已经结婚,已经成为正式的夫妻。就算发生那种事情,也不会受到指责和唾骂了。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苦笑道。 丰子染凑得越来越尽,跟着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你可以的,你不是想了很多条办法么?” 从他口中呼出来的气打在我的脸上,让我心里忐忑不安。 他说得没错,我有办法的,而且还有很多。 下定决心,我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丰子染快速一闪,幸好他身手敏捷,否则就撞上了。 可是我脚下打滑,扑身就朝他压了过去。也不是第一次扑进他怀里,虽然还是很难为情,但也该庆幸他的怀抱把我接住了。这种庆幸很短暂,因为格子的门被我们撞开了。 我把丰子染给扑倒在地,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而且是在男厕所里面。 两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站在洗手池那边,从镜子里正瞧见这一幕。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干咳几声就匆匆走了出去。 大概过了五秒钟,我就听见门口传来了谈话声。 “现在的年轻人真离谱。” “可不是,也不分时候和场合。” 那个,大叔,不是那样的,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正郁闷,从旁边格子里又走出来一个青年。青年手里还掖着手机,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不怀好意地笑道:“不要介意,我只是帮我妈打酱油来的,你们继续,继续。” 你妹的!你妈叫你打的酱油是在厕所里? 更让人百口莫辩的是,丰子染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还问我说:“你这样,是打算对我做什么?” 我真是又羞又气,哭笑不得,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疯子。 啊啊啊啊啊! “谁要对你做……”我急躁道,“啧,不管啦,老子去准备厚礼了。” 我拱身往起爬,脚下有水还很滑,又扑了丰子染一次。这次脑袋磕在他的胸膛上,把他给磕叫唤了,他居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喘息。 这一声喘,让我的脸顿时火辣辣的。老天爷,不要再捉弄我了好吗?不要让我想入非非,于情于理,于环境于时间,于心情于对象,都不对啊! “那个……疯子染,你能不能……把我挪开先……”我小声说道。 “啧,你自己扑上来的,自己动。” “不要再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了!”我的高呼转而变得细微,“我,我动不了……脖子,脖子好像扭到了。” 他哼笑着说:“你这样还想送人家厚礼呢,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肯定是提前遭报应了,都怪你,怂恿人家送什么厚礼……”我嚷道。 “没办法,鬼神干的就是这种事情。既然你让我帮助你,我就无限强化你的内心,无论善恶,我都会为了你而做。”他说。 “谁听你鬼扯!快点帮我把脖子弄好,起来再说。”我没好气道。 他摸着我的脖子,轻轻一拧,顿时就好了。然后又撑着我的腰身将我扶起来,最后他自己才站起来。 我看了看我跟他的衣服,全都脏了,还有一股厕所的臭味。这要是出去会场,肯定又会被唐光和王金龟戏谑一番。 虽然有些沮丧,但也没办法,可能这就是天意。 “我们回去吧。”我说。 “要临阵脱逃么?”他问。 我强忍住心里的酸痛,对他说:“我们已经搞成这副德性了,还能怎么样?我这套礼服可是花三百大洋租来的,还要拿到干洗店洗洗再给人家还回去。” 他扬起一只眉毛,用懒懒的口吻说道:“既然你依然在意这些表面上的东西,那么,我就满足你。” 说着,他突然将我拦腰抱起。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阵法。不同于五鬼召唤阵,符号也很简单。 一眨眼的工夫,我们竟然出现在了神秘交易所的零号门走廊。原来他用了传送阵,我很好奇,有这么了不得的阵法,他之前怎么不拿出来用。 “公子,易……易茹,你变大的样子真丑!” 小瓦罐一边迎着跑过来,一边冲我们喊道。 丰子染一脚就把小瓦罐的脑袋给踩碎了,血花四溅自不用说。 “白天,你这里好像少了件东西。” 白天步履蹒跚从屋里走出来,那双眼就像几宿没睡一般,愣一个英挺的男人竟熬成了两颊消瘦的病号。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挫,看上去挺衰的。 “子染,你……呃……”白天抽了一口气接着说,“来得正好……我的明日之心……被盗了。” 明日之心居然是白天的东西!王金龟这下糟了,真特么要被斩首了。 “我知道……” 丰子染刚说了三个字,我一把将他的嘴捂住。万一他把王金龟说出来,那死女人真的会死。 “呃……呃……”白天发出年迈老病号的笑声继续道,“你知道就好……帮我找回来……我出二十个亿天朝币。” 丰子染瞪了我一眼,我只好识相地把手拿开。我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些信任的,他应该不会要王金龟的命。 跟着他笑问白天道:“我只是好奇,还有谁能从你这里把东西顺走?” 白天抽了一口长气,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瞥着丰子染,嘴角不停地抽搐。 复原的小瓦罐从地上站起来,他拽着我的裙摆爬进了我的怀里。 然后他轻声对丰子染说:“公子,您就别在白天大人的伤口上撒盐了。虽说‘明日之心’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零号门还是头一回丢失财物。白天大人认为这是一种耻辱,心灵受到了重创。”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话要是让王金龟听见,肯定暴跳如雷。也对,白天可是神秘商人,什么钱没有,肯定比王亿万富有得多。 想到这里,我突然来了底气。说起来,我肚子里还有颗锁魂珠。可值一座城的价钱,还能百邪不侵。比较起来,戴明日之心的王金龟弱爆了。难怪丰子染当时那么淡定,还说人类喜欢的虚华东西无用。 “是怎么丢的?”丰子染问小瓦罐。 小瓦罐避忌地看了我一眼。 “说。”丰子染道。 小瓦罐笑道:“其实你们去大石村那两天,鬼后来过。” 丰子染微皱了一下眉头,我好像又听到了了不得的角色。 “她来做什么?” “过几天有位天神过大寿,她老人家来选贺礼。白天大人最早拿了明日之心给她过目,她觉得寒酸没要,选了一样别的。但是她走了不久,白天大人发现明日之心不见了。所,所以,白天大人怀疑,有谁趁这个机会,跟他恶作剧了。”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谁?” 小瓦罐又瞥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说:“还,还有……小公子。” 丰子染垂下眼帘,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不过现在明日之心在人间,我过两天才能把它带过来。” ... 第59章 小王先生回来了 “那玩意……呃……在人间就麻烦了……”白天突然说道,“凡是在零号门沉放得太久的物件……都会吸收一些零号门特有的功能……是普通人类不应该拥有的东西。[燃^文^书库][.[774][buy].]” “啧。” 我跟丰子染同时“啧”了一下嘴。 “明日之心有什么功能?” “不好说……呃……平常也没注意……” “行了,忘记这耻辱吧,多喝点大补酒补补。” 丰子染想了想,对小瓦罐说:“去给她准备一套礼服首饰,你再跟我们走一趟。” 跟着我就被小瓦罐领着去挑选礼服和首饰。丰子染和白天去了另外一个房间,他们在做什么说什么我便不得而知了。 看到一屋子高大上的衣服和珠宝,我哈喇子都下来了。当我试过几套以后,陡然发现,因为太过华丽,人类的容颜在它们面前,只会黯然无色。我觉得很惭愧,虽然我在人间算得上美女,但是这些服饰和珠宝并不是人间的美女就能驾驭得了的。 想想还真是可笑,齐易茹啊齐易茹,原来你之前是多么的虚荣。 “小瓦罐,我不想换了。”我对小瓦罐说,“只是,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礼服上的水渍舔干净?” 小瓦罐抱着膀子得意地回道:“把爷给逗乐了,爷就帮你。” 我咧嘴轻笑道:“算了,我忘了你是鬼,没有福气享受人间的高档酒。我的裙子,可是被酒给泼湿了的。” “人间的高档酒?”小瓦罐将信将疑道,“为什么闻起来有点臭?” “这你就不懂了,对有些人来说,越高档越有味,上万块的巧克力还是狗屎味的呢。” “人类还真奇怪……”小瓦罐留着哈喇子说,“那么我就来尝尝看……不是,是帮你把裙子舔干净。” 说着,小瓦罐很快就把裙摆上的水渍给舔得一干二净。 整好着装,我跟小瓦罐出去见丰子染。刚出内走廊,就看到院子里站着十来个穿着白衬衫黑色燕尾服的青年。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服饰容貌,都是一模一样的。 要是单个单个看倒也体面标致,可是十来人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再牛的多胞胎,也不可能一次就生十几个。以此推断,他们肯定不会是人。 “小姐好,从现在起,我们是您的管家。”青年们齐声说道。 我被这场面震慑到了,有种跑错片场的感觉。 我吞了一口唾沫,憨笑着对他们说:“那个,你们爱管谁家管谁家去吧,我家装不下这么多人。” 丰子染从青年管家们后面走出来,跟我说:“是我把他们叫上来给你装点门面的。” “你不觉得太夸张了吗,再说了,我有几斤几两,家住何方,狗男女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突然间冒出来这么多管家,难道不会被人怀疑是从店里租来的吗?”我没好气道。 “啧……”丰子染皱着眉头对那群管家说,“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你们换个称呼好了。” 管家们同时向我鞠了一躬,再次齐声叫道:“夫人好。” 夫你们妹啊,老子未婚! 我瞪着丰子染,问他:“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弄得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打算做啥?” 他反而问我说:“那么,你到底还想不想扳回你所谓的尊严?如果还想的话,我就送他们一份厚礼,换回明日之心。” “要是我不想呢?” “哼……”他冷笑道,“这样我反而更省事了,可以直接拿回明日之心。” “直,直接是什么意思,你想怎么做?” “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等等,你可是恕怨的鬼神,不会害人的对吧?” 他挑眉瞧着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他玩味地凑近我。轻声在我耳边说道:“那可说不准。你忘了么,我今天并不是什么鬼神,而是你的男伴。” 我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如果能在唐光和王金龟面前风光一把,我心里也挺舒坦的。说起来,仔细看现在的丰子染,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还真有点传说中那种霸道总裁的范儿。 一想到自己的男伴是能带着十来个管家出门的霸道总裁,我的底气不由得又足了起来。想着想着,还有点飘飘然的。难怪妹子们老想着嫁入豪门,主要是管家多跟邻居吵架的时候有优势啊。 越想越得意,我顺手掠过丰子染的领带,一扯,将他的脸拉近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深情款款地说道:“就算我今天放肆一点儿,也没关系吗?我的男伴。” 哇叉,我太有才了!电视剧看多了还是有好处的,很多女主角就是用这一招俘虏了那些龙套男。然后,那些龙套男就会对女主角唯命是从,肝脑涂地。 丰子染咧开嘴角浅笑了笑,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说:“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 我觉得我不应该参照电视剧,对方颜值太高,具有一定的反弹伤害。 “那个,那个厚礼到底是什么?”我避开丰子染的目光问。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他又接着对瓦罐和管家们说,“我们先回到婚礼会场,你们等下也过去。” 他再次将我拦腰横抱而起,我被惊了一跳。可能是受到惊吓的缘故,胸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再等等……”我喊道。 “怎么,你想自己跑步过去?”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咬着嘴唇说,“管家们也要到会场的话,泥马这也太吓人了吧。在人间,哪里找得出来这么多长一样的人。” 丰子染撇过头去看了他们一眼。管家们纷纷抬起手按住的面门,手一挪,脸就变得不一样了。也是我最近见多了鬼,已经产生免疫了。这要是第一次见,肯定会吓得抽过去。 这时候,丰子染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传送的阵法。一眨眼,我们又回到了唐光和王金龟的婚礼会场。 我们这边刚回来,就听到一位老先生喊道:“小王先生回来了!” 分散在四处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纷纷诧异地望向入口。 看到那个强壮的身影从入口走进会场,其实最为惊诧的人是我。 因为,那个人就是王亿万失踪的儿子,王矾。 别人都以为他只是失踪了,或许王家人还会以为他被绑架了。而我,就在几天前,亲眼看见他的脑袋在神秘交易所被斩了下来。也就是说,王矾已经死了。至于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情况,我也很想知道。 我拽着丰子染的衣角,轻轻扯了扯。 “没想到这套灵模这么快就被买去了。”丰子染说。 “什么意思,灵模还能买?”我不解道。 “当然,从大石村回来的时候,我褪下了长舌鬼妇的灵模,就是卖给了神秘交易所。” “有什么用?” “对灵魂而言,就多了一层皮,可以用来伪装。” “难道说,这个‘王矾’是鬼?” “不一定是鬼……”他靠在我耳边轻声补充道,“也可能是神。” 我们说话的时候,那个不知道是鬼是神的王矾就将目光投了过来。他面无表情,盯着丰子染打量了一番。从他的眼神里,我辨不出善恶于敌友。 “喂,他该不会找咱们麻烦吧?”我问丰子染。 丰子染轻松地回道:“找你麻烦倒不会,至于会不会找我的麻烦,就很难说了。” “我可是你的助手,兼……女伴唉。” “也对,万一他看你长得难看不顺眼,顺便就灭了你这吸灵也很正常。”他笑着说。 “哎呀,别开玩笑了,我有点害怕了都。” “不管怎么说,先看他想干什么。他把自己搞成王矾的模样,肯定是先冲着王家去的。” 我点了点头。想起来,当时王矾是去神秘交易所做了买凶杀人的交易,不知道是不是没谈妥,就被杀掉了。现在他再次出现,我反倒有些好奇,他究竟买凶杀谁。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身体硬朗的老大爷从人堆里走出来。这个老大爷在电视上和报纸上出现过很多次,他就是人称王亿万的王老土豪。也就是王金龟的爷爷,王矾的爹。 说起来,王矾是王金龟的小叔这事,我以前并不知道。还是上次从新闻看到王亿万被采访,说起王矾失踪,我才联想到他们是一家子。 王亿万看见失踪多日的儿子突然出现了,那兴奋的表情不用言说。 这一下不得了,原本还在关注那对新人的记者,立马调头冲向入口。噼里啪啦一阵拍照,嗓子好的,隔着十几米远就开始提问。 唐光和王金龟挺不懂事的,他们失踪的小叔突然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来了,他们应该立马迎上去。但是人家小两口,因为记者走了,风头被抢了,还坐在那里赌气。 我不由得又摇了摇头,啧啧啧。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瞎,看上了唐光那个渣。泥马这要是我跟他结婚,我不舒坦闹脾气,特么他一个大男人也跟着闹脾气,日子还有法过没法过了。 毕竟人王家是做生意的,小辈不行没关系,还有挡风的在。王金龟的父母本来还在跟生意场上的伙伴打花腔,转脸就变成了慈兄善嫂,放下酒杯,跑着就冲向了王矾。 我有预感,这家子,铁定要出事。 第60章 特别的厚礼 王矾对王家人的态度很冷淡,在这种情况下,金龟父母的热情就显得相当不寻常。就爱上乐文0。不是正常家庭兄嫂对待弟弟的那种热情,而是带着很多客套。更像在演戏,在那些记者的镜头之下。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我问丰子染。 “你原来打算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说。 “你指得哪个原来?呵……突发状况太多,连我自己都搞不清该干什么了。要不,去偷了王金龟的明日之心,然后咱们就撤?” “开弓没有回头箭,厚礼已经准备好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我从他的双眼里看到了一抹血色,他鬼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迹象。 “别玩得太大,出事了我会良心不安的。”我提醒道。 “哼哼哼哈哈哈哈……” 他竟然笑了起来,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看王矾那边,完全被记者和“热心”的宾客包围了。而王金龟和唐光那里,本来还是焦点,一下子就变得冷清了。 我想笑又想哭。想笑是因为,这是我见过的最扫兴的婚礼。想哭是因为,尽管我曾在心里咒骂唐光千百遍,但看到他不如意,又会难过。真是矛盾呐,我这没骨气的傻子。 就在我愣神这一会儿工夫,空中飘来一片乌云,给晴朗的天空划上了一道漂亮的痕迹。 众人都好奇地抬起头,原来是一艘飞艇,是真的飞艇。飞艇在度假村上空盘旋,它飞过的每一个点都留下了印记,最后在天空中印出鲜红的文字。 ——祝新婚快乐! 全场的人都开始欢呼鼓掌,记者都把镜头从王矾身上移到了天空。 可是那几个字只停顿了三秒,立马就变成了:愿早日散伙。 很多人跟我一样,噗嗤一下就笑了。王家人的脸,统统都绿了。唐光跟王金龟,开始还满面红光,这会儿都发紫了。 “这个该不会就是你准备的厚礼吧?”我苦笑着问丰子染。 “怎么,不满意吗?” “不是,我还以为你会让那十来个管家抬着一块大金匾进来示威呢。” “干坏事当然要低调点。”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那几个鲜红的文字在慢慢散开。本来还以为散了就没事了,可是我瞧见小瓦罐从飞艇的舱中跳了下来。四周的人好像都看不见他,我意识到了,鲜红色的东西十有**就是他的血。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散开的红色哗啦就淌了下来,就像突袭而来的暴雨。体面的婚礼会场,瞬间就被血雨染红了。 整个会场,就我跟丰子染两个人没有被打湿。因为管家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替我们撑着伞。 可以想象一下,十来个管家穿着黑色燕尾服举着黑伞,分成两排整齐地站着。四周是一片腥红血雨,还有在血泊中叫喊的人群。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倒不如说是葬礼。 唐光和王金龟那两个没出息的,被血雨吓得大呼小叫。我印象中,唐光并不是那么胆小的人,越看越觉得失望,越想越觉得自己瞎。 “都这样了……要怎么收场?”我不禁哽噎道。 丰子染冷言回道:“那就不收场了。” 小瓦罐从空中跳下来,正好骑在唐光的肩膀上。他一抡唐光的脑袋,唐光稍微一昏,双腿就跪下了。小瓦罐又跳到唐光的背上,就像骑马一样用力地拍打唐光的屁股。 “老公,你做什么呀?” “我……我也不知道……痛,好痛!”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婆,可能这雨有毒,我抽筋了。” 王金龟去拉唐光,唐光疼得直叫唤。 小瓦罐可得意了,一边拍一边喊:“敢说大爷的血有毒,抽死你。早知道大爷就是染点艾滋病什么的,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想必小瓦罐的力度也不轻,看着那么难受的唐光。他果然受到了自己违背誓言的惩罚,被鬼骑了。 真好笑,呵呵…… 笑着笑着,我就哭了。原来我,并不想他这样狼狈。与其让他这样难堪,我宁愿他幸福。 “够了……”我耸着鼻涕说。 “为什么?”丰子染冷言道。 “因为我已经满意了……已经没有必要了……” “你为什么哭?” “我没有……呵呵呜……我明明在笑。” “难过么?” “我高兴的……呜……不得了……” 丰子染突然扳起我的脸,严肃地直视着我:“我不懂,人类这样的感情。” 他的双瞳完全血红了,这是在大石村里出现过的蛮横的丰子染的眼神。他好像在愤怒,在鄙视。我很害怕,或许是我勾起了鬼神的恶。 “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们走吧……”我哭求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走了就好……” “我不想。”他说。 我心里一怔,哭嚷道:“我叫你停啊,已经够了!” 他掐着我脸颊的手指微微加大了力度,冷笑道:“既然够了,为何还要有这样的表情,为何还要哭?” “这跟你没关……” 他嘴角一垂,突然就凑了过来,他的唇强蹭上了我的嘴。 他,他,他强吻了我! “唔嗯……” 我用力推开了他,太特么滑稽了,被鬼亲了。这次可不是喂珠子,是真的被亲到了。 “疯,你这个疯子!呜呜呜……” 我转身想走,可是一回头,王矾突然出现在了跟前。他被血雨染得腥红,那一脸的血让我瞬间联想起了真王矾的人头。 “你们在这里调皮捣蛋可以,但是……”王矾对丰子染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要妨碍到我。” 丰子染微微扬起嘴角,还没开口说话。那王矾突然指了指我们身后的两名管家,那两名管家的灵模一下子就被脱下来了。跟着他们的两颗魂魄,直接就飞进了王矾的身体里。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货也是个吸灵。 再看四周的人,全都被定住了。多半也是这个王矾干的,我想,他的来头不小。 丰子染将胳膊伸到我的前面,把我往他身后揽了一点点。他在警惕王矾,或许是察觉到了敌意。 “小子,你的来头我知道。现在可是白天,最好别跟我犟。”王矾瞪着丰子染说。 “老公,大家都怎么了,我好害怕……” 听到王金龟的声音,我们都愣了一下。在场所有人都被定住了,除了我们这几个另类的,还有王金龟和被她紧抱着的唐光。他们好像留意到我们这边的不对劲,惊恐地望着我们。 “他们两个,居然是清醒的。” 王矾看着那对新人,语气里充满了诧异。 我盯着王金龟脖子上的明日之心,与丰子染对视了一眼,恐怕那明日之心有抵挡术法什么的作用。 王矾脸色一沉,猛地将手伸向了我,他显然不知道是明日之心的作用,以为是我们在搞鬼。丰子染抬手将他挡了回去,跟着他们两人就打了起来。 “呀,鬼,鬼啊!”王金龟突然冲着我尖叫道。 我回头一瞧,差点没一口气噎过去。管家们的脸全都没了,就像肉蛋一样没有五官。 唐光一下子站起来了,他大喊道:“易茹,快点离开他们!” 我脑袋“嗡”地一下,瞬间搞不清楚状况了。 “快过来,齐易茹,你背后都不是人……” 唐光说着就朝着我们冲了过来,王金龟好像也蒙了。顿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提着被血染红的白婚纱就去追唐光。 真可笑,唐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脑子里那些被尘封的记忆,连绵不断涌现出来。青涩的记忆,过去的我们。 “老公!” “易茹……” “老公,你怎么了?” 唐光与王金龟的哭喊声交错混杂,我的心慌乱无比。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唐光,双脚不由自主就开始往后退。比起鬼,我更怕唐光。我害怕,无论唐光会不会和王金龟结婚,我都害怕再面对我认识的那个他。我甚至在想,如果七八年前,没有遇到就好了,或者有个比他更重要的人出现就好了。 “易茹,快点过来!” 唐光喊着就扑了过来,王金龟扑向了他。我害怕面对,我想逃,可是内心却又充满期待和疑惑。 丰子染,别打了,带我逃吧…… 王金龟将唐光扑倒,唐光抓住我的裙角将我绊倒,我绊过去就抓住了丰子染的裤腿。就像被导电了,我感觉有股什么力量突然从唐光那边传过来,跟着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爬在课桌上。 没错,是课桌,我坐在一间教室里。两边墙壁上挂满了“中学生守则”,讲台后方坐着那位少年时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面神”,黑板上写着斗大的两个粉笔字——自习。 叉!这种久违的环境是怎么一回事,身上的运动装校服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易茹,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不可以……跟我谈恋爱?” 一个少年爽朗的声音从右边邻桌轻轻传来,我斜眼瞥过去。丫的居然是中学生唐光,我说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我谈你妹啊!你这个将来会吃软饭的渣男。”我破口骂道。 “齐易茹,滚到走廊上罚站!”黑面神喝道。 黑面神的一声令下,让我证实了一件事,时光逆转了。 我,好像回到了中学时期。 “老师……”左边邻桌的同学突然喊道,“我想去上个厕所。” 我已经忘了左边是谁了,嗓音挺好的。瞥过脸一瞧,丰子染,你丫的乱入了! 第61章 少年时 我疑惑地打量了丰子染一番,这小子穿天朝式运动装校服都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乐〈文《小说0. 他起身,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说“看什么,第一天见啊”。 “丰子染,你烂尿泡了,一节课要去多少趟厕所?”黑面神吼道,“你也滚出去罚站,自习课别上了。” 老师,文明,一定要讲文明,虽然我很欣赏您的坦率。 说起来,中学班主任经常用很近乎的粗口骂我们,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唉。可我就不明白了,咋就突然冒出来一个丰子染。 我跟丰子染同时从教室后门出去,到了走廊上,我这才问他:“你……认识我么?” 他挑起一只眉毛,目光来回在我胸口扫视着说:“你所谓的‘认识’,是到什么程度?” 我俯头一看,白色的运动衫被汗浸湿了,隐约能够看到大花小背心的印子。没想到我少年时期竟好这口,好像是我老娘给买的,我赶紧用手捂住胸口。 “那个……你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吗?”我结巴道。 “你那花色,是挺不对劲的。”丰子染戏谑道,“原来小时候就是这德性,难怪长大了品味也不行。” “我不是说这……疯子染,你混蛋!” 他撇过头,从窗户往教室里打了一眼,又说:“瞧瞧人家,都穿斑点纹和条纹的,哟,还有个蕾丝边的。” “你这色狼,原来还是个萝莉控。”我瘪嘴说道。 “少年郎不都如此么,对同龄的女孩子充满了好奇。” “您老都几千岁了,与您同龄的女孩子不在教室里,没准博物馆有。” “怎么,你吃醋?” “对啊,再这样下去,我都冒酸水了。”我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怎么就回来过去了。” “可能是明日之心的作用,不过我倒是对你的过去挺感兴趣的。”他哼笑道。 我皱了皱眉头:“我对这炒蛋的青春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想办法回去吧。” “怎么,害怕面对过去?” 我瞥了他一眼,想起刚才唐光那句稚嫩的告白,鼻子又酸了。 见我没回话,他又接着说:“别怕啊,我不会嫌你丢人。” “你……” 铃铃铃—— 下课铃声就像引爆的炸弹,安静的校园在一瞬间喧哗起来。这种感觉,还真让人怀念。下课十分钟,是少年时期最珍惜的事物之一。 唐光从后门急急忙忙跑出来,跟我说道:“齐易茹,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呗。” “滚。” “哎呀,好好说话行不行?” “再不滚,老子打人了。” 说着,我捏响了十指的关节。 可是唐光那家伙,用纯洁干净的眼睛看着我。此时的他还不是渣男,还没有被社会的俗气而诱惑。 “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吗,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痛快。”他觍着脸说,“就算你打我,我还是喜欢你。” 啪! 一只手伸过来就拍在了唐光的脑袋上,唐光吃痛地“嘶”了口气。 我瞪着丰子染,没好气道:“你打他干嘛啊?他那张小白脸,细皮嫩肉的,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心疼了?”丰子染浅笑道。 “心疼个屁啊,你再打一下试试!”我嚷道。 啪! 他丫的还真打了,抬手又抡了一下。虽然看上去很轻,但打得可响了,疼得唐光都龇牙了。 这一下也把唐光给惹火了,两把把短袖抹到肩膀上,作势要与丰子染动手。 我赶忙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拦下来。万一两人真要动起手来,唐光这*凡胎的,不被打成猪头才怪。 “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成不。”我劝道。 唐光咬了咬牙,放狠话道:“丰子染,有种放学别走,咱们校门口见。” 你就算把全校师生都请来,也没有用啊。 “兄弟,别冲动,武力不能解决问题。”我说。 我真特么想哭,为什么悲催的爱情故事会开启热血的战斗模式。我是这场戏的女主角对吧,为毛我要变成龙套级别的和事佬。 “好,我就给齐易茹一个面子。”唐光瞪着丰子染继续说,“不比武力,下节课昨天的半期考试成绩就出来了,我们看谁的分数高。” 我跟丰子染对视了一眼,他递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很快,上课铃声就响起了。 是历史课,历史老师抱着半期考试卷走到讲台上。难怪丰子染会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历史的话,连教科书都没他丰富啊。 “这次半期考试,你们的成绩真让我丢脸。”历史老师说,“下面我念到分数的,自己上来拿卷子。” 顿了顿,老师接着说:“但是班里有位同学还是不错,拿了99分。” 我看了看丰子染,他绷着眼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位同学就是唐光,大家鼓掌。”老师说。 我愣住了,居然不是丰子染。再看看那家伙,依然绷着眼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齐易茹,84。” “张三三,62。” “李四四,75。” “丰子染,16分。” 我勒个小羊驼!我瞪着丰子染:你是猪吗,16分,丢不丢人啊? “16分,哼,我赢了。”唐光得意道。 丰子染用指头弹了一下卷子上鲜红的“16”,淡定地说:“所以呢?” “唉?”唐光语塞。 呵,我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起来,他们为什么要比啊,从一开始就没有说比什么啊。唐光这少年,难道我以前就没看出来,这个少年郎是二货吗? 不,应该说,这些年我竟忘了,他曾经是这么的可爱。 我叹了一口气,眼下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丰子染的试卷。 挪了挪椅子,我将头凑近丰子染的试卷:“让我看看,你都答了些啥。” 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叫鬼画桃符了,这就是名副其实的。上面全是“鬼文”,只有打勾的地方是汉字。可是令我诧异的是,他用汉字答对的几道题,都是我答错的试题。 他凑近我的耳边轻笑着说:“你是猪么,这么简单的16分都拿不到。” “你那是狗咬跳蚤,碰巧!只得16分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我生气地将椅子挪回,丰子染这个混蛋,是在蹂躏我的过去。 “齐易茹,我帮你辅导怎么样?”唐光问我。 我看着他纯真的笑容,微微皱起了眉头,真是个好少年呢。仔细想想,以前很多不会做的题都是他帮我解的。我之所以能够考进好的大学,也是托他的福。 从何时起,我忘了他对我付出的,却只记得他从我这里得到的。 “谢谢你,不用了,我已经知道错题的正确答案了。”我笑着回他道。 时间过得很快,即使是过去的时光,也在不留情面地悄悄流逝。 下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炎炎夏日,早已汗流浃背的我们顶着太阳站在操场上。最希望老师哨响,然后让我们自由活动。体育课是中学时期,最受欢迎的课程之一。 男生们精力很旺盛,大热的天,依然组队打起球来。女生这时候就会在阴凉的花坛边坐着,扎推看打球。与其说是看打球,倒不如说是议论男同学。谁谁谁最帅最优秀,谁谁谁又喜欢谁。 丰子染混在球场上,毫无违和感。仿佛他就是这里的学生,就是我中学时候就认识的同学。有他在,球场上的其他人都显得黯淡无光,包括唐光。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可能是旱得太久,竟然犯起了花痴。谁叫他长得帅呢,对,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已。 “你们有没有发觉,唐光是班里最帅的。”一个女同学说。 “你现在才知道?别班的女生都把他当成我们班的班草来着。”另一个女生说。 你们瞎吧,明明丰子染更好看,我的审美绝对正常。 “我很奇怪,班里有个男生,我总是记不住他的样子和声音。” “好像是叫丰子染吧,就是那个。” “嗯,很奇怪,只有见到他的时候才能叫得出名字。” 我暗笑着摇了摇头:他又不属于你们记忆里的,就别去想了。 旁边的妹子用胳膊肘蹭了蹭我,说:“你一个人在那傻笑啥呢,是不是喜欢唐光啊?” “你想太多了。”我苦笑着说。 “唉唉,你们快看,齐易茹一听到唐光的名字,脸都红了嘿。”她大声嚷道。 “是不是真的啊,可听男生都说了,唐光正在追易茹呢。” “齐易茹,你们两个进展如何啊?” “齐易茹抓牢,班花配班草,让别班的女生哭去吧。”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女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起着哄,声音早就传到了球场。男生们就像听到了啦啦队的欢呼,跳得更来劲了。 班花班草,金童玉女。 曾经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那些青涩心动的日子,我从几何时不再记得。我的初恋,如果曾经没有过,少年时期就会平淡如水。 从何时起,我竟然埋怨起少年的时光,害怕面对这样的情怀。 随着大家的起哄声越来越大,球场上的篮球飞了过来。是丰子染抛过来的,虽然我没看见,但是除了他,其他人都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起身将球接住了。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重,我稳稳当当将它接住了。丰子染就站在球场上,隔了几十米,与我面对面。 “花痴,把球扔过来。”他冲我喊道。 第62章 来追我啊 想要?来追我啊,呵呵呵,呵呵呵…… 我用力摇了摇头,脑袋君刚才好像秀逗了,擅自在想些什么玩意? “想要?自己捡去吧!” 说着我转过身,将篮球猛劲往远处一扔。乐文小说章节更新最快然后回过头,双手插腰得意地看着球场上的丰子染和男生们。 “齐易茹,你作死啊?”男生们大喊道。 女生们一听,纷纷起身双手插腰,齐声叫嚣道:“怎样,想打架吗?” 来呀,来追我们啊,呵呵呵,呵呵呵…… 妹的,为什么脑子里总会浮现出这种粉红色的场景。 “快跑!”男生们大喊道。 “谁跑谁是孙子!”女生们回道。 “谁扔的球?” 突然一声咆哮,让我想起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学校操场分为两个部分,以花坛为中心,这边是普通学生上体育课用的,那边就是体育生专用的。训练体育生的,是个四肢发达不靠谱的家伙,全校学生都管他叫“肌肉哥”。 “糟了,肌肉哥来了。” “跑还是不跑?” “当然跑啦。” “可是谁跑谁就是孙子……” “再不跑,等下连重孙都做不了了。” 我跟女生们一哄而散,肌肉哥跨栏一样就追上来了。脑海里那粉红色的剧情,一瞬间又变成了战争片。我们一个个细胳膊细腿的,愣是被肌肉哥挨个挨个揪了回去。当着我们体育老师的面,要把我们给收拾一顿。 男生女生列成两排,要求我们男女对撑拉韧带。想必上过中学的,一部分人都尝试过,那是死一样的体验。就是两个人面对面平坐在地上,脚对脚互相蹬住,弯腰身体前倾,直到拉到对方的手,两个人才算合格。如果不合格,肌肉哥就会按住那个人的背使劲往下压,直到合格为止。 我听令向左转,面对的就是丰子染。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型比例,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一个男人腿长。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他的比例是上七下三。 “疯子染,你现在使用一些非人的手段也是可取的,我会无条件支持你。”我对他说。 他看了看其他人,然后给了我一个赞同的眼神。等我坐平了,他蹲下身子抓紧了我的双手,蹬住我的脚就开始拉。 “哎,哎哟……混蛋放手!” “是你说会无条件支持我的。”他说。 “疼疼,好疼……快点放手……” “松松筋骨,对身体有好处。” “你弄死我得了……” “嘶……齐易茹,加油啊……你行的。” 唐光的声音从隔着几个人的地方传过来,他也是够拼的,疼得都直咧嘴了,还在给我打气。真的很感动呐,这小伙子以前就是这样感动了我,所以我才会如此迷恋。 “嗷——疯子染,你大爷的!” 不知道为什么,趁我走神,他突然一下那么用力。听到我怒吼,他干脆松开了手。尽管被他放了,但我还是很生气,用力蹬了他一脚。 这一脚,给我的记忆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 自认为物理学得不差,知道重心偏移的后果。可是我没料到,我的一脚让丰子染的身体重心发生了偏移,扑着就向我倒过来了。 可为什么还那般巧,哪里碰到不好,偏偏是脸。脸就算了,嘴为什么还要凑热闹。 我被丰子染死死地压在地上,然后重重地亲到了嘴唇。而且,现在的我,还没有跟唐光谈恋爱,初吻还在。 丰子染这个混蛋,夺走了我的初吻! 来追我啊,呵呵呵,呵呵呵…… 在我最郁闷委屈的时候,脑袋又不由自主浮现出那种粉红色的画面。我一定是病了,或者让什么鬼施了魔法了。明明被不喜欢的人夺走了初吻,居然还在大白天间歇性做春梦。 “你们两个,没事吧?” 同学们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我撇过头,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下去了。我不过是被疯子不小心啃了一口而已,可在少年们的眼神中,我却读到了有人被强暴了的悲痛。 丰子染嫌弃地瘪了瘪嘴,跟着将我拉起来。 “你就算垂涎我的美色,也不用这么急,何况你现在还未成年呢。”他戏谑道。 “呸……” 我一口血就喷到了丰子染的脸上。刚才他突然撞过来的时候,我的上牙磕下牙,不小心就咬破了舌头。 “不要含屎喷人。”他说。 混蛋,你给我等着…… 体育课结束后,居然还有妹子问我,接吻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很甜。我真想知道,是谁告诉她雄性的唾液是甜的。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课。也是少年时期,最期待的课程之一。 教室里有一台风琴,音色不太好,再美的曲子弹出来都像驴叫一样。教我们音乐课的是一位温柔漂亮的女老师,刚从艺校毕业,不到二十五岁。班里好几个男生都喜欢她,但她自然把他们当成小孩在看,就像我现在。 她穿着飘逸的长纱裙,坐在风琴前面优雅地弹奏。只要看官不带耳朵,看她就像在看文艺片。这也是我少年时期的印象,无关乎恋爱和友情。 以前,每当她弹响风琴的时候,我就会幻想。幻想有那么一个人,他会为我弹出美妙的曲子。可是自从喜欢上唐光以后,我便学会了知足。那小小的愿望也就越来越渺茫,渐渐被我遗忘。 既然已经重新来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够用那台破旧的风琴,弹出美妙的曲子。 “老师……”丰子染突然举手说道,“我可以借用一下风琴么?” 老师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追我啊,呵呵呵,呵呵呵…… 丰子染就像平时捋衬衫的领子那样,提着校服领子抖了两下。跟着他不急不缓走向讲台,然后优雅俯身,安静地坐在了风琴面前。外面的风涌进教室,那乌黑的发梢在俊美的脸颊前飘摇。 这一刻,我觉得他就是那传说中的王子。 他闭眼微提了一口气,就像在体会风的味道。我看他扬起了嘴角,这是我在他脸上见到的最温柔的笑容。 此时,我的视线已经无法从他身上转移。 他轻抚了一下琴键,抬起的双手倏地落下。 嘎吱——昂—— “我勒个娘舅老爷,这也忒难听了!” 他只弹了两下,全班都哭了。 我差点都流血泪了,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会弹琴的王子。丰子染这个蠢货,果真是在蹂躏我的过去,毫不留情地毁了我的幻想。 “齐易茹,你难道喜欢听人弹琴吗?”邻桌的唐光突然问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每次听老师弹琴都很认真。”他笑着说。 “或许吧……” “如果我也会弹琴就好了,这样的话,你就会更喜欢我的吧?” “哼,你也太自信了吧?”我浅笑道。 他严肃地说道:“因为我可以为了你去学,我有信心学得会,所以你也会喜欢我。” 什么逻辑?少年啊少年,你还太年轻。 不过,我想起来了。唐光之后确实有弹过琴,在大学的时候,他有弹过钢琴。分手那天,他为了我,弹了一首蹩脚的曲子。 几时竟忘了,明明好聚好散,为何到头来变成了埋怨。 “呐,唐光。”我认真地唤他道。 唐光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笑着问:“怎么了?” “我并没有回应你,你为什么还会喜欢我?” “你这个问题很奇怪,喜欢你是我的权力,跟你回应不回应没有关系吧。” 我苦笑了笑,是啊,喜欢一个人是别人的权力。那么他之后会喜欢王金龟,也是他的权力才对。我为何,为何要苦苦地责怪他。 “唐光,你以后会娶一个富有的女孩。而我,也不会喜欢你。”我老实说道。 他想了想,又说:“以后的事情我现在不敢保证,但是我此时的心,是忠于你齐易茹的。” 鼻头一酸,我强忍住眼泪,笑着说:“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可以……告诉我是谁吗?”他问。 我看也没看,随手一指,敷衍道:“他。” 唐光盯着我手指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我扭头一看,我指得居然是刚被老师和同学硬轰下台的丰子染。 来追我啊,呵呵呵,呵呵呵…… 我叉!气氛已经这么尴尬了,脑袋里面还冒春梦出来。没救了,我肯定是病了。 “丰子染,有种放学别走,校门口见。”唐光怒吼道。 丰子染走过来,抬手就抡了唐光一巴掌,说:“该醒醒了,还要沉浸在过去多久?” 一晃眼,风琴不见了,桌椅板凳也不见了,教室同学没了。四周一片腥红,周围的宾客依旧被定住。王金龟抱着唐光的腿睡得鼾声四起,唐光茫然地拽着我的裙摆,我紧捏着丰子染的裤腿。 “齐易茹,你……我们……”唐光惊恐地看向四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对他说,“至于我们,就是这么一回事。” 丰子染没有搭理他,四下扫视了一遍,跟我说:“看来是冲着明日之心来的。” 我警惕起来,这才王矾不在了。与他一同失踪的,还有王金龟脖子上的明日之心。 第63章 移花接木 “既然明日之心不在这里,那我走了。本站新域名可樂小說網(k1xsw)的首字母,最大的免費言情中文網站,趕緊來吧。乐+文+小说0.” 丰子染说着就想离开。 我一把拽住他:“等等,这些人怎么办,都被定住了。” “还能怎么办,又不是每个人都能长命百岁。”他说。 “疯子染,我说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今天怎么就这么任性?” “这不是为了配合你么?” 我瞥了一眼唐光,对丰子染说:“已经不用了,都这样了,还要装给傻子看吗?” “啧,先把她叫醒。”他指着王金龟道。 唐光茫然地望着我们,半晌才问:“你们在说什么,到底什么情况?” 我瞧着他那脸熊样就来气,没好气道:“把王金龟弄醒。”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拍着王金龟的脸颊喊道:“金龟……不是,老婆醒醒……媳妇你没事吧,别吓我……” 王金龟缓缓睁开眼睛,刚清醒过来,立马就抱住唐光一顿痛哭。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跟唐光说:“老公,小叔抢走了明日之心。” “行了,别嚎了。”我不耐烦道,“你倒是说说,明日之心怎么会在你脖子上的?” 王金龟瞪了我一眼,撅着嘴不回答。 唐光一脸为难地解释说:“是为了给即将举办的‘明日之心展览会’做广告,爷爷很重视这件珠宝,才得到没两天就决定开展览会。” 丰子染又问:“是怎么得来的?” 唐光和王金龟对视了一眼,很显然这两个草包啥也不知道,跟着对我们摇了摇头。 “要不,咱们去问问王老爷子?”我对丰子染说。 他扫视了一眼会场的人,然后望向躲在半空中的小瓦罐,说:“把血都弄干净。” 小瓦罐打了个嗝,伤心地说道:“好嘞,公子……” 他正准备跳下来,突然一愣,大喊道:“公子,不好了,有恶灵过来了。” 从大石村回来以后,我胆子大了许多。瞧见小瓦罐那不成气候的样子,我摇了摇头。 “你第一天做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不就是恶灵吗……”我不屑道,“待本吸灵去降伏它。” 我正准备往外走,丰子染问他:“来了多少?” “数,数不清……” 一听这话,我腿一下就软了。 “那个,我觉得,恕怨是一份很神圣又庄严的工作,应该三思而后行。”我结巴道,又退回到丰子染身边,紧贴着他。 咵啦! 忽地一道晴天霹雳,会场外面冒起一缕黑烟,我听到无数鬼嚎的声音。 我望着已经被惊呆了的小瓦罐,忙问道:“什么情况?” 丰子染回道:“天谴。” 小瓦罐猛然醒过神来,大叫道:“公子不好了,天兵来了。”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几个穿着银袍的人在空中隐隐现身。那种打扮的人之前也见到过,在我使用了五鬼转移禁术之后,他们来把丰子染带走过。 “啧,被摆了一道呢。”丰子染冷冷地说。 “很要紧吗?”我不解道。 “啊。”他微微应了一声,看向早就傻掉的唐光和王金龟,浅笑道,“看来只能移花接木了。” “要怎么做?” 他瞥了我一眼,跟着走到王金龟面前,仔细盯着她看。 我很好奇他在看什么,于是也凑过去瞧。谁料到他突然轻拨了我的后脑勺,我额头一下就撞到了王金龟的额头。浑身一颤,眼前就是目光呆滞的我自己。 “我这是……” 我刚开口,发觉自己的嗓音变了,竟然变成了王金龟的。 再看丰子染,他狠狠扼住了唐光的下巴,对准唐光的嘴一口就亲了下去。 我当时一个嗝,没把肺给扯出来。 “原,原来你好这口啊。”我嘴角抽搐道。 丰子染目光呆滞地盯着唐光,唐光突然凑过来,冲我坏坏一笑。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丰子染的影子。 这两个死家伙,灵魂对掉了。 银袍天兵们说着就过来了,“唐光”突然扑过来,将我压在地上。他轻声在我耳边说了句“装死”,跟着他就像睡着一般闭上了双眼。 他把我压得死死的,眼瞅着天兵就来了,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反正跟丰子染过不去的,管他神还是鬼,我也不敢去套近乎。 我微闭着双眼,从眼缝里瞅银袍天兵。他们一来就揪住了小瓦罐,拧着罐口在手里悠闲地转着。小瓦罐紧咬着牙关,看上去比被踢碎了脑袋还痛苦,我第一次这样心疼小瓦罐。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所谓的朋友就是自己损他千百遍,别人说他一句都不行。 “丰子染,你涉嫌放纵恶灵到人间作乱,我等奉命将你与作案吸灵带去喝茶。”其中一位天兵说道,“我知道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但是我们要交差,还望路上照顾点。” 说完,他们就把丰子染的身体跟我的身体带走了。准确的说,他们带走了唐光和王金龟。当然,就连白天的鬼仆小瓦罐也被他们一并带去了。 小瓦罐远去以后,会场的血迹就消失了。被定住的大家也像魔咒解除一般,逐个苏醒过来。他们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扎起了小堆。所有人都忘记了血雨,还有王矾的出现。 这时候,记者向我们靠拢过来。 “唐先生王小姐,作为新郎和新娘,你们能不能做一些恩爱的动作?”一名记者提议道。 我皱了皱眉头,瞥了丰子染一眼,想问他怎么办。他倒是不吃亏,一把就搂住了我的腰。 我突然心脏狂跳,大概是因为他披着唐光的狼皮,不然的话太奇怪了。 “新娘好像很害羞啊,新郎能不能再主动一点呢?”记者笑道。 “当然没问题。”丰子染坏笑着说。 跟着他就将脸埋进了我的脖子,他的呼吸打在我的皮肤上,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喂,疯子,你不要趁机乱来……” “新娘刚才好像在对新郎说悄悄话,那么请问新郎,新娘刚刚对你说了什么?”记者问。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人不喜欢记者。连别人*都问,也不觉得害臊。 丰子染咧开嘴角,我一瞧他那样准吐不出象牙来,赶紧将他的嘴捂住了。然后我笑着对记者说:“我在制定家规呢。” “没想到王小姐家教这么严,请问唐先生能接受吗?” “他当然能了,他那么爱我,是不是?”我咬牙笑着说。 这时候,伴郎团一个小伙子起哄道:“爱要用行动来表示,不是嘴上说说就行,大家说对不对?” “对!” “做一个!” 一群人跟着瞎起哄,欢呼一片。 我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们到底是生活在当代社会的青年,比芷儿还不要脸。 我一握拳,大声说道:“那种事情,当然是要关起门来才能做的,你们瞎咋呼啥?” “嘿嘿!新娘子刚才在想什么,我们可什么都没说。”小伙子阴阳怪气地喊道,“新郎官,新娘子都等不及了,你还在忍什么?” “洞房,洞房,洞房!”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年轻人们都聚了过来,我真想钻地洞了。本来顶着王金龟的臭皮囊,干出再糗的事都没关系。但是面对的是丰子染,我怎么就害怕在他面前丢脸了呢。 我疑惑地看着丰子染,是不是他对我下了什么咒,所以我才会怕他? 他见我在瞧他,凑近我耳边轻声问道:“你这个眼神,是在暗示我洞房么?” 我洞你妹的房…… 他垂下眼帘,继续说:“你现在不用顾虑,我们是合法夫妻。” 合法夫妻个鬼啊! 我脑子里的弯还没转过,他突然就将我拦腰横抱起来,跟着就往会场里面的酒店走去。后面全都是鼓励和欢呼的声音,相机的闪光接连不断。 “那个,疯子染,你听我说,我们自己的身体都不见了,是不是要去找回来先?还有……那个,王矾,王矾他拿走了明日之心,我们是不是要去找回来先?你,你不要乱来哦,我疯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打哦。” 我一边说一边乱动,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去,但是怎么都挣不开。 上了酒店二楼走廊,终于来到没人的地方,他这才停下来对我说:“怎么,这个男人的身体,你不喜欢么?” 我看着他的喉结,吞了一口唾沫。这是唐光的身体,我在“唐光”的怀里。 沉默了半晌,我稍微捋清了思绪。 我对唐光,果然还是…… “讨厌得不得了!” 我怒吼着揪住了他的脸,继续道:“小白脸什么的,老子养不起。过去的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别人的我才不稀罕。” “是么?翻过去了……” 他淡定地说着,嘴角勾起了一点点弧度,只是一点点,但还是被我看见了。 丰子染这家伙,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阴险的事,真搞不懂他。 “是啊,翻过去了,没想到你这么八卦,对这种事情这么上心做什么?”我没好气道。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他说。 “是是是,可是,你现在总该把我放下来了吧?” 他一挑眉,神秘兮兮地说:“你上次不是想要我给你个孩子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洞房以后就有了。” “滚!” 第64章 凶宅 我跟丰子染一路别扭着就到了早已备好的婚房,是一间套房,那叫一个喜庆,一个色的大红。由此可见,再有钱的人,他也难免一俗。要是他们把新房装成清一色的绿,最好连新郎官的帽子都是绿的,那我才佩服呢。 “我说你倒是放我下来啊,这都到屋里关上门了,还演哪门子的戏?”我埋怨道。 “你这么沉,还真以为我想抱你?”他哼笑道。 “又不是我的身体。” “对,你还要沉一些。” “放开我!”我没好气道。 “是你让我放的,等下别求我抱你。” “鬼才会求……” 我一边不屑地说着一边将一只脚伸向地面,脚下一空。我撇过头往脚下一看,吓得我赶紧往丰子染身上蹭,双手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 “我知道错了。”我苦笑道。 脚下根本就没有地板,屋里的所有家具都是悬空的,丰子染也是悬空的。不仅仅是悬空,从这里我能够看到楼下。楼下悬空的吊灯上面绑着一圈拇指宽的女士皮带,皮带圈吊着一个湿漉漉的人。那人披散着微卷的长发,看不见脸,浑身还在滴水。 “这是一座凶宅。”丰子染说。 “不是新开发的吗,都知道这度假村的酒店刚建起不久,怎么会是凶宅呢?”我不解道。 “这里原来的房子是凶宅,就在我们这间套房的位置。” 我瞅了瞅卧室里的红铺盖大床,吞了口唾沫,说:“唐光和王金龟命还真硬,恐怕早就在这屋里待过了。” 丰子染垂下嘴角说:“如果真是命硬,他们两人的头顶就不会出现死亡记号了。要不是喜气的红光将死亡记号挡住,或许今天也就没他俩什么事了。” “死亡记号,那是什么?” “代表一个人即将死亡的标志,鬼差看到死亡记号就会将那个人的灵魂带走。”他顿了顿继续说,“冲喜是个暂缓死亡的办法,红光罩住头顶,可能干扰到鬼差的视觉。” “结完婚以后,他们就会死吗?”我不安道。 “那就要看天意了,如果天兵能够顺利将他们带入天境,浊气自然会被洗净,死亡记号就会消失。” “所以……你并不只是为了避免被天兵抓,还是为了救他们才互换的身体吗?” “凑巧而已。” 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很惭愧,我总是在埋怨他无理取闹捉弄我。然而他的冷静和睿智,我不及万分之一。他明明说过如果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作为人类接手他的工作。可是他所做的事情,不仅没有伤害过人类,反而还在保护。 我咬了咬嘴唇,呢喃道:“你到底是不是鬼啊……” 他挑眉浅笑道:“怎么,还需要我证明一下?” “才不要,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着,眼珠子有意无意就往斜下方瞟。这一瞟可不得了,那个掉在皮带圈上的人不见了,只剩那根皮带还挂在吊灯上。 这时,丰子染贴在我耳边虚声说:“不要往上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他不提醒我倒好,提醒了以后,我条件反射当即就抬眼往上瞧。那个湿漉漉的人,应该是女鬼,她正头冲下吊在屋顶上。一张乌青的脸,一对充血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我们。她的发梢就快触到丰子染的头了,水已经滴落到了丰子染的身上。 看到她,我两只眼珠子立马往中间靠拢,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似的缓缓移动目光。还好在丰子染的怀里,我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很安心。 “接下来怎么办?”我细声问他。 “演戏当然要演全套。” 说着,他抱着我走进了卧室。 我瞥着红色的大喜床,紧张地问道:“你,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我对这方面倒是没太大的兴趣,只是这个小伙子的身体反应太强烈。”他坏笑道。 “呵呵,不要开玩笑了。冷静点,不要乱来。”我苦笑道。 “没有乱来,现在是合法夫妻不是么?” “那个,疯……” 他突然将我扔到床上,床垫一闪,我被硌了一下。被子下面有玄机,硌得我后背很痛。凭我后背的感觉,应该是花生莲子之类的。 丰子染跟着就扑了过来,我往边上一滚,他一下子就扑到了床上。他“嘶”了一声,应该也是被硌疼了。他疼了,我就得意了。唐光可是凡胎,硌哪哪疼。 我怕他又捉弄我,干脆先发制人,爬起来一屁股坐在他的腰上。自认为这一遭挺损的,若是自己的男人,准不能这么干。还好对方的是唐光,灵魂是死不了的鬼神。 “呃……” 他发出一声奇怪的喘息,我脑门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不光是被他恶心的,关键是那女鬼好像也好这口,特么的已经倒吊在了床跟前。她的那双眼睛,竟然微微弯曲了,好像在笑,但是很渗人。 我怕被她瞧出不对劲,赶紧捶着丰子染的背,大声说道:“亲爱的,我知道你好这口,怎么样,力道合适吧。” “咳,咳……轻点……” “什么,太轻了吗?” 我抡了抡胳膊,卯足了劲锤了几拳,把他砸得直吆喝。女鬼瞧得可得劲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的双手。 捶了十来分钟,我实在没力气了,丰子染也好像学乖了不闹腾了。可那女鬼精神真好,还把我们盯着。 我想喘口气,等等看她到底想干嘛。 就是这一松懈,丰子染突然侧身。我注意力刚在女鬼那里了,没想到被他翻身压了过来。 “咱们,咱们有话好好说,我知道错了。”我结巴道。 “亲爱的,你只知道我好那口,其实我还好这口。”他阴阳怪气地说。 我皱着眉头,用眼神求放过。舌尖暗暗磨了磨自己的尖牙,万一他真的做出禽兽的事,我就咬他。 他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压在床上,双瞳直视着我的眼睛。 明明被他捉弄了,我的心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带着一丝丝酸甜。我的思绪曾有一秒,只是一秒,停留在每次被他有意无意亲吻的瞬间。 想到这里,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于是我小心翼翼避开他的眼神。其实,只要他不做过分的事情,只是亲吻的话,我想我不会咬他。 等待了几秒钟,他并没有做任何动作。 突然间,他猛地从我身上撤离,一把揪住了女鬼的头发。用力一拽,他将女鬼拽到了床上。就在我的身边,他像压我那样将女鬼压在了身下。只是他并不是抓住女鬼手腕的,而是一只手拽着女鬼的头发,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但是在我看来,性质都一样。 说起来,他还不是轻轻松松就亲了唐光。恐怕和亲我的时候一样,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做。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生一股莫名的酸楚。 “你不知道打扰别人‘恩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么?”丰子染冷言对女鬼说道,“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听到“恩爱”这个词,眼泪一下子就浸出了眼眶。 “你能看得见我?” 女鬼很诧异,当然,她的声音并不是用嘴说的。而是同以往的灵魂一样,用心。 “她说什么?”丰子染问我。 我耸了耸鼻涕,也不去看他,生硬地说:“你自己没长耳朵吗?” “我要是什么都能做到,还请你来做什么?” 听到这话,我无名火气。我一头从床上坐起来,冷笑道:“那我就不干了,工资我也不要了,你爱请谁请谁。” “你这突然怎么了,难道是生理期到了?”我轻声问道。 “我特么在生气,人类的想法你根本就不懂!” 我哭着大嚷道,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甚至还气得哭了。一来气脑子里就很乱,也忘了环境,跟着就跳下了床。 双脚跳下去,就跟跳楼差不多,直接就往底下那层落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拽住了。我抬头一看,瞬间点燃的希望一下子就扑灭了。救我的不是丰子染,而是女鬼。 “不要去,不要去惊扰他。”女鬼说。 “底下还有人?”我诧异道。 “快上来,他不希望被打扰。” “他,是谁?”我试探道。 丰子染跳下床来,他是能够在空中无实物行走的,谁叫人家是鬼神,又是老板呢。他将我拉上来扛到床上,被子地下的玄机又硌了我一下。 “对上话了么,她怎么说?”他问我。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 丰子染扬起一只眉毛,盯着我看了半晌,才说:“等等再问她,你的问题才是首位。” “我哪有问题?” “我很想知道,你突然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我好得很。” 丰子染脸色一沉,用手背撩起我的下巴,严肃地说:“不要企图对我说谎,人类的虚伪在鬼神面前不过是一层薄纱。” 我咬了咬牙根:“那你倒是撩开我的薄纱看看,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反正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类罢了。” 他哼了一声,冷笑道:“普通人类?你想得美,干活吧。” 第65章 卫家凶案 我正在气头上,丰子染说什么我都觉得不舒坦。乐文小说0。 我不满地对他说:“我就不干,我要辞职。” “啧。”他微皱着眉头叹息道,“看来你的任性都是我给惯出来的,不调教都不行了。” “你,你敢……”我瞪着他。 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扯进他的怀里,用力拍打我的屁股。这是我这辈子受到的最大的耻辱,特么的好丢脸,好想死。 “还想不想辞职?” “你无情……” “还闹不闹别扭?” “你残酷……” “还任性不任性?” “你无理取闹……” 他问一句拍一下,我回一句他又拍一下。我恨不得一拳就敲掉他的门牙,无奈我根本犟不过他。 “我就无情残酷无理取闹了,那又如何?”他说。 “你不是人!” “没错,我本来就不是人。” “呜呜……老子妥协……”我哭喊道。 啪!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他拍着我的屁股问。 “人家知道错了……呜呜……人家会好好干活的……” 啪啪! “‘人家’是谁?” “是我,我不会再任性了。” 丰子染终于放过了我,还得意地浅笑着说:“早这样不就好了么,我也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助手被虐待。” 疯子染,你这个天杀的。我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接着他转了转手腕,看向湿漉漉的女鬼,严肃地问她道:“现在该来处理你的事情了。” 女鬼哆嗦着盯向我们俩,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捂住她自己的屁股。我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真是哭笑不得。这丫想得也太多了,绝对是我见过的最二的鬼。 我正了正色,问她道:“你不用害怕,他不会打你屁……咳吭,那个,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要我下去,底下还有谁?” 女鬼忌惮地看了看丰子染。 “你不用怕他,他顶多把你揍得鼻青脸肿,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我宽慰道。 女鬼点了一下头:“是别人的丈夫。” “她说了什么?”丰子染问。 “她说底下还有个家伙,不希望被打扰,是别人的丈夫。” 丰子染想了想,又问女鬼:“你和那个‘别人的丈夫’什么关系?” “情人。” 女鬼说了以后,我又将这话转给了丰子染。我突然觉得我的工作变得高尚起来了,我竟然在把一个鬼的话翻译给了另一个鬼听。就好比两个歪国人交谈,我一个天朝人在给他们当翻译。 可惜这种自豪感并没有存在多久,我忽然听不见丰子染的声音了。 我发现自己躺在灌满浴液水的浴缸里,被人摁住了脑袋压在水里面,我的呼吸极度困难。浴液的泡沫很浓,挡住了那个人的身体和脸。我只能看到对方的手,是一只涂着米分色指甲油的手。 是她,一定是她,她要杀我。 唉?她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嘿嘿,你在玩什么,也给我玩玩。” 一个憨憨的男声从另外一间屋子里传来,跟着我听到他向这边跑来的脚步声。 那只手放开了我,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浮出水面了。 “又感应到了么?” 丰子染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陡然回过神来。 可能是我无意间窥探到了女鬼的记忆,她的眼神变得狰狞起来。原本就很诡异的脸,突然露出凶恶的表情,让我感到害怕。 “你不要害怕,我会帮你。”我对她说。 “走!”她的心声变得冰冷又愤怒,“离开这里!” 我附在丰子染耳边,轻声说道:“她好像在生气,还叫我们走。” 丰子染垂下眼帘扫了一眼楼下,回道:“那我们就走吧。” 然后他又将我抱起来,头也不回就走出了原本是凶宅的婚房。 出来以后,我才问他:“我们就这样走了,没关系吗?”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里面有个难缠的家伙。”他说。 终于让我逮着机会了,我挖苦道:“怎么,还有你疯大爷也害怕的角色?” 他将我放下来,捻起兰花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浅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我会为一件事情而感到担心,也不足为奇。” 我瘪了瘪嘴,干嘛说得那么大器,反而让我觉得自己说了丢脸的话。 “那么,那个难缠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啊?”我问他。 “不知道,感觉很不妙,可能唐光和王金龟的死亡记号也是他造成的。” “会不会,那就是女鬼的情人?”我揣测道。 丰子染回过头瞥了一眼婚房的门,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问我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回想起在浴缸里的那一幕,我深吸了一口气。 “一只涂了米分色指甲油的手,杀她的是个女人,是她……”我说。 “她?” “嗯,但是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也没有看清楚样貌,没准……是情人的妻子。” “那就要去查一查了。” “对了,还有个人,他应该目击到了凶手。”我想了想继续说,“听声音是个大小伙子,但是他话里的内容有些不对劲,不像正常人。” 丰子染思索了片刻,说:“那就从目击者开始查起,先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可是,要怎么查?”我不解道。 他冲我坏坏一笑道:“媳妇,你现在可是这个度假村的小主人。” “谁,谁是你媳妇……疯子,疯子染你个蠢货!” “我现在是唐光。” 听到这话,我心里又莫名其妙地不自在起来。我肯定是病了,可是病在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利用王金龟的身份,查到了度假村的前身是个城郊村子。如今那个村子已经搬到了郊区居民点,村民们都住进了农家别墅。酒店那一块有十几户人家,根据图纸上面显示,婚房前身应该是一家姓卫的住宅。 卫家老汉下落不明,卫老汉的妻子在孩子还小的时候跟人跑了,只剩一对相差两岁的姐弟相依为命。姐姐是个超市导购员,弟弟是个网络小说家,患有间歇性精神病。 很多人都知道卫小姐有个男人,但谁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底细。 好在卫小弟还活着,我想目击到凶手的人应该也是他。只不过,他被村邻控告病发杀死了姐姐。所以现在,他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我和丰子染了解到这些以后,很想马上就去见他。但是我们现在是唐光跟王金龟,大喜之日,没办法抽身。 到了晚上,正儿八经的洞房花烛夜可就要了亲命了。婚房是凶宅,我们又不敢进去。那些闹洞房的,一个比一个吼得起劲,就像他们结婚一样。 人多阳气旺,凶宅愣是被镇住了,进去以后完全是婚房的样子。一直闹到半夜,大家成群结队散了。整个凶宅就只剩下我和丰子染,本来丰子染在身边我不怕,但是听到他跟我说了一句悄悄话以后,我就一直抖个不停。 他说,他现在是唐光的身体,没办法使用鬼神的能力。 我们紧紧抱团躲在被窝里,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尽管我们盖严了被子,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周围就像冻库一样冰冷,我们就像躲进了停尸间。 忽然,床下面被谁顶了一下,我们清楚地感觉到了。 “别怕。”丰子染轻声对我说。 但是,他贴在我脑门上的脸颊,早已浸出了冷汗。我想,他应该是第一次体验人类的恐惧。 我抓紧了他的衣服,在心里暗暗道:如果真的有事,管他多凶残的鬼,我也要挠他一下,否则我这个吸灵就白瞎了。 “等下要是藏不住了,你就跑。”我虚声对他说。 “为什么要跑?” “哎呀,这时候就别抬杠了。”我没好气道,“我好歹也是吸灵,我来对付恶鬼,你出去把你自己的身体要回来,然后再来救我。” “哼?”他阴阳怪气道,“你不怕么?” “怕有个毛用,自从认识了你,我还有得选吗?”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说:“其实有一个很接地气的办法可以挡住邪气。” “什么?”我忙问道。 “阴阳交合。” 本来就和他抱得很紧,他突然说这样话,我感觉四周的冷一下子变得火热起来。丰子染这家伙,自从进了唐光的身体就变得很下流。 我一怒,也忘了环境,大嚷道:“去死!” 就是我这一声嚷,被子突然被谁从外面揭了起来。那个揭起被子的正与我四目相对,他没有皮,浑身都是溃肉。一双泛灰的眼珠子因为没有眼皮的遮拦,在眼眶里快要掉出来了。 我胃里一抽,差点就吐出来了。 我被吓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恐怖又恶心的东西。在我发愣的一瞬间,丰子染一下子将被子撩起来罩住那只血肉模糊的鬼的头上。跟着他扛起我就跳下了床,直奔出口。 “那是,是什么玩意?”我颤抖着嗓音问。 “活死人。”丰子染说。 “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没有灵魂,靠怨气维持**活动。这种东西是最无道理可言的,所以才让人忌惮。” “丧尸吗?” “比丧尸还要残忍。” 眼瞧着丰子染就到了出口,而那只活死人一步就跳到了他的背后。正好与我面对着面,只隔了一厘米不到。 第66章 嘎嘎 “恶灵退散!”我大喊道。本站新域名可樂小說網(k1xsw)的首字母,最大的免費言情中文網站,趕緊來吧。》乐文》小说0. 轰—— 丰子染直接把门给撞开跳了出去,我们两人都摔了一个大跟头。 活死人没有追上来,丰子染爬起来立马就捧住了我的脑袋。走廊的灯打在那张唐光的脸,煞白煞白的,眼神里充满了慌张。他打量着我的脸,就像在检查一件物件一样仔细。 等他的眼神安定了,他这才严厉地说道:“我拜托你,以后少看点电视剧。” 我看他的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 “像你那样张大嘴巴使劲喊,就不怕他把什么东西吐进你口中?” 我一想到那怪物的恶心的样子,再配上他说得话,一口酸水就倒出来了。 “你怎么那么恶心?”我埋怨道。 “还有更恶心的事情我没告诉你,他给你点东西也只是恶心而已,如果把你的阳气吸走,那就没得玩了。” 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忙问他:“那,活死人是怎么形成的?” “一般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也就是尸体,吸收了大量怨气造成的。”丰子染顿了顿继续说,“那具尸体没有皮,而且是腐烂的,我想他死后被谁处理过。也许就在被毁尸的过程中,尸体吸收了怨气变成了活死人。” “照这样看,会不会就是那个女鬼干的?” “不好说,如果不是她干的,凶宅里应该还有一只鬼。” “你的意思是,制造活死人的那个谁?” “啊,如果是人,遇到活死人必死无疑。如果是鬼……”他顿了顿又说,“我们先去精神病院看看卫家那个小弟的情况。” “现,现在?”我憨笑道,“恐怕不合适吧,大半夜的。” “怎么,你想留下来守鬼屋么?” “才不要!” “那就走吧。” “怎么去啊?精神病院那么远,你现在又是这副身体……” 他扬起半边嘴角,不屑道:“你出生在这个时代,不知道使用交通工具么?” “你又知道了,这大半夜的,上哪儿找车去?你又不会开车,得瑟个什么劲。” 嘀嘀—— 外面响了两声车鸣笛,我木讷地瞪着丰子染。 “你叫的车?”我问他。 “并不是,但我知道肯定会有车来。”他浅笑道。 我们两人避开前台走到楼下后门,后门停着一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公交车。绝对不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公交车,仔细一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我们打了一声招呼。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鬼司机赵聪。我还以为他投胎去了,居然还在跑公交。 “你,为什么还在人间?”我惊讶道。 赵聪笑了笑,冲我们一招手:“上车再说,我不能显身太久,下面知道了会扣钱的。” 我看看丰子染,丰子染咧嘴笑了笑,直径就上了车。 “公子,现在整个地府听说你被抓到天上去了,都炸开锅了。多亏白先生悄悄跟我提了个醒,我才知道你们在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们尽管说。”赵聪说。 丰子染朝车窗外四下扫视了一眼,这才说:“除了你,底下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里?” “放心吧,白先生说了,你这么做有你的理由,我谁也没告诉。”赵聪道。 我见他俩聊得起劲,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自己就像菜干一样被晾在一边挺无趣。于是我又问赵聪:“赵聪大哥,你怎么还在开公交车啊?” 赵聪拍了拍方向盘,得意道:“怎么样,霸气测漏吧。我这可是亡灵巴士,世间仅此一辆,专门负责接送阳间鬼魂下去报道的。” 他的表情很自然,言语也很开朗,和之前见到的鬼司机判若两物。 “你不去投胎吗?”我问他。 “我这辈子都还没过够,下辈子的事情谁又说得准,现在好歹还是地府的公务员。”他顿了顿继续说,“宁宁她还在地狱,我放心不下。等她出来以后,总得有个人去恕她的怨。” 说到底,还是为了宁宁。有道是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动人。 赵聪接着问我们:“对了,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丰子染指了指二楼的窗户说:“那座凶宅有点棘手。” 赵聪笑着回道:“棘手啊?那我帮不上忙,我就是个开车的,只会开车。” “会开车就够了,送我们去精神病院。”丰子染说。 “好,坐稳了。” 车子刚启动,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场景。不禁暗笑了笑,那是多么扯蛋的邂逅。 “你在想什么?”丰子染问。 我瞥了他一眼,想当初,那个安静的美男子可是把我吓得腿都软了。 “你管我。”我说。 “那好,我不管你,我下车了。” “你,你去哪儿啊?” “精神病院。” “我也是去那的……” “那你不下车,是想坐着亡灵巴士去地府吗?” 我把头探出车窗外一瞅,我感觉车子才启动,怎么精神病院就到了。这速度够可以的,难怪赵聪那么得意。 “小姐,坐车的时候,不要把头伸出窗外。” 前排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跟着前面的靠背前冒出一颗脑袋。脑袋慢慢地转过来,一张铁青的脸严肃地对着我。 “疯,疯子染等等……等等我。” 我吓得立即站起来,搂着衣服小心翼翼地往车门走,生怕碰到前面那位。 没走两步,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老师没教过你,下车要走后门吗?”那位冷冷地说道。 “对不起,我这就……” 他猛地站起来,兴奋道:“哎嘿!好像走前门很过瘾,我也跟你走前门吧。” 借着车内灯,我仔细打量了他一遍。他穿着白底蓝竖条纹病号服,衣兜上方绣着精神病院的名称和床位号。那一脸的铁青,也不知道在哪里抹的灰,还抹得那般均匀。 我拍着胸口问赵聪和丰子染:“他怎么上来的?” “没办法,脑袋缺根弦的人,总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丰子染浅笑着说,“把他带下来。” 他那话怎么听着别扭,什么叫脑袋缺根弦的人总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应该只是在说神经病,没错,肯定是我多虑了。 我绷着眼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那位病号说:“没错没错,走前门可过瘾了,快来。” 在我的引导下,病号成功下了车。这时候赵聪在车内冲我挥了挥手,跟着一溜烟就不见了。 这时候,从精神病院里急急忙忙跑出一名医生和几位护工。一边跑一边喊:“把他拦住,别让他跑了,跑出去又会乱咬别人家的狗。” 随后才知道,这位精神病患者,竟然还是和卫小弟同住一间病房的室友。都是有命案在身的患者,不过我认为卫小弟并没有杀过人,毕竟他的姐姐是被粉红指甲的女人掐死的。 我们编了一个借口,又偷偷塞给值班医生一些钱,也就顺利见到了卫小弟。 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用一只磨损严重的中性笔蘸着墨水写稿。那一稿的潦草,不细看还真认不出他在写些什么。我们并没有立即去打扰他,只是拿起他以前写过的稿子看了看。 是小说,文笔还不错,逻辑也很通顺。我连翻了好几页,其中有一个故事相当潦草。它就像流水账作文,没有任何亮点。 大概是说,他看见浴缸里泡着他最喜欢的“嘎嘎”。他并没有标明“嘎嘎”是什么,我猜是橡皮小黄鸭之类的玩具。嘎嘎泡在浴缸里都湿透了,他很难过。于是他就找到了姐姐的皮带,把它系牢了圈在吊灯上,然后将嘎嘎挂在皮带圈里晾干。 想了想,我怎么觉得故事里的情节似曾相识。于是我把稿子递给丰子染看。 丰子染看完以后,直接打断了卫小弟,问道:“‘嘎嘎’是谁?” 卫小弟写完正在进行的一段,这才抬起眼帘瞅了我们一眼,跟着他又埋下头继续写。半晌,他才淡定地回道:“我姐姐的小名。” 我皱了皱眉头,想讲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来取得信任,便对他说:“这些小说都是你写的?不错啊,挺好看的。” 他顿住,转了一下笔,头也不抬地回道:“不然呢,你以为主治医生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难道,他喜欢看你的小说?” 他瞥了我一眼:“莫非是我进来的太久,外面的人都像你这么天真?” “什么意思?” “主治医生可没有那么单纯,他喜不喜欢看,我不知道。但他每天会来拿我的稿子,用他的名义在网上连载。”他说。 在一旁凉快了许久的丰子染,突然一把撒开手中的稿纸,他用泛着血色的双瞳俯视着卫小弟。 “你好像很正常嘛。”他说。 卫小弟抬起头斜瞟着他,慢条斯理地咧开嘴角:“那可说不好。” 这时,刚刚在亡灵巴士里遇到的那个病号大嚷道:“不过瘾!我还想从前门下车。” 跟着卫小弟俯身拉开书桌抽屉的门,对我们喊道:“车马上就要开了,要下车的赶快!” 我瞪了丰子染一眼,埋怨道:“你要不要下车?” 他微垂着嘴角,“啧”着嘴说:“看来,他脑袋里的弦跟你一样多。” 第67章 精神病房 “我看你脑袋里的弦比他还少。”我不服气道,“本来他还挺正常的,被你一句话,又给弄疯了。” “看来要从他那里了解到事情,还需要先治他的病。”丰子染说。 “你们吵吵嚷嚷的说什么呢,要下车就快点!”卫小弟吼道。 我想了想,对付精神病,丰子染那种疯子肯定不行,还得有个明白人。 于是我对卫小弟说:“我看到嘎嘎了。” 卫小弟扭过头来打量了我一番,生气道:“胡说,嘎嘎还在屋里晾着,你怎么会看到。” “不信,你问他。”我一边说一边冲丰子染使了个眼色,“他也看见了。” 丰子染瞥着我,一脸嫌弃地瘪嘴说:“没错,嘎嘎还托她给你带了话。” 我咬了咬牙,都什么时候,这蠢货还要埋汰我。 卫小弟信以为真,忙问我:“你说,嘎嘎让你给我带了什么话。” 我琢磨了一下,反正对方是精神病,说什么都不用负责。 “她说她死得好惨,问你为什么要杀她。”我诈他道。 “瞎扯!”卫小弟蔑了我一眼,又笑着说,“嘎嘎才不会那样问我,又不是我杀死她的。” 有门儿。 “那是谁杀的?”我和丰子染齐声问道。 “我!嘿嘿,是我杀的。”同病房的那个病友说道,“我把他杀了,然后做成了腊肉,就放在冰箱里。” “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把腊肉放在冰箱里。”卫小弟拍着书桌的抽屉继续说,“你看,被查房的护士拿走了吧。” 病友哭丧着脸说:“又被拿走了,我们饿了吃什么?” 卫小弟看向我和丰子染,问:“你们有没有饿不饿?” 丰子染“啧”了一声,皱起了眉头。我看他那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冲着卫小弟摇了摇头。 病友大喜道:“既然你们不饿,那我就把你们做成腊肉。” “饿,我们饿。”我忙说道。 病友想了想,又说:“你们要是饿得慌,就对十娘讲,十娘有个百宝箱。” “快点去救十娘,十娘马上就要跳江了。”卫小弟大喊道。 我勒个小羊驼,这跳跃性的思维,处处是逻辑啊。不过我倒是摸到了一点点门路,他们想起什么是什么,关键是看上一件事物的引导。 没想到丰子染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顺着卫小弟的话说:“十娘不是跳下去的,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卫小弟诧异地看着他:“推下去的?小说里不是那样写的。” “你再仔细想想,肯定是被人推下去的。”丰子染谨慎地对他说,“对方是个女人,涂着粉色的指甲油。你还看见她了,她把十娘推进了水里。” 卫小弟想了想,呢喃道:“她把十娘推进了浴缸里……” “没错,嘎嘎被她推进了浴缸里,她杀死了嘎嘎。”丰子染说。 卫小弟接着丰子染的话讲道:“她看见我就跑了,我发现嘎嘎都湿透了,于是用嘎嘎的皮带把嘎嘎晾在了吊灯上。” “对,就是这样的。那个杀死嘎嘎的人,她是谁?” 丰子染问得非常小心,卫小弟的双瞳亮起了光。看样子卫小弟想起来了,我们马上就会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是我!”病友突然喊道,“我把他杀了以后做成了腊肉,就放在冰箱里。”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腊肉放冰箱里,不要把腊肉放冰箱里,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好,查房的护士一来就把腊肉带走了。”卫小弟拍案喝道。 我一拍脑门,差点就成了,这特么又倒回来了。 丰子染偏过脑袋,在我耳边嘱咐道:“想办法把那个病友支开。” “我,我哪有办法啊?”我急躁道。 “你要是想不出来,就证明脑袋里真的缺根弦。” “想就想,谁说我想不出来了。” 病友蹲在病床边,正跟卫小弟说腊肉的事情。我借机走到他的身边,离他有半米的距离。我半蹲着身子,如果他对我做出暴力的举动,我可以立马跳开。 “他知道护士把腊肉放在哪里了。”我指着丰子染对病友说,“你去管他要,让他带你去找。” 病友欣喜道:“真的?” 见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兴奋地站起来,跟着就冲丰子染去了。一边跑一边喊:“带我去找腊肉,快点。” 丰子染脸色难看得紧,尽管他瞪着我,我还是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说:一线这种工作还是你来做,我看好你,你行的! 谁叫他老是捉弄我,去吧,找腊肉去吧。 他瞅了卫小弟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看着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快点,去找腊肉。”病友催促道。 我递给丰子染一个甜美可爱的微笑,隐语道:询问真凶的工作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到底是谁的脑袋缺根弦。 丰子染绷着眼帘垂下了嘴角,显然是读懂了,跟着就带上病友出去“找腊肉”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卫小弟就追到了门边,喊着:“我也要去!” 我忙哄劝道:“十娘都不去,你去做什么?” 他转过身,手背在后面抠动了门锁,我听到他反锁了房门。 “十娘?”他冷笑道,“是想问嘎嘎的事情吧?” “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试探道。 “你觉得呢?” 他走到书桌前,捡起几张被丰子染撒开的稿纸递给我。 “我现在没心情看小说,你如果是正常的,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不管你信不信,我见到了你的姐姐。” 他将食指凑到嘴前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跟我说:“看看吧,你会有兴趣的。” 我见他神叨叨的,便拿起稿纸仔细看了看。 讲的是一个女孩,堕落成有妇之夫的情人的故事。故事的细节描写得相当清楚,包括他们关起门发生关系的事都很详细。 “你这小说里面的女孩……” 我欲言又止。 他正俯身在书桌的另外一个抽屉里摸索什么,头也不抬地问我:“那个女孩怎么了?” “是嘎嘎吗?” 他回过头来冲我一笑,跟着又埋头在抽屉里翻找。 我很好奇他在找什么,走近他,又问道:“你在做什么?” “找到了。”他说。 “是什么?” “胶带。” 他的语气很冰冷,我感觉不对劲,往后缩了两步。 我吞了口口水:“找胶带做什么?” “封你的嘴。” 我一惊,转身就往门边跑去。 他没有给我机会,一把就将我拉了过去,用强劲有力的胳膊勒住了我的喉咙。我喊不出声,也挣脱不了。 他用胶带封住了我的嘴,然后把我的双手和双脚也用胶带牢牢地捆了起来。 我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动也不能动。后悔极了,不该跟丰子染赌气,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你知道,那种不检点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他说着,又拉开了书桌中间的一个小抽屉。小抽屉里放着一本厚厚的字典,他翻开字典硬壳封面。里面竟被掏了个窟窿,窟窿里放着一瓶粉色的指甲油。 这时候,我瞥了一眼地板,我的脸正好压着一页稿纸。那么巧,正好是接着刚才那个故事的后续。 上面写着,女孩12岁的时候,她父亲出轨有了情人。为了把那个情人接过来一起住,他把女孩的母亲卖给了人贩子。上面有一段对女孩母亲的描述,说她喜欢涂染粉色的指甲油。 看到这里,我瞥了一眼卫小弟,他正在用粉色指甲油涂染他自己的指甲。 他突然扯着嗓子,装成女人的腔调说:“你看我漂不漂亮。” 细看他,我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在他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我猜这家伙是个心理变态,有两个人格。 “我到底漂不漂亮?”他再次问道。 “唔……唔……” 我挣扎了两下。 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走近我,蹲下身小声说:“别大声嚷哦,我杀人是无罪的。” 我点了点头。 他揭开我嘴上的胶带。 “丰子染!咳……” 他一拳捶在了我的腹部上,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这下也没力气喊了。 “都叫你别那么大声了。”他说。 我吸了一口凉气,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嘎嘎,是你杀的?” “对,不检点的女人只有死。”他悄声说道。 “你是怎么杀死她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精神病。”他冷笑道,“我是有预谋的,提前录好了音,然后把她放进肥皂水里。我染上了粉色指甲油,把她溺死以后再挂起来,让大家都以为我是精神病发作杀死了她。” 我咬了咬牙根,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绝对不是一个人。 “是你杀了她,还是你们的母亲杀了她?”我说。 他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扯着女人的腔调说:“抢别人男人的女人都该死!”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要是丰子染在就好了,他肯定不会让人这样欺负他的助手。 “我想起来了。”卫小弟突然恶狠狠对我说,“你的王亿万的孙女。报纸上登过,你也抢了别人男人。” 我心里一颤,不妙,他的双瞳里冒出了杀气。 第68章 被催眠 我害怕极了,一下子就沉不住气了,赶紧高呼道:“疯子染,救我!” 卫小弟也被我喊得急了眼,顺手就操起了椅子冲我砸过来。 砰! 那道被反锁了的门,被人冲外面直接撞开了。卫小弟受了惊吓,举到半空的椅子顿住了。 看到丰子染站在门口,再也忍不住了,我“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 “腊肉,原来是你把腊肉藏起来了。” 病友从丰子染身后冲进来,抱着卫小弟就开始闹腾。 这时候,值班医护听到动静都赶过来了,将卫小弟和病友都控制住了。 我也被丰子染解开了胶带,但在他给我松绑的时候,只用了左手。我怀疑着抬手捏了捏他的右臂,他微微轻咳了一声。 他胳膊受伤了,为了救我。 可想而知,以唐光的*,硬要撞开反锁的门,肯定会折了膀子。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他现在和普通人没两样,还要叫他来救我。可是我已经成了习惯,每次遇到鬼事或者危险,我都希望他在我身边。 想着想着,我也不知道是气我自己任性,还是气他逞能。哭着大骂道:“疯子染,你蠢货,不知道那道锁比你的骨头硬吗?” 他愣了一下,双瞳里泛起了微光。接着他缓缓将左手伸向我的脸,但是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我也忘了,这身躯壳很柔弱。”他浅笑道。 “你们两个,还是走吧,别给我们添乱了。”值班医生劝道,“万一在医院也闹出人命,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因为拿了我们的钱,别人的话自然说得很委婉,实质上就是要我们滚蛋。 在离开卫小弟的病房之前,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在笑,在对我阴笑。那眼神在我看来,即是说:人就是我杀的,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们被护工送到精神病院门口,一路上我悄悄对丰子染说起了病房里发生的事情。说完整件事情,我们都快出院门了。丰子染突然转身,说要再回去一趟。我害怕得紧,忙牵住他的衣角。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他说。 我摇了摇头,难为情道:“那个……不要,不要丢下我。” “你不害怕么?” 总感觉这样的话,他问过我很多次。 “我更怕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说。 这时候,我不经意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红晕,但只是一瞬间又退却了。 “你害怕的话,那就不去了。”他说着又问旁边的护工,“刚才那个病房的责任医生是谁,怎么可以联系到他?” “你说秦医生啊,这个……” 护工的话说到一半,抬手抡了抡指头。 丰子染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中号红包递给了护工,护工当场就拆开了,里面有六张红皮。有钱人家的婚礼就是不一样,刚才给值班医生的两个大红包,一封里面就有八张。难怪丰子染在闹洞房的时候,刻意留了几个红包没撒出去,这会儿还真派上用场了。 护工仔细瞅了瞅钱,然后从衣兜里掏出笔记本,撕了一页纸下来把秦医生的电话和地址都写在了上面。 “我们怎么敢保证,你给的联系方式是正确的?”我问道。 护工笑道:“不瞒你说,找责任医生私下谈的家属,你们不是头两位。反正都是为了病人好,这其中的细节大家心知肚明就得了。” “啊,谢了。”丰子染应道。 出了院门,我这才冲他瘪嘴说道:“干嘛那么大方,他们可是在受贿唉。” 他浅笑道:“活在当下,很多不得已,人类不正是这样的么?更何况,用的又不是我们的钱。”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看什么活在当下不得已都是扯蛋,用的不是自己的钱才是关键。 “现在我们去哪,直接找秦医生?大半夜不合适吧。” “就是要大半夜才合适。”他说。 “为什么?” “要想知道一个人的心事重不重,当然是看他睡眠好不好了。” 我皱眉苦笑了一下,也对,他是鬼神,应该见到过很多在暗夜行走的人。 丰子染跟秦医生打了一通电话,拿卫小弟的小说著作权诈了一下,他就亲自开车来接我们了。见到我们他很诧异,看过地方台的或者逛过街的,想必都知道,我们王亿万的孙女和孙女婿。 在车上,丰子染直接开门见山问他:“你知不知道卫嘎嘎的情人是谁?” 秦医生握方向盘的手一缩,突然来了个急转弯。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半晌才喘着粗气问:“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新开发的度假村,之前收购了卫家的房子,现在卫家老房子那块地方出了问题。”丰子染说。 秦医生刹住车,问丰子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丰子染沉着脸,严肃道:“意思就是,我们遇到了鬼。” 秦医生狠吞了一口唾沫,半晌才说:“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见他半天放不出一个屁,补充道:“我就不信,你医了卫小弟那么久,就没发现他有问题?” “他,他只不过有人格分裂症而已。”秦医生结巴道。 “我看是两个灵魂吧,他的身体里还住着他的母亲。”我故意抖着嗓音说。 秦医生看了看我,再看看丰子染,跟着又朝车窗外扫了一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他颤哆嗦着就发动了汽车。一脚油门,我们就到了他所在的小区楼下。这座小区的房价不便宜,领固定工资的白领肯定住不起。像他这样的大医生,就算私下收再多的红包,也未必买得起半套房。除非家里资助,或者他有从事收入可观的副业。 到了秦医生的家里我们这才知道,他还是一个人气不错的网络作家,月收入十几万。他写的悬疑小说,情节里多为心理变态杀人案。当然,很多题材都是出自卫小弟的脑袋,秦医生知道我们了解,也就没有隐瞒。 我和丰子染一进屋就研究起了卫小弟的稿纸,秦医生给我们倒了两杯水。在接过水杯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一幕和稿子里的情节居然一模一样。我仔细往下看,下面的描写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内容上是这样说的:那个女孩儿接过了主人递给她的水,她发现这一幕与她手中的稿子里写得一模一样。她想这绝对不是巧合,想告诉她的丈夫,但是她的丈夫却望着客厅里的时钟发呆。 我忙瞅向丰子染,他的视线正指向客厅的角落。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果然挂着一块时钟。 我没有立即唤他,如果连他的名字也出现在稿纸上,那就真的没有用巧合说事的余地了。 我又继续往下看,上面把我的心理活动都描写得一清二楚。接下来,秦医生会拿出一瓶粉色的指甲油涂染他的指甲,跟着他会用那双涂了粉色指甲油的手将我拖进浴室。浴室的浴缸里放满了水,上面铺满了沐浴露的泡沫。 我惊恐地回过头,秦医生蓝幽幽的镜片正对着我的双眼。 啪! 他双手合十,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荡起回音。 “她被催眠了。”秦医生对丰子染说,“你们真不该冒冒失失去见他,尤其是跟他单独相处。” 我扫视四周的环境,墙上根本就没有时钟。再看秦医生,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们,连坐都没请我们坐,更何况是给我们倒水。我抬手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我脑门上全是冷汗。 “我刚刚,产生幻觉了。”我后怕道。 丰子染拿过我手里的稿纸说:“这种东西,你暂时不要看了。” 秦医生又对我说:“我只能暂时帮你解开催眠,但是这种幻觉在你脑袋里还会出现。” “如果再出现这种幻觉,我该怎么办?”我问。 “只能慢慢遗忘。”秦医生又对丰子染说,“唐先生,希望你以后照顾好你的太太,在她发作的时候全力安抚她的情绪,尽最大可能包容她。” 我瞥了丰子染一眼,尴尬地对秦医生说:“你就不能,不能想个治本的法子嘛,我,我是金龟女,又不会少给你钱。” “目前我也还在研究如何彻底解开他的催眠,说句很不好意思的话,我也中了他的催眠。”秦医生苦笑着指了指墙上的婚纱照接着说,“我老婆就是因为受不了我疑神疑鬼,所以离开了我。” 丰子染挑眉瞪了我一眼,问秦医生:“那么,你发表他的小说,就是为了找到解开催眠的办法?” “也可以这么说,最直接的原因是想找到他的父亲。如果他父亲还活着的话,或许能够解开一些谜团。在他的小说里面,记载的不仅仅是故事,好像还穿插着他自己的事情。”秦医生说。 丰子染又问:“如果找到了他的姐姐呢?” 秦医生笑着摇了摇头,紧张回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姐姐已经死了。” “你应该有幻觉到嘎嘎活过来的那一幕,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但我明确地告诉你,这里面确实有你知识不能解释的东西存在。”丰子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