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都爱着的你》 第 1 章 chapter01: “鹿佳,准备好了吗?”舒雅说。 “准备好了。”鹿佳深吸一口气。 “好。” 舒雅递给她一个黑色的棒球棍,自己拿了一个灰土色水泥钢管。 “还记得等一会我们一冲出去要说什么吗?” “记得。”鹿佳的声音提高了,说:“所有人统统趴下,把你们的手机、钱包、icip和iq卡统统交出来,然后抱着头蹲下来。” “……” 舒雅说:“你他妈的打劫呢?” 鹿佳指指她:“不打劫你干嘛穿打劫的衣服,头上还套个肉色丝袜。” “嘿嘿,角色扮演,个人爱好。”舒雅转过身把头上的丝袜拿下来,一直朝洗手间走,照着镜子整理头发,没有发现客房的门开了一下。 “等一会,你呆在我后面,我先用棍子敲碎那个劈腿男的蛋,再插穿那个小三的……” 一股风从外边灌进来,舒雅感觉耳朵里被呼呼声塞满了,心里沉了一下,赶忙跑出来一看,棒球棍冷冰冰躺在地板上,房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哎卧槽!人呢?” …… 鹿佳拖着一个行李箱,到了酒店一楼的大堂。 宋魏阳和冯珍珍的婚礼摆在紫薇厅举行,大多数宾客已经入席。鹿佳进来扫了一眼大屏幕滚着婚礼宾客的名单。当然没有她的。然后坐在倒数第二桌酒席上。 她的右边坐着一对情侣,左边是一个抱着儿子的女人。 这一桌只有一半的人,但是穿戴都很讲究,应该是女方的亲戚。 鹿佳见过宋魏阳个别亲戚和朋友,次数比较少,就算碰见,也不见得会把她认出来。 “请问你是女方的?” 鹿佳听见左边的女人说话,她侧过头说:“我是男方的。” “哦,我是女方的。”女人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很柔软,“不过也不算很熟,就是那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远亲。但她们送了礼,让我们一家子去捧捧场。” “可是。”女人说:“哪有不要红包还送礼的婚宴,这家人也挺奇怪。” “是挺奇怪的。”鹿佳附和一句,转头盯着大屏幕,不说话了。 女人看见她表情冷冰冰,没有聊天的兴致,便用筷子夹了一个枣子送进儿子嘴里,母子两人格格的笑。 鹿佳其实在找一个适合的名字,因为签到的负责人在一桌一桌的盘查。 马上到她这里了。 好不容易混进来,现在不能露出马脚。 不一会,负责人拿着宾客名单过来了。 他先请左边的母子签名,然后转到鹿佳这边,“小姐,请签到一下。” “嗯。”鹿佳突然站起来说:“给我另外一本。” 负责人说:“那本已经快签满了。” “没关系,我想当最后那个彩头。” 这就跟敬酒一个样,喝到杯子里最后一口酒的人就是彩头。 其实鹿佳的要求并不合规矩,但是客户是上帝,出于行业操守他不能拒绝。再看了一眼鹿佳的脸,他发现也不能拒绝 鹿佳的表情太冷漠,尤其是她一双眼睛,冰冷、空洞、毫无感情。如果看过瞎子的眼睛,就能感觉到那种全世界都不被她放在眼中的感觉。 她明明在看他,但是眼中根本没有他。 若不是鹿佳准确无误的指出他左手的签到本,他真的以为她双目失明。 负责人把另一个签到本递过去。 鹿佳接过来,一页页慢慢翻,随便抄了一个名字,低头留在最后一页上。负责人看见一个尖尖的脑袋,黑黑亮亮的两片发之间,露出一条纤细漂亮的发际线。 “写好了。”鹿佳把签到本推过去,抬眼,看见负责人紧紧的目光。 鹿佳的眼睛不大不小,眼瞳饱满黑亮像宝石,一瞬间他差点撞进去,赶忙低下眼。 他看了一眼鹿佳的签名,字体狂草,比较拙野。 他觉得,这女人和她的字不太符合。 鹿佳是个高挑的美人儿,净身高达到一米七六。她穿了一件酒红色礼服,露大背,从蝴蝶骨一直露到漂亮的腰窝。她的身材挺不错,深低的领口到胸,尺寸性感得整好,裙子包住两截圆滚的屁股,中间夹着一条若隐若现的翘缝。 鹿佳不会化妆品,今天请同事化的妆,没把握好尺度,有些浓艳,头发中分,发髻贴在发尾。 冷艳高贵,和气质浑然一体,鹿佳倒是hold住了。 “翟豹……”负责人顿了顿,眉间皱了一下,连名字也十分像男人的名字,跟她不太符合,他又重复说:“翟豹,翟小姐?” “嗯。”鹿佳说谎了。 负责人对了一下宾客名单,抬眼很快扫过她,说:“祝翟小姐用餐愉快。” “好。” 鹿佳应完,拆开筷子夹了一个枣子放嘴里,满嘴香甜。她忍不住想,为什么小孩和女人都喜欢吃甜的东西。 负责人继续签到,右边的情侣签完,再右边是一家三口,然后是坐在鹿佳对面的男人。 鹿佳下意识地抬头,就像有一种直觉,让她抬头。 对面的男人从她入座开始就看着她,听到负责人说‘翟豹’两个字,鹿佳面无表情‘嗯’的答应,顺其自然撒这个谎。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左手撑着下巴,手肘杵在桌子上,右手的手指夹着烟。没抽几下,已经灰了一半。 男人好像对这支烟突然失去了兴趣,一直看着鹿佳,越看越深,嘴角笑纹皱在一起。 负责人已经走到他身边,说:“先生,请签到一下。” 男人的皮肤不白,有些黯黑,类似古铜色,又没古铜色那么深。看他年纪在三十左右,穿着黑色的衬衫,打着领带,胸前的第一粒白色扣子松了,能看见对立的大锁骨。他的脸盘子比较窄,下巴很尖,头发不长,应该是做过造型,一根一根黑黑亮亮像刺一样竖起来。 他左边的眉头有一道疤,微微倒插入眼皮,只留在眉毛里的疤挺深。 鹿佳只注意到这道疤,觉得它为这张脸平添几分性感和狂傲。 负责人把签到本和笔递过去,他翻了几页,黑色水笔在又长又大的手掌里被握着,右手还夹着烟。 鹿佳和他对桌坐,目光就一直在他的手指上。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明显有很厚的茧。鹿佳看着看着,没有意识地在心里想,这种厚实粗糙的手掌抚摸在光滑柔软的躯体上,一定很舒服。 她看的有些呆滞,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有人轻笑一声,回过神,抬眸,不经意间和男人的眼神对上。 那是一种糅杂的眼神,侵略、暧昧、又野性十足…… 鹿佳很少,或者说不会判断别人的眼神,但是这个男人的眼神,让她觉得意味深长。 她移开了目光,低头又夹了一颗枣子放进嘴里,觉得更加甜,还有一股朗姆酒的发酵味,陶醉得要命。 对桌的男人已经签好了名字,还给负责人。 “宏时先生。”负责人低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写的字却更像女人,漂亮的小楷。 “祝您用餐愉快。” 负责人签完最后一个人,去了另一桌。 那个叫‘宏时’的男人也起身走了。 鹿佳吃枣子并不专心,感觉余光里有个影子闪了闪,身后就多了一双很深的眼睛,一直在看她的后背。 鹿佳回头找这个人,还有那股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那个叫‘宏时’的男人。 他走到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含嘴里,慢慢点上。 这一桌已经靠近最后一排,走两步就到墙角。 “豹哥。”另一个瘦高个儿男人突然从外面进来,走到角落里。 “嗯。什么事?” “怎么站墙角?东西不合胃口啊。”瘦高个儿笑了笑:“这种大酒店就是这样,挂着五星的牌子,用着高级的食材,做出来的还不如家常菜。我刚偷溜进厨房看了……” 他知道这人又开始唠叨,衔着烟打断:“宏时。” “啊?”宏时不说下去了,认真看他。 “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事儿,豹哥你随便说。” 宏时刚进来,签到的负责人就注意到了,朝他这边看了看,看样子打算找他签到。 他知道签到的规矩,也准备好签名了,突然听旁边的男人说:“我签了你的名字。” 宏时愣了三秒。 “啥?” “那豹哥你的名字呢?”宏时不明白:“怎么不用翟豹,用我的啊。” 翟豹朝鹿佳的方向抬抬下巴,嘴角动了动。 “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签走了。” “……” 翟豹和鹿佳只有两三步的距离。鹿佳听力一直很好,两个男人说话声音又大,特别是那个眉头有疤的男人,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鹿佳当然听了个底掉儿。她微微侧头,目光逡巡在翟豹身上,冷笑了一声。 翟豹一愣。 鹿佳的表情明明很清淡,清清淡淡甚至到冷漠,眼神也冷的像冰,但他就是觉得她笑了,对他冷笑,挑衅的笑。那张冰冷又性感的脸,就好像在说——你来啊。 ——有种你来啊。 鹿佳回过头,不再看他。 翟豹翘起嘴角淡笑着,缓缓抽了口烟。 宏时看到了鹿佳,说:“我去找她谈谈,为什么盗用你的名字。” “不用。”翟豹没几下就抽完一根,最后一些燃着的烟头,慢慢杵进墙里,力道不大,但烟一点一点被折磨光,只剩下残骸。 他回头深深望了鹿佳一眼,说:“看她玩什么。” 第 2 章 chapter02: 那个男人说:“看她玩什么。” 鹿佳听见翟豹和宏时的对话,听得很清楚,但她没有理会,她的注意力都在前面。 宋魏阳穿着新郎装,周吴郑王,站在中间。 司仪拿着话筒走到宋魏阳左边,堆起笑脸:“尊敬的先生和女士,我们宋魏阳先生和冯珍珍小姐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所有的人抬起头望向主台,鹿佳也跟着抬眸。主台的正中央有一个白色画布,墙上的投影仪会把电脑里的画面投在画布上。 司仪说:“先请各位来宾观看我们新郎宋魏阳先生,和新娘冯珍珍小姐的一段录像,这段录像记录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 婚礼的司仪是老手,声音很平稳地说了一段。周围的灯光跟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变得很暗,只有画布上一片光亮。 后来这个司仪说了什么,鹿佳都没听。她低头一直看着小臂的手表。 鹿佳虽然长得高,骨架子却窄,又窄又小,四肢又细又长,笔直的像竹竿。她的手表带是皮质,扣在最里面一个洞,仍然大得脱到手指骨节上,只能把它绑在小臂最粗的一截才不会滑落。 这个手表是荧光的,能看见时针和分针的指向。 现在是十二点半,还有五分钟。 “不会吧!”宏时惊讶地发出声。翟豹看他一眼。宏时马上捂住嘴。 他的声音有点抖:“豹哥,她要闹婚场啊……” 翟豹:“……” 宏时压低声音说:“刚才我看见有人从录像室出来。背影是个女人,穿长裙大露背,身材一级棒的女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翟豹:“说人话。” “嘿嘿。”宏时撩了撩充满骚气的眼角,又正经地说:“我进录像室看见了她替换进去的录像带。” 宏时低头在他耳边说话,喃喃细语,被现场的音乐声盖住。 翟豹听见了,听得很清楚,又黑又粗的两条眉毛拧起来。 “你没换过来?” “换回来?”宏时指了指鹿佳,语气里有股佩服的味道,“豹哥,她不是一般人,是电脑高手,录像带是她黑进电脑里的,除非找个差不多技术的黑客来,否则谁也动不了她的程序。” “……” 翟豹又抽出一根烟,衔嘴里,慢慢点火。他的脸色很平静,只是看着鹿佳,看着她乳白、纤细,弯弯曲的脖子。她还在看手表,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翟豹下意识地跟着她一起动了动。 他们谈话间,五分钟白驹过隙。 宏时先一步挤了挤翟豹的胳膊:“豹哥,快看。” 翟豹的目光依然落在鹿佳身上,直到看见她嘴角微妙的变动,他终于移开目光,抬起头。 刚才播放宋魏阳和冯珍珍甜蜜录像的白布上,画面切换了。 那是一个酒店,一间房,一张白色的床。 床上两个纠缠的男女都没有穿衣服。扩音器里渐渐响起女人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冯珍珍躺在宋魏阳的身下,一脸享受,声音软乎乎地说:“你不管你女朋友啊?” “这时候别提她啊。” “可是你都要跟她结婚了。” “她就是一根冷冰冰的木头。”宋魏阳谈起鹿佳,语气里只有嘲讽。他低头亲了亲身下的女人,轻佻地说:“我喜欢你这样的,热情、柔软、以我为重……” 冯珍珍格格笑出来:“我也喜欢你这样。” 我们这样…… 整个婚宴厅炸开来了,议论声、嘲笑声、鄙夷声。一锅乱煮沸反盈天。 “是被新郎劈腿的女友做的吧?” “应该是早就知道,故意录下来报复新郎的。” “你们男人劈腿的下场,活该嘛。” …… 婚宴厅一团乱。录像室去了许多人,但是无法关闭或者替换这段录像。 现场爱情动作片还在继续。 司仪已经乱了阵脚。宋魏阳气得发抖。他很清楚这个视频关不掉,没有鹿佳就关不掉。他四处找人。他了解鹿佳。她一定会来现场亲自解决。 “鹿佳,你出来!” 宋魏阳满头大汗,眼神都乱了。他大声吼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我们把话讲清楚——” 一转身。鹿佳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鹿佳。”宋魏阳张开嘴,却只喊了她的名字。鹿佳今天的装扮出乎意料。交往两年,她只穿跑鞋,休闲服,也不会化妆。现在眼前的鹿佳太漂亮,漂亮之中还有一份性感。 他仍有些惊讶地看着。 鹿佳冷静地和宋魏阳对视,声音淡淡地说:“你要跟我说什么话?” “……”宋魏阳忽然无语了。 宋魏阳认识鹿佳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子,一张脸总是清清淡淡,无论他说什么,她给出的反应总是很冷淡。当然了,这种冷淡也表现在床第上、性爱上,像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淡。 宋魏阳直到鹿佳一直都很理智的女人,甚至她为了他在许多方面十分让步。可就是她的理智和让步令宋魏阳全然没有身为男人的自尊和骄傲。 宋魏阳是普通男人,普通中还有虚荣。 鹿佳的理智让她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男人,让男人无形中成为她身边的摆设。宋魏阳不需要。他要的是像冯珍珍一样热情、活泼、以他为天以他为地的女人。 或许这是男人的一种自我满足感。 鹿佳看着宋魏阳的表情,她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还有什么话能说。不用说了。” 鹿佳打开身边的行李箱。 吧嗒一声。 行李箱从中间分开。 里面全是男士的衣服。有衬衣,有西裤,也有内衣、内裤。 都是宋魏阳留在鹿佳公寓里的东西。 宋魏阳瞟了一眼,看着鹿佳,“你什么意思?” “脱吧。”鹿佳说,“今天是周日。你应该穿了红色的四角裤。” 她依然能背出情人的习惯,即便昔日的情人,已经成了今日的陌生人。 宋魏阳的脸都僵硬了,“鹿佳,我们俩性格不合,兴趣也不相投,拆伙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情,何况恐怕在你心里你车库里那几辆破车都比我重要。你今天做这些事拆我台闹我婚礼,是不是太过分了!” 鹿佳没有被他这句话吓到,她冷静地对他说:“那你前脚跟我订婚,后脚就和别的人结婚,这种行为就不过分了?” 宋魏阳的表情狰狞起来,牙齿里磨出一句话,“鹿佳,我提前离开你,没有和你结婚之后搞女人是看在过去两年的情分。你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冯家有钱有势,你能给我的冯家都能给我,你给不了的,冯家也能给我!你算什么屁的玩意儿!” 宋魏阳的言辞确实很伤人,两年的感情被磨淡了很多,可鹿佳对宋魏阳还是有一份情谊在。 就在他说出这些伤人的话之前。 之后,彻底没有了。 鹿佳死心了。 但她挺着背脊的姿势没变,缓缓地说:“宋魏阳。我留在你身上的一切,你要全部还给我。” 直播在继续。周围的人也继续看笑话。司仪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压低声音,拉了拉两个人,缓和气氛,说:“哎哎,做不成情人也别做仇人,别闹那么僵。” 鹿佳依旧挺拔地站着,她看着宋魏阳说:“我的一切还给我。我马上关了录像。” 鹿佳这一句话表明的态度和立场,司仪没见过她这种软硬都不吃的人。他看了看鹿佳平淡的表情,心里感觉很不舒服。虽然三个人身高相同,可是鹿佳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其实鹿佳没有轻视任何人的意思,她只是习惯挺直背看别人。为了迁就宋魏阳,她从前不穿高跟鞋,但即便如此,她淡漠的神情,总有股高人一等的错觉。宋魏阳也每次被这种感觉恼怒。 今天也不例外。 宋魏阳利落脱下裤子,摔在地上,脸色极差,指着鹿佳说:“鹿佳,说实话吧!像你这种女人活该被劈腿,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哪个男人瞎了能要你!” 周围的人开始尖叫。司仪挡在宋魏阳身前:“别看别看!”他转身对鹿佳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小情侣分分合合很正常,劈腿就要来闹场子,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喜欢找存在感是不啊!——” 司仪脱下衣服盖住宋魏阳的下半身,一边扭头找鹿佳。 鹿佳已经走了。 台下乌泱泱一片人,她都不记得他们的脸。 她只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看她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记得那个男人会抽烟,左边的眉梢有一道疤。 鹿佳找到他了。 他还是站在墙角,从头到尾看着她,只看她一个人,微微笑着。这笑还是那么意味深长,令她想起枣子的甜味,一股朗姆酒香。 鹿佳走到他面前,从包里拿出一根烟,看着他说:“借个打火机。” 翟豹没动。他散散地靠在墙角,看着鹿佳。 鹿佳的这件礼服前面的设计很露骨——只有两片布险险盖在胸上,在脖子后面打了个结。 翟豹看见她乳白的脖子,纤细的锁骨,白花花的胸脯都遮不住,两坨圆形的轮廓特别漂亮。 她的胸她的臀,她的腰她的腿。 她白皙的肌肤,光滑的肌肤。摸上去,一定很爽。 翟豹光是看着,就觉得分外诱人,浑身都热。 鹿佳很平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发现这个男人好像在发呆。 她尝试地喊了一声:“翟豹?” 突然被鹿佳点名,翟豹才把注意力移开。 “恩?” “不能借打火机?”鹿佳问。 翟豹笑了一声:“名字都借了,怎么不能借打火机。” 鹿佳不是笨蛋。她听得出翟豹话里的调侃。 她对随意冒充别人的姓名也觉得抱歉,但是这种情绪很快被鹿佳忽略了。 “那——”她伸了伸手,说:“打火机呢?” “……借打火机,可以。” 翟豹流氓兮兮地盯着鹿佳,笑着说:“但是,你得亲我一下。” 第 3 章 chapter03: 翟豹笑着说:“你亲我一下。” 鹿佳:“……” 鹿佳决定要重新审视这个男人。她好像招惹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她刚才用翟豹的名字,无非因为跟她的名字比较登对。 但是现在,她得好好为翟豹做定义。 鹿佳看着他微微笑的样子,好半天,说:“你是流氓么?” 翟豹:“……” “呵呵。”翟豹伸出红色的舌尖,舔了舔锋利的白牙,下流兮兮地说:“对,老子是流氓,怎么样啊~” 鹿佳说:“那你是泡我么?” “……” 翟豹取下烟,夹在手指里,嘴唇贴近鹿佳耳畔,轻轻地吹气,笑眯眯说:“流氓现在泡你。你亲不亲?你敢不敢?” 鹿佳没有考虑太长时间,她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挑眉说:“为什么不敢。” 她向前倾身体,唇贴在翟豹的嘴角,停留了一秒多的时间。 鹿佳原本只是想完成一个形式,没有打算深入,可是翟豹忽然伸出手,托住她的后脑,打断她离开的动作。 他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舌头长驱直入,虽然有些猝不及防,鹿佳也没有慌张。 她冷静地回应了他的深吻。 她觉得翟豹的这个吻并不猛烈,他只是富有技巧。那条尖细的舌轻轻刮着她的顶端,在最柔软的小肉处进出敲击。四份唇瓣一上一下交叠,翟豹反复吸允鹿佳的唇蜜。舌尖勾住她的舌尖,也同时勾住她的灵魂,往他那边拉扯。 他吻得她很舒服,他吻得她有点迷离。鹿佳不知不觉挺起了胸,身体朝前倾。迷离中,她才发现刚才自己的主动迎合。 鹿佳觉得自己很奇怪,但她被吻得无法思考,她沉醉其中。 翟豹已经松开在她脑后的手,转而往下面慢慢移动。粗粝的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抚摸光洁的裸背。这种异样的触感,令鹿佳浑身颤栗。 就像她之前想的—— 【粗糙的手掌摸在光滑的躯体上,一定很舒服】 …… 翟豹的唇舌离开的时候,鹿佳微微有些喘。 鹿佳从始至终都睁着眼睛,她看着翟豹左边的眉毛,上面有一道疤。 她唇上的口红全部跑到翟豹嘴上,他伸手摸了摸,意犹未尽。 “瞧瞧,你很享受我的亲吻,甚至沉沦。”翟豹几乎贴着鹿佳的面,一开口,尼古丁的香气扑在她的脸上。 “我比你的前男友好多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他的手指伸进她的衣服里,在侧腰的肉反复揉摸。那是鹿佳的敏感地带。他无意地闯入,险些令她叫出声。 翟豹像是发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手指轻触的动作越来越快。 鹿佳咬紧了牙关。 “喜欢吗?” “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鹿佳双腿开始发抖。她的灵魂被捏在他的手上,她无处躲藏,目光昏眩。 【喜欢吗】 鹿佳无法否认,也不敢承认。 “我可是特别喜欢这样对你。”翟豹的声音很低,两人贴的很近。他用情人间亲密的距离对鹿佳呢喃,说:“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一定忍不住把你推倒。” “等结束了跟我走。” 说完,翟豹忽然抽出手,放开她。 鹿佳平复了一下呼吸,逼着自己退开他一点。 她知道刚才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刚失恋的女人这样不对。她告诉自己,她没有对翟豹生出其他的感情,这只是身体的本能渴望。可她分明看见自己和翟豹之间有一根线,一种无法遏制的情欲蠢蠢欲动,吸引彼此。 “打火机。”鹿佳想了半天,决定做正事。她对翟豹伸出手,缓缓地说:“我亲过你了,打火机。” 翟豹愣了一会,呵呵笑了两声,说:“还记得呢,看来我的吻技不够好。” 鹿佳还没明白翟豹这句话的意思,手里的烟就被他拿走,塞进了她的嘴里。 “咬紧了。” 鹿佳看着他重新把他的烟衔回去,吸了两口,他的脑袋朝她伸过来,烟对着烟轻轻一碰,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燃起来了。 仅仅是一瞬间,鹿佳没有看清楚,它消失在眼前。 鹿佳及时吸了两口。 翟豹的手指放开了她的下巴,摩挲一下,笑着说:“去吧。” 鹿佳回到台上。她的行李箱里有一张报纸,她特意塞进去的。 点燃报纸的一角,淡黄色的火燃起来,一点点变大。 鹿佳松开手指,燃火的报纸落在衣服上。衣服也开始燃烧,像一种迅速感染的传染病,所有的衣服包括行李箱,全部烧起来。 鹿佳踢了它一脚,踩灭了烟,对面色发白的宋魏阳挥挥手:“宋魏阳,滚吧,你从我人生里彻底滚出去了。” 宋魏阳从头到尾看着,嘴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 鹿佳今天的行为他好像懂,又觉得不够懂。 司仪以为宋魏阳被鹿佳的行为吓傻了,站出来对鹿佳骂道:“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可鹿佳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是不会回来了。司仪对着旁边愣着的保安大喊说:“愣着干嘛啊,把她给拦住,给冯先生一个交代!” 小保安回过神,喊了人朝鹿佳跑过去。 那么多人在后面喊鹿佳,她当然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不过这种意识也很快被她忽略,她没有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只是离开的脚步变快了点。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胳膊却被拉住了。 鹿佳回头去看,倒是吃了一惊。 她以为是小保安会拉住她,没想到是那个左眉上的一道疤。 是翟豹。 他埋下头,鼻尖轻轻触碰她耳朵上的软肉,声音低低沉沉,说:“刚才不是说跟我走么,怎么一个人跑了。” 鹿佳忽然感觉耳朵触了电,又麻又烫,一时间没有回答翟豹的问题。她缓缓抬起目光,看见她的胳膊被硬实的男人的手绑着,她的手掌覆在男人的胸膛上。 那么硬,那么强壮。 隔着薄薄的衣料,鹿佳能想象出一副精壮的身躯,结实的肌肉,漂亮的流线。 全身都是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像一股浓烈的酒香。鹿佳感觉心口烧起来,整个人都是晕的。 翟豹觉得手掌里的肌肤触感好极了,就如他想的那样。 【摸上去,一定很爽】 但是现在好像不是说这种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什么,改口说:“名字。” “什么名字?”鹿佳回答,她被男人的气味熏的有点晕,但意识还清醒。 翟豹轻轻在她耳边吹拂,“你的名字。” 鹿佳被吹的背脊颤栗。她知道这时候应该选择拒绝告诉陌生人个人信息,但鬼使神差,鹿佳告诉他了。 “鹿佳。白鹿的鹿。” “鹿佳。”翟豹挑逗地喊她的名字,笑说:“那么,鹿小姐,你的体力好不好?” “什么体力?”鹿佳问出口,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男人是在调戏她。从一开始就在调戏她;从眼神,从言语,从动作——全部都是。 “你什么意思?”鹿佳挑眉看着翟豹,“什么方面的体力?” 翟豹呵呵一笑,说:“我没什么意思啊,鹿小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鹿佳警惕地看着他。 翟豹伸出手,绕过她,摸上细细的后颈,那边是遮胸布的结,是活结。 他的手就在活结上摸啊摸,眯着眼睛瞟着遮胸布。 “鹿小姐,你思想比我这个流氓还下流啊。” 鹿佳觉得无语了。跟流氓耍流氓,本来就是自取其辱的事。 “我说的体力,是你跑步的体力。” 说完,翟豹的手往下伸,到鹿佳的大腿根部。 用力一扯。 只有一扯。 鹿佳那件礼服的大腿根部往下,全部都没了。 “跑啊!” 鹿佳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着跑。 两个人的身影穿插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中。 跑了一会,翟豹回头看见鹿佳还穿着高跟鞋,嫌弃地说:“脱了。” 鹿佳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的百米冲刺她一直都穿着,现在才觉得碍事。 利落地脱下来,朝旁边的小水池里一抛。 他们已经跑了十分钟了。 翟豹的体力很好,从他强壮的身材就能看出是个一直健身的男人。他没想到身后这个女人居然能一直跟着,没有娇弱地喊累。 翟豹说:“鹿小姐,体力很好嘛,练过啊?” 鹿佳挑眉看他,“是啊,你想试试?” “呵呵。”翟豹笑了笑,说:“这时候还能有力气说话,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鹿佳皱起了眉。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有点问题。 但是她没时间去想明白,翟豹用力地拽她,加快速度冲刺了。 “翟豹!”鹿佳吃着凉风,大吼他的名字。 “啊?” “你混蛋!” “呵呵呵,有更加混蛋的,鹿小姐要不要试一试啊。” 他说完就停下来,忽然拦腰抱起了鹿佳。 继续跑。 “……” 鹿佳把双手抵在翟豹的胸膛前面,用力推了一把,却摸到石头一样的肌肉。 好硬,硬的推也推不动。 这时候,她才觉得力量敌不过他。 不仅是力量的差距。 还有,无赖程度的差距。 【从头到尾,他都在调侃她】 即便在逃跑的时候。 翟豹抱着鹿佳,故意在庞杂的酒店花园里多饶了几圈。鹿佳第一次有这种经历,表情虽然还是万分淡定,眼神里露出的惊慌却没办法掩盖。 鹿佳抬起头去看翟豹,她在他脸上看见了享受的表情。 如此惊险而又有趣一场闹剧,翟豹确实很享受。可是鹿佳却只感到惊险,不觉得有趣。她在翟豹的怀里颠的厉害,也没有力气说话。如果有力气,她一定会打他。 “翟豹!” 鹿佳用尽最后的力气,吼了一声。 身前的男人终于停下来了。 两个人已经到了大门口,但是等着他们的是清一色的保镖。 其中一个扎马尾辫的男人走出来,说:“翟豹,冯先生请你回去吃喜酒。” “呵呵。”翟豹冷冷一笑,说:“这年头还有强迫人吃喜酒的啊。” 马尾辫男说:“你可以不吃,但是你后面的女人要留下来。” 鹿佳淡淡地看过去,语气也轻淡,“凭什么我留下来?” “凭你无缘无故砸了婚场。” 马尾辫男说完,朝周围的人丢了眼色。他们围上来,将翟豹和鹿佳圈在中间。 鹿佳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或者说她只在电影里见过。可她就是不怕。 她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他的表情还是轻松游戏,一点也不紧张,也不严肃。 她莫名地就觉得安心了。 翟豹拉紧了鹿佳,往身上贴,一面对马尾辫男轻松地笑笑,说:“那不好意思,今天你们留不住她。” 马尾辫男一脸疑惑。 翟豹勾着鹿佳的下巴,低头亲了亲嘴,吹了一声口哨:“我翟豹看上的女人,只能我留,别人留不住,也带不走。” 鹿佳好像习惯了他的无赖,没有惊讶,问:“我什么时候变你的女人了。” 翟豹趁她不备,又亲了一口,笑眯眯:“现在,这一刻,这一秒。” “翟豹,你这样做冯先生在唐老板那边不好交代。” 翟豹扭头对马尾辫男说:“回去告诉姓冯的,长得丑的都爱打小报告,帅气的豹哥不怕他。” “……” 还是动了手,打起来了。 翟豹的身手很好,一边护着鹿佳,一边对付十几个保镖,游刃有余。 但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些管制刀具,翟豹和鹿佳一时间都没注意,有一个人冲进来刮了鹿佳一刀。 在手臂上。 不深不浅的一道口子。血毫无征兆地留下来,捂不住。 翟豹低头了她的伤口一眼,回过神的时候,眼神都变凉了。 “呵呵,张绍,今天这个胳膊你他妈是不想要对吧!” 翟豹狠狠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下。鹿佳听见骨头碎掉的声音,那个人的胳膊就这样被废了,软软地贴在身上。他握着手臂,倒地不起。 其他人有所顾忌了,都站着没动。 翟豹捉住了马尾辫男,反剪了双手,被撵着双腿跪在地上。 他先抬抬下巴,对鹿佳说:“你先走。” 鹿佳看看他,想到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你不走,我也不走’的话。 她却没这样说。 鹿佳说:“你一个人行么?” 翟豹还是对她点点头:“你走,快点走。” 鹿佳真的转身走了。 头也不回地,赤着脚离开。 “我操……” 翟豹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真的利落干净的转身离开,也不说点‘你不走,我也不走’的煽情话。 鹿佳离开后,翟豹专心对付这些人。 他低头对马尾辫男呵呵冷笑:“张绍,你以为有冯一山照着你,我不敢动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说着,翟豹的手移到他下面,笑容邪恶起来,压低声音说:“还想不想生儿子啊?” 张绍感觉到不对劲,冷汗直流。认识那么久,翟豹有多大的本事他多少知道,不用别的,他的一双手用点力,他的脖子就被拧断了。 “豹哥,豹哥,别——!”张绍的声音有些颤抖,讨好地说:“豹哥,这样,我们谈一谈。” “呵呵。”翟豹冷冷一笑,说:“你现在会喊哥了啊!” 张绍的冷汗直流,对翟豹低头说:“豹哥,您一直都是我哥,这辈子都是我哥!” “嗯。” 张绍又说:“豹哥,要不我们就这样算了?” 翟豹看了看他,说:“怎么不找我麻烦了?” 张绍忙说:“不找了,哪里敢找?” 翟豹:“那么我的女人呢?” 张绍摇头像拨浪鼓:“也不敢找了,豹哥的女人是嫂子,我们怎么敢找嫂子麻烦。” 翟豹静默了一会,虽然不相信他的话——混道上的话,都不可信。 但是他还是放了张绍,看着他耸耸肩膀走到一边,翟豹说:“既然这样……” 忽然,张绍的眼神就变狠戾了,手一挥,大声吼道:“都上,一起上!今天搞不死这个姓翟的,都不准回去!” 另一边。 鹿佳其实没离开。 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就遇上了舒雅。 舒雅抱着两个竿子,朝她跑过来:“姑奶奶,你去哪里了啊!我找遍了酒店都没找着你,到底是谁去闹婚场啊!” 鹿佳说:“我闹完了。” 舒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鹿佳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棒球棍,她指了指:“这个给我。” “棒球棍?”舒雅递过去。鹿佳拿了就往回走。 舒雅一边跟着,一边喊:“你拿棒球棍要去哪儿啊?” “唉唉——你不是闹过了吗?” 鹿佳没有理她。她刚才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在她头也不回地回去。 回到大门口,鹿佳在一边站了一会,看着翟豹。 和其他动作迟钝、出手极慢的人相比,翟豹的动作快得肉眼很难捕捉。 他的一动一发,紧致的小腿,结实的臂膀,每个部分都藏着无穷的爆发力。 鹿佳很享受这种视觉盛宴。这时候的翟豹像一只狂野漂亮的黑色小猎豹。 她看得有些忘神,一直等到有人正偷袭翟豹的身后,鹿佳才加入,朝偷袭的人脑袋上一棍子下去。 “咚”的一声。 翟豹回过头,看见她的一瞬间,笑了出来。 “鹿小姐,你可真是——” 鹿佳打断他,说:“翟豹,我回来了。” 第 4 章 chapter04: 鹿佳淡淡地说:“翟豹,我回来了。” 翟豹沉默地看着她一眼。鹿佳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里有许多很深的东西,但翟豹什么都没说出口,牢牢拽住她的左手捆在身侧。 上来的人目标挺明确的,打不过翟豹就换成抢鹿佳。有许多次要碰到她,翟豹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抬脚朝靠近的人一踹,或许他用了十足的力气,鹿佳看被踹到的人神色很痛苦,几次站起来又倒下去。 “都起来起来!继续围上去,打不过也要抢到人,抢到就跑!” 张绍有些着急,拎起几个人往前推,后来几乎是撵着脑袋摁过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翟豹的身材并不像有用不完的体力的彪形大汉,却胜在技巧。 鹿佳的棒球棍被翟豹借走,他有时候用棍,有时候出脚,但是只有一下。 在身上最软最容易受伤的骨头。 就出那么一下,对方已经爬不起来了。 所有人都趴地上。翟豹站在原地,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看起来和刚才在婚宴厅里的时候没有两样。 他转身给鹿佳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有些松了,翟豹用手指勾住了几根,挂到耳廓后面。他看见又白又细巧的耳垂,忍不住从上往下轻轻摸了一摸。 鹿佳的耳边传来一阵温热,她心里一动,抬头看翟豹。翟豹说:“没事吧。” 鹿佳摇摇头,没有说话,她看着翟豹的脸,仿佛想从这张脸上挖掘出什么,走马观花一遍,目光最后还是停留在左眉的疤上。 翟豹发现鹿佳的眼睛几番落在他的眉毛上,他有些疑惑,淡淡地笑笑,问:“鹿小姐,你老盯着我的眉毛看什么?” “啊——”鹿佳说:“好看。” “……” 翟豹相信宏时说鹿佳是黑客的话,他觉得她的脑子构造应该跟他的不一样。 这时候,张绍看看周围躺着一片自己的人,气得大骂,看着翟豹说:“姓翟的你等着,这事儿没完。” 翟豹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呵呵地笑:“哥等你再约啊!~” 翟豹顺势揽住鹿佳的腰,拥着她往大门走。张绍从后面追上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气,搭在翟豹的肩头,“你等等——!” 后面话还来不及说,被突忽其来的警笛声截住了。 “别跑!一个都不准跑!” 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抓起地上的人,拷上手铐。 为首的年纪大一些,指着还在纠缠的三个人,拉高声音:“两男一女,全部抓起来!” 附近的派出所里。 为首的警察坐在大一些的办公桌前,另外两个女警坐在旁边记口供。 三个小刑警带着法证的小姑娘来取证,张绍的人都拢在一边,不太配合的样子。 一个年轻小警察站起来说:“警察办案请配合一点!嚷什么嚷,都给我坐好——!”他指了指两个法证的小姑娘说:“你们取你们的证,取好了马上去查。哪个查出来有吃东西的,依法立案起诉!” 张绍靠在墙角站着,他的辫子松了,随意用手拢了拢,对小警察笑笑,“警察同志,我们兄弟第一次被女人这样碰,有些腼腆,你发什么火呀——!哎哎,消消气。” 说着,张绍抽出两根烟递过去。小警察哼了一声,别开脸。 张绍也没觉得尴尬,笑着转个弯放在办公桌上。 为首的警察是刚才指明捉他们三个的,拿了烟抛给张绍,眼神飘飘别处的人,对翟豹说:“你们两个能消停几年?鹿城就那么点儿大,从城东闹到城西,整个州的警察都认识你们了。” 张绍说:“赵警官,我们是良好市民……” “良好市民?”老赵喊起来:“良好市民天天打架给警察找事干!” 张绍松了松肩膀,拿了烟自己点。一边的小警察忍不住了,“抽什么抽啊,办公室禁止吸烟!” 老赵对小警察摇摇头:“让他去。” 张绍乐了一声,回到墙角里。他老跟他们打交道了,不打不相识,每个月都得来报道几回,人越来越老练圆滑,年轻点的警察都绕不过他,老赵选择眼不见为净。 比起张绍,老赵似乎比较愿意和翟豹说几句,问了他些问题,让一边记口供的小警察记下了。 鹿佳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被请进警察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 鹿佳看着翟豹和老赵对答。觉得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老赵问:“今天来干嘛。” 翟豹说:吃喜酒。” “谁摆的?” “冯一山。” “你不是不太喜欢你这个同事么。” “白吃。” 记口供的女警抬起头,看了看他。 翟豹瞄了女警一眼,平缓地说:“吃东西的吃。”他的眼神里并没有带感情,很快就挪开眼,继续和老赵对话。 鹿佳却注意到那个女警的耳根有点红。她觉得有些奇怪,转回去看了看翟豹。 办公室的灯光不是特别好,周围有些暗,她头顶的壁灯一直在咳嗽,断断续续亮着,她看不清翟豹现在的脸色,可她能听见他们对话的内容。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呼吸声也静悄悄的。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的一对一答。翟豹的声音和老赵的交替,语气平稳,说出来的话成熟又老练。 他和之前那个流里流气调侃她的男人好像分明是两张面孔了。 鹿佳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他的一份深沉。 老赵说:“为什么打架?” 翟豹抿紧唇。张绍这时抢着说:“女人——!” 老赵把眼睛转向鹿佳。她依然穿着礼服,脸上的浓妆淡了许多。 老赵认为他不该去看鹿佳,这一眼把他看噎了一下。 她确实美,局子里所有的女警加一起都不及她美。 两男抢一女的打架常有,没有人投诉的话,他们的方法教育几句就放回去。恰好是给这几人找了一个台阶下。 张绍算顺势去看了眼鹿佳,感觉像在哪里见过,或者说她长得很像一个人,这个人他以前见过。 “翟豹。”张绍似乎有点想起来,脸上的疑惑很明显,“她长得有点像——” 张绍停顿的档口,翟豹忽然站起来,抡起拳朝他眼睛上砸。 张绍没有防备,滚在人堆里,捂着眼睛骂起来:“翟豹你他妈的发什么疯!” 翟豹说:“我的女人,不准别人看。” 张绍站起来想回击,旁边两个小警察立即拦下来:“怎么回事!都给我坐下坐下,不准动!” 警察瞪着眼睛指着张绍身后蠢动的几个人,站起来说:“这里是警局!谁敢闹一下试试?妨碍警察办案我们能立案起诉你们!” “操!”张绍被反剪拷着。一个警员摁着他坐在椅子上,耳朵贴在办公桌上。张绍‘呼呼呼——’的喘气,“妈的,你松手!老子今天要搞死姓翟的!” 小警员对张绍吼:“你再动我们采取措施了!” “好了——!” 老赵站起来,脸色明显暗了很多。 翟豹说:“老赵,你拘吧。” 老赵说:“不用你说也会拘!全部都拘满四十八小时!带走!” 翟豹说:“跟她没有关系。” 翟豹抬抬下巴,朝鹿佳那边点了点。 老赵看过去,又回过来看翟豹。 翟豹说:“张绍只是想找我麻烦,她被卷进来的,你放了她。” 老赵拧了拧眉,没有说什么,丢了一个眼色给旁边两个警察,起身走了。 两个小警员对鹿佳说:“你去签个字,可以走了。”然后一左一右架住翟豹,翟豹说:“等等。” “别耍花样啊。” “我跟我女人说几句话。”翟豹说。 鹿佳一直站在壁灯下面,明明暗暗的黄色灯光把她照的很柔软,让她看起来没有刚才的冷淡冰锋。 鹿佳看着翟豹朝她走了过来,她的肩膀跟着一动。 周围如此宁静,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仿佛没有活物存在。 鹿佳听见心跳得比此前更加猛烈,听见翟豹的脚步声沉沉地压近。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 【我能不能?】 【明知道会再一次深陷其中,可能无法自拔,那么我能不能?】 鹿佳的心已经开始动摇,身体却还是没有动,也没有朝前走一步。 翟豹走到她面前,他的眼细细地看着她,手掌穿进鹿佳脖子和肩膀间‘咚’在墙壁上,他朝前移了两步,人压在鹿佳前面,像一堵高深的墙。 压得她无法呼吸。 “你拿好。”翟豹给她一张名片,“过两天来这里找我。” 鹿佳没有接,也不去看那张名片。她看着翟豹,看着他左眉上的疤,很认真地看着。 翟豹低下头,鼻尖触到鹿佳的耳朵。她感觉一痒,缩了一下,另一边的脸盘被翟豹捉住了。 “你非要我这样做啊~”翟豹下流兮兮地呵呵笑,把名片轻轻塞进她胸罩里。 鹿佳依然看着翟豹的脸,神色很依然,对他的轻薄没有半点反应。 翟豹也盯着她看,感觉鹿佳的唇色好像又红了一些,眼睛也像上了妆,深黑深黑地看着他。他忽然情动,忍不住低下头在鹿佳嘴上含了一会,才强忍着松开。 翟豹退后几步,对鹿佳笑笑说:“记得来找我。”然后跟两个红着脸的小警员走了。 鹿佳看着修长利落的背影,一动没动。翟豹被张绍打翻的茶水淋湿了腰背,鹿佳能看见他身后透明的健硕肌肉,一块一块的颤动。 “小姐?小姐?” 记录口供的女警小姐喊了鹿佳两声。 鹿佳回过神,发觉翟豹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她才动了动,脚跟有些发麻。 女警说:“小姐,你签一下名,可以走了。” “哦。”鹿佳说:“好的。” 她走过去,在本子上签下名。 女警收了一下,准备走。鹿佳忽然问:“他们要拘留?” 女警回头看看她,点头:“对。” “在哪里?” “就在隔壁。” “多长时间。” “四十八小时。” “四十八小时?”鹿佳思考了一下,迟迟地说:“那是几天?” “……”女警尴尬了一下:“小姐,二十四小时一天,四十八是两天。” “两天……”鹿佳点点头,“好的。” 鹿佳从警局里走出去的时候,舒雅开车从马路一头过来。 她看见鹿佳单薄的身影,把车掉了个头,停在对面,摇下车窗对鹿佳招手 “鹿佳,这儿——!” 鹿佳走到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猫腰对舒雅说:“我来开。” 舒雅觉得她有些晃神,怀疑地问:“你这样行吗?” “行。” 舒雅解开安全带,让鹿佳坐进去。她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扣紧了安全带。 舒雅说:“你怎么回事啊?” 鹿佳没回答,她猛地一踩油门,码力达到了一百多。 车子冲了出去。 “卧槽啊——!” 舒雅抓着扶手。她后悔让鹿佳开车。鹿佳心情有落差的时候,开车一向很玩命。 鹿佳没有去别的地方,她又回到了那个花园酒店。 酒店旁边是一个婚纱馆。原本她和宋魏阳在这里订过两套婚纱,也拍了婚纱照。 婚纱馆的服务员曾经问过能不能把他们的婚纱照陈列在外面的玻璃橱窗里,因为照拍得很漂亮。 鹿佳和宋魏阳都答应了,定在一个月后来取婚纱照。 但是,只有一个月。 玻璃橱窗里婚纱照,新娘换了人。 …… 她摘录的几句话都没变,只是署名变了。 舒雅看见婚纱店的祝福语,下面是冯珍珍的名字,她厌恶地弯弯唇角。她看不到鹿佳的神色,也不敢说话。 周围越发寂静。傍晚的天还有一片红光。 鹿佳看了一会,拿出手机,删了几条从前的短信和通话记录。 忽然发现,她和宋魏阳的对话其实也不多,没半分钟就找不到内容了。 鹿佳回想了一下两人的过去,心中没有喜悦,没有钝痛。 没有风的湖水,一片平静。 她滑开手机背壳,拔出电板,取出手机卡一折为二。 扔掉的时候,鹿佳又想起来,这个手机号是宋魏阳买的情侣号 ——不过没有关系了。 她朝车窗外一抛,两片轻薄的卡沉进水底。 “走吧。” 第 5 章 chapter05: 鹿佳把自己关在车库里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舒雅约过她几次,被鹿佳推了。 她必须把眼前的这辆保时捷修好。 鹿佳单独租在三环外的一个公寓里。上下两层,第一层改装成车库,平时工作用。 鹿佳是职业修理师,通俗来讲就是汽修人员。只不过她拥有高级技工证书,客户面向上层社会人士。 这辆红色保时捷跑车是今年新款,售价在三百万美金,但是一场车祸让它几乎变成废铁。雇主却要求鹿佳半个月之内完成。 时间很紧迫。 修理到第十二天的时候,小区的保安室里给鹿佳打了一个电话。 鹿佳还没有去补办手机卡,保安是给她家里的座机打电话的。 电话响了十多次她才听见。 鹿佳放下手里的风炮,上楼去接了电话。 “喂?” “对不起,请问您是鹿小姐?” “对。”鹿佳说:“您哪位?” 电话那边的态度很为难,略带歉意地说:“请麻烦您来一下保安室行么?这里有一个女人说认识 你,她还说……” 打电话给她的保安忽然顿了顿,鹿佳能感受到对方的尴尬。 因为她听见另一个声音,很吵闹地大喊:“让姓鹿的贱人滚出来——!她不出来我今天不走——” “……” 电话这边静下来半分钟,保安忍不住说:“鹿小姐……” “我知道了。” 鹿佳想了一会,回答:“等两分钟,我换一下衣服出来。” 鹿佳挂了电话,回房间洗了一把脸,套了一件绿色的运动衫。她拿包翻了一翻,带上钥匙和零钱包,穿着拖鞋出去。 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两个小保安拉扯了一个微胖的女人。 这个女人长得不差,只是脸比较圆,胸也比较圆,起码有d以上,肚子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总之整个人都是皮球似的圆。 鹿佳乍看她的脸,有些熟悉,但是记不起来。 保安正在和微胖女人拉扯,拼命拉住她不让她往里面冲,又怕拉住个什么万一。两个人都十分尴尬。 看见鹿佳来了,脸色好了起来。 “鹿小姐。”一个小保安喊。他和鹿佳接触过几次。男人容易记住漂亮女人。 鹿佳点点头,她依然站在原地。 微胖女人听见鹿佳来了,忽然没有刚才那么横,回头看着她笑了一声:“鹿姐姐,你舍得出来了。” 鹿佳听她这一声‘姐姐’,开始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妹妹。 微胖女人说:“鹿姐,世界上每个原配都怪小三抢自己丈夫,她们怎么不找找自己原因,为什么没本事留住男人对不对?” “……”鹿佳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微胖女人见鹿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又说:“你别装无辜,我是抢了阳阳,但是你把我们的那些……”她或许也知道那是不雅视频,没有点破,微微提了一提,“那些视频放给那么多人看,算是扯平了。” “……”鹿佳又开始想‘yangyang’是哪一号人物。 微胖女人说:“从今往后我们夫妻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别逮住一个人就说我是不要脸的……你造谣诋毁我的名声,我完全可以找律师告你。” 微胖女人说了半天。 鹿佳看着她思考半天,顶着标准的面瘫脸说。 “请问小姐,你是哪位?” “我们家的孩子都很瘦很高,没见你这样又胖又矮的妹妹。” “你妈是二奶还是三奶?” …… 这个微胖女人就是冯珍珍。 鹿佳的这个段子溜到李胧叙的耳朵里。 他站在鹿佳的家里,握着水杯,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打翻了。 “鹿佳,你真是世界上的一个奇葩,不仅面瘫,还脸盲。那个冯珍珍抢了你男友,你居然不记得。” “这不能怪我。”鹿佳摊手。 她自小不哭也不会笑,也不记别人的脸,除非是相处好几年的。用舒雅的话来说,她这辈子就是跟脸过不去。 “那后来怎么样了?”李胧叙笑着问:“你把她打发走了?” 鹿佳耸耸肩,窝进沙发里,显得有些疲惫。 她忙活了一上午。 冯珍珍听了鹿佳的三句话,忽然两条腿之间流下一行血。 保安忙把人送去医院,险些小产。 李胧叙说:“她是活该。” 鹿佳说:“没半点同情心。” “我为什么要同情一个小三。”李胧叙坐近她身边,覆上她的手说:“我倒是想同情你。” 鹿佳冷冰冰看他一眼,把手抽了出来。 李胧叙抬抬双手,笑了一声:“但是你根本不需要。” 鹿佳站起来,走到储藏柜旁边。 她的上层房间面积很小,没有厨房。冰箱旁边就是储藏柜,里面有很多她囤积起来的食物。 康师傅香辣牛肉面。 鹿佳撕开包装,底料全部倒在面饼上,往里面丢热水。用叉子把纸盖叉进边缘,露出一条缝儿透气。 等面。 鹿佳抬头看窗外。二楼的客厅太阳有点大,但是风景很好,望出去能看见对面的鹿阳公园。 一片绿色的草坪,一群白色的和平鸽。中午的太阳攀到最高点,阳光把鹿佳整个人笼罩起来。 她看上去如此柔软,如此妩媚。 李胧叙站在鹿佳的身后,看着如此灵动柔软的女人,他心中一动,缓缓移动到她后背,双手把人抱了满怀。 鹿佳挣了挣,没有挣脱。 李胧叙也是个肌肉匀称,经常锻炼的男人。他曾经是鹿佳爸爸的大弟子,现在是白鹿车队的一把手。今天刚从美国比完赛回来,听说鹿佳闹了男友婚场,风尘仆仆赶到这里。 他还穿着比赛时的运动衫,上面一股车模小姐的香水味。 鹿佳闻着这股刺鼻的味道,转身把他推开一点。 “李胧叙。”鹿佳喊他的名字。 李胧叙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目光紧紧地看着鹿佳,轻声细语说:“我去美国半年了,你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鹿佳说:“因为没有必要。” 李胧叙挑挑眉,淡淡地问:“怎么没有必要?” 鹿佳低了头,没理他。 李胧叙说:“宋魏阳背叛你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和你商量?”鹿佳笑了一声:“让你找人去揍他么?” 李胧叙开怀地一笑,对鹿佳说:“你不想那个负心汉被人揍一顿?” 鹿佳抬抬眉,“我自己有分寸。” 李胧叙点头,清淡地挑眉,“所以你直接去闹了婚场么?” 鹿佳听出他的调侃。 可她没想多辩,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相比较你找人去揍他一顿,我觉得搅黄他们的婚礼更有价值。” 李胧叙看看她,叹息一声,说:“是因为冯珍珍的哥哥是冯一山,我和他有一笔生意?” 鹿佳哦了一声,问:“你和她哥哥有生意么?” 李胧叙眯起眼睛,沉默了。 鹿佳淡淡地说:“我不认识他们。和你也没有关系。” 她转过身,她的面好了。 打开纸盖,用塑料叉子叉两下。空气中顿时弥漫了一股廉价油炸面的味道。 鹿佳叉起一条面,刚刚送到嘴边,李胧叙一手把她的叉子压下。 “你不能总吃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鹿佳不太想应付李胧叙。她以为她冷淡一些,他应该能明白。 可事实好像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鹿佳放下叉子,把面杯推开一些,抬头看着李胧叙,说:“你不管你老婆,跑来管我了?” “我们只是订婚,还没领证。”李胧叙想了想,说:“她有很多人管,你不一样。” 李胧叙绕过她,拿了面杯,二话不说倒进了垃圾桶。 “你爸爸去世了,我得负责照顾你。” 鹿佳看着他把自己的早饭兼午饭倒掉,她没有阻止,一动不动站在窗前,抱臂看着。 太阳的阳光依然笼罩在她身上,可她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万分冷冽。 “你走吧。” 李胧叙回头看着鹿佳。 鹿佳重复了一遍:“李胧叙,你走吧。” 李胧叙的面色一沉,说:“我走了大半年。昨天晚上接到你的事情,连夜买了机票回来。” “那又怎么样?”鹿佳抬头看他。 “这半年里你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那又怎么样?” “我给你短信不回,电话也不回。” 鹿佳:“……” 她觉得李胧叙回来就是找茬的。 是我该问你,你想怎么样。李胧叙在心里说。 可他看见了鹿佳的表情,并没问出口。 青梅竹马,二十几年的情谊。 如今却觉得生分的可怕。 空气里全是陌生的味道。他觉得鹿佳越来越难懂,她不再是那个好猜心思的小姑娘。 他看着眼前出落成一个漂亮女人的鹿佳,胸口里的心脏又开始跳动。 挣扎了半天,最后换成他轻轻叹息的一声。 李胧叙走向前,低头想给鹿佳一个吻,被她轻轻躲过。 李胧叙没在意,他的唇停在鹿佳的耳边,说:“不过,我很高兴你和宋魏阳分手,我早说过他不适合你。” 鹿佳冷笑一声:“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 李胧叙伸向着她耳边溜出来的发丝,说:“没有人会比我更加了解你。” 鹿佳不想再理他,推开伸过来的手,走到门口说:“我手上有车,半个月内要修完。只剩下几天时间,我下午需要赶一下进程,没有功夫应付你。你自便,走的话记得帮我锁门。” 说完,鹿佳进了车库,一把拉上门。 李胧叙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离开视线。他坐在沙发上,身子放松片刻,闭了眼睛想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门锁被转了圈,再利落地关上。 鹿佳脱了运动衫,戴上护目镜和白手套,还在挑板头的时候,听见上面楼的门关了。 ‘砰——’的一声。 像用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心脏。 鹿佳听着这个声音,挑板头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她不想继续工作。 她想起来十多天前那场豪华婚礼。 在婚宴厅里,那个左面的眉梢有一个疤的男人。 那天发生的事鹿佳还记得一清二楚,她伸手摸自己嘴唇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翟豹落在她唇上的那吻,他温度好像还在,但是她努力想,却想不起他的脸。 鹿佳恍然之间记起来,翟豹好像给过她一张名片。那天回来她太累了,脱光了衣服就睡,甚至没有洗澡。 衣服没有洗,全部被她丢在洗衣机旁边。 鹿佳立即摘了眼镜和手套,跑上楼翻找。 找到了。 衣服被弄得乱七八糟,湿了一片,但是名片完好。 鹿佳拿在手上,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张黑漆漆的卡片。 &ah赛车俱乐部】 【翟豹】 没有职位。 鹿佳的眉毛淡淡一挑。 镀金的字面,凸起的几何体logo,漆黑的磨砂。 设计者的心思很细巧。 鹿佳翻到背面,有中英文两行字。 &ahalonewhilyofferswiuests.pleaseght,youwillfielafter300metre’swalkifyouhihanks! 猎豹俱乐部是正规场所,只提供酒和音乐,有特殊需要的客人请出门往右走三百米的香格里拉酒店,谢谢! “……” 鹿佳想起那个男人不正经的流氓调调,不自觉笑了出来。 “呵,那头黑色小猎豹——” 虽然不知道原因,也不明确目的。 但鹿佳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见他一面。 第 6 章 chapter06: 俱乐部在一个闹区。 从鹿佳的公寓开车过去,要三小时多。找到俱乐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她在俱乐部所在的园区转了一圈,发现了停车的区域。甬道很窄,不小心就会擦到车身,或者直接卡在甬道里,车门都不能开。鹿佳的车技很纯熟,她停在入口看了一眼甬道,笑了一声,一个打弯就进去了。 “呵,这是耍小孩儿玩的游戏呢——” …… 刚刚驶入,鹿佳看了看周围愣了一会,忽然松了一下油门,熄了火。 她感觉到自己的车在这个停车场里有些格格不入。 鹿佳不急着点火,她从兜里掏出烟,摇开窗,点上,靠在车垫上抽了一会,一缕一缕烟从车窗飘了出去。 大约十分钟,她抽了一半,剩余一半被杵在烟架上。 终于重新发车。 鹿佳找到最角落的位置,停好车。 下车关门上锁,车子高高地叫了一声,她才转身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格格不入的原因。 停车区域有很多车。轿车、跑车,甚至专用赛车。 鹿佳全部扫了一眼,除了她那辆长安福特,其余的车最便宜的大约在两百美金左右。 无一例外都是进口车。她的长安福特根本都不配停在里面。 不过那又如何。 鹿佳面不改色地扣上风衣全部的纽扣,长长的乌发绑成一个髻。她走到外面,站在乌蒙蒙的月亮底下看了一会。 这家俱乐部和其他金光闪闪、霓虹灯万丈的俱乐部不同。 站在百米开外,借着明亮的月色,才看出一个漆黑的轮廓。 鹿佳说不清这是什么形状的建筑,像不规则的几何体拼接在一块儿,却无比和谐漂亮。大门两旁只有漆黑的玻璃,每个侧面有两扇窗打着灯,像豹子的两只眼睛,而其余都没有光亮。 这家俱乐部给人的感觉,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炫黑,狂野,像蛰伏在闹市里的黑色猎豹。全黑的喷漆镀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十分安谧沉着。 当风从耳边呼呼刮过,那声音仿佛像它正在呼吸。 …… 从外面看进去,只能看见一个漆黑的门口。鹿佳走到里面发现是一个旋转楼梯,一直通到二楼。这家俱乐部没有一楼,也没有接待大厅。 走到两楼,才看见一个侧门里有微弱的光散出来。 鹿佳推门而入,灯红酒绿的迪斯科风扫面。她抬手掩了一下眼睛,找到角落的沙发,坐了下来。 俱乐部的营业时间是下午六点。七点开始陆陆续续进来人,到半夜十二点是人声鼎沸的时刻。 现在七点三刻,二楼所有的人都聚在中间。 中间有一个悬挂的电视机,垂下来。电视里正在直播国际锦标方程式名额赛。 其中白鹿车队在选,排在十三车道。 距离赛程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旁边的黑衬衫服务生拿出十几个箱子,说:“开始买票,赔率1:10。” …… 注球买马,押赛车也是博弈的一种。 规矩也简单,每个人手上发有效的票签,一式两份。一份自己收好,一份投进箱子,然后按赔率出资,等比赛结束当场公布结果,输的选择继续或是走人,赢的先拿钱。 参加的人很多,像鹿佳一样纯属来看赛车喝酒的都坐在后面。 鹿佳从进来到坐下已经五分钟了。她点了一杯矿泉水后,拿出名片,在五颜六色的灯光底下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ah俱乐部】 【翟豹】 没有职位,没有手机号,没有邮箱。 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你叫我来找你?” 鹿佳把名片丢在桌上,虽然没声音,但这个动作确实是丢。 她用手指点了点那张名片,“你让我怎么找你?臭流氓——!” 再等五分钟,没人我就回去了。鹿佳心里说。她把手表拿下来,放在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分针和秒针。 两分钟后,拿着票箱的服务员走到她旁边,说:“小姐,您参加么?” 鹿佳听见声音,侧头看了一眼。 是一个的小姑娘,穿着车模的短裙,大约十七八岁,长头发绑起来。 鹿佳正好坐在门口的位置,前面的客人已经结束买票,小姑娘看见鹿佳侧了头,目标就锁定她了。 “姐姐,你要不要买一张试一试?”小姑娘站在鹿佳身边,眼神很亮。 鹿佳低低头,才看见她手里的玻璃箱子。 里面花花绿绿的,有各种赛车的选票。鹿佳看了一眼,说:“怎么都是绿色的。” 小姑娘说:“这跟国际股市一样的啊,红跌,绿涨。”她摸出一张客人押的墨绿色的票,说:“这张是科隆车队的,它们车队去年拿了第一名,赢面很大的,所以有很多客人都买科隆的了。” 鹿佳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其他服务员手里的箱子,相比起来小姑娘箱子里的票数很少。小姑娘看鹿佳好像对买票有些意思,立即说:“你要不要也买科隆的,它们车队的票我手里还留着几张。” 小姑娘一边和鹿佳说话,一边已经从兜里拿出一沓墨绿色的票了。 鹿佳看了一会,摇头说:“不用。”顿了顿,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鹿佳又说:“我并不想买科隆的。” 小姑娘却很积极,说:“不想买科隆的,我还有别的车队呀!去年的第二第三第四名的车队票我都有,你看一看你喜欢哪个车队?” 鹿佳好像明白了什么,冲她弯了一下嘴角,说:“你这个俱乐部没有规定一定要买票吧。” “是这样没错。”小姑娘点了头,她看见鹿佳只点了一杯矿泉水,说:“但是你没有买俱乐部的酒啊。” 鹿佳说:“也没规定一定要点酒啊。” 小姑娘盯着鹿佳看了一会,嘴里好像叹出一声,说:“姐姐你第一次来俱乐部的吧。” 鹿佳:“对,怎么了。” 小姑娘说:“俱乐部没有硬性消费,可是来的人不买票,至少点一瓶酒啊。你点矿泉水没有消费票根,门口两个胖子是不会让你走的。” “门口的有人么。”鹿佳说:“刚才来的没看见。” 小姑娘说:“你等会出去就能看见了。” 鹿佳看了她一眼,眉眼很明显冷了下来,抿起嘴说:“看来我不花点钱是走不出去了?” 小姑娘说:“你至少买一瓶啤酒啊。” 鹿佳:“酒,我不喝。” 小姑娘:“……” 鹿佳从她手上取下来一沓厚厚的车票,说:“我可以买一张票。” “真的?”小姑娘立即就把整个箱子拎到鹿佳前面的桌子上,“你要哪一张啊,我有德国科隆、卡麦,法国的埃尔加,还有美国的——” 鹿佳从里面抽出一张鲜红色的票,看了一眼:“要这个。” “这个呀!”小姑娘的声音提亮起来,凑近鹿佳说:“这张是白鹿车队的,去年的赢面就很差,所以是红色的票,按赔率算的话,你买它一张就要三千,所以今年一张都没有卖出去。” “没关系。”鹿佳依旧拿出钱包:“就买这个车队的。”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看见鹿佳数了数钱,手指飞快,她最后点头:“那好吧。” 一共三十张。 票钱两讫,小姑娘很职业地对鹿佳说:“谢谢您的惠顾。” 说完她还没走,鹿佳开口说:“如果我要在这里找负责人怎么办?” 小姑娘转身看了鹿佳一眼,张嘴问:“是经理级别的人么?” 鹿佳说:“我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的。” 小姑娘指了指前面的门口,说:“二楼只有那几个人,级别高的都在楼上,你没去楼上找一找么?” 鹿佳愣了愣:“还有三楼?” “对,还有四楼。”小姑娘说:“一共四层,最上面好像是老板的办公室。” “我知道了。” …… 目送走那个小服务生。鹿佳拿出那张白鹿车队的选票,放在灯光下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或许是因为灯光也是又红又绿的原因,显得她手里的张票好像吸了血一样,红的有些诡异。 鹿佳盯着白鹿车队的名字发了一会呆,过了十五分钟,预选赛一期已经结束了。 服务生报排名。 “第一名科隆。” “第二名埃尔加。” …… “最后一名是白鹿。” 报排位名的服务员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声音拔得很高,语气又有些低沉。他说完,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喝彩。或许是因为这里大多数人都是科隆的粉丝,预选赛第一名直接和后面的排位和□□挂钩,科隆车队之后的赞助商也会加大投资的力度。 喝彩的声震耳欲聋,却没有影响到鹿佳。 她听着服务员报名次,报到最后一名白鹿车队的时候,心里已经一沉。 鹿佳蹙起眉,她看不见自己发沉的脸。 “上次因为你进了局子,这次出来找你还被骗了三千。你是克我的吧——?” 鹿佳扫了一眼这张红色的车票,捏了捏丢在一边,没什么兴致深究被骗的事,怪她自己不好。 鹿佳紧了紧身上的风衣,走出门,在楼梯口磨蹭了一会,上了三楼。 越往上走,吵闹声越低,灯光也越暗。走到三楼的时候,全是淡红色的墙纸和地毯,安静得像猎豹的肠胃,接待的人也没有。 鹿佳在迷宫一样的三楼转了两圈,连入口的楼梯都找不到了。 俱乐部的包厢错落不齐。鹿佳在歌厅里面都能把自己走丢,现在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鹿佳靠在一个走廊的窗口处。窗外的冷风钻了进来,打在鹿佳的脸上,皮肤有点疼。 南方的晚秋,风是很凉的。 鹿佳看着外面忽闪的北极星,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正掏出烟,她听见旁边的包厢里有声音。 不知道是因为好奇心,还是因为想找人的迫切心理。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推开了门,走进去了一点。 包厢里的灯很暗,鹿佳只能分辨出人影。 一个瘦高个儿从里面拿出一袋东西,打开,是一块块黑色的铁器。鹿佳远远的看见大概的形状,心中跳了一下。 瘦高个儿踢了一脚,朝对面一个黑衬衫的男人说:“豹哥,一共十三支,两管长的,十一支短的。没上膛,没找着子儿。” 黑衬衫点了根烟,冷色的火光唰地在脸前亮了一下,照出他的脸,他的眉毛。 左边的眉头有一道疤。 是翟豹。 鹿佳抱着臂,冷静地看着他。 翟豹叼着烟,深吸一口,夹在手指间,走到那堆东西面前,吐出一口白烟,用皮鞋拨了拨脚下的枪支,呵呵一笑:“还说没有。” 翟豹踢了一把出来。宏时弯腰捡起来,试了试,抬头说:“哥,是真的,进口的。” 翟豹说:“路子啊,谁让你藏老子地盘的?” 中间一个矮小的男人,跪着弯腰低头,看不清脸。 他整个人有些混,笑了一会哭,哭了一会笑:“报告,豹哥,我、我不知道!” 宏时见路子人有些不对,拉起他翻了翻他的眼皮,对翟豹说:“哥,他吸东西了。” 翟豹对路子说:“还敢带那些东西进来,你他妈的~诓了老子多少次了?该死多少次了?” 路子忽然抱着翟豹的腿咯咯咯笑:“豹哥!我爱你啊豹哥!” “我不爱你呀~”翟豹‘呵呵’笑了两声,弯下腰拍了拍路子的脸,回头对身后的人说:“还愣着干嘛,没看见有脏东西抓着老子的腿!” 宏时带四五个人把路子拖下去,打了一顿。 路子的眼睛肿的老高。 翟豹指了指他和地上的枪说:“送给人民警察,还得记我们一个大功劳。” 路子一听要被送进去,脑子清楚了一些,身体先一步反应,裤裆里湿了一片。 他抓着翟豹说:“豹哥,路子错了,你原谅我一次,绝对没下回!” 翟豹没有理他。 路子说:“豹哥,路子对您是真心的,绝对是真心来着。路子的老婆都没您好看,路子为了您都愿意跟老婆离婚!” “……” 路子见翟豹不为所动,咬咬牙,索性脱光了衣服说:“豹哥,您想现在办了路子也成,路子一百个愿意!” “……” 路子说着去抓翟豹的腿,被他一把拉开,踩进角落里。 翟豹撵他的脸,恶狠狠说:“操~你奶奶的老王八蛋,感情你当老子是gay啊?老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要你个丑逼爱啊?搞你那么个老男人来恶心自己?你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幅德行,就你这样的歪瓜裂枣,都配不上看爷一眼!” 路子呜了一声。 “要么去局子里喝菊花茶。”翟豹呵呵地阴笑,抓着他下巴看了看,“要么看在你那么爱豹哥的份上,我把你眼睛挖下来贴马桶上,每天看豹哥上厕所好不好呀~” 身后的人幸灾乐祸跟着笑。 路子可耻地哭了:“豹哥,路子愿意去局子里喝菊花茶!” “……” “阿豹,你教训够了就算了。”站在另一侧的男人说。 翟豹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呵呵笑说:“哦,忘记了,这是你冯一山家的狗。” 第 7 章 chapter07: 翟豹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呵呵笑说:“哦,忘记了,这是你冯一山家的狗。” “你妈逼怎么说话的!”张绍想动手。 冯一山出手拦了拦,侧头看翟豹,笑了一声:“阿豹,打狗看主人。我回头好好收拾路子,别闹那么大,你看行不行?” 翟豹没回答,低头看了一眼路子,整个人都没精神气了,歪在一边像个傻子呵呵地笑。 翟豹像是在考虑什么,他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摇了摇打火机,扣一声,没油了。 冯一山掏出一盒火柴递过去。 翟豹接过来,推出盒子,抽出来一根。 长长瘦瘦的火柴,火头是粉色的。 翟豹重新看了一眼盒身,正面一个大大的繁体喜字。 冯一山说:“哦,妹子结婚用的,多出来的,我顺手都拿了。” “这东西倒是不错。”翟豹说:“还是老物件用着顺手。” 冯一山说:“早知道你婚宴上就该多拿一些,你走的太早了。” 翟豹看着冯一山笑了笑。火柴在侧面一划,火苗刷的起高,蹿的比打火机的火还旺,把他整张脸照的亮亮的。 极其俊朗的一张脸。 张绍低声说了一句:“瞧他这模样,不就是被唐老板看中一张脸皮罢了。”张绍被冯一山盯了一眼,不说话了,往门边走。 正好听见翟豹在身后说了一句。 “不行。” “这事儿知道的人太多,七嘴八舌,谁都保不齐说出去。” 翟豹意味深长地笑出声:“我私藏枪械,还收留人吸毒。这是要坐牢的大罪,你还让不让我这个俱乐部做生意了?今天不论如何,都得报警——” …… 翟豹后面说了什么,鹿佳迷迷糊糊之间,有些听不清楚。 在来找翟豹的前三天,鹿佳没有睡。 她闭门造车的时候,会陷入一种无感状态。直到放松之后,才感觉又累又饿。 鹿佳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包厢里的齐聚一堂,鹿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把事情解决,也不知道她今天能不能见到翟豹。 她能确定的一点,是自己快撑不住了。不仅饿,她刚才靠在门板上,昏昏沉沉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有点意识,因为被她掩住的门忽然打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 “山哥,这门怎么开着——!” 鹿佳忽然抬起头看见这个男的,四目相对。 男人惊慌地吼了一声:“怎么有个女人!” 包厢里顿时噤声。 不用看每个人表情,鹿佳能感觉到里面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靠近门的张绍反应过来,冲了过去说:“妈的,谁让你进来!” 张绍刚看见鹿佳的脸,就认了出来。 “呵,这年头,找男人都找上门了。”张绍呵呵地盯着鹿佳笑。 鹿佳看了看眼前的马尾辫男,她有点印象,但是认不出脸。 她的最后一点意识,花在两个动作上。第一是看了看张绍,不记得。第二是越过他,看了一眼翟豹。他正歪着头,朝她这边打量了一眼。 隔得远远的,两个人很快地对视上了一瞬间。 一秒钟后,鹿佳已经倒向张绍。 【我说吧,你果然是克我的】鹿佳昏过去时心里想。 张绍眼疾手快,扶住了鹿佳,说:“哎哎哎——卧槽啊你这个女人——!” “张绍,怎么了?”冯一山觉得有些不对劲,右手朝身后的裤兜按了按,问:“是什么人?” “没事儿。”张绍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说:“来了一个熟人。” 张绍一只手就把鹿佳提起来,稳稳地拖在身侧,把她带到冯一山身边。 他抬手捉着鹿佳的脸。她的脸盘子很小,张绍一个虎口就把她的脸包住了。两颊的肉微微朝鼻口挤了挤,样子有些可爱。 张绍嘿嘿地说:“瞧瞧,是谁来了?” 翟豹在刚才的对视里已经认出鹿佳,但是张绍捉着她,翟豹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会功夫,宏时都把鹿佳认出来了,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压低声音对翟豹说:“豹哥,是她啊……” 翟豹没有出声,宏时觉得身边的人有些不对,侧眼看了看他,吓了一跳。 翟豹的整张脸都变样了,因为上下牙关紧紧咬住,脸颊的肌肉微微贲张。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鹿佳,往下还有碰她身体的那双手。 张绍的手。 或许是包厢里的灯光太过柔和,柔和得让人无法选择忽视翟豹现在狠戾的眼神。 宏时好像听见身旁人磨牙齿的声音,他不经意地滚了滚喉结。 “哥,直接抢吧?”宏时的声音有些抖。 翟豹冷静一会,摇了摇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又抬眸,望着鹿佳,他看着鹿佳昏睡的脸,又小,又白,像一个漂亮的娃娃,但置身在危险里,又如此平静。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鹿佳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如果她现在意识清醒,她会比他镇定。 “那是我的妞儿,来找我的。” 翟豹朝对面吐出一口白烟,拿下烟头,踩在皮鞋底下撵了撵,抬头看向张绍的目光很深,声音清淡,却有力。 “我的女人,还给我。” 张绍看了看冯一山。冯一山没有表态,面目表情地搓着手里的烟盒。 张绍接收到某种信息,对翟豹呵呵笑:“你说是你的女人就是了,我还说她是我的马子呢。” 周围三三两两的人下流地笑起来。 张绍说:“今天刚拿到一个新玩意儿,正好拿她来试一试。” 张绍从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几粒白色的药。他倒出一粒,摊在手掌里,旁边有人递来一杯白开水。 张绍掰开鹿佳的嘴,把那粒药喂了进去。 鹿佳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一开始翟豹没有看明白张绍手里拿着的药是什么,等进了鹿佳的嘴,他才忽然好像想明白了一回事,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戾。 连宏时都猜出来张绍给鹿佳吃了什么,他吓得脸色发白,侧头看了翟豹一眼,说:“豹哥,是那个吧。” 翟豹一言不发,瞪着眼睛对张绍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绍说:“不怎么样,就想等药力发作了,让这个小妞陪哥几个玩一玩。” 张绍大概仗着冯一山在这里有些有恃无恐,大胆地拖住鹿佳的腰,另一手伸到她脖子下面。她今天披着米色的风衣,风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胸前有三粒纽扣。 张绍解开最上面的一粒,衣领敞开,稍稍一瞥就能看见深深的胸沟。半圆形的轮廓,又嫩又白,漂亮的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张绍的双眼盯住鹿佳衣领里的景色,呼吸有些堵塞,大脑都当机了。 脑子刚刚运转起来,翟豹拿起旁边的一个酒瓶,两个跨步就到他脑门前,抬起瓶子往他脑袋上砸下去。 ‘砰’的一声,把包厢里柔和的氛围刮出一道口子。 翟豹扯住张绍的头发,旁边被他敲过的发丝还在渗血,手心里也被染得像他的眼睛一样通红。 “我操你祖宗敢动老子的女人——!” “张绍,你当真觉得我不敢敲死你?” 愤怒从那道口子里倾泻而出。翟豹的那句话是一个契机,所有人愣了半分钟之后,双方不约而同操起身边可以用的家伙,看见人就打,什么都不顾了。 冯一山身边有两个人一直跟着,他站在角落里搓着火柴,几乎都搓成一条麻绳,没有见他要动手的样子。 张绍被翟豹的酒瓶敲闷了,谁按着他打也不知道,倒在地上没有一点还手的能力。 俱乐部到底是宏时的主场,人多力量呈现一边倒的状态。宏时带着人厮斗也没花多少时间和力气, 几根烟的功夫已经把冯一山的人都放到了。 就剩下冯一山和他身边两个人。 宏时看了看翟豹。 鹿佳早就被翟豹拦腰抱在旁边的沙发里。翟豹半蹲在沙发边上,帮鹿佳扣住第一粒纽扣,又搓了条湿毛巾给她擦脸。 宏时看见他这副样子,差点说能不能别就这点出息,但是他忍住了,咬咬牙喊他一声:“豹哥,解决了。” 翟豹轻轻地‘哼’了一声,继续替鹿佳擦脸,动作很轻。 宏时:“……” 宏时快抓狂了。他的豹哥能不能理他一下! 冯一山看着两人,笑了一声,说:“闹够了?”他转头环顾了一下,声音沉下来:“闹够了就散开,开窗透透气。” 冯一山扬扬手,身边的人走到张绍身边把他拖起来,跟在冯一山身后准备离场。 宏时刚动了动,想把人留住。翟豹忽然站起来,走了过去。 “等会儿。” 冯一山回头看他:“怎么?还嫌弃不过瘾?” 翟豹已经整理好自己。整齐的黑衬衫,干净的黑皮鞋。一发一毫看起来和刚才都没什么变化。 冯一山眯紧了眼睛。 翟豹说:“我再跟张绍说几句话。” 张绍听见翟豹的声音,被敲打的脑壳巨疼起来,手掌紧紧握着头皮往后退。 “躲什么,早知道现在,刚才拿出破罐子破摔的胆干嘛。”翟豹笑着走到张绍身边,蹲下来掰开他的脸,全被血污成黑的。 他看着张绍的表情很冷,脸上的眼睛眉毛像一把冷刀,说:“还敢吗?” “还敢动老子的女人吗?” “还敢唆使人在老子的地盘下套吗?” 张绍哆哆嗦嗦摇着头,说:“不敢了,豹哥!我不敢了!” 翟豹说:“爬过去给老子的女人磕头,赔礼道歉。” 张绍的两条腿一直在抖,眼睛里全是血水,看不清翟豹的脸。 翟豹大声一吼:“你他妈的哑巴了,老子让你道歉!” “道、道歉……我马上道歉!”张绍的声音也有些抖,人都是歪着爬到鹿佳旁边的,脑门也扣得砰砰响,说:“鹿姐,我错了,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翟豹站起来松了松肩膀,旁边有人端来一盆水他洗了一把,擦干净,一整块毛巾甩在张绍脸上,然后一盆水整齐地扣住他的头。 水花四溅。 翟豹的声音从顶头压下来。 “张绍你记住,我翟豹不靠任何人撑腰,也不看任何人的脸色。老子不做犯法的勾当,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太贱,我拿了也没什么用。但是要你生不如死的方法太多,你尽管来我这里试一试。” 翟豹说完,回头一把抱起鹿佳拢在怀里,在她头上盖了一件夹克衫,罩住她清丽的脸。他的长脚一伸踢开了门,吩咐留下的把里面收拾干净,身后跟着一帮人,浩浩荡荡走了。 其余人回到岗位上。 宏时送翟豹出门,进了停车库。 鹿佳还没醒。翟豹把一根手指伸在她鼻子下面。呼吸很平稳,像是睡着了。 翟豹说:“瞧瞧,鹿小姐。我为你干了那么大一架,你倒是睡得很香,你该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报好不好?” 鹿佳的肚子叫了一声,她在翟豹怀里扭了扭。 翟豹:“……” 翟豹呵呵笑:“原来是饿了啊。” 翟豹抱着鹿佳在停车库转了一圈,走到角落里看见一辆不怎么起眼的蓝色长安福特。 扫了一眼车尾。廉价,低配。 翟豹挑了挑眉毛,看看夹克衫里头的那张小脸,“哟,鹿小姐,想不到你这么——低调嘛。” 他忽然就回想到婚宴上的鹿佳。精致高贵的妆容,不俗的衣着和气势,又看见眼前十万块的车,乐的笑了出来。 从鹿佳身上摸出车钥匙,打开门,把她平放在后座,倒车开出去。 帅气的倒车动作一气呵成。 宏时本想跟着,刚拉开门的手就被翟豹打了回去。 宏时在鹿佳和他身上来来回回一看,琢磨出来了事情,呵呵笑说:“行行,哥你回去尽兴,不折腾一晚上别回来上班。” 翟豹伸出手:“钥匙。” 宏时:“什么钥匙?” “你新房的钥匙。” 宏时瞪大眼睛:“豹哥你过分了啊——” “少废话,拿出来。”翟豹掏宏时的兜,说:“你知道我在鹿城没单套。” 翟豹是鹿城的本地人,一家三口住在郊外的一座老房子。 父母健在,可翟豹不经常回家,也没有另外在鹿城买单套,平时都睡办公室的沙发。 宏时说什么翟豹都不愿意,他的身板又根本挣不过翟豹,眨眼的功夫,钥匙就被翟豹夺走了。 人坐进车里,踩上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宏时在车后面追着喊:“那是我和媳妇儿的新房,豹哥你手下留情一点儿啊!客房里有沙发,不准在床上做啊!我和媳妇儿都还没在那张新床上做过——!” 第 8 章 chapter08: 名扬花园。北京东路二区。 俱乐部到北京东路大约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是翟豹自己的车,他只用二十分钟就能到,但是现在开着鹿佳的车。 才刚下高架,已经过去四十五分钟。 “六十码!”翟豹一边开车,从后视镜看着鹿佳,说:“鹿小姐你可以的,他娘的这破车比老子的雅马哈都慢。” “妈里个叽!都什么世纪了,这种十万块的车还当宝开着!慢的跟难产似得。人民医院的产妇都把娃生出来了,你的破车还在路上便秘!” 翟豹忍不住咒骂。他已经换到最高档,踩足了油门,但效果甚微。周围的车一辆辆超过他,一个年纪大的婆婆开着一辆电瓶车在他旁边的时候,忍不住朝车窗里望了翟豹几眼。 翟豹:“……” 翟豹忽然扯了一下嘴角,衔在嘴里的烟掉进车底。 他开车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这都拜后座的那个女人所赐。 “呵呵,鹿小姐,老子第一次能把车开到这个速度,你真是——”翟豹自说自话了一段,然而鹿佳在后座睡得很沉,车内没有开空调,气温有些低。她不自觉拢紧衣服,身体蜷缩起来挨在座位一边。 翟豹侧目看着鹿佳,回头沉默地打起热空调。车内安静如水,暖风慢慢地送出来。 …… 距离名扬家园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车子熄了火,慢慢停在路旁。 翟豹眯起眼睛,打开车门,走到车盖前。 打开,检查了一遍。 没油了。 “这真是——” 翟豹咬咬牙,回到车里,在座位上静默一会,弯下腰在车底上摸刚才从嘴里掉出来的烟,摸了半天没有摸到。他直起身,觉得烟瘾在冒头,越来越厉害,摸了摸兜里的烟,空荡荡的没了。 翟豹拧了一把眉头,捏成一团丢进鹿佳的车肚,然后在里面翻了两下。 里面有一包烟,标着进口的白色包装。 翟豹掏出来看了看。又细又长的女士烟。 “呵,鹿小姐是同道中人,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翟豹的话戛然而止。他回头看了看后座熟睡的鹿佳,把手里的女士烟塞进裤兜里,又翻找了一会,在另一个兜里翻出一包国产红双喜。 翟豹:“……” “总比没的好。”拆开包装,抽上一根,他想先解决烟瘾再说。但是翟豹抽惯了好烟,已经不习惯这种廉价的牌子。皱着眉抽了半根,抽不下去了,摇开车窗丢了出去,“什么破烟。” 又在位置上坐了一会,他下车,打开了后座的门,整个人跨在鹿佳身上。 “鹿小姐你瞧瞧,你的破车干得好事啊!” 鹿佳把整个脑袋缩进风衣里。翟豹一个使劲就把她的脸拎出来,十根手指不老实地在白净的脸上揉捏。 “你他妈的等会儿要我怎么弄你?嗯?” 两根手指捏住鹿佳的鼻翼,看着她白脸一点一点变得绯红,皱起眉才松了手。 翟豹原本有些担心张绍给鹿佳喂的药丸,可鹿佳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额头和脸颊还有点冰凉。 他又看了鹿佳一会,坐起身撤离。 身下的女人却忽然把胸往前送了送。翟豹愣了一会,坐在她身上没马上离开。 鹿佳伸出手,扯住了翟豹的领子,在他耳边低低地说: “翟豹,你就是个臭流氓!” 翟豹:“……” 翟豹拉开鹿佳的手,就着路灯的光下面仔细看她的脸。 眼皮还闭着。翟豹拉开一些眼皮,看见鹿佳的眼白往上翻,说明她没有醒。 “呵呵。”翟豹笑了笑,看着鹿佳说:“在梦里都喊我名字,看来鹿小姐对我是真爱啊!” 翟豹把鹿佳重新放平在后座上,关门前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悦然地回到驾驶座上。 他想起来,得面临一个问题。 接下来怎么办? 呆在车里过一晚?抱着鹿佳走过去? 夜幕四合。高速车道上的路灯都亮起来了,像长安街上的一盏盏红灯笼。 翟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三十。他的烟瘾没有再犯,人在座位上静了一会,拔下车钥匙,下车来到后座,将鹿佳打横抱出来。 脚尖轻轻踢了车门,上锁。 “呵呵,你的破车就丢这儿吧。”翟豹侧目看鹿佳的福特,把钥匙塞进她的衣兜里。 “为了一辆是十万块的破废铁还要叫拖车队,交拖车的钱。” “老子脸上写了人蠢请坑几个字啊?” 翟豹抱出鹿佳坐到车前盖上,双手一左一右拍了拍她的脸。 “鹿小姐你醒一醒,自己下来走。” 周围都是汽车的鸣笛声。鹿佳被冷风一吹,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一点,睁开眼伸手摸了一把脸。 鹿佳把脑袋转了一圈,最后迷迷糊糊看着翟豹,轻轻地‘啊’了一声。 “鹿小姐,醒了没啊。” 翟豹用一条腿分开鹿佳的膝盖,双手撑在两边盖住她的手背,眼对眼,鼻对鼻,说:“要不要我亲亲你才醒啊~?” 他说的瓮声瓮气,亲昵又下流。 鹿佳看了看他。 翟豹勾着她耳边垂下来的发丝,说:“鹿小姐,给你个机会哈。醒了就自己回家吧?不然……” “嗯,宋魏阳。”鹿佳先一步说,睡眼迷茫地看了一会翟豹,整个人往他怀里缩。翟豹拉住她的手,说:“我说鹿小姐。”但是鹿佳这一回抱得很紧,一双手像两条带锁的链子,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翟豹拉了一会,发现拉不动她。低头闻了闻,一股撩人的清香味儿从鹿佳的嘴里反刍出来。 “药力是不是上头了。” 翟豹掰了掰柔软的上下唇,“鹿小姐,还认得我是谁?” 鹿佳别过脸靠在翟豹的怀里说:“认得啊,宋魏阳你来接我了啊。” “……” “卧槽你妈膈叽啊,还记得那个姓宋的瘪三。” “鹿小姐你他妈的别来事儿,在我身上点火的话别指望我放过你!” 翟豹用力摇了摇鹿佳的脑袋,她的身体越来越贴紧他的前胸,最后两条细长的腿夹住了翟豹的腰,整个人都挂在翟豹的身上,女人柔软的胸脯一下一下磨着男人坚硬的胸膛。 谁还受得了呢。 “鹿佳,你自己找的。” 翟豹一把托起身前的女人,粗糙的手掌分别包住半瓣圆滚的屁股。鹿佳底下那薄薄的一层牛仔面料仿佛没有,他的手已经摸在光滑的圆臀上。他能感觉到她的形状美好,弹性十足。 翟豹来来回回在圆滚上面摸了两把,觉得触感好极了。 他掐了掐鹿佳屁股上的肉,头凑到她的耳边说:“给你机会不走,等会儿去房间里就由不得你了。” 翟豹低头看见鹿佳的耳根绯红,听见她鼻子里低低地哼了哼,他乐的表情都掩饰不住。 一米八八的翟豹抱起鹿佳没什么难度,甚至可以直接夹在腋窝里。她想要什么样的姿势,他都能轻易满足。但是翟豹从没抱着一个一百斤的女人走几十公里的路,再强壮的肌肉也会感觉累。 走到名家杨园的时候,九点十二分。 半个多小时。 翟豹站在大门口,气息都有些变急促了。想到等一会还要爬六楼,一时间双脚钉在原地,走不动。 “老子这辈子没这样抱过一个女人。” 翟豹低头看看睡梦里的鹿佳。 “你是第一个。” 翟豹轻轻地笑着,手掌继续磨着她的屁股。 “我在你身上付出的辛苦费,等会儿都要从你身上讨回来。一分都不能少啊~” 名扬家园,普通房区,六层没有电梯。 晚上九点多,小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宏时新房的楼栋下还有两个老人在聊天。 翟豹抱着鹿佳到门口的时候,恰好老人聊完天,准备回去。他们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英俊的男人,身前抱着一个女人,顺道就帮他把门打开。 “小伙子你住这幢楼啊?”老人说:“平时没见过你嘛。” 翟豹说:“我是新搬来的房客,六楼不太方便上上下下。” 老人看看鹿佳,说:“这是你媳妇?” “啊,媳妇——”翟豹揉着鹿佳的耳朵,笑了笑说:“是啊,新媳妇,刚办好结婚证,出门喝了一杯。” 翟豹说:“瞧瞧她,明明喝不来,偏要喝那么多,结果成这样了。”手指支起鹿佳的下巴,她的两颊微红,眼睫毛垂下来,深黑浓郁。 翟豹一边看的自己心里痒痒,一边旁若无人的在鹿佳脸上亲来亲去。 老人乐的笑他:“快回去,和你媳妇回屋里亲热。” “马上。” 翟豹抱着沉沉的鹿佳,几乎是轻快地跑上六楼。 一左一右。两户人家的门对立望着。 宏时的新房在右边。 翟豹一只手就把鹿佳稳稳放在肩头上,气息平稳,从兜里拿出宏时的钥匙,在楼道的灯管下面数了数。 一共十三把钥匙,大大小小各种各样。 翟豹排除了几把不太像家门用的钥匙,剩余还有七八个圆头和扁头的。 宏时家的这扇门有两把锁,一个圆头,一个扁头,先开上面的圆头锁,才能解开下面那把。 翟豹一把把的试过去,笼统只有五把圆头钥匙,一把都没有用。 “呵呵。”翟豹咬着牙笑,“日你个仙人板板,我他妈的今天操狗屎了?” 翟豹想了想。从一路到这里,中间汽车没了油,抱着个一百斤的女人走了几十公里,跑了六楼,人都站在门口了,钥匙没有一把是对的,生生就被堵在门外了。 “什么破钥匙——!” 翟豹放弃了钥匙,拿出手机想联系宏时,才发现宏时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哥,我老婆昨天把新房钥匙拿走了。】 【那里面没有新房的钥匙了……】 翟豹:“……” 他给宏时拨了一个电话。 接听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提示他宏时已经关机了。 “……” 他真想把宏时给阉了。 翟豹站在楼道的窗口前。 月落乌啼,小区里万家灯火还很明亮。港口边上航行的邮轮刚刚出发,一艘接一艘发出很低沉的鸣笛。 他这才体会有气无处可发。可是到了这一步,之前憋了一路的火气却一下子统统没了。 窗外的风把他的面孔吹得冰凉。 翟豹靠着水泥墙坐下来,双腿左右相互盘着。他把鹿佳横过来抱在腿心里,手掌按在鹿佳的脸上,轻轻摁向左边的胸口。 鹿佳的耳朵,恰好贴在翟豹的心脏位置。 “鹿小姐,老子今天好像没力气了。”翟豹说:“你瞧瞧,我还没什么都没做,就被你折腾了一晚上。” 翟豹低头看看鹿佳的睡脸,轻轻一笑,说:“力气都被你抽光了。” 鹿佳吃了药,全身都在发热,她的身体暖得像一个火炉。 翟豹抱着这个火炉,刚刚冰冷下去的身体,一下子被她激的提起来想拥抱她的渴望从下面升上来了。 他看了一眼不像话的龙马精神,“怎么办啊鹿小姐。” 翟豹凝着怀里的女人,神情几乎被迷住了。 “你太诱人了。” 他将鹿佳的脸往上托,唇瓣贴在她的耳边,轻轻磨了一下耳垂,贴住耳垂往下滑,在脖子的皮肤上磨着。 翟豹再抬起头看鹿佳的时候,她不知道几时已经睁开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的脑袋。 “呵,鹿小姐这是醒了?”翟豹轻声笑。 鹿佳过了两秒钟才说:“你刚才说什么?” 翟豹说:“我说鹿小姐你这是醒了没?” 鹿佳慢慢摇头:“不是这一句,再上面一句。” 翟豹被她问的闷了一会,忽然呵呵笑起来。 “我说,想在这里和鹿小姐做爱~” 第 9 章 chapter09: “我说,想在这里和鹿小姐做爱~” 这分明像从一个臭流氓嘴里说出来的话,到了翟豹嘴里说出来,总有一股说不清的柔情。 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鹿佳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他从稍高的地方看着她,看不出她现在想什么。 翟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调戏鹿佳的机会。他的欲望赤条条地呈在面前,他想和鹿佳□□,这种想法毫不避讳。可是,如果鹿佳说不,他不会强要她。 翟豹觉得现在这个姿势,他很难在鹿佳说不的时候控制自己。 他把手伸了回去,说:“鹿小姐,你先起来吧。” 躺在怀里的鹿佳没有动。 翟豹低下头,看见鹿佳的一双深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十点,港口的船全部已经出发了。 大楼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月色被情欲迷惑。 鹿佳的声音很轻也很细,开口闭口的话语像涂了蜜,甜甜地在翟豹耳边说:“你来啊。” 翟豹怔住了一会,低头看见她的表情和初见时一样。 明明淡如水,可就是觉得她对着他挑衅地笑。 蛊惑的声音低低地重复一句话——“你想要我,那你来啊。” 白色的衬衫都拱在一起,纽扣之间的布料往外翻开来,翟豹轻轻松松就看见她的身体,里面隐约是一个粉色的前扣胸罩,中间有一枚手工的花朵,花朵下的绵软因为挤压成了一条深陷下去的水沟。 那么深,那么沉,就在他的眼前。 她的脸很红,她只是被药物控制了身心。 他也不可以乘人之危。 翟豹心里明白,他想如果现在他嘴里有一根烟,他死死地咬,说不定可以忍住。 可惜没有。 他也忍不住。 【因为眼前的风景太过于美好,眼前的女人让他的心无法遏制地跳动】 翟豹弯下脖子,双手再次抬起来,捧住鹿佳的脸,张开一口白齿将她牢牢咬在嘴里。 他凶猛地撬开鹿佳的唇,咬住她的舌尖,吞进嘴里。 和鹿佳在婚宴上的舌吻区别在于,第一次翟豹只是想勾引,采用了迂回适当的进攻。第二次,他屈服于男人渴求女人最原始的欲望,凶狠而残暴地去占有。 鹿佳看见翟豹的两排锋利的牙齿,看见他粗长的舌头在眼前不断地来回抽动。 翟豹撕扯她的上下唇,每一下都那么重,想要把这种柔软都吸进嘴里,他更想把鹿佳整个人都吃进肚子里。 翟豹深深地吻住鹿佳,觉得还不够,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绕过背脊揉着光洁的肩膀,将她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没有一丝空隙。 鹿佳拉住翟豹的衬衣领子,在他耳边说:“去那边,那边有个口。” 窗旁边的墙壁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长长方方的形状,躺下来正好能遮住一个人。 鹿佳拉着翟豹挪过去。 她脱了自己的风衣,摊在水泥地上,整个人躺了上去,手指缓缓地开始解扣子。 翟豹看着她情欲上身,动作却慢悠悠的样子,忽然在这时候捉住鹿佳的手。 鹿佳停下来,看着翟豹。 翟豹说:“鹿佳,你再考虑一下。” 鹿佳热得难受,眼神很迷糊的看他,表现的不太明白。 翟豹的脖子上有两条青筋,看着鹿佳的时候,它们很有节奏地跳着。 两颊的肌肉被他咬得紧绷绷。 翟豹抿着颤唇,说:“接下去要做的事,你再考虑一下。” 鹿佳听着他的话,感觉并不是那么简单,他想表达的更加完整,他想表达的是另一句话,只是鹿佳没工夫去思考。 等了一会,鹿佳去看翟豹,他目光深深的,嘴里只是重复说:“你要考虑清楚了。” …… 鹿佳看起来和清醒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么清淡冷静,可是目光很浑浊,她只考虑了一秒钟,眼从他忍耐的脸上,移到下面,衬裤中间那鼓鼓的一大坨,已经精神的很不像样。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 鹿佳心想,她伸手盖住了他的龙马精神,轻轻抚摸,一边说:“你到底做不做?” 她‘啊’了一声,对翟豹笑笑说:“难不成是你怂了——?”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狠狠地扯住了。 鹿佳抬头,看见翟豹的眼睛很深邃,黑色里面有一点红色的东西,像火苗一样跳跃。 大概是被浴火和愤怒冲坏了理智。 翟豹一个用力,就扯开了鹿佳的衬衫,白色的扣子飞了一地。他把那件粉色的胸罩推了推,解开了前扣,白花花的一片弹跳出来,越进翟豹的眼中,虽然不是特别大,但圆滚滚的形状很漂亮。 “看来不需要更多前戏,已经够了啊……” 鹿佳半眯着眼,眼前糊了一片。 翟豹的喘息声就在耳边,高亢的□□从喉咙里发出来,“鹿小姐,想要吗?” 鹿佳的呼吸急促,说:“你快点,来啊。” 翟豹:“要,还是不要?” 鹿佳:“我要!” 翟豹低低地笑。 “好,给你。” 他说完,提起身板,一下子冲了进去。 毫无阻碍。两具身体的配合度极其高。 翟豹压在鹿佳的身上,他感觉在里面的另一个身躯如此柔软,推动着他,包裹着他,那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好让他身心愉悦,让他的渴望更加快速。 最后一下,她和他的声音,掩埋在一个激烈的吻中。 …… 鹿佳躺在下面,轻轻的喘息。 翟豹微微从她身上伸起来一些,看着眯着眼的鹿佳。他还记得在婚宴上的鹿佳,浓妆艳抹,气质那么高贵。他对鹿佳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么漂亮的女人,他喜欢,他想要。 鹿佳今天没有化妆,除了那一次,她从来没有化过妆。 她的皮肤很好,水嫩柔亮,干干净净的眼睛,干干净净的眉毛。一张俏丽白皙的脸,干干净净地在面前。 翟豹在脑中想象过看见这样的鹿佳,在他的身体下面。 但是没想到,能成真。 鹿佳休息的差不多了,意识清楚了一些,睁开眼睛,她看见翟豹高高在上,深深地望着她,望着她的每一处肌肤,每一个表情。 鹿佳没有躲开翟豹的目光。她大大方方的展开自己,任由翟豹这样放肆地抚摸,赤条条地观看。 光是被他这样看,鹿佳已经觉得浑身燥热,她低头亲吻他的眼皮,唇一路吻到耳边,她说:“你为什么不脱衣服?” 翟豹从她的双脚,看到她的眼睛,半晌,乐的笑了一声。 “等你来扒衣服啊~” 翟豹低头,伸舌舔着鹿佳细腻光滑的肌肤上。 “还有力气的话,就来。” 鹿佳挑挑眉,“怎么没有?” 她一个翻身,跨坐在翟豹的腰上,看着翟豹。她想,居高临下看着他,是这样一种风景。 淡白色的月光把鹿佳的脸照的像雪一样白,从她的脸到她的身躯,都亮晶晶地发光。 鹿佳伸手解开翟豹的黑衬衫。解到中间的一粒,她没有继续,她把手伸进了衬衫里。 鹿佳的手很柔软,手掌心湿润,十指细长,指腹在翟豹的胸肌上滑动,若有若无地轻轻抚摸。 哪里还受得了。 翟豹的气息都紊乱起来,胸口不停地起伏。他额头上全是汗,喉咙发紧,说:“对不起,忍不住了。” 翟豹进去的那一下太过沉重,紧紧顶在心坎正中,鹿佳仰起头喊出声。 鹿佳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好的鱼水云雨。最起码,宋魏阳没有给她这样的快乐。 她现在抚摸翟豹的身体,感受男性的沉重,享受翟豹给她的快感。她似乎已经沉醉在这一场极致契合的□□里,无法自拔。 【醉生梦死,不知谁生谁死】 …… 这一晚和翟豹做了几次,鹿佳都没有数。 最后一次,她都累得睡着了。 翟豹还有一些意识,他低低脑袋,看见鹿佳就这样赤条条躺在他的怀里,无声笑了笑。手指一遍又一遍抚摸鹿佳的乳白色的肌肤,那种做过之后的空虚不再存在他心里,他的心塞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愉悦感。 翟豹眯着眼看鹿佳,看她的脸,看她的身体。他喜欢鹿佳的眼睛,喜欢鹿佳的嘴唇,喜欢她给自己带来的快乐。 她让他的灵魂都愉悦了。 翟豹在这样满是芬芳的快乐里,忽然想起从前的一种种。 十年前的他,没有工作没有社会经验,也没有人脉,他游荡在马路上,不喝水也不吃食物,困了就在冰冷的地铁里睡觉。 他饿了整整一周。 然后他得到了老板的赏识,他把他带在身边,一路提拔他走到今天的位置。每天有吃的,有房子住,有票子花,有女人玩。 可他从没有觉得快乐。 直到这一刻,又遇上了鹿佳,翟豹忽然觉得人生都不一样了。 她在他的世界里打开了很多窗户。窗户外面不是鲜衣怒马,也没有朱门酒肉。它只是和窗户里面的黑暗相反,干干净净,温暖而光明。 天亮之前,翟豹亲了亲鹿佳的嘴唇,脱下衬衫,包住了她的身体拥进怀里。 第 10 章 chapter10: 他们赤着两条身子,互相拥着睡在水泥地上。 身体下面是一件米色的风衣。 天色已经渐渐明亮起来,周围一片宁静。楼外的小区里也是一样的安安静静,没有鸟鸣,也没有哪家人早起晨练,或是养着的宠物狗一早上开嗓。 鹿佳先醒过来。 她睁开眼看见翟豹和她自己裸身相对,脑子里蒙掉了一会。 她似乎是完全忘记了昨天和翟豹□□的情况,但她和一般的女人不同,她并没有慌张。 当然了,这换做以前鹿佳和一个陌生男人睡了一晚上,还是她神智不清楚的情况,她一定会起诉这个男人。可现在情况不同,鹿佳不仅做了,她没有想要起诉,更加没有发怒。 反而她觉得过了一晚,身心愉悦了许多。 何况,鹿佳的潜意识认为翟豹不算是陌生人。她并不讨厌他。 鹿佳轻手轻脚地从翟豹的胳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揉了一下酸痛的腰背。她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愣了愣,然后转身去看在另一边还睡着的翟豹。 翟豹一个健壮的铁汉,这时候光着身体,像无害的孩子睡在旁边。脸上的神色平静,五官跟普通人一样的几何体,没有特殊的符号。 除了左眉的那一条疤。 鹿佳的手轻轻在那条疤上抚摸。 第一眼见到翟豹,鹿佳只能靠这条疤来记住他。 现在呢? 鹿佳拨开翟豹的头发,看着他的脸,也依然记不住。 她的目光都在这条突兀的疤上面。鹿佳觉得它并非那么简单。 它的出生和成长分明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鹿佳对它的故事好奇。 或者说,她对翟豹这个男人好奇。 …… 翟豹还没有醒。 鹿佳的手游走在他的身躯上面。 翟豹的小腿肌肉很紧实,应该是常年运动的人。鹿佳的目光往上走的时候,虽然没有表情,但是耳根子都红了。 “怎么那么大……” 鹿佳盯着翟豹的两腿中间,硕大的那一坨,脸色微微泛红。 她在拿翟豹做对比。她没有见过这样硕大的。 鹿佳伸出手,手指在他上面戳了戳。他是第二个翟豹,是个有生命的部分,被鹿佳的手调戏了一下,慢慢地就有了变化…… 鹿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慢慢复苏过来,顶头有白色的水冒出。 “翟豹。”鹿佳看着翟豹说:“你果然是个流氓。” “你下流……” 或许是听到了鹿佳的声音,翟豹的眉毛忽然动了一下。鹿佳的手一顿,翟豹缓缓地翻了个身。 他睁开眼睛,看见鹿佳直直地看着自己,他笑了一下,“鹿小姐,早上好啊。” 鹿佳:“……” 翟豹依旧躺了一会,他只睡了四个小时,现在还有一些惺忪,不过能直起身来。 翟豹揉了一把脸,背靠着墙壁,捡起一边的衬衫穿好。 他看到了鹿佳的眼神,跟着她的眼神,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站起来的老二。 鹿佳说:“你怎么这样呢。” 翟豹的手握住了,转过身一上一下撸动着,高昂的头便尽快低了下去。 鹿佳整个人愣住了。她第一次看男人自己动手。 她感觉特别新奇。 “鹿小姐。”翟豹望着鹿佳直直的眼神,说:“你第一次看?” 鹿佳点点头:“啊,是第一次。” 翟豹没说什么。他的兄弟已经挺到尽头,他一只手用了用力,往上一提,一股水撒在了地上。 翟豹舒服的叹息一声。 鹿佳看了他一会,问:“你每天都这样吗?” 翟豹呵呵笑说:“是啊~男人每天早上都这样,鹿小姐你不知道啊~” “翟豹。”鹿佳看他一眼,又说:“你真的很下流。” 翟豹哼了一下,“呵呵,老子不就是个臭流氓吗~”他眯着眼上下扫鹿佳,“昨天晚上,哪个小姐在臭流氓身底下叫啊~” 鹿佳:“……” 翟豹这么一说,鹿佳忽然正视起这件事。 鹿佳挺直了腰身,端端正正坐在翟豹旁边,双腿弯曲着盘坐。 翟豹看她这副样子,反而弯下腰,松松垮垮地倚靠在墙上,说:“鹿小姐,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想和我秋后算账啊?昨天可是你自己要求和我做的,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放你走——” 鹿佳忽然打断他的话,说:“翟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翟豹被一本正经的鹿佳弄得一愣。 “恩?” 鹿佳说:“我不记得了。” 翟豹觉得莫名,笑笑说:“什么不记得了?” 鹿佳:“昨天。” 翟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笑容有些淡了下去,不说话了。 鹿佳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继续说:“我这几天连续工作,没有睡觉,昨天休息了一会就睡过去了。” “我这个人有些毛病,睡着的时候可能会梦游。”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 翟豹当然明白事情原委。鹿佳不是梦游,是他没有忍住,也是张绍给她吃了一些东西造成的结果。可他不想告诉鹿佳,他想要她,要的不仅是她的身体,他要一个完完整整的鹿佳。 “所以呢?”翟豹抬起头看她,说:“你说你不记得昨天强暴我的事情了?” “?” 鹿佳对上了翟豹的眼睛,她被他嘴里说出来的内容惊愕了一下。 甚至可以说,是震惊得她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说什么?”鹿佳问。 翟豹呵呵地笑,“鹿小姐,你想吃完擦完就跑啊~你昨天压在我身上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呀,你说会对人家负责的啊~” 鹿佳:“……” 鹿佳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完全记不起昨晚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如果她没有睡过去,她可以不相信翟豹说的内容。 可她睡迷糊了,迷糊的让自己完全迷失了自我。 昨天晚上,另外一个鹿佳有没有可能对翟豹说这些话,她不敢否认。 鹿佳感觉,翟豹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她可能真的把人家强上了,然后…… “那么,你想怎么样?”鹿佳抿了嘴,看着翟豹说:“你是想我怎么负责?” 给钱? 或者是…… 翟豹什么都没说,他站起来捡起裤子,整了一下穿戴整齐。 然后他从鹿佳的风衣袋里掏出一包烟。 鹿佳看见她自己的女士烟,白色的包装,历史一根根细细长长的淡紫色烟身,被翟豹含在嘴里。 火柴的光短短的出现了一下。 翟豹站在一边抽烟,大约五分钟的样子。他看着坐在地上的鹿佳,迟迟没有回话。 鹿佳觉得他大概在思考。 五分钟里,太阳升得更高了。小区内外有了动静。 对面家的房门开了一下,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手里提了一个菜篮子,出门的时候看见翟豹和鹿佳。他愣了一下,转身把门锁上,然后下楼。 他们之间还是一片宁静。 翟豹的烟抽完了。 第一次抽女人的烟,除了觉得有些娘炮以外,味道还可以。 比那包国产红双喜好太多了。 就在鹿佳以为翟豹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时,他忽然动了一下,黑色的衬衫角露在外面。 鹿佳不由地微微抬起头,看着黑色的一个角慢慢接近。 翟豹走到鹿佳前面,伸出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鹿佳看着他的脑袋低下来,薄薄的嘴唇张开,白色的牙齿一口咬在她的胸前,重重地吮吸,直到一个红色的吻痕清清楚楚显示出来。 翟豹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大流氓的语句,却正经的不可思议。 “老子想泡你。泡到老子腻了为止。” 鹿佳一开始有惊讶,她认为翟豹大约是在开玩笑。 可她看着翟豹的眼睛,越看越觉得翟豹很认真,他将她很认真地放在了心上。 鹿佳站起来,看了看高她许多的男人,又低头拢起风衣。 翟豹在等她的回答。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一分钟,这时候,鹿佳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鹿佳一愣,然后才摸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一串陌生的号码,不过是鹿城本地的。 鹿佳接通电话,走到了另一边。 翟豹站在窗户前面,一口一口抽着烟,看着外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分散一些注意力。 他听到鹿佳的对话,她喊了一声梁老师,她提到她的弟弟,叫鹿邵言。 鹿佳讲了二十分钟的电话。翟豹抽了三根,抽出最后一条,他把空了的烟盒捏成一团,走到一边丢进垃圾桶。回头看见鹿佳收好电话,转身朝他走过来。 她的脸色很不好。 鹿佳走到翟豹面前,抬头说:“翟豹,我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 翟豹看着鹿佳,慢慢地点上烟。好像从第一眼看见鹿佳,她的脸几乎都没有表情,遇上事情才会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鹿佳正转身的时候,翟豹从后面抱住了她。 鹿佳转过脖子看见翟豹的下巴,他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朵上面说话。 “有什么事?告诉我。” 鹿佳感觉到翟豹胸膛在背后,他的身体热的像一个太阳,把她背后的凉意都赶走了。 鹿佳慢慢转过身,扯了扯嘴角说:“是我弟弟的事情。” 翟豹想刚才她在电话里提起鹿邵言,那冷眉冷眼的表情。 “你弟弟怎么了?他在学校里应该不会出大事故。” 鹿佳说:“不是的。” 她不自觉就皱起了眉:“是他考试作弊了。梁老师说他偷看同桌的答案。” 翟豹:“……” 他看了看鹿佳的脸,因为一次作弊的事,她居然这么生气。 翟豹说:“这个应该不是特别大的事情,小孩子读书的时候都会作……” “不可以。”鹿佳看着翟豹的表情更加严肃了,很认真地说:“作弊是靠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这是不对的。” 翟豹感觉到可能是自己的一些观念和她的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事物的观点,也会和别人有分歧。翟豹并不会改变别人的想法,他也不会多狡辩什么。他觉得鹿佳有她自己的想法观念,独一无二,这样很好。 翟豹咬着烟的牙停了停,低头听鹿佳说着话。 “他现在就知道偷窃别人的劳动成果,将来长大了怎么办。” “他只有十二岁,刚读上预备班。” “现在不教导他走正途,十年以后万一他当小偷强盗——” “……” 鹿佳一口气说了很多,表情严肃又认真。翟豹看了看她,忍不住想笑。 鹿佳最后一句话被他的笑意打断,她皱皱眉说:“翟豹,我说的是认真的,如果你也有弟弟或妹妹,你不能纵容他。” “恩。”翟豹呵呵的笑:“可是我没有兄弟姐妹。” 鹿佳说:“你是独生子么?” 翟豹点点头,他看见鹿佳刚松下去,又一点点紧蹙起来的眉头,玩笑了一声:“不过如果我以后有孩子,我会好好教他的。” 鹿佳看见翟豹别有深意的笑容,她感觉能猜到下一秒他会说什么,先一步打断他说:“我先走了。” 翟豹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把她留下来。 鹿佳已经匆匆下楼。 翟豹嘴里还咬着烟,他却没心思再抽。烟夹在手指里,站在窗户前面眺望。他不知道自己在眺望什么。远处有海鸥,有云朵,有蓝色的大海和船只。 近处呢? 他看看远方,没多久就往楼下看过去,许多路人走进走出。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翟豹望着楼栋的门口出神,忽然间,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从楼下奔上来。 翟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足足空白了十几秒后,回过神,心里又一阵乱跳。 仿佛是一种潜意识,他的腿本能迈开,朝楼梯走了两步。 这时,鹿佳迎面跑上来,恰与他狭路相逢。 翟豹瞧见她喘着气,脸颊连脖子都红透的样子,笑出了声:“鹿小姐才过了多久啊~你这是想我——” 鹿佳的呼吸还没平稳就问:“翟豹,我的车呢?” 第 11 章 chapter11: 鹿佳有些急切地问:“翟豹,我的车呢?” 翟豹的笑容凝滞住了。 鹿佳看着他,他又看看鹿佳,一张迷茫的脸,好像他才是吃了药忘记事情的那个人。 一会儿,翟豹就想起鹿佳的那辆破车了。 当然想起来了,六十码的车被一个老太太超过了,他这辈子的耻辱。 鹿佳看着翟豹的脸色沉下来,他恍然大悟啊了一声。 “长安福特?” 鹿佳说:“对。” 翟豹笑了笑:“呵呵,六十码?” 鹿佳大概想到了什么,低头不说话。她感觉周围气压很低,翟豹大概是生气了。 也是,她见过他的赛车俱乐部里那些进口的跑车,随便一辆都甩她的福特十条街。恐怕翟豹从没有开过低配的廉价车,让他用她的福特,是屈才了。 翟豹没多说什么,站在高一阶的楼梯上看低着脑袋的鹿佳。两片乌黑亮丽的发片垂下来,中间包着一个尖尖的小脸。这张脸昨天睡在他的身边。 翟豹伸出手托着鹿佳的小下巴,她的皮肤很嫩很滑,他摸着纤细的血管,心里一跳。 鹿佳抬起头看他:“翟豹,怎么了?” 翟豹叼着烟,一手揽过鹿佳的肩膀,拥着下楼。 “走,豹哥带你去找车。” 翟豹呵呵笑,说:“然后把它卖掉——” 鹿佳:“……” 一个晚上的时间,鹿佳的福特居然好好的停在边上,安然无恙。 鹿佳打开车门,钻进去仔细查看有没有丢东西。 翟豹看了一眼,心里冒火,呵呵地笑着。 车不值钱,车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哪个贼没长眼会来偷啊。他心里想,除非小偷脑子进水了。 那边,鹿佳已经检查完了,除了车肚子里少掉的烟,没有丢别的东西。 鹿佳朝翟豹招招手:“要我送你么?” 翟豹又嫌弃地看了车一眼,然后转过头,看见鹿佳一张干净的脸和眼睛,他忽然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 翟豹对鹿佳说:“你开。”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长脚一迈,坐了进去。 鹿佳在车外面看了他一会,才坐进驾驶座,扣好安全带。 “翟豹,你把安全带扣上。” 鹿佳说着话,回头去看翟豹。这个男人已经从后面翻出一张报纸,盖住了自己的脸,睡起觉来。 鹿佳听着翟豹的呼噜声,呆呆的愣了一会,伸手揭开他脸上的报纸,看见他的眼睛直勾勾定在车顶上。 他没有睡着,他在装睡。 “翟豹。”鹿佳加重了语气喊他的名字。 他淡淡嗯了一声。 鹿佳:“你好好的,坐起来。” “……”翟豹听了鹿佳的话,他转头,也能想象出鹿佳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这是把他当小孩儿,还是把他当她弟弟了。 翟豹想着便轻轻笑了一声,胸膛也跟着颤抖,一骨碌坐起来,把车后背归到正位。 他散散地坐在副驾驶上,一只脚搁在一条大腿上。 鹿佳看着他的坐姿,说:“你不要像一个小流氓的样子。” 翟豹:“老子本来就是小流氓啊!” “你——”鹿佳抿了抿嘴说:“你不要这样坐着,吊儿郎当的。” 翟豹看看自己翘着腿散散地姿态,觉得没什么不妥。 “老子开车的时候就这样。” 他又看着鹿佳开车还挺着背,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咕哝说:“这是真的把我当弟弟教训了。” 鹿佳听见翟豹一连串别有深意的笑声。 局促中,她微微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去,说:“我在认真说话。” “是是是……”翟豹认为他得投降,脸上的笑意却加浓,搁在腿上的脚也没有放下来,还是那副散散的样子。 鹿佳说:“翟豹,你是不是觉得这辆车给你丢脸了。” 翟豹呵呵笑了一下,张张嘴,却没做出什么解释。虽然翟豹没有否认,但鹿佳也不傻,她明显看见 翟豹一脸‘这不是废话,要丢就丢你的脸’的眼神。 鹿佳的表情依旧淡淡,但是耳根的颜色像红灯一样烧起来。她的眼睛盯着外面,话却在跟他说,“翟豹,这车跟了我几十年了,我修过很多次……”她想了很多为什么不换车理由,觉得都很蹩脚。 过了好一会,才说出一句:“我跟它有感情。” 翟豹好像回忆到什么,笑容渐渐退下去,他看着鹿佳,淡淡地问:“这车是你自己买的。” 鹿佳说:“是我爸送的,我舍不得换别的车。” 所以它的配置再低,没有到最后必须舍弃的地步,她不会舍弃。 鹿佳从没跟外人说过这件事情,她这一次对翟豹说了,反而觉得心情轻松了起来。 身边的男人开始一段沉默,鹿佳也感觉到他的这份沉默,有些奇怪,她扭头去看了他一眼。翟豹的脸上很平静,他好像陷入了一种很古老的回忆里。 “翟豹?”鹿佳轻声喊他。 “……嗯。”翟豹淡淡回了一声,嘴里的烟燃到了尽头。他打开窗扔了出去,摇上黑色的窗门。 “有感情就不用换了。”他说。 鹿佳:“恩,我确实不打算换车。”她说完,发动了引擎,换挡踩油门,调转了一个车头,朝原路返回。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驶进高速车道,被堵在延安隧道里面。 这一路车里异常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鹿佳在开车的时候会很专心,她的专心能只顾前后左右的路况,忽略身边的一些情况。 “你弟弟在哪个中学?”翟豹先一步打破沉默,找了个话题。 鹿佳愣了一下:“市三中学。” 翟豹点点头:“是重点中学,前几名能直升高中的?” “恩。” 去年为了能考上这个学校,她一年都没有接高强度的修车工作,只盯着鹿邵言的功课。 话题说到鹿邵言身上,鹿佳有了许多长姐如母的感悟在教导弟弟的事情上,话也多了起来。 翟豹在一边认认真真地听着。他并非讨厌安静,也不尴尬沉默。他只想听鹿佳说说话,偶尔在鹿佳问是不是对不对的时候,点头搭上几句肯定的话,然后继续听鹿佳说鹿邵言的事情。 过了一会,车子就进了市区。 市三中学就在市中心的政府大楼后面。 鹿佳找了一个地方停车,下车的时候翟豹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鹿佳看了他一眼,他正好仰头对上鹿佳的视线。 “你怎么不下车?”她说。 翟豹想说我没有理由跟着,考虑了半天,只看着鹿佳说一句:“你才是家长。” 鹿佳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又说:“那——”她看着翟豹:“这跟你下不下车有关系么?” 翟豹:“……”他又开始了一段沉默,但是这次没有多久,他轻轻笑了一声。他忽然生出一种直觉, 如果问鹿佳,一个男人跟着她见素未蒙面的家人是不是不太好,鹿佳也会说:“那有什么关系?” 翟豹打开门,走到鹿佳前面,“走吧,我跟着你去。” “你弟弟在哪个班?” 鹿佳说:“预备班,第一个。” “嗯。”翟豹点点头,他知道班级按成绩排的,第一个班说明当初考进来成绩有多好。 提到鹿邵言的成绩,鹿佳的脸色好了很多。 鹿佳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话,翟豹问她要不要去一班,鹿佳摇摇头,说:“梁老师说小言和他的同学已经在办公室了。” “那走吧。” 翟豹跟着鹿佳来到教师办公室。 他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对鹿佳说:“我就不进去了。” 鹿佳这会很通情达理地点头,看了看他,“那你等一会吧。” 翟豹看着鹿佳进去后,习惯性用手摸了摸两个裤兜,空荡荡的,他才想起来没有烟了。 预备年级的办公室在一楼,这幢教学楼旁边就有个便利店,翟豹进去买了包黄鹤楼出来,刚刚点上火,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烟,抬头就看见鹿佳一个人站在走廊。 翟豹把烟丢进垃圾桶,空手走到鹿佳面前。 “怎么了?”他说。 鹿佳说:“里面只有一个老师,都去吃中饭了。” 鹿佳看了一眼手表,接到电话的时候十点,现在十二点了。 翟豹看见她皱起来的眉头,低声说:“你别着急,我们先去你弟弟的班级里看看。” 鹿佳说:“他们可能还在吃饭。” 翟豹说:“那我们等着,总会回来的。” 鹿佳显然同意翟豹的说法,转过身领着他往一班的门口去。 翟豹也做过几年在学校里读书的男孩,他想鹿邵言可能已经吃好回来了。 当然,他想的很精准。 男孩子吃饭快,早早的回教室里了,但后面的情况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班级的门关着,窗帘也被紧紧拉上了。 鹿佳觉得情况不太对劲。 她抬头跟翟豹对视了一眼,翟豹说:“去试试能不能打开门。” 鹿佳放下心,伸手在门把上拧了一圈。 打不开。 是从里面被锁了。 鹿佳心里一沉,翟豹忽然托起她的肩膀。 “这里有个窗口。” 教室的门上有一个小玻璃窗。 鹿佳和翟豹一人站一边,往外里面看。 教室里有十几个学生,大部分都是男同学,只有两个女的坐在后面。一个拿着手机拍照,另一个埋头写作业。 其余的男生围拢在一起做美术作业。鹿邵言前几天和鹿佳提过,是参加比赛的一个项目,他一个人打算画一辆新设计的跑车。 鹿邵言学过美术,从小又跟着她学车的构建,这方面的功底很好,鹿佳都不担心他不会拿第一名。 鹿佳的弟弟做事情的时候跟她很像,很认真,认真的会忽略周围的情况。 他刚把基础的颜色调好,教室里进来一些人,看也不看他画的作品,其中一个人拿起来就往脚下踩。 鹿邵言对此根本没有防备,直到人一点点围起他,他才看见站在最前面的方平。方平素日里跟他不合眼,鹿邵言见着他都会绕着走,不对眼神,也不跟他说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方平。 他不知道,他这种态度让方平觉得很不舒服,日久甚至讨厌起来。 鹿邵言看着被方平踩在脚底下的画,一张像极了鹿佳的脸,表情也淡淡的,丢了画笔转身就走。反正只是一幅没完成的画,他觉得没必要跟方平过不去。 刚转身就被两个人拦住,鹿邵言抬头望向门外的时候,正好看见鹿佳在朝里面张望。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方平在他身后指着他骂道:“鹿邵言你别一副清高的样子,装什么三好学生!老子给你钱让你给个答案,你给我唧吧说没有,怎么换个女人你就肯作弊了!” 第 12 章 chapter12: 鹿邵言回头说:“我愿意帮她作弊,但是关你什么事情。” 他说的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听见了。 翟豹听了鹿邵言的语气,再看了一眼鹿佳,轻笑一声说:“你们家可真是……” 鹿佳仰头看着翟豹说:“有什么问题?” 翟豹笑着摇头:“没有,就是……”他再看看他们俩姐弟,说:“果然是你弟弟。” 鹿佳:“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方平气得脸色发黑,伸出一拳头朝鹿邵言的脸上砸过去,但是被鹿邵言轻巧地躲开了。方平还想再来一圈,中途被后面的女同学劝下来。 “后面吃好饭的同学陆陆续续都来了,你这样关着门谁都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老师对你没什么好处。” 方平回头对那个女生说:“关你屁事啊!” 女生不再说什么,走过来打开了门。鹿佳和翟豹齐齐望了她一眼,她说:“是家长吧。” 鹿佳对着她点点头,“我是鹿邵言的姐姐。” 女生朝后面一喊:“鹿邵言,你姐。” 鹿邵言闻声抬头望鹿佳这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鹿佳已经走进教室里了,仔细数一数有十五个人,十三个男同学,平均有一米六五的个头,把邵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 鹿佳站在外三层,她个子比他们里面最高的还要高一些,一眼就看见她的弟弟低着头,站在中间,一副谁都不在意的样子。 “小言。” 她这么一喊,方平和周围几个男生左右看看眼色,都纷纷站开了。 鹿佳走到鹿邵言跟前,他比她矮了一个脑袋,现在垂下一个头,更加像一个小孩子。 鹿佳托起他的下巴,把脸朝自己看,姐弟俩一模一样的表情和面孔相对。 鹿邵言有些腻烦地别过脸,说:“我没事。” 鹿佳点点头:“跟我回家。” “我还在上课。” “跟我回家。” “……” 鹿家的规矩要尊敬长辈,即便鹿佳和鹿邵言是姐弟,鹿佳也比他大了十五岁,鹿邵言俨然把她当长辈看待。 可以叛逆,也不能忤逆。 鹿邵言看着鹿佳,脸色依旧很淡,转身说:“我整理一下书包。” 鹿佳要带鹿邵言回去,和班主任说了几句话,她提到鹿邵言考试作弊的事情。 鹿邵言听了就垂下脑袋,不去看任何一个人。梁老师说他作弊的科目是英语,和同桌对答案,然后传纸条给一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就是刚刚给鹿佳开门的那个。 鹿佳朝办公室外面望了一眼,那个女生就站在楼梯边上往她这里看。 梁老师对鹿佳说:“鹿邵言平时很少说话,但是品德学习都很好,家长是不是回去问一问?” 鹿佳说:“问什么?” 梁老师瞪大眼睛:“当然是学习成绩。” 鹿佳没说什么,梁老师站起来走到一边,拿出鹿邵言的学习手册,摊开来推到鹿佳面前。 “家长你看一下,鹿邵言当初考进来的时候,六科的成绩接近满分。”梁老师指着鲜红的数字给鹿佳看,几乎都是99,98,100,97…… 梁老师指到这一学期,脸色难看了一些,“我们学校每周都有考试,这周他的英语和语文勉强及格。”她见鹿佳一脸不清不楚的样子,火气冒上来了,说:“家长回去多关心关心小孩子,初中是塑心塑性的关键时刻。” “现在外面大学生一抓一大把,他连高中都考不上,就只能读三校生。那种学历在社会上是最低等的,根本没有单位会录用。” 鹿佳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梁老师见她脸色变了,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话说重了一些,又说:“总之,家长带回去好好说一说,鹿邵言这孩子人不坏,就是在性格太执拗。” 鹿佳勉强应付了班主任的话,站起来牵着鹿邵言往外面走。 梁老师跟着送出来,抬头才看见一直站在外面的翟豹。她看着个头那么高的翟豹愣了一下,朝鹿佳看:“这位家长是和您一起的?” 鹿佳这才注意到翟豹从刚才就默默无言的跟着她。 她还没对梁老师介绍,翟豹笑眯眯地说:“对,我是鹿邵言的姐夫,家长的男朋友,算是半个家长。” “……” 翟豹这话说完,鹿佳看着他,鹿邵言和梁老师盯着她。 互相看了一分钟,鹿佳淡淡的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脖子都红了一圈。 她拉起鹿邵言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先回去……” 翟豹呵呵笑着跟上他们。 临走前,鹿佳有意无意朝楼梯口的那个女学生看了一眼。 她看见鹿佳和鹿邵言,立即转身跑了。 回去换翟豹开车。 他问了鹿佳的地址,她想也没想就报出一个位置。 车子发动上路。 鹿佳和鹿邵言都坐在后面一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里比来的时候还要安静。 鹿邵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鹿佳本来想买一包烟,但是看看鹿邵言,她放弃买烟的念头,一语不发地坐进车里,看着四周的风景。 起初,翟豹还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但是往后面一看,姐弟俩的脸一个比一个难看。翟豹也不傻,傻瓜也看得出鹿佳和她弟弟之间有一根刺。 谁都不挑明,不代表那根刺会平白无故消失。 车到了。 “你家倒是挺大的。”翟豹看到了鹿佳的复式公寓,把车停在门口,车钥匙交给鹿佳。 鹿佳对鹿邵言说:“小言,你先进去。” 鹿邵言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到翟豹身上,他立时朝他笑了一笑。 鹿邵言脸色一红,闷不吭声地转身进屋。 鹿佳回头对翟豹说:“谢谢你了。” 翟豹眯起眼,“谢什么。” “今天……”鹿佳显然理解错了,说:“你送我和小言回来。” “哦。”翟豹压低了声音,也带了些许委屈。 “我还以为你要谢我昨晚的技巧好。” 鹿佳:“……” 谁都听得出翟豹这话又是调戏小女孩的。虽然翟豹确实调戏她很多次,本垒都几乎全垒打了,她也不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可鹿佳听着他说这话,说这话时那股低沉的声音,总是不自觉像一个还未□□的小姑娘,马上就红了脸。 “我走了。”鹿佳说完,双手插着衣兜转身。 翟豹忽然伸出手,用力一拉,从后面抱住她整个人,抱了个满怀。 鹿佳微微一震。 她感受到身后的男人一股惊人的力量,可她没有挣扎。 翟豹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边。 “鹿佳。”他低喃她的名字,说:“过两天我来找你。” 鹿佳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 翟豹低声笑了一下,继续说:“或者,你忍不住了,再来找我。” …… 鹿佳回到家里,鹿邵言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言。”鹿佳喊了鹿邵言一声。 鹿邵言仰头看了她一眼,动作幅度很小,又低下头继续看电视。 “小言,把电视关了。姐姐有话跟你说。” 鹿邵言坐在电视机,手指噼里啪啦调节目,身子依然不动。 鹿佳看着闷闷不乐的鹿邵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大概能猜到这个弟弟在生她什么气,但是父亲已经去世,母亲这几年身体不好,她不善言辞,怎么教导一个孩子,她尚且不懂。 何况,鹿邵言渐渐走上叛逆期,他渐渐迷恋起赛车。 鹿佳也有过关于赛车的叛逆期,怎么混账怎么来。走过赛车这条老路的人,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你怎么走是错的,怎么走才是对的。 鹿佳起身,走到电视机前,弯腰找到开关,把电视机的电源关了。 她回头,看向鹿邵言:“小言,姐姐再说一遍,有话要问你,你坐到凳子上面。” 鹿邵言犹豫了一会,看着鹿佳的眼神有些怕,最终还是选择听她的话,一本正经地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腰背直挺挺的。 他垂着脑袋,面前是一张玻璃桌子。 鹿佳坐在玻璃桌对面,一模一样的姿势,她看着鹿邵言说:“给我说说,作弊怎么一回事。” 鹿邵言抬抬眼睛,又低下去。 “帮帮她。” “帮谁?” “一个同学。” “女同学?”鹿佳挑挑眉,看着面前只有十二岁的弟弟。 十几岁的男女学生会早恋很正常,但是鹿邵言才十二岁。最关键的一点,鹿佳很明白鹿邵言的性格,他和她是同父同母,相同卵子里出来的生命,各方面都很像。 可以说,鹿邵言是男版的鹿佳。 他可以很早喜欢一个异性,但是他的年纪不够,所以他不会喜欢女孩,他只会喜欢女人。 鹿邵言说:“她可以帮我拿到入场券。” 鹿佳:“什么入场券。” 鹿邵言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看鹿佳,想了很久,还是低眉顺眼地回答。 “是公路赛的入场券。” “公路赛?”鹿佳说:“随随便便的公路赛是犯法的。”说起来,她忽然想到翟豹的俱乐部,她想起来昨天在俱乐部里的一些画面片段。 鹿邵言说:“是正规的比赛,赛场是181赛道,国家认可的比赛山道,每年都由俱乐部交钱的。” 鹿佳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鹿邵言又低下头:“她说就在明天晚上有一场。” 鹿佳说:“所以,你就帮她作弊了?” “……”鹿邵言不说话,就是默认的一种的表现。 鹿佳也一起沉默。她看着鹿邵言,仿佛就看见十年前的自己,不论母亲如何规劝,她千方百计要和父亲走同一条路。逃学,考零分,彻夜不归……什么混账事都做,最后呢,现在只能做汽修,帮别人修理一下车,运气好遇上有钱人的车,才会好好赚一笔。 她走过这条路,明白做赛车这行,不如好好读书,考个名牌大学再找个好工作。 结婚生子,一切顺利,看似人生美满。 可鹿邵言没走过,他不知道,她也没办法劝他。 谁能帮她劝?或者说,谁能帮她给鹿邵言指一条路? 电光火石,仅仅是一瞬间。 鹿佳忽然想到了翟豹。 那个如黑色猎豹一样的男人,他看似流里流气像个不正经的小流氓,可在鹿佳心里有一种感觉,她感觉在翟豹是个阅历丰富的男人,在他身上有一段神秘的过往,让他脱胎换骨变成如今令人着迷的男子,而他身上这一段过往,正牢牢地吸引着鹿佳一点点接近他。 “那个女同学有给你券了?”鹿佳问。 鹿邵言点点头,从书包里把两张券拿了出来。 “是这个?” 鹿佳从他手上拿过来,前前后后看了几遍。 又是全英文,而且有些挺专业的名词,她没有全看懂。 鹿佳放弃去捡丢了好多年的英文,把两张券卷进口袋,对鹿邵言说:“先去洗一个澡,等一会出来吃饭,不想吃就直接睡觉。” 鹿邵言盯着鹿佳把两张入场券塞进衣兜里,慢慢直起身,走进淋浴间。 第 13 章 chapter13: 鹿佳看着鹿邵言进去洗澡,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包烟,抽出一根含在嘴里,点上火。漂亮的黄色星烟落下来,她顿时感觉到胸口清爽了一大片。 这会儿,才觉得肩头有什么东西松了一下,虽然只是一时的。 她走到窗前。外面下起了大雨,整个世界都迷蒙看不清楚。透明的玻璃窗映出她的脸。鹿佳看着自己的神色,拧了一下眉心,又低头琢磨那张入场券。 年代不一样,孩子喜欢的东西也会跟着潮流走。从前的鹿佳叛逆,跟着高年级的翻墙去池塘里游泳,捉虾,摸鱼,或者在别人的地里拔稻草,在别人的院子里偷橘子。 那时候,她以为这样的做法是离经叛道,是天诛地灭,能在爸妈面前证明她有能力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赛车。 当初有多拼命走那条路,现在明白不该走了那条路。 知道不应该,但是不后悔。 现在跟她的脾气性格一模一样的鹿邵言想走这条路,从前没有回头的她,现在如何劝他回头? 鹿佳打开了窗,刹那间,瓢泼大雨的哗啦啦声,网瘾少年的嬉笑怒骂声鱼贯而入。光怪陆离的酒店灯光从她的眼前闪过,有几个男人搂着一个女孩子出来,在大雨中疯狂地接吻。 翟豹。 鹿佳想到他的名字,自己也愣了一下。 短短几分钟,她两次都想到了翟豹。 鹿佳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她认为这是一件正经事。 既然是正经事,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她自己想了一会,感觉胸口存了一口气,摸出手机刚想联系翟豹,却发现她并没有存过他的电话号码。 就在鹿佳存了很久的一股气,泄掉的时候,她发现联系人里面多出了一个人。 【男朋友】 鹿佳:“……” 她迟疑了一会,拨通了电话。 “喂?”鹿佳说:“翟豹?” 呵呵呵……电话那头笑出声的人痞气十足地说:“鹿小姐,怎么那么快给我打电话啊~那么快想我啦~” 鹿佳忽然就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他调戏她时笑眯眯的眼睛。 她清淡地说:“翟豹,你是赛车手么。” 翟豹:“哟,鹿小姐眼力不差嘛,还是昨晚感受过一番老子紧致的肉体,猜到的啊~” 赛车手并非坐着开车练技术就了事,一流的赛车手必须每天锻炼身体,她从小从父混在男人堆里锻炼也是为了将来的职业赛车手做准备。 虽然她没有顺利走上职业这条路。 鹿佳不理会翟豹的调戏,说:“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翟豹:“是什么——” 鹿佳立即说:“是正经事。” 翟豹笑了一下,说:“什么正经事,说吧。” “是我弟弟的事情。”鹿佳:“他也喜欢赛车。” 翟豹:“喜欢赛车,是好事啊~” 鹿佳听了他不在意的口气,皱了一下眉。 “翟豹,我觉得——”鹿佳停顿了一下,说:“小言他可能是想以后当职业的赛车手。” “职业的啊。”他说:“也不是说不能当职业的……” 他似乎想说什么,鹿佳却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他不可以走那条路。” 翟豹听出鹿佳的语气变了,他甚至能想到她说这话时一本正经严肃的样子,但是他这一回并没有纨绔的笑意,他猜想鹿佳可能是想到她从前的一些经历。 “翟豹。” 鹿佳在电话里淡淡地喊他名字。 “嗯。” 翟豹也轻轻地回应,说:“你是觉得职业这条路不好走吧。” “对。” “你有走过这条路么?” “曾经,有过。” “是有走上去么?”翟豹认真说:“是走到过上面。” “……” 鹿佳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轻轻地把烟头杵进烟灰缸里,回头去看窗外的乌云。 “我虽然没有走过,但是我知道当上职业赛车手很难,等当上了,更加难。” 鹿佳皱着眉,目光悠远。 “我怕小言他。” “你怕他做不到,还是不能够?” 鹿佳忽然不说话了,翟豹说:“任何高人一等的职业都是辛苦的,没有人可以避免。” 鹿佳紧绷的唇线,最终被他一句话说的软了下来。 声音更柔,也充满无奈和理解。 “我明白的。” 鹿佳知道,她刚才走进了一个沼泽地,不论她怎么走都是陷下去的泥坑,都是一条无法走通的路。 只有翟豹倏然给她的一个方向,打通了一条正确的路,让她回到了岸上。 虽然明白,可顾虑依旧。 鹿佳轻轻叹息一声,说:“我知道怕他走的太辛苦。” 翟豹听着鹿佳这一声软软的叹息,心里一颤,他在这头沉默了一会,说:“这样吧,找个时间我告诉他赛车手的事情,以后的选择你可以支持他,但是不要否认他。” 鹿佳想了想,觉得她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那么,什么时候?” 鹿佳问完,忽然才发现手心里沁出了一层汗。 她在紧张? 翟豹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想定了时间,他仿佛想到什么,又痞痞地笑了一声。 “什么时间啊,鹿小姐。”呵呵……“你想要什么时间啊~” 他的声音低沉,又是如此暧昧地贴着话筒说出来。明明是冷冰冰的手机屏幕,鹿佳却感觉耳边是他吐出的热气,一刹那间,右边的耳朵就热哄哄的。 唇颤抖,她说:“明晚,行么?” 翟豹挑挑眉。 “明晚啊~” “不行么?” 翟豹嗯了一下,“还真不行,我有事。” “……” 鹿佳打这一通电话,从头到尾一直在胸口憋着一口气。 直到翟豹拒绝她的邀约,说他有事情的时候。她胸口的这一口气全部都泄光了。 像一只干瘪的气球,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她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明天我有比赛。”他笑了一下,“鹿小姐,约会被我拒绝了很难受啊,是不是不开心胸闷啊~” 他一个人呵呵笑:“早说了你是爱上我了啊——!” “翟豹!” 鹿佳好像忽然得到了空气,一鼓作气提高音调喊了出来,她在他看不见的这边涨红了脸。 “你就是个臭流氓!” “呵呵呵呵……” “翟豹!你!” “好了。说正经事,不逗你了。”翟豹笑完,说:“明天你弟弟上学么?” “明天是周六,他不上学。” 翟豹:“那我明天白天没事情,来找你?” 我明天来找你。 鹿佳听着他说的话,目光慢慢抬起来了,感觉是从一个很低的地方把自己抬起来了。 她弯了弯嘴角,说:“行。那我等你。” 你来,我就等你。 …… 鹿佳挂断了电话,塞进兜里。她转头继续看车窗外红红绿绿的灯光,雨越来越大,越过她大半的身体,打湿了旁边她玻璃桌椅。 她看了一会,才把窗关好。 忽然之间,吵闹的声音消失无踪。 鹿邵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好澡,躺在小房间里睡了。 鹿佳轻轻关上门,回到客厅,把沙发拖出来变成一张弹簧床。她的屋子小,平日里都睡在沙发上,沾上枕头几秒钟就能入睡。 但是她今天没有马上睡着。 她枕在枕头上放空了一段时间的大脑,陈杂胡乱地想了想,翻了个身从旁边拿了风衣,摸出衣兜里的电话。她挪动大拇指,找到联系人那一栏,把【男朋友】三个字,改成了【臭流氓】 呵呵,翟豹,你就是个臭流氓。 …… 翟豹回到俱乐部,宏时办公室里震耳欲聋。 他打开门进去,里面几个人在玩赛车游戏。宏时看见翟豹回来了,笑呵呵迎上来:“哎妈呀,豹哥你舍得回来啦。弟弟以为你跟女人在外面玩了一天一夜,玩疯了,都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翟豹忍不住踹他:“玩你的。我去睡觉。” 宏时把遥控器丢给翟豹说:“别呀,一起来玩一盘。输了脱裤子。” 他看见翟豹只穿了一条裤子,调侃说:“豹哥你多穿点啊,别玩了两局老二就跑出来了。” “呵。”翟豹乐笑一声,拿起遥控器说:“等老子把你的裤子都扒了。” 十五分钟,三局三胜。 翟豹放下遥控器,揉了一下眼角,对宏时说:“再脱啊,还有一条呢。” 宏时穿了三条裤子,外裤,秋裤,还有内裤。 现在只有一条内裤露在外面。软绵绵的一坨包在衣料里,对着翟豹一点精神也抬不起来。 大勇已经脱得一件不剩了,笑了笑对宏时说:“宏哥你快脱啊!” 十一也起哄:“就是啊宏哥,愿赌服输,咱们都脱了,就剩下你一个。” 宏时说:“不行,再来一局,这把欠着。”宏时看了看大勇和十一的下边,不论哪个都是威风凛凛,又大又壮,他比不过他们,也不想脱出来灭自己威风。 翟豹看宏时的表情,很明白地笑了出来:“别像个娘们一样别扭,脱不脱,嘴硬就让你下一局脱光在外面跑一圈。” “卧槽!”宏时变了脸色,说:“我知道了,豹哥你其实就是想看我的老二,我看出来了。” 宏时拍了拍自己的胯部,得意洋洋说:“我早就说你干嘛不碰女人,只有和尚才不碰女人,你不是和尚,你就是爱我,你心里有我才不碰女人的对不对。” 宏时拿腔拿调说:“豹哥虐我千百遍,我待豹哥如初恋。” 十一和大勇都笑了出来,说:“宏时你不要脸。” 翟豹站起来说:“妈里个壁,我脑子有坑要跟你搞同性恋啊~你他妈的到底脱不脱!” 翟豹看宏时有些死乞白赖的样子,联合大勇十一来扒宏时的内裤,宏时被逼到墙角摔了一跤,感觉到老二被谁的手抓了一下,急的跳了起来,说:“停停停,我先给你看点别的!” “看看看你妈,先把你二弟溜出来看看。”大勇猥琐地眯眼笑,十一也不闲着,跟着帮大勇抓宏时,说:“宏哥,这就是你不上道了,我和大勇都脱了,你说话不算话,要罚去停车场跑两圈。” 十一说完,看向翟豹说:“我说对不对啊豹哥。” 翟豹也没回答,淡淡的嗯了一声,一手捉住宏时的手,其他的由十一和大勇动。 “哎哎哎我操啊!”宏时被拖地上,和二人闹了一下,裤子脱了一半。 十一和大勇看见宏时露出来的那玩意儿,登时忍不住笑出来,十一说:“怪不得宏哥不脱呢,比弟弟还差远了。”旁边的大勇也不闲着,跟着补刀说:“宏哥你媳妇嫁你真冤枉,你连豹哥的一半都没有。” 大勇伸手对着宏时下面比,“你看,你那么一小丢丢,豹哥有那么大……” “滚!滚!滚!……” 宏时爬起来拉上裤子,两个人在前面笑不停,宏时一人一脚踹过去:“笑你们妈个的笑,都让开让开。看东西。” “还真有啥看的。”大勇说:“是啥新片子啊。” 宏时对他翻白眼说:“是正经的片子!” 宏时的办公室里有几台监控的机器,俱乐部一楼的大厅,包间,和停车场内外,有十来个探头。 宏时打开一个包间里的监控,对翟豹说:“豹哥,你来看,冯一山今天带了个人物来。” 十一和大勇凑上来,翟豹站在旁边看。 包间里有五个人,翟豹认识三个。 冯一山和张绍坐在左边的沙发上,旁边是另外一个体格比较高大的男人,身形和翟豹差不多,但是他的穿着很讲究。手上只带着一只腕表,很闪,是一个钻石手表。身上一套黑色的西装,给人的感觉就是高帅富。 翟豹看着这个高帅富的男人,不经意地拧了一下眉毛。 冯一山今天把李胧叙约来,是想说一下商业合作。 李胧叙有一支车队,运用得好能赚大钱。唐老板手下几个头马都想跟他交上关系。所以底下的人都猜测最有希望攀上大老板的只有冯一山和翟豹两个人。 冯一山和翟豹,是唐景辉手下两个最大的帮手。 但是唐景辉最终把机会给了冯一山。 冯一山爱财,家里怎么贵就怎么来,能赚钱的事情他都想办法去揽。 李胧叙是一块肥肉。 既然是肉肥,他就不能放过。 冯一山对李胧叙笑笑说:“李兄弟的小妹怎么样。” 李胧叙想起来,淡淡笑了一声:“说起来要谢谢冯先生,替我解决了那个宋魏阳。” “哪里的话。”冯一山说:“我养了珍珍那么多年,她应该做的。何况他拆散你小妹的姻缘,我就能拆他的。这是他活该。” 李胧叙说:“听说冯先生的妹妹也结婚了,我没时间去吃喜酒,今天多喝两杯。” 李胧叙拿起酒瓶子,冯一山就拿杯子去接,深褐色的酒水哗啦下来,冯一山眯着眼说:“今后李兄弟的忙,我能帮得上的尽管找我。” “一定。” 第 14 章 chapter14: 冯一山喝完手里的,让张绍去拿酒,顺便问清楚翟豹什么时候过来,好介绍李胧叙给他认识。 明为介绍,实际上就是当着翟豹的面炫耀一下。拿下这桩好生意的是他冯一山,说明唐老板看重他,你翟豹算个什么狗屎玩意儿。 宏时在这边一听冯一山这话,脸色立马沉下去。 “瞧冯一山那德行,不就是拉到唐老板一次活,嘚瑟个什么劲儿。” 他看看翟豹的脸色,又说:“他就是老想着把你踩下去,踩在脚底下让豹哥你哪天喊他哥,他心里才舒坦。” 翟豹点了一根烟,捏在手指里抽着,看方方正正的小黑盒,不说话。 旁边的大勇和十一一唱一和说:“怪不得冯珍珍和宋魏阳两个世界的人,还能凑一块儿,都是冯一山在后面使的梗。”大勇说:“那李胧叙是给小妹报仇。” 十一说:“看看清楚,姓李的是借刀杀人解决自己的情敌。” 大勇和宏时看看十一,说:“你怎么知道。” 十一骄傲地说:“不然老子十一的称号怎么来的,十一个女朋友同时开工,没被发现过,这叫做情圣!” “你他妈的就是个人渣!”大勇朝他吐口水。 三个人堆在黑盒子前面讨论,没有注意翟豹的脸色,手里的烟火在漆黑的角落里很亮,照着他的脸有些吓人。 宏时想起来去看翟豹的脸,吓了一跳,说:“艾玛,豹哥你躲墙角里吓人啊。” 翟豹说:“他们来多久了。” 宏时说:“也没多久,半小时吧。”他说:“本来想通知你的,但是打你手机不通啊。” “有事耽搁了。”翟豹没有多解释,抽完最后一口,烟云从鼻子里扑出来。 三个人左右看看,继续盯着监控。 这一边,酒过三巡,三人喝到白热化。 张绍尤其厉害,整个人晕乎乎眼神都找不到北了。 冯一山谈到李胧叙的赛车,说:“你们车队上回拿到方程式的比赛资格了?” “对,我们排第三。” “什么时候出国打比赛?” “下个月初六。” “那么……”冯一山看看李胧叙微红的脸,试探地问:“博彩的赔率有没有开始设置。” “这次按欧赔的设置,你懂吗。以往只有足彩才有的国际博彩形式,现在用到赛车上面来了。”李胧叙用手指点了一点桌子,说:“整整二十倍的赔率,如果压上一百万美金,那么净赚的是多少,冯先生自己能算的吧。这么大一笔钱得赚几辈子才来。我就算开一辈子赛车都拿不到那些钱。” “这次只要动一下手脚,就能让排名照我们想的来排。” 李胧叙摇了摇酒杯,看上去没太在意他说的这件事。冯一山看着他的样子,脸上笑容更加浓了。 他明白李胧叙不是不在意,是太自信。 赛车和足球一样,有联盟关系才能获得更多的钱。这么说吧,如果小老百姓在博彩投一百万,得到一千万的几率是万分之一。但如果有体育联盟,再投下去一百万得到回报的几率乘以一百或者一千。 可以说,是一件稳赚不赔的生意。 冯一山想到那么多钱,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心里是开心的。他一直打量着李胧叙,想到一些外界对他的评价。 李胧叙是个赛车的好手,在国外都是有名气的。 十年前李胧叙二十四岁,已经加入白鹿车队十多年了。那时白鹿车队在国内名声那么大,里面赛车的好手有许许多多,一把手的位置不一定轮得到李胧叙,可是偏偏在那一年里面几个好手一个接一个出了事故。不是做了坏事吃牢饭,就是出车祸去世,连车队领头人也死在牢房里。整支车队最好的赛车手只剩下他一个人,继承白鹿车队的事情便毋庸置疑。 冯一山知道这些传言,没有全信,也不是全不信,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觉——李胧叙这个人,至少运气是很好的。 眨眼的功夫,桌上的几十瓶酒差不多见底了。 冯一山说要玩麻将桌,拉来张绍说:“去问问阿豹来了没有,来了就一起玩一局,不要回来了还给老子躲着。” “嗯嗯。” 张绍哼唧唧应付了两声就出去,他已经喝多了,脑子不清不楚只听了一半的话。 宏时在监控这边说:“卧槽他们把俱乐部当棋牌室啊!” “豹哥,怎么样?”宏时说着话,朝后面看过去。 翟豹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了宏时在说话,也不急着睁眼回答。 过了两分钟,翟豹还是坐在沙发里,看起来不太想动的样子。张绍的声音就在外面传开来。 “姓翟的人呢,摆个麻将桌磨磨唧唧跟老娘们一样,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啊!” “……” 宏时看翟豹没有反应,厚着脸皮又喊了他一下:“豹哥,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什么怎么样啊。” “给不给他们弄桌子啊。” “他们要就给啊?”翟豹站起来冷笑了一下,“当老子这里是什么啊,老子是冯一山的保姆啊?” “那怎么办?” 翟豹掏出烟点起来,明亮的烟火在眼前一亮。 “去安排车道,告诉冯一山,老子这里麻将没有,车子有的是,要赌就赌赛车,不赌就带着人滚蛋!”他说完,十一和大勇马上出去安排了。 宏时回头,对翟豹笑嘻嘻地说:“豹哥,你这个做法不够厚道啊!冯一山哪儿会玩赛车,他的水平顶多玩个遥控赛车。你这一盘得开多少钱,不得赔死冯一山。” “厚道?”翟豹笑了笑,站到宏时旁边说:“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厚道。” 宏时转头看见翟豹牙齿里咬着烟,咧嘴冷笑,说:“今天要让冯一山光着屁股从俱乐部大门走出去。” 说的宏时心里一阵发毛。 手下的人很快把车道清出来。 翟豹把车开出来,对面是冯一山的人。 参加的有六辆车,开局前,几个人打过招呼。宏时打开赛道的计时器,起点的六辆车先先后后,一起打开发动机。翟豹在一片轰轰的引擎声抽着烟,侧头看了一会旁边车里的男人。 他好像没有认出他。 收回视线的时候,宏时已经举了准跑牌,黑白色的格子围成一线。 开局前,翟豹提议说:“先说好一局的筹码。” 冯一山说:“你是俱乐部的老板,你说了算。” 翟豹说:“行,你朋友没有异议的话,那就一局一瓶伏特加,一瓶十万,跑四分钟外的一次六瓶,十圈后第一名指定一个人脱光衣服出去跑一圈。” 宏时听了倒吸一口气。 这简直是敲诈…… 但是想一想,冯一山这人爱财,今天能在这里敲他一笔钱,比爽翻天的嗑药还要爽翻天啊! 冯一山有些犹豫,他跑赛车技术不好。 李胧叙觉得有意思,笑出声说:“行啊,这样也挺好玩的。平时玩小的也没劲。”李胧叙的话把退路一堵,冯一山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 没有人异议,就开始。 宏时把准跑牌拿下,一瞬间,六辆车冲了出去。 翟豹和冯一山并列在最前面。 翟豹一边开车,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烟火。 冯一山觉得他没在认真玩,心理松了警惕。只有宏时知道,不是翟豹不认真,是他的技术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好太多,不论认不认真他都会赢。 结果当然是翟豹赢了好几把。 从一圈四分三十秒,到一圈两分十秒。没人能超过他。 结束后,几十瓶酒被一把把码上来,张绍喝到后面都喝懵了,懵里面才醒悟到翟豹这样的技术没有人能赢。 “不公平不公平。”张绍说:“姓翟的本来就是开赛车的,他得让出几分钟给别人的。” 翟豹在车里看他一眼,毫无愧色说:“长得丑技术差,长得帅技术就是好!” 张绍:“……” 这是变相地在骂人。 张绍都快熟悉翟豹骂人的方式了,连发脾气的冲动也没有。 冯一山拖着沉沉的下巴,说:“阿豹,你是不是还在生兄弟气呢。” 翟豹看着冯一山红到发紫的脸,冷笑说:“生什么气。” 冯一山说:“是不是前几天,张绍玩了你那小朋友啊。” 翟豹抽着烟不回答。 冯一山说:“你那小朋友叫什么,叫什么鹿。” 他看看张绍,张绍眯了眼想了一下,说:“鹿佳,叫鹿佳。” “恩……”冯一山说:“不是就玩了她一会,你至于那么记仇啊。 翟豹:“你说什么呢。” 冯一山摇摇头:“阿豹,哥哥友情提示你啊,这种漂亮女人只能床上玩一玩,像她那样的女人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翟豹笑了,说:“你怎么知道。” 冯一山说:“哥哥过来人怎么没能有几个女的,看她年纪也有二十来岁。现在的年轻女孩门槛多精,看得出来谁有钱谁没钱,有钱还拿乔呢,何况这种有社会经验的女人,这边吊着你花你的钱,那边还有一堆备胎给她提供资源。这种女人放外面就是一只六块钱的鸡,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你根本不知道她被多少男人玩过,不知道的。” 最后,冯一山恶狠狠的评价。“女人,就不能太巴着。” 翟豹皱眉不回话,抽完一根烟,脚跟用力一蹬,车子突然就撞向了冯一山。 一声巨响,冯一山的车划出地好几十米。 张绍都看傻了。 还没动身,宏时几个人把他压在地上,死死的。 那边,冯一山都来不及转车头,旁边三辆车跟着撞上来,把冯一山围成一个圈。他在轰隆隆的圈子里面张望围着他的四辆车,汗流浃背,对翟豹说:“阿豹,你他妈的今天敢动老子试试看。” 翟豹把引擎踩的震响,笑呵呵说:“我今天就动你了怎么样。” 冯一山也不知道是气还是怕,浑身都在发抖,额头的青筋一跳跳,样子吓人地对翟豹吼:“你敢动我,你敢动我怎么跟唐老板交代——!” “要怎么交代是老子的事,用得着你鸡婆!” “翟豹你麻痹就为了一个女人?” “对。”翟豹毫不犹豫地说:“就为了一个女人,老子就跟你过不去。”他看了看旁边的车,李胧叙坐在里面,淡然地对着他们笑,俨然是看戏的表情。 冯一山也看向李胧叙,嗓子又抖又哑说:“李兄弟……”冯一山喝得太多,压着头看对面的人都出现了影子。 他看见李胧叙点上一根烟,在烟雾里冲他笑了笑。 “冯先生,我和你嘴里那只六块钱的女人从小就一起长大,我看着她从那么小长到那么漂亮。”李胧叙比着手指,熄火拔车钥匙,“我说兄弟,我对她还舍不得下手,你们倒是着急往上赶了啊?” 意思很明显,他不插手,不帮忙。 冯一山只觉得眼前一花,连人带车被一股力量拖着走。周围看戏的人有的叫好,有些吓得惊叫。 冯一山连人带车被拖了一会,最后车翻转了几个一百八十度,翻在车道外的水沟里,人都没意识了。 宏时这时候才放开张绍几个人,让他们把冯一山带走。 翟豹下车,宏时迎上去说:“这样没事吧,万一冯一山出事,少不了被条子缠。” 翟豹把烟放回嘴里,看着冯一山被捞上来,说:“放心,冯一山皮糙肉厚又不是没干过,死不了人的。” 翟豹那么一说,宏时就安静了。 李胧叙淡然地看完这出戏,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走过来。 “你叫翟豹是吧。” 李胧叙把纸袋放在翟豹前面。 翟豹看了那个牛皮袋一眼,没收下,也不说话。 李胧叙放在一边桌上,从他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黑色的zippo,他看了眼,重新点了烟,把打火机放回翟豹口袋里,对他说:“我知道你在唐景辉手下做事情,跟冯一山不对付是吧,也知道是你救了鹿佳两次。一次是婚宴,一次是俱乐部,是吧?” 翟豹直起身,静静地与他平视,不躲不闪不退让。 “我替鹿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不过——”李胧叙看着翟豹,一字一句说:“还请你离鹿佳远一点。” 李胧叙走了之后,宏时拿了牛皮袋看了一眼,“是涝山的一块地皮!” 翟豹慢慢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又垂下去。 宏时看着地契转让书,震惊得不行:“卧槽卧槽卧槽——!豹哥咱们发了啊,这块地皮起码价值几个亿,不不不……过几年几十个亿都有可能,我们是亿万富……” 翟豹打断他说:“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宏时说从震惊里抽出,“为什么啊,几十个亿啊!” 翟豹说:“你个小学都没读完,大字不认识几个,拿了地皮是要做投资的,投资两个字会不会写啊!” “嘿嘿,不会。”宏时说:“但是这么一笔横财,谁不想发啊,卖掉都……” “还回去。” “噢……”宏时瘪瘪嘴不满意,可豹哥的脾气他太明白。什么时候是真话,什么时候是假话,什么时候是说一不二,不可以拧着来的话。 他说送回去,就一定要送回去。 宏时把牛皮纸袋收好,想了一下,回味过来了,说:“哦~李胧叙的小妹就是那姓鹿的啊。真叫十一说对了,他摆明就是联合冯一山拆散宋魏阳和鹿佳。” 宏时看看翟豹,开玩笑地说:“豹哥,你跟那个鹿小姐怎么样了,玩过人家没啊?”他啧啧笑:“哎哟喂,小三大战正宫娘娘了啊。这撕起来得多过瘾呐。” 翟豹抽着烟,没说话。 宏时就一直说不停,“那个姓李的长得不赖,还有一支能出国打比赛的车队,完全就是高富帅嘛。这个正宫娘娘来头不小,豹哥你这个小三有信心拼过人家嘛,啧啧……” “你他妈的——”翟豹看着宏时说:“说谁小三呢,说谁正牌呢?” 宏时看看翟豹的脸色,他没见过这么生气的翟豹,一时间也有些怕了。 “我就是打个比方。甄嬛传里不都是这样演的……” “卧槽你麻痹的比方啊!一个大男人整天看宫斗有没有点出息!”翟豹恨不得敲死他才是,“我一路带着你过来,都有七八年了,老婆都帮你找好了,你他妈的就是这样看我的。” 宏时:“我……” 翟豹:“那个姓李的能跟我比嘛,哥动动小手指就能碾死他!”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宏时觉得,他的豹哥今天浑身都是一股酸味。 Chapter15 : 第二天,鹿佳很早就起来了。 她选了几件平常穿的长袖和牛仔裤,外面依旧套了昨天的米色风衣。她走到镜子前面看了一会,觉得跟昨天的样子差不多。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一张脸干干净净,但也过于平淡,没什么血色。 她忽然不太喜欢今天的自己。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去改变这个平淡无奇的女人。 刚想放弃,关上镜门的时候,看见衣橱里的一件白色连衣裙。 长袖的,棉麻的上衣拼接雪纺的裙子。鹿佳拿出裙子看了一圈,想到是上个月和舒雅在商场里买的。 鹿佳并不喜欢穿裙子,这条连衣裙是她看舒雅和导购海吹一通,连嘴皮子都干了的样子,她才买下来的。 不想买和价格款式没有关系,纯属因为她觉得不论是工作还是休息,都没有穿裙子的必要和习惯。 所以,虽然买了它回来,至今为止,鹿佳一次都没有穿。 那么今天就穿一次吧,鹿佳鬼使神差地想。她换下了身上的衣服,套上连衣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才去洗漱。 她起来的时候是五点,整理好自己已经七点。鹿佳算好鹿邵言起床的时间,决定先去给他买早餐。等她买好回来的时候,鹿邵言已经醒了。他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早上七点半,体育频道直播。 鹿佳放下手里的早餐,对鹿邵言说:“刷过牙了么。” “刷过了。” “衣服呢。” 鹿邵言啪啪地按着遥控器,不理。 鹿佳说:“去换衣服,然后来吃早饭。” 鹿邵言说:“今天是双休日,在家里不想穿。” “那就不能看电视。” “……我这就去。” 鹿邵言回房间里穿好衣服出来,袜子也穿得好好的。鹿佳检查了一遍,把筷子给他。 “吃早饭。” 鹿邵言看了一遍鹿佳买的早饭,有皮蛋粥和豆浆油条,鸡蛋饼和两块炸米糕。他没动筷子,抬头看见鹿佳今天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袖连衣裙,张嘴问:“姐姐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鹿佳说:“没有,怎么这么问?” “因为你今天穿的很好看啊。” “是吗……”鹿佳说:“是很好看吗?” 鹿邵言点点头,他的眼神很实在。小孩子不会说谎,何况鹿邵言生性与鹿家的男人一样,木讷老实不懂得刻意奉承。 鹿佳说:“因为今天要和你去看比赛啊。” 她刚说好,鹿邵言忽然抬起头问:“是真的么?我能去看比赛?你愿意和我一起去?” 鹿佳没有反应过来:“我昨天没说同意带你去么?” “没有啊。” 鹿佳低了一下头,说:“我现在同意了,晚上五点提醒我一下。” “好啊!”鹿邵言说,很快拿起了一块炸米糕,又倒了一碗豆浆,慢慢地喝。 鹿佳喝了一碗皮蛋粥,等她喝完了,鹿邵言的豆浆还有半碗,炸米糕只咬了两口。 “怎么了?”鹿佳问,她看着鹿邵言说:“不好吃么?” 鹿邵言说:“没什么胃口。” 鹿邵言在长身体,鹿佳注意到这几个月他的三餐吃的比较多,她买的早点也都是他喜欢吃的。鹿佳盯了一会鹿邵言,拉起他的手,摸了一摸他的额头。 鹿邵言看着鹿佳把手拿下来,脸色不好。 “有问题么?”鹿邵言说。 “有。”鹿佳说:“小言,你昨天踢被子了?” 鹿邵言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鹿佳盯着鹿邵言垂下来的小脑袋,胸口渐渐凝了一口气,“小言,你发烧了。” “而且,额头很烫。”鹿佳拢起了眉毛,说:“应该超过三十八度了。” 鹿邵言抬起头,鹿佳看见弟弟眼睛里的惊慌。 鹿邵言经常生病,结果,是只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 今天晚上有比赛,他很期待,她也很清楚。 鹿佳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转身去拿自己的包,说:“我们去医院。” 鹿邵言皱皱眉,看着碗里白色的豆浆汁,想到前两天在同学那里吃到北京的豆汁,嘴里有一股反刍的酸味。 “我不想去医院。” “去看一下。” “不用,我是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鹿邵言讨厌去医院,讨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他看着鹿佳说:“我又不是小孩,我真的没事。” “小孩才讨厌去医院。” 鹿邵言:“……” 鹿佳在包里翻了一翻,检查了身份证、钱包和病历卡,拉上拉链,说:“小言,你过来穿鞋。” 她站起来,看见鹿邵言一脸不情愿地站里面,站在与她相对立的那个地方。 她又喊了一声:“小言,过来穿鞋。” 鹿邵言仍旧不动,站在原地低头看自己的袜子。他不想理鹿佳,也不想去医院。 鹿佳说:“小言,我们的规矩——你得听我的,我才能给你想要的自由。你先毁掉约定,那什么都不会有了。” 鹿佳说完,穿好鞋下楼,给鹿邵言一会时间去思考。 刚进车库,包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鹿佳摸出来一看,【臭流氓】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的厉害。 鹿佳看着这三个字,脑中不自觉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毫无表情的脸又红了起来,耳根也有些热。 鹿佳总觉得,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变了,翟豹带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个信号,连那三个字都变得意义非凡。 鹿佳盯着翟豹的来电,看了一会,才接起来。 “喂,鹿小姐~早上好啊~。” “早上好。”鹿佳打完招呼,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两人都静默了一会,鹿佳才说:“翟豹,我是鹿佳。” “呵,我知道。”翟豹笑了一下,说:“还是我偷你手机存的号码。” 鹿佳想起来,昨天突然发现联系人里多了翟豹。她也点点头,“我也知道。” “……” 翟豹笑了一会就不笑了,正经地说:“你现在干嘛?” 鹿佳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我要出去。”她按了解锁。 翟豹在电话里听见“滴”的一声,说:“去哪儿?” 鹿佳打开车门,把包丢了进去。 “去医院。”鹿佳说:“小言发高烧,他得打针。” 翟豹:“行,我送你去。” 鹿佳张了张嘴:“你送我?” “你现在可以出来接我了。” 翟豹说完,收了电话。 鹿佳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呆了一下,回头看见鹿邵言已经穿好鞋,背着个蓝色的帆布背包,站在楼梯口。 鹿佳关上车门,走到鹿邵言跟前。 “我们去打针,下午休息一会,晚上还是去看比赛。” “晚上真能去?” “能。” 鹿佳把两张入场券从兜里拿出来给鹿邵言,他拿到了入场券显得有些兴奋,话里也没有排斥去医院的语气,高兴地说:“那我们快点去医院打针吧。” 鹿邵言说完就去开车门,鹿佳在身后说:“我们不坐这辆车。” 鹿邵言:“为什么?” “因为要坐别人的车。” 鹿佳和鹿邵言刚刚出了小区的大门,一辆很拉风的玛莎拉蒂跑车从马路一头冲过来。 一直冲到鹿佳的眼前。 跑车是敞篷型的,驾驶座上的是一个戴着墨镜和一顶黑帽子的男人。他看见站在马路这边的鹿佳和鹿邵言,伸出一截胳膊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停在鹿阳公园前面的停车位。 鹿邵言也和那个男人挥了一下手,回头对鹿佳说:“姐,那辆玛莎拉蒂车真酷~” 鹿佳看了他一眼:“不要和陌生人打招呼。” 鹿邵言说:“不是昨天那个人么?”他说完就闭嘴了。他感觉姐姐的毛病又开始发作了。 “昨天的人?”鹿佳抬头朝那辆玛莎拉蒂看过去。 又是一辆进口车,型号是最新出来的,售价在五百万美金左右,当然在国内购买需要加上税收,就不止这个价了。 鹿佳的注意力都被最新型号的车吸引过去,没注意驾驶座的男人已经下了车,朝她这边走过来。 他一路走过来,还一面朝她打招呼。 “鹿小姐,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嘛~感觉我这个时候过来,特地拖家带口来接我啊!” 他穿着一件短的蓝色棉衫,九分的黑色衬裤。 鹿佳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阳光照过来,男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像涂了蜜一样好看。 他过了马路,走到鹿佳面前笑了一下:“干嘛这个表情,一晚上不见就不认识我啊。” 鹿佳在他那张黑脸上看了一会,感觉在哪里见过,又看看那顶盖住眉毛的黑帽子,然后说:“对不起,我好像真的不认识你,我们以前见过么?” 男人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他摘下眼镜,露出黝黑黝黑的眼乌子,几乎是瞪着鹿佳。 “鹿小姐你开什么玩笑。” 鹿佳看他的笑容很勉强,又仔细看了他的脸,努力地去寻找她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男人看鹿佳抿嘴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捉弄他而一时兴起。 她很认真看他,也很努力在想他这号人物。 他等了半分钟,鹿佳松了一口气,说:“我大概是不记得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卧槽——” 鹿佳:“你可以告诉我名字。” “尼玛——” 鹿佳:“这位先生……”她没说完,对面的人伸出两只手,很快捉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绕到后面夹住她的脖子,几乎把她整个人拎到他胸前。 速度太快,鹿佳都来不及躲开。 唇被牢牢的吻住。 鹿佳瞪大了眼睛看这个戴黑帽子的男人,双手使上劲推开。但是男人的手掌力量大得惊人,揉搓在她的软腰上,下身紧紧贴着,有意无意地摩擦、撩拨,鹿佳能感觉到那一处的干柴烈火。 他的吻并不温柔,充满了霸道的侵占,说来就来,不留余地。鹿佳再一次感到脊背都在颤栗,呼吸全部都被夺走了,她渐渐败下阵来。也许是感受到鹿佳的气息弱了下来,男人也渐渐没有那么强势,扣在鹿佳脑后的手掌松开了一些,但是他的牙齿纠缠她的唇,长长的舌头勾着她的小舌不放。 很深的吻,缠绵如丝,汹涌澎湃。 正在享受的时候,一不留神,忘记旁边还有个小情敌,翟豹被踢了一脚,吃痛地叫了一声。 “小鬼……”他低头看了一眼鹿邵言,后者红着眼睛瞪他。 小区的保安路过。 这个小区的保安被允许可以牵训犬。 全身黄色的训犬,体型不小,站起来能够到人的肩膀。 鹿邵言平时跟保安有接触,也跟保安的巡逻犬玩得很好。他余光里看见了他们,大吼说:“保安大伯,这里有个人欺负我姐!” 保安听见鹿邵言的声音,目光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就松开手里的狗绳。 巡逻犬认识鹿邵言,它跑到他身边吐舌头,鹿邵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短胖的小手指点了点翟豹,语气里听得出一丝反感。 “皮卡丘,去使用十万伏特!” 叫做皮卡丘的那只训犬叫了两声,盯着翟豹追了上去。它好像真的被皮卡丘俯身一样,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张开来朝翟豹一阵乱吼。 翟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皮卡丘咬住他的裤腿。 翟豹:“鹿佳,让这条呆狗住口——!” 鹿佳的气息还有些不均匀。她看了看皮卡丘,又看了看戴帽子的男人。她想他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想着想着就问出来,“你到底是谁。” 翟豹:“你怎么跟这条狗一样,特别呆——” 鹿佳停顿一下,看着狗说:“继续咬。” 翟豹:“我话还没有说完,我说的是呆萌,呆——萌——!” 鹿佳没理他。 翟豹:“玛丽隔壁……” 也就眨眼的功夫,他的西装裤脚就被咬下一片布料,整个咬口都是它的口水。 翟豹:“老子的阿玛尼啊——!”他使劲掰开了它的牙口,朝后面的鹿阳公园跑。 皮卡丘回头看了鹿佳一眼,她朝它点了一下头。它高兴地叫了一下,吐了红色的舌头,表示它很高兴能咬到人。 然后继续咬翟豹。 “……” 翟豹当然不会再被它咬一次,何况再咬就要咬到肉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在公园里跑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浑身湿透,然后冲进了他的车里,关上车盖和所有的车窗。 皮卡丘被他关在外面,翟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着它呵呵笑,“小畜生你再追啊~” 皮卡丘:“汪汪汪……” 翟豹:“你妈的回去喊那边那个女人过来,跟老子在车里谈谈人生。” 皮卡丘对翟豹的做法无可奈何,蹲坐在他车门外,走了两步,过一会就开始挠车门。 爪子抓在车门上面,一阵“刺啦”的声音。 翟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小畜生在做什么,他立即打开车门,回头一看。 “我操……” 他新买的玛莎拉蒂上瞬间多出三条爪印。 Chapter16 : 翟豹看的心里极痛,一脸恼怒对狗放狠话:“杀千刀的小兔崽子,老子今天屠了你烹狗肉——!”翟豹看起来真的生气了,三下两下把狗压在膝盖下面,它动了几下,没有力气后也就不动了。 翟豹见它确实没了精气,松手让它回去。 鹿佳在一边看一人一狗打架,一边心里计数。 这个男人放倒狗,只用了十秒。 十秒,驯服一条狗,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翟豹年轻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驯兽师,什么狮子老虎都碰到过。 凶险的也不是没有。 驯服狗也许是他经历之中,最简单的事情。 可能因为如此,他比较轻敌,麦色的小臂在哪里被刮了一道口子,在流血。 他随意抹去了一些,走到鹿佳前面,看着她说:“鹿小姐看的高兴吗?这狗把我追成这样,心里爽不爽啊~” 鹿佳点点头:“挺爽的。” 翟豹:“你还真有脸讲啊。” 他拉下了帽子,拧了一把里面的水,鹿佳才看见露出来的两条黑眉毛。 包括左边眉毛的那道疤。 鹿佳记不清别的,也会记得这道被她看了很多次,几乎烙在心里的疤。 “哦。”鹿佳回过头再来看这个男人,笑了笑说:“翟豹。” 翟豹挑挑眉,“鹿小姐,你这一大早是他妈的在耍我?” 鹿佳:“我没有……” 翟豹:“那你什么意思,一会不认识一会又认识。” 鹿佳:“我说了,我这个人有毛病。” “有毛病?”翟豹看看她,呵呵冷笑了两下,说:“还真有点毛病。今天早上没吃药。” “……” 鹿佳听得出翟豹在生气。换作是他没有认出她,她也会生气。鹿佳抿起嘴,没想继续顶他,“你怎么浑身都湿了?掉水里了?” 翟豹侧过脸,他不想解释。他刚才跨过水池脚下打滑……就不小心划伤了。 鹿佳看着他生气的脸,后者一脸不想听她说话,她又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 过了一分钟,鹿佳拉起他的手说:“你没事吧。” “你现在来管我有没有事了啊——!”翟豹低头瞥她一眼,又说:“刚才你的狗咬我的时候良心呢,被狗吃了。” 鹿佳低下头说:“我不是。” “不是什么。” “……”鹿佳想不出怎么解释,索性转移话题:“小言他发烧了,要去医院打针。你也顺便去看一下吧。” 翟豹呵呵:“你现在要关心老子了,刚才你——” 鹿佳说:“最近流感很厉害,你小心破伤风。” 翟豹:“你没良心。” 鹿佳:“破伤风会死人的,你小心晚上高烧烧死。” “我操……” 鹿佳故意忽视翟豹脸上的表情,垂下眉目,牵了鹿邵言的手说:“先去医院,小言他在发高烧。” 翟豹才低头看了鹿邵言一眼。 鹿邵言看见男人的目光扫过来,马上低下了头和皮卡丘玩在一起,又忍不住偷偷瞄上这个男人几眼。 翟豹说:“那去吧。” 他说好就走,鹿佳拦住他说:“我来开车。” 翟豹看看鹿佳,笑了笑:“你来开车?你开惯六十码的车了,我这车你能开么?” 鹿佳知道翟豹什么意思,她早就看见他那辆玛莎拉蒂的车型了——mc20系列新款跑车,最高时速能达四百五十码,电池续航七十个小时。跑三天三夜都不是问题。 鹿佳点点头说:“我行,我来开。” 翟豹笑了一声,把车钥匙给她:“好,你来。” 鹿佳拿了钥匙,对翟豹说:“你先去车里吧。” 她回身带皮卡丘还给保安道谢。保安说:“没事啦?” 鹿佳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有点误会。” 保安看着翟豹坐进一辆豪车里,又转过来看鹿佳。他在这里当了几年的保安,豪车来接人的事情有许多,他都不稀奇去打听了。保安摆出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对鹿佳说:“小俩口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夫妻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要动不动就动手。” 鹿佳听保安语重心长的话,一下子懵了。 小夫妻俩? 鹿佳突然就想到了那晚过后的早晨,整个世界都是如此的安静与温柔,他对她说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可她都没有回复。 连男朋友都还不是呢。 鹿佳想解释些什么,可看看保安的表情,她忽然觉得还是算了。 鹿佳最后一个坐进车,鹿邵言抢先坐了副驾驶的位置,翟豹坐在后面。 车开出一会的时间,车里很安静,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鹿佳刚上手,自动挡和她老式的手动挡有些差别,她开了十分钟才慢慢摸透这辆车的各方面功能,驾车就熟了。 鹿佳对翟豹的这辆车的第一眼,就是贵。 第二眼,感觉这车的性能确实特别好,不过她想,都贵成这样了,性能不好就砸了它的招牌。 鹿佳说:“去哪家医院就诊?” 翟豹说:“就近一点的吧。” 鹿佳说:“附近有两家医院,都挺近的。” “哪两家?” “军医院,和人民医院。” 鹿佳说完,后视镜里看了翟豹一眼,他整个人好像被定住了,侧着脸看外面的风景,也不说话。 他的坐姿不好看,不像人家有模有样很帅气的坐姿。他的两条腿叉开来,一左一右长长的搁在毯子上,身体微微往下滑,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 流氓的坐姿,鹿佳想。她再看看翟豹,琢磨了一会,又想着。 其实也不难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他不难看。 翟豹沉默没多久,说:“去军医院吧。” 鹿佳愣了一下。 翟豹感觉出来了,说:“怎么了?” “没什么。”鹿佳说:“我本来也建议去军医院,我有个朋友在里面。” “朋友?”翟豹眯起眼睛,“男的女的。” “女的。在里面做护士。” “哦。”翟豹闲闲地一声后,没说话了。 鹿佳拐过一个弯,回味过来他的话,说:“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啊~”翟豹挑挑眉说:“女的就算了,如果是男的……” “如果是男的怎么样?”鹿佳说。 翟豹呵呵一笑,声音冷冰冰的。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打开后面的车窗,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 刚刚聚拢在一起的白雾,就被外面的风带走了。 鹿佳感觉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专心开车。车内一时间又安静下来。鹿佳开车的时候认真,广播和音乐会让她分心,所以一般不会收听。 鹿邵言喜欢听一个一百零一号的电台,主播经常会请一些年轻人的偶像来做客。鹿邵言没有喜欢的偶像,也不是追星族,不过他挺喜欢这个电台的男主播,他看过这个男主播的专访,他的副职开过赛车,在国内也拿过一些奖,属于小有名声的赛车手。 电台今天请了两个国外的男明星做客。 也聊到赛车的话题,鹿邵言听得津津有味。 鹿佳没有关注电台里的一说一笑,她在镜子里看见后座的男人睡着了。他旁边的窗还开着,风把他一头黑发吹得乱了一点。他闭着眼睛,眉头还是微微皱在一起。 鹿佳想他可能没有睡着,但是一定是昨晚累着了。她今早看他精神头并不是特别好。 好像不应该让皮卡丘跟他闹的。鹿佳忽然对自己今天的鲁莽行为有些后悔。 鹿佳把车速降低下来,在一百码以内。然后关上了后车的车窗,顺便抬手,调低了广播的声音。 鹿邵言抬头看了看鹿佳,又转过头看后面的翟豹。 稚嫩的脸上,两条小眉毛皱紧了。 好难看的坐姿,一点也不正经。鹿邵言看着后座的男人,想起刚才偷看这个男人,他走路的样子都是痞痞的,像电影里的大流氓,脚步松垮垮,一左一右微微叉开来走。 鹿邵言只有十二岁,但是有些方面的事情他已经懂了。他的班级里有好学生,也有方平那样仗势欺人的学生。他会以他们的行为来区分好坏和品性。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一种东西已经悄然出现在他身边。 谈恋爱。 班级里有人敢早恋么?答案是当然敢。瞒着老师和家长,不少男女同学都在课桌底下悄悄勾着小指头。鹿邵言有一个比较好的男同学跟另外一个女生恋爱了。从前他会跟鹿邵言一起回家,或者下课的时候谈各自兴趣的事情,现在那个男同学每分每秒都和她在一起,偶尔才和鹿邵言说两句话。 那么他姐姐是不是跟这个男人谈恋爱了,鹿邵言说不上来。鹿佳和翟豹的谈话不像他的那对同学那么亲密无间,但他隐隐能感觉出,他们两个人之间就是有一种东西和普通人之间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鹿邵言想起这个男人刚才欺负鹿佳,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到军医院,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 鹿佳让鹿邵言带着皮卡丘下车,然后走到后面,叫醒了翟豹。 翟豹显然没想到只有二十分钟的路,他居然睡着了。 他眯开一双眼睛,看着鹿佳说:“到医院了?” “到了,你别睡了,下来醒一醒。” 翟豹点点头,双手伸直了往上伸了一会,跨出长脚下车。 他拧了一下眼角,朝鼻子中间拢,视线中看见的鹿佳也是模糊的。 “我来停车吧。”他说。 鹿佳看他还没醒的样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还是我来停车吧,你带一会小言,别让他乱跑。军医院太大了,他没来过几次。” “行。”翟豹说:“你快去快回。” 鹿佳又坐回车里,发动汽车朝停车库的方向打了个弯就走。 翟豹站在医院前门,鹿邵言在他旁边站着。 军医院的前门有一棵很大的槐树,树的主干很粗,十来个人才能合抱。旁边是一圈大理石的凳子,来往的人会坐在树底下,望着前面的车水马龙,什么都不做,就在发呆。 翟豹现在也在发呆。 鹿邵言低着头,在四周瞟了几眼,一会摸了摸树干,一会又看翟豹。这个男人的个子很高,比他高出两个脑袋都不止,最起码有一米八往上,鹿邵言甚至觉得他有一米九。 也许是因为翟豹常年锻炼的缘故,体格比一般男人来的高大,背脊相当宽,腿又特别长,显得人很伟岸,其他人在他面前就跟小学生一样。 鹿邵言看翟豹抽着烟发呆的样子,他闲闲地靠在树干上,刚刚吐出一口白色的雾,就立即散开来了,露出那张很立体的脸。 鹿佳是记不住也看不清别人的脸,但是鹿邵言没有这种病,他看这个男人看的分外清楚。这个男人跟现在社会的白白净净的小鲜肉不一样,肤色比较黑,但是五官都长得很端正,下巴骨削的很尖。 以男人看男人的眼光,鹿邵言感觉这个男人还是蛮帅的。 鹿邵言仰起头来看着翟豹,冷冰冰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翟豹在鹿邵言的声音里回过神来,但没有回话。 他手中的烟灰了长长的一截,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烟上点了点,那些灰就落进树根里面,看不见了。 他不说,鹿邵言也不急着一定要问清楚,等了一会,鹿佳也没有回来。 周围少了一些人,秋风的声音更加清楚了。 鹿邵言抬头看看那个男人,他的手指间明显换了一根新的烟。 即便如此,他也不肯跟他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鹿邵言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喂!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姐姐!”他很少提高那么大的声音对别人说话,但也说明他的确在生气。 翟豹淡淡笑了一声。 “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鹿邵言大声吼出来,手指勒出一段白色。他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眼中,就跟旁边的垃圾桶一样没有分别。 他说:“我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姐,你别打马虎眼。” 翟豹又是一声淡淡的轻笑,缓缓抽着烟,没有回答。 鹿邵言仰头狠狠地瞪着翟豹。小孩子的气性比大人多,况且他的自尊心从小比较强。他不喜欢这个男人对他的态度,和他说话的语气,也讨厌他看鹿佳的眼神和说话时一股流氓的调调。 这个男人从头到脚,他就是看不惯。 鹿邵言站在小半米的大理石上,虽然看翟豹的时候还是得微微仰着头,但也勉强能算“平视”。 他对翟豹说:“你和我姐是不可能的。” Chapter17 : 鹿邵言说:“你和我姐是不可能的。” “哦……”翟豹抽完手里的烟,终于看着他,“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鹿邵言想了一下,抬头说:“因为我不同意!” 翟豹愣了一下,才轻轻笑出来。 鹿邵言说:“你别以为我是小孩子,我就不懂。我知道什么是谈恋爱,也知道结婚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对翟豹说:“也许你会跟我姐谈恋爱,但是你们一定不会结婚。” “这又是为什么?” 鹿邵言:“因为我姐以后一定会嫁给赛车手。是国际一流的赛车手,他会拿方程式赛车的冠军。” “你不是冠军,所以不能娶我姐。” 翟豹淡笑着看鹿邵言,后者的脸色很红,两双小拳头都握得很紧,都泛出白了。 他想,鹿邵言不过是一个没有阅历的小孩儿罢了。 翟豹一手把鹿邵言拎了下来,等他的双脚着地了才放开。他揉了一下鹿邵言的头发,虽然他很讨厌地躲开了,翟豹也没介意。他点上一根烟,吸进又吐出。 在烟雾缭绕里,他的脸隐约出现在鹿邵言面前。 “我不会和你姐姐结婚的。” 他这样说。 为什么?鹿邵言差些问出口。 他仰头看了一眼烟雾散去后的翟豹,这个男人一言不发地抽着烟,表情不似想象中开玩笑、也没有带有流氓腔调的笑容……鹿邵言不知道如何形容翟豹现在样子,后来才找到一个形容词,就是凝重。 他刚才说‘我不会和你姐姐结婚’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 鹿邵言能分辨出那种表情并不是骗人的。 他放下心,头也没抬说:“你知不知道我姐为什么刚才认不出你?” 翟豹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哦,不是她在跟我闹着玩么?” “不是。”鹿邵言抿了一下嘴,说:“那是有一种毛病,面孔遗忘症,很难记住不常见人得脸,只能通过一些特征来记人。” 鹿邵言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他左边的那一撇眉毛,有一条斜插入的刀疤。 这条疤没有降低那张脸的水准,反而让他的整张脸更感性。鹿邵言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才收回眼神,翟豹这时候开口问他:“面孔遗忘症,那是什么?” 鹿邵言:“就是脸盲。” 翟豹:“……” 鹿邵言:“还有,她还面瘫。” 翟豹:“……” 鹿邵言:“我长那么大,她都没对我笑过。” 他说完,抬起头余光里扫了一眼翟豹,翟豹也恰好低下头看了看他,前者明显有什么话想说。 两个人对视,沉默了一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鹿佳停好车回来。 她看见两个男人,一大一小左右靠着树干,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鹿佳看了两个人一会,走到鹿邵言面前,低下头对他说:“怎么了?” 鹿邵言摇了摇头,默默地瞄了一下翟豹,看见这个男人的目光落在鹿佳身上,一双眼睛很黑很黑,目光里好像有许多问题找不到答案。 鹿邵言回头对鹿佳说:“姐,我先去急诊量体温。” “好,我等会就来。” 鹿佳看着鹿邵言的背影,感觉有点奇怪,想问翟豹发生什么事了,却看见他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 “到底怎么了?”她说。 翟豹低了一下头,又抬起来,慢慢吸了一口烟,看着鹿佳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她总是喜欢看他的眉毛。 翟豹把自己的帽子拉低了一些,盖住了那条疤,看着鹿佳说:“你现在认得出我吗?” 鹿佳仔仔细细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五官上辨认。 她沉默的空当,翟豹注意着鹿佳看他的神情。 一瞬间,他完全相信鹿邵言的话。 他那时以为,鹿佳的思路只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不过,现在看来她确实和平常人不一样。 光是脸盲和面瘫两种几率十分低的毛病都能碰在一起,还被他遇上,她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翟豹把帽子拿下来,塞进裤兜里。 鹿佳的目光移到他的眉毛上,停留了一秒种,说:“你和小言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翟豹闷不吭声抽完手里的一根烟,他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踩。 然后,他的眼睛朝鹿佳看过来了。 鹿佳被他看得心里一跳,他的双手已经伸过来,捧住她的脸乱捏了一阵。 鹿佳被他捏得脸发疼,皱眉说:“翟豹你松手!小言和你说什么了!” 翟豹说:“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鹿佳:“什么?” 翟豹:“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怪胎。” 鹿佳:“怪胎?”她盯了一眼翟豹,“你说的怪胎是指我么。”她对脸部的记忆力的确不如一般人,但也不至于是白痴,联想到刚才鹿邵言奇怪的举动,鹿佳大约明白了。 “是不是小言刚才跟你说的。” 翟豹没有回答,鹿佳掰开了他的手,甩了一下脑袋,两边的脸已经被捏得通红。她看着翟豹,语气淡淡地说:“你要是后悔认识我这么一个怪胎,你可以离我远一点。” 说完,鹿佳安安静静看着翟豹,胸口的心跳声一次比一次沉重。 她等他的回答。 翟豹见鹿佳还是一张淡淡的表情,假装绷着的脸,忽然松了下来,嬉皮笑脸扯起嘴角,低头在鹿佳脸上,一左一右亲了两口。 “就算你是个女妖怪,老子也喜欢。” 鹿佳:“……” 鹿佳不想听他油嘴滑舌,转身走进急诊大楼。 军医院的大楼造的像军事基地,给人感觉很高大又严肃。大多数国家的军人在军医院里看病会免除许多费用,所以能大楼里到处能看见穿军大衣戴军帽的人。 鹿佳看了一眼十几个挂号窗口,即便是急诊的窗口,排队的人有许多,军人专用的窗口前面只有两三个小士兵。 她对翟豹说:“你先去急诊室吧。” 翟豹看了看她说:“我还是等你一起。”他转身坐在鹿佳身后的一排长条的椅子上,等她。 双休日,医院里病患很多。 来来往往,一分钟的时间,从翟豹眼前抬过了三个出车祸的人,横着身体,血肉模糊的被几个护士医院用架子架进来。但是这些人他都没有注意,他的眼睛看着鹿佳的背,好像被定住了一样。 鹿佳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子,看料子,上衣和下摆不一样,中间用一根绳子束起来,很显腰身。鹿佳的腰不细不粗,他那天晚上摸过两把,至今还记忆犹新,肚子那边的肉比较硬,腰两侧就比较松,摸起来更加舒服一点。 翟豹把目光移开,从腰上升到脸上。 眉眼有淡淡的妆。 新衣服,淡妆。 她今天特别打扮过了啊。 翟豹想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翟豹微微抬起眼皮,鼻子前面忽然多了一条白裙,百褶的雪纺面料在前面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摇头说:“没什么。”看见鹿佳手里拿了一张挂号的单子,说:“你挂好了?” “恩。”鹿佳拎着一袋药水,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显得很轻松,“今天看病的人不多,第三个。” “那走吧。” 翟豹站起来,鹿佳拉着他的手臂看了一下。 鹿佳:“你的手疼不疼?” 翟豹张张嘴,本想说几句逗她的话,低下头看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想了一下,才说:“我不疼,我们上去吧。” “好。” “在几楼。” “三楼,打针的地方。” “恩。” 鹿邵言小时候经常生病,鹿佳带他来看过了许多次,熟门熟路。翟豹跟在鹿佳身后,他读书的时候也住在军医院附近,来医院挂过号,倒是没有一次需要打针。他的身体好,感冒发烧配两包药,一瓶开水就能把热量退下来。 十几年没有再来这所医院,里面早就翻新过了。 翟豹跟着上楼,一边走一边看,很多东西都跟记忆里的不一样,心里像被一个吹得很胀的气球堵着。他感觉自己有些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看见一件带着儿时记忆的东西,忽然间就有了很多感慨。 他离开这里十年了。 有些东西,确实不复存在了。 他就像一只被群族放逐在外的鹰,在某一天,驱逐令终于被揭开,他得以回家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近乡情怯,再等他鼓足勇气踏进群族里的时候,又发现物是人非。 一座城市,空留了一段记忆,却没有人来记住他。 鹿佳到了三楼,鹿邵言早量过体温,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鹿佳和翟豹一前一后上来,他先看了一眼鹿佳那张平淡的面瘫脸,又往后去看跟在后面的男人,见翟豹看其他地方,根本没把刚才两人之间的谈话放在心上的样子,他才把温度计给鹿佳说:“这么慢,我量过两次了。” 鹿佳对他说:“对不起。” 鹿邵言:“没诚意。” 鹿佳:“等会儿给你买一辆车。” “真的车吗……” “遥控的。” “……” 又把他当小孩子。 鹿邵言是一个心情都表现在外的人,他的沉默代表拒绝。他现在低着头,不想理人的样子。鹿佳看看他,说:“你有看见舒雅么?” 鹿邵言头也不抬,也不吭声,抬起一只手朝里面指了指——意思是在里面。他刚表达完,护士室的门开了,门后面走出来一个穿蓝色护士服的人,长头发,带着白色的口罩,脑袋上扣着一顶白色的护士帽,帽檐下面露出两只眼睛。 鹿佳看见那双特别大的眼睛,就把人认出来了。 “舒雅。”鹿佳对她招了一下手,喊她,“帮我插一个队。” 那护士看见鹿佳,才把口罩往下拉一拉。 鹿佳把单子给她,“是发烧。” 她接过来看了一眼,对鹿佳说:“让你闷家里闷出毛病来了吧,我摸一摸看看。” 鹿佳说:“不是我,是小言。” 舒雅低头看鹿邵言,说:“你弟弟啊,那过来吧。”她一边说,一边带鹿佳和鹿邵言进了挂盐水的大厅。今天挂盐水的人不多,大厅比较空旷。有两个年轻的实习护士,看见舒雅进来就推着护理车过来。 舒雅对鹿邵言说:“坐好了,手放在上面。” 鹿邵言坐上去,他是男孩,也挂过多次盐水,舒雅给他扎针的时候,他没有哭喊,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就过去了。 舒雅很赞赏地揉了一下鹿邵言的头发:“你弟弟很勇敢啊。” 鹿邵言却躲开了舒雅的手,他抬起头看看这个长得没姐姐漂亮的女人,嫌弃地转过脸。 舒雅感叹一声说:“果然是姐弟。” 鹿佳看着舒雅,“嗯?” 舒雅说:“一样的怪脾气。” “……” 鹿佳说:“我还有一个朋友,手臂挂伤了,你帮他包扎一下,顺便打一针疫苗,我怕他破伤风。” Chapter18 舒雅这才看见站在鹿佳身后的翟豹。 “是新朋友啊。”舒雅看鹿佳一眼,说:“你行嘛,闷在家里大半个月还能闷出一个朋友。来让我看看你新朋友,哪里受伤了啊。” 鹿佳听得出舒雅今天说的话语里都是挤兑她的意思,前几天拒绝她太多次邀约了。 鹿佳不说话,舒雅就看她身后的那个男人。翟豹对着她笑了一下,“那麻烦护士小姐……”很利落地翻身躺上一边的床。他长得高大,那张床也只有一米七多一点的长度,只能装下他的身体,两只脚两个胳膊都露在外面。 舒雅给了他一个温度计,替他检查了一遍。 “你胳膊上口子挺大的,不小心刮伤的?这么倒霉。招谁惹谁了吧?” 翟豹含着温度计,看着鹿佳笑了一笑:“可不是,招谁惹谁了。” 鹿佳:“……” 他又说:“也怪我自己不好去招惹。” 鹿佳在一边看两人唱双簧,默不作声。 舒雅检查的差不多了,从一边推来一把护理车,先给翟豹把伤口处理了一下。 酒精棉的瓶子一打开,鹿佳就闻到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道。 舒雅夹了一块厚的酒精棉,在翟豹的伤口上涂了两下,用纱布包一圈贴了两条黏带。 “行了。”舒雅说完,取下翟豹嘴里的温度计看了一眼,说:“没发烧,打一针疫苗。”然后拿了一罐酒精棉给翟豹:“胳膊一晚上就好了,没事的。” 翟豹拿过来,对舒雅说:“谢谢漂亮的护士小姐。” 舒雅看了看他,回头又瞟了鹿佳一眼。 “你这个朋友倒是挺会说话的。” 鹿佳:“……” “来吧,打针前做个皮试。” 舒雅走到打针桌子后面,拍了拍前面的凳子。 翟豹跳下床,坐到舒雅对面。 舒雅拆开一管极细的针管,用酒精棉擦了一下消毒,拿出试用的疫苗水,针头对准最上面的密封盖扎了进去,轻轻推针,吸出极少的半管子水。 她把其中两张付费的单子还给鹿佳:“你先去拿药水。”然后她朝桌子前面的男人看过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翟豹说:“手放在桌子上,手腕朝上。” 鹿佳拿了单子,转身看了看翟豹,他对她点了点头说——“快去快回”。 翟豹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 忽然间,鹿佳感觉心口松了一下,整个人舒服了不少,然后才去付费处拿药水。 等鹿佳出门,舒雅按住翟豹的手腕说:“你是在婚宴上拐走鹿佳的那个男人吧,你喜欢我们家小鹿嘛?” 翟豹抬头看了她一眼,两秒钟就明白过来。 他回想了一下眼前的小护士。她不高,只有一米六左右,长的普通只是比较干净,站在人群里并不起眼。一双眼睛很大,把人看的不太舒服,眼神很犀利。 翟豹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舒雅这号人,或者说,因为鹿佳他没办法去注意别的女人。但是她这话一说出来,他大约也能猜到。 是女人一定会有一个闺蜜,鹿佳也不太可能一个人去闹婚礼现场。 她和鹿佳很像,都是有保护欲的人。 只是舒雅善于表达感情,比较冲的出去。 那么鹿佳呢? 在这个时候,翟豹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她。 这个女人在感情上太笨拙,但她并非情商比一般人低一些,她只是不善于表达,往往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宁愿选择沉默。 她被前男友背叛的时候,很想生气,却不会发火。表面很冷静,心里却着急,着急的热火朝天。 那天,她回去一定会理智地想,明明是对方劈腿在先,为什么最后所有的过错要由她来承担。 她也想了很多个夜晚,问了很多个为什么,却总也想不透,把自己关在一个盒子里,无法和别人说。 只有懂她的人,才会明白。 翟豹胡思乱想了一分钟,满脑子都是鹿佳一个人在深深的夜晚里,无法入睡,在月光下淡淡的眼神。 一不留神,针头扎进手腕里都不知道。 很轻的一下,像被蚊虫咬了一口,没有感觉。 舒雅的话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怎么不回答。” 翟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青筋纵横的地方凸起一个小小的红包。 他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鹿佳。” 她说的意味深长,翟豹没有马上回答。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被不同的两个人,问及了两次。 他低了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一根,抽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呼出,抿着两瓣唇安安静静地坐着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深沉了许多。 舒雅低头瞄了他几眼,低声说:“一看你样子我不问也知道了。” 翟豹笑了一笑,“你又知道什么了?” 舒雅挪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翟豹前面,面对着面说:“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嗯。”翟豹点点头:“那你就问吧。” 舒雅看着他,哼了一声。 “你工作是什么,年薪多少。” “父母是不是健在,他们工作人品怎么样,小鹿的未来婆婆好不好相处。” “家里几套房子,车买了没有,千万别说是贷款的。” 翟豹:“……” 鹿佳在付费处排队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她承认自己有些毛病,她很难记住别人的脸,脸部也僵硬,做不出大幅度的动作。 当然,她听多了别人给予她的评价。 即便李胧叙这样说她,她也没有生过气。她心里觉得他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好生气的。 但是,她感觉今天不一样。 这话从翟豹口里说出来——即便是玩笑话,她也不太能接受。 她发现自己的确在意翟豹对她的看法,她在意他的目光和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认知,让鹿佳心慌意乱,也让她六神无主,她知道她已经踏进了一个泥坑,她逃不掉了。 鹿佳胡乱想了一通,后面排队的人催促她赶快付钱。 她回过神,走近付费窗口,把两张付费的单子从窗口递给收费处的员工。 员工是个来实习的小姑娘,动作比老员工慢了一个拍子,在收费软件里找了半天疫苗的药水名,也没有找到。 鹿佳身后的人开始有些不耐烦。 鹿佳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又转过来看见小姑娘站了起来,对她笑了一下:“你等一下。” “好的。”鹿佳对着她点点头。 她找旁边的老师问药水代码,然后才在软件库里找到。 “您好,是一百十三块。” 鹿佳说:“错了吧。” 小姑娘又看了看,说:“没错啊,是一百十三啊。”她站起来,想把显示屏给鹿佳看。 “我们都是电脑跳出来的价格,不会给你随便说的。” 鹿佳说:“我是军人亲属,医保直接报销百分之九十的。” 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又问了左边的年长老师才对鹿佳说:“不好意思,你带军人的保障卡的了吗?” “带了。” 鹿佳从包里抽出一张下面红色上面绿色的中国□□,从窗口递过去。 小姑娘拿了过来,把卡放在机器里刷了一下,复核信息。 “鹿小姐我跟您核查一下,您外公的名字。” “张国明。” “您的外公还在部队,没有退役对吧。” 鹿佳说:“对的。” …… 小姑娘又问了几个问题,鹿佳一一答了。 过了一分钟,并没有什么问题后,她对鹿佳说:“鹿小姐,您一开始没说,所以单子要重新打,再扣除百分之九十的费用。” “好的。” 小姑娘应该是没来实习几天,很多药品的代码都不熟悉,操作软件的流程也很生疏。不过做事比较认真仔细,帮鹿佳重新换了一张纸,打下药品领取单,再交给鹿佳。 电脑跳出一个新的价格。 “十三元。” “恩。” 鹿佳这才翻开钱包,取了一张十元和一些零钱,递给她。 “您等一下,我给你拿一下药。” 鹿佳没回话,小姑娘已经站起来去后面的药房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篮子里放了五瓶注射药剂,和一袋挂水。 小姑娘把药水都装在塑料袋里,从窗口推出去给鹿佳,“鹿小姐,药都齐了。” “谢谢……” “东西都拿起了么。” “都拿了。” 鹿佳检查一遍,拿回了军人保障卡,塞进钱包里,拉上拉链,拎了柜面上的塑料袋,才给后面的那个人让了一条路。 鹿佳回去的时候,翟豹的皮试时间也差不多了。 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可以扎针。 舒雅把她手上的药水接过来,翻翻找找,一个个拿出来排好。 鹿佳看了看翟豹,又瞄了一眼舒雅。前者不动声色地抽着烟,神情淡淡的,后者专注在本职工作上,也看不出异样的情绪。 鹿佳感觉二人气氛有些奇怪,看了两回,翟豹手里的一根烟正好抽完。 又想抽第二根。 鹿佳把他手上的烟和打火机没收。 翟豹抬头看看她,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烟和打火机,说:“怎么了……” 鹿佳说:“等一会,打好针再抽。” 翟豹说:“没关系的,抽烟管抽烟。” “医院本来就不准。” “这里没人。” “打好针再抽。” 翟豹:“……” 翟豹坐着,她站在他面前,可是他的上半身很长,即便坐着,脑袋也在鹿佳胸口上面,能平视她一对小巧玲珑的锁骨。他再一次抬起头,好好看着鹿佳。 鹿佳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他也认知到她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眼前忽然就冒出一个画面。 她也是长久以往这样教育鹿邵言,一本正经,认真又严肃。 甚至,不容你说不。 翟豹忽然笑了一下,没有尼古丁安抚的胸腔顿时平静下来。其实鹿佳这种淡淡的表现比香烟更加迷人,令人感觉舒服至极。 他又从另一边的衣服里摸出一包烟,拉了一下鹿佳的手,搁在她手心里。 他对着她笑了笑:“都你说了算。” 鹿佳满意地点点头,把烟和打火机收好。舒雅招手让翟豹过去挨针头。 舒雅给人扎了六年针,下手又准又快,姿势也很好看。但今天给翟豹扎针并不顺利,进去两针都找歪了,第三针才勉强打进去。 鹿佳看见翟豹的两条眉毛都拧皱了。 舒雅择掉那个针头,丢进了废物箱里,对翟豹说:“看着时间,三十分钟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走了。” 翟豹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地点了一下头。走出门就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仰起头把脖子靠着椅背,两眼闭起来,宽阔的胸膛一上一下轻轻起伏。 他来看起来很疲惫,没有什么精神。 鹿佳站在门口盯着翟豹看了一会,后退两步,反手把门关上,走到舒雅身后说:“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舒雅正在整理瓶瓶罐罐的药水,听见鹿佳在后面说话,才慢悠悠转身看了她一眼。 “解释一下,你和那男的到底什么关系啊。” Chapter19 “解释一下,你和那男的到底什么关系啊。” 舒雅这一问,把鹿佳问傻了。 对啊,她和翟豹是什么关系? 最近刚结识的异性朋友?——明显已经舒雅被识破是假话,她从不结交男性朋友。 一晌贪欢的一夜情人?一定会被指着脊梁骨戳死。 那就说是追求她的人,可追求她的男人以前也不少,没有一次是往舒雅跟前带过的。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鹿佳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 舒雅已经收拾好了一大堆药水瓶子,分门别类装进后面的壁橱里,关上玻璃门,转过来看了看鹿佳。 “你这人啊——!”舒雅看见鹿佳一副表情,气不打一处来,说:“成天迷迷糊糊的着人家的道。以前宋魏阳也是穷追着你,见他一开始对你好你就肯了。但是男人呐,不能只看这些。” 鹿佳说:“那我要看他哪儿?” 舒雅一派阅尽无数男人,高深地说:“是家境。” “父母最好是城市里人,工作要稳定,有车子房子至少得有两套,多一套更好,以后留给孩子。” “最重要的,他工资得全部交给你。” 舒雅一边在她眼前晃,一边说的头头是道。 鹿佳在这方面没有研究,所以不说话。 舒雅就说:“那个宋魏阳除了本科和公务员,还有什么本事?父母都是乡下种田的,他一个月四千的工资全部都寄给他们。在鹿城没房没车,住你的吃你的,房租也没出过一分钱。他呢,还喜欢名牌,衣服鞋子哪个不是七八千上万块的,你还替他还信用卡……” 鹿佳沉默了。 她不是不明白舒雅说这些话的用意,相反,她太明白她了。 可鹿佳觉得,她的人生不能因为遇到一个宋魏阳,就打翻一整条船的男人。 因为宋魏阳和翟豹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不一样的。 舒雅看了一眼鹿佳,后者一副不想被提起以前事情的表情,她瞬间闭了嘴。 又换了一件事说:“你知道那个男人的来历吗。” “知道啊。” “知道些什么。” 鹿佳想了一下,说:“他在鹿城有一个赛车的俱乐部。” “什么职位?” 鹿佳被问得一愣,舒雅一看她这样子又是一顿奚落:“你看看你,人家什么职位都不知道!俱乐部里员工海去了,他是洗杯子的还是买啤酒啊!” “他……”鹿佳张了张嘴,“大概是负责人之一吧。” 舒雅看看她:“真的?” 鹿佳点了一下头:“恩。” 舒雅说:“不管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他以前出过事儿啊。” 鹿佳坐在凳子上,缓缓抬起了头。 舒雅看见鹿佳皱起了眉,一根手指立起来,戳到她的眉心,恶狠狠地说:“这你都不问啊,他以前撞死过人——!虽然是意外,也被判了两年刑事案件,坐过牢的。” “是么……”鹿佳松了一下眉头,淡淡地说:“既然是意外,也没有什么关系。” 舒雅指着鹿佳说:“我说你这女人脑子有坑吧。前一个找了个渣男,这一次还摊上个撞死过人的,还不知道他那个俱乐部是不是正经经营,有没有违法,万一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得拖累你一辈子。” 鹿佳被说得又沉默了。 过一会,她问舒雅:“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舒雅白了一眼:“我开口问的啊。” 鹿佳:“你给人家做户口调查了?” 舒雅激动地说:“你不给自己上点心,我不得多留意一点啊。” 鹿佳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舒雅说:“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我会去问问他的。” “这才对。” “但是,无论他曾经犯过什么错,我都不会否定他。”鹿佳端正五官,认真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的过去也没有那么干净体面,没有资格要求别人。” 与舒雅的交谈结束,鹿佳拎着包走出急诊室的门。 几十分钟的时间,那个男人四叉八仰地占了一个半的座椅,几乎躺下,毫无坐姿可言。鹿佳站在他面前看了一会,他的头发都睡塌下来了,原本竖起来根根分明的发丝都拢在一起。 乱糟糟的,像个鸟巢。 鹿佳伸手替他梳理了一下,低头看了一会他的睡颜。 白天医院没有开灯,窗外的阳光打进来,照在他的五官上,很明亮很帅气。 鹿佳看着看着,几乎就快在脑中印下这张脸的时候,后面有个护士就喊了她的名字。 “鹿邵言的家长,鹿邵言的盐水快好了。” 鹿佳立即把视线从男人的脸上挪开,伸手推了推他,说:“翟豹,你醒一醒,。” 翟豹已经睡沉了,人又特别重,像几十公斤的沙袋一样沉。鹿佳推不动他,只能在他手臂石头一样的肌肉上面用力戳了几下,才把人弄醒。 “喂。” “……” “喂,翟豹。”鹿佳说:“你醒一醒。” 她推了好几把,翟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睡了半小时多,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看了一会眼前的女人,他坐起身,弯着腰说:“怎么了?” “小言的盐水挂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翟豹懒洋洋的不太想动,慢慢站起来,又有点没睡醒的脚步晃了一下。鹿佳在旁边看着一跳,伸出手来扶住他一条胳膊,她感觉怀里的这条胳膊很厚实,也很粗壮,要两只手才能围住。 “你小心。”她说。 翟豹侧过头看了看鹿佳,非但没站稳,顺势就把她抱住了。 鹿佳被他的行为惊了一下,用手去推他。他的手托着鹿佳的脑袋,按在石头一样的胸口上,鹿佳只能转一下眼睛,看向窗户外的白云。 青天白日的云朵,像棉花糖,又软又白乎乎,捏在手里都软成水了。 现在,翟豹就感觉怀里的女人,好像软乎乎的棉花糖,在他胸怀里化成糖水,芳香甘甜。 大约半分钟,鹿佳忍不住动了一下。 翟豹说:“别动,就一会。” 鹿佳说:“小言还在等我们呢。” 翟豹说:“不急。” 鹿佳使劲想把他推开,但这人就跟石柱子一样挡着,怎么都不动。 鹿佳这才知道翟豹的劲儿有多大。 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到前一个晚上,他那样对她。 那时,他也是那么大的劲儿,在她身上留下那些痕迹的么。 鹿佳只想了一会,感觉到一张脸都燥热起来,她抽出手敲了翟豹的胸膛一下。 硬邦邦的,疼死。 她说:“你再不动,我生气了。” 翟豹好像没了气一样,松开两条胳膊,看着鹿佳说:“你刚才怎么在里面谈那么久。” 鹿佳离开了他一点,低下头说:“有事。” “什么事。”翟豹似笑非笑,“是不是说我不是你的良人,让你换一个。” “……” 鹿佳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定定地看着翟豹,把唇线都抿皱了。翟豹见到她这样,乐了,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说:“我知道,你珍贵。” “所以,要我珍惜。” 翟豹的笑容一下子撞进心里,鹿佳的胸口一动, 她淡淡地想,你是不是我的良人,由我决定的,和他人无关。 鹿邵言吊完盐水,舒雅找了个熟悉的医生,给他开了两幅消炎和维生素的药,送他们出门。 挂盐水的时候,鹿邵言睡着了,现在也没有醒。 鹿佳看他睡得太沉,没打算叫醒他。她抱起了鹿邵言,怕他不舒服就调整了一下姿势。等鹿邵言扭了两下,没动静了,她回头对翟豹说:“回去吧。” 翟豹点头:“好。” 回去是翟豹开的车。 他开车没有那么娘们儿,车速贴近限速最高值。鹿邵言还趴在鹿佳怀里睡着,她坐在后面。她本以为翟豹开车的速度太快,会影响鹿邵言,想让他速度慢点。 但是,料想不到,虽然速度快,翟豹的车底盘却很稳。 比她开车的技术要高好多。 好赛车手配好车才能发挥实力。不论是鹿佳的老车,还是翟豹的新车,如果调换了主人,对他或者他的车,都是一种屈才。 鹿佳感受了一下翟豹的车技,也就没有开口说话,以免自取其辱。 车子在路上都闷着。 二人没有说话,车里一点引擎的噪音都没有,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鹿邵言轻轻的鼻息声。 一路畅通,回到家只用了十二分钟。 翟豹想把车停在鹿阳公园前面,鹿佳说:“停我家吧。” 翟豹看看她:“你家还有能停车的?” 鹿佳点头:“下面有一个车库。” 翟豹看了一眼对面一座座的复式公寓,红墙绿瓦掉了漆,看样子也有二十多年建筑了。 他看着看着,觉得公寓的结构有些奇怪,转头对鹿佳说:“也行。” 回到家,鹿佳打开车库门,让翟豹的车进去,再抱着鹿邵言下车,先去了二楼。 这一路鹿邵言中间醒来过两次,又睡了过去。 鹿佳把他抱进小房间里,脱下鞋,盖了一条薄被。 关门下楼,看见翟豹在车库里转圈。 鹿佳的车库四壁都是水泥糊起来的,容量也不大,停放两辆车绰绰有余,但多一辆就会有些挤。 她这里的修理器具很齐全,收拾的也盘条亮顺,一件件放在左边的柜子上,旁边堆叠了几个收纳用的塑料盒子,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螺丝钉和调紧器,还有一些其他的汽车配件,归纳的也很好,一目了然。 翟豹看了一会,又转回去看鹿佳的车。 左边是鹿佳的蓝色福特,右边是她雇主的车。 “在看什么?” 翟豹从车的世界里抽出来,抬起头,看见鹿佳站在楼梯口看着他。 “这车也是你的?” 鹿佳走到他身边,挨近着说:“是我老板的。” “你老板?”翟豹的表情冷了下来,想说你老板又是哪位,男的女的…… 鹿佳先一步开口:“我的工作,专门替别人修车。” 翟豹笑了笑:“哦,汽修人员。” “恩。”鹿佳说:“只不过我只修好车。” 翟豹放眼望过去——保时捷gt系列的红色跑车——三百万美金。也不算便宜了。 他在车周围转了一圈。 车前的玻璃碎成了一张密密的蜘蛛网,右边的灯撞坏了……七七八八,这么粗略略地一看,至少有几十个被撞坏的地方,仔细查也许还有问题。 鹿佳站在一边,看翟豹在车附近看来看去,说:“外面修复比较简单,关键是车底盘也坏了。” 翟豹说:“那不是得报废了。” 鹿佳嘴里发出一声笑,带着一丝骄傲,翟豹惊讶的回头看了看她,鹿佳的脸还是那样淡薄,可语气一点也不谦虚。 “如果换别人,大概只能做报废的处理,我这里不一样。” 翟豹抬起头看她,“哪里不一样么?” “加固。”鹿佳转身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块黑色的钢板。 翟豹拿过来看了一眼。 刚硬,但轻薄,超密度合成的材质。 翟豹摇摇头说:“市面上没见过这种材质的。” “当然没有见过。”鹿佳盯着他的时候,眼睛亮得他都觉得惊艳。 她轻声说:“因为这是我自己做的。” 这就是鹿佳的本事。 翟豹看看她,觉得自己可能想错这个女人了。 鹿佳在某一些方面可能是块木头,但在车的这一种领域,却是一块有灵气的璞玉。 钢板被放回原处。 鹿佳回头对翟豹说:“你饿了么?” 翟豹摸了一下结实的肚皮,低头说:“还好吧。”他又看看鹿佳,问:“你饿了?” 鹿佳说:“中午了,小言还没吃饭。” 她说完,没等翟豹说下一句话,转身踩上了楼梯。 翟豹见鹿佳就这样走了,立即喊:“你去哪啊。” Chapter20 鹿佳回头看他一眼,“买中饭。” 翟豹跟着踩上楼,拉住鹿佳的手,说:“别买了,去菜市场,我来下面给你吃。” 鹿佳说:“你会做饭。” “会啊。” “做的好吗?” 做的好吗? 呵呵…… 翟豹笑眯眯地盯着鹿佳,鹿佳都快被他盯得莫名其妙,翟豹就说:“亲爱的鹿小姐,菜烧的好不好你等会吃了就知道。至于做的好不好,我想你前几天晚上已经体验过一把了。” “当然,如果还想体验一下,小豹子每天晚上都有空等候鹿娘娘光临。” 翟豹靠得鹿佳很近,近的那股热气都烘在她的脸上。鹿佳反射性就往后挪几步,脸色有些窘迫。 翟豹乐的闷声一笑,他看见她的耳垂珠子,小巧而饱满,从脖子开始一直泛红到耳根,整个人水灵灵白里透红地摆在他面前。 这样的鹿佳像美酒佳肴一样太可人,他看的几乎入迷了,他真想碰她,却死死忍着,忍得全身都发痒,一塌糊涂。 鹿佳后面就是楼梯,前面又是翟豹那堵石头一样的墙。 无处可退。 无处可逃。 鹿佳索性放弃,抬眸细细盯着翟豹说:“翟豹,你正经点。” 翟豹回:“老子很正经啊。” 鹿佳:“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翟豹:“我不知道。” 鹿佳:“翟豹,你别耍流氓。” 翟豹呵呵笑出来:“老子看见喜欢的女人,就忍不住对她耍流氓怎么办啊。” 鹿佳说:“你不要脸。” 翟豹继续无赖:“耍流氓的时候就是得不要脸啊,不然你怎么喜欢我!” “混蛋!”鹿佳咬紧牙想了一会,只能说出那么个形容词。 翟豹看着她这样无可奈何,又乐了,“笨蛋才和混蛋睡一起滚床单。” 意有所指,鹿佳听了一下子就明白,脸颊更加红彤彤的,看着笑得邪气,笑得流氓兮兮的翟豹,抱臂说:“你再这样的话,以后就不准进我房间。” 翟豹看看她,说:“你说不能进就不能进。” 鹿佳:“我在门上装锁。” 翟豹:“那我找人撬锁。” 鹿佳:“我还装一个电压器,撬锁的话就有电压放出来。” “我操!”翟豹咬牙切齿瞪眼,说:“最毒妇人心。” 鹿佳不表态,翟豹最后还是妥协了。开玩笑,任凭哪个男人,喜欢的女人在面前,却不能碰,比凌迟还要残忍,他不能做到好不好。 翟豹退后一步,他感到憋屈,说:“这样行了吧。” 鹿佳动了动嘴角,说:“买中饭去。” 鹿佳带翟豹去附近的超市。超市挺大的,鹿佳来的次数不多,最多逛的就是速食区域的食品,比如——方便面。 鹿佳每次来都会顺手买一些存货。 翟豹见她买了一包□□牛肉面,里面五小包的那种红色包装,说:“买这个干吗。” 鹿佳说:“有时候我没空去外面吃饭。” “那你就吃这个?” “这个方便。” “……”翟豹二话不说,就把篮子里的方便面放回原来的地方。 鹿佳不明所以地看他,他瞥了一眼各种各样方便面的柜台,眼神冷了下来,语气带着一些警告的意味,对鹿佳说道:“都是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不准吃。” “你想吃什么给我一个电话,天涯海角,老子给你送好吃的来。” 鹿佳被这话说的心灵一动。 不知道原因,不明白由来,或许是从没有哪个男人对她说过这种话的关系。 鹿佳一时走神,被翟豹强势带去肉食品挑猪肉。 鹿佳不是一个称职的家庭妇女,她不会做饭,也捡不来食材,所以翟豹说什么,她就点头说:“好。” 翟豹说:“想不想吃猪蹄。” 鹿佳看着他拎起一个猪腿,点点头:“随便。” 随便……翟豹头疼的皱眉。世上最讨厌的两个字——随便。 “你到底要吃什么?”他说。 鹿佳似乎明白了翟豹的想法,他并不喜欢她敷衍附和着与他说话。她明白后,认真地想了一会,说:“吃面吧。” “什么样的面。”翟豹说完,觉得鹿佳可能下一句会说面粉做的面,他立即赶在她开口前说:“阳春面,大排面,还是辣酱面。” 鹿佳:“……” 鹿佳说:“我都可以,但小言喜欢卤肉面。” “那就卤肉面。” 下了菜单,翟豹挑选食材的速度也快了一倍。鹿佳一直在付款处等着,没有一会,就看见他看见他手里拎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的东西,惊讶地说:“怎么买那么多。” 翟豹跟着她上楼,看了看她:“我觉得,你家应该没这些油盐酱醋。” 鹿佳:“……” 真的没有。 因为她不下厨。 鹿佳想帮他拎袋子,翟豹没让,对她说:“去付钱吧。” 鹿佳点头,跟着他后面,伸手去包里拿钱包。等走到柜台,收银员把一件一件东西从篮子里拿出来,扫过机器,翟豹已经拿出手机,对着前面的横条扫了二维码。 支付宝成功付款。 “……”鹿佳把钱包放回包里,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回到小区,遇上早上的那个胖保安。 保安看见鹿佳,她身边是早上的帅气男人,他冲鹿佳笑了一下说:“你和你老公和好了吧。” 鹿佳抬头看那个遇见多次的胖保安,她有些记起来了,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说:“啊,和好了啊。” 保安说:“你老公挺好的,人长得也帅,对你也好。” “……” 等鹿佳反应过来了,她见保安一脸心知肚明“我就知道你们会和好”的笑眯眯看着自己,又看翟豹对她意味深长地一笑,不正经地说:“原来我是你老公啊,老婆?” 鹿佳心里一紧张,更加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抢了翟豹手里一个袋子,低着头说:“我先进去了。” 身后两个人还在搭腔唱台子。 鹿佳感觉脸上热辣的要命,她都没脸去听,一鼓气冲回家,放下塑料袋,去房间里看了一眼鹿邵言的情况。 他一路睡到现在,也差不多了。鹿佳一打开门就看见鹿邵言的头从被子里露出来,两只眼睛还眯着,但是鹿佳知道,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 鹿佳坐在床边,拉开被子,捋了一把鹿邵言的头发。他出了一身汗,热度退去不少。 “睡醒了么。” 鹿邵言的意识清楚了,看着鹿佳,点了一下头。 “起来吧,等一会可以吃饭。” 鹿邵言很听话地坐起来,但是没有马上下地。 鹿佳也站起来,说:“你去洗个澡,换套衣服。” 鹿邵言抬起头看她,张开了嘴。鹿佳见他的目光里一丝丝不明,说:“晚上要去看比赛的,换一套衣服去,漂亮一点。” 提到比赛,鹿邵言整个人来了劲头,跳下床说:“我要换一套赛车的卫衣。” 他从衣橱里拿出衣服,高高兴兴进去洗澡。 鹿佳就在外面,坐在沙发上,调了一会电视。 现在的电视节目几乎一半都是收费,不收费的大多是购物栏目。 鹿佳只购买了几个关于赛车的频道,一半是职业需要,一半也因为鹿邵言喜欢体育竞技。但是白天都在重放以往的赛事,她都看过了,只能漫无目的地跳来跳去,四十来个频道轮了一圈,那些花画面映在鹿佳的脸上,没有一个能超过半分钟。 一低头,已经过去十分钟。 鹿邵言还没洗好,翟豹已经回来了。 鹿佳听见他上楼的声音,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手里的遥控器按键快被她按坏了。就在鹿佳莫名感到烦躁的时候,耳朵忽然被人捏了一下,翟豹站在她身后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家厨房呢?” 鹿佳这才回头去看他,翟豹的表情很平静,可是他很高兴,都充满在眼梢的笑意里。 鹿佳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可她不想戳破。 她指了一下东南角的布帘子,“那里面。” 翟豹走过去,拉开帘子就看见一个很简陋的灶台。 他又在二楼转了一圈,发现他刚进来时为什么觉得公寓结构有问题。 一楼比二楼的空间大了很多。 这层楼只有一个小房间,一个浴室,然后就是客厅。 客厅也不大,放了一个电视机,对面一个沙发,窗台旁边有一个玻璃桌子,旁边是灶台,用一个帘子拉起来,就是很简易的“厨房”了。鹿佳的厨房,也如他想的一样——除了一口铁锅,一把没用过的锅铲,什么都没有。 他的油盐酱醋买的很对。 翟豹看完一圈,感觉并不好。 比他想的差了很多。 他一边动手开始做卤肉酱料,一边对鹿佳说:“你怎么买这里的房子。” 鹿佳说:“这是我租的。” 翟豹回头看她。 鹿佳说:“我需要一个让我工作的车库,却没有能力直接买下来。” 翟豹说:“租金多少呢?” “一个月一万二。” “那……你钱够么?” 鹿佳觉得他可能是担心自己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心里微微顿了一下,开口:“没关系,我给得出。” 翟豹静默了,也不说话,转过身继续打开了火。 屋子里闷了几分钟。 翟豹做饭很熟练,没一会就做好了,另外下了三碗面,他找出两个碗,一个盘子,分别盛了一挂,浇上卤肉酱。 刚把碗筷都摆好,鹿邵言就换好一身衣服,从浴室里出来。 他一闻到卤肉的香味,眼睛也亮起来。 “卤肉面!” 鹿邵言丢下擦头发的毛巾,跑到桌子旁边看了一眼。三份面上的卤肉酱,颜色漂亮,肉粒不大不小,闻着也特别香,看着就很有食欲。 鹿邵言等不及鹿佳说开饭,挑了用盘子装的,看起来比较多的一份,拿起筷子戳了一长条挂着肉酱的面,唆进嘴里吃起来。 鹿佳第二个上餐桌。她拍拍鹿邵言,说:“小言,吃饭要坐好。” 鹿邵言没时间说话,抱着盘子坐到一边,对鹿佳说:“姐,这是你下的面啊。” “……”鹿佳看了一眼桌上的面条,又看鹿邵言问:“你觉得好吃么?” 鹿邵言嘴巴里塞了一坨,鼓着两个腮帮说:“好吃啊。” 鹿佳也吃了一口,“好吃就行。” 鹿邵言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煮面。” 鹿佳没说话,鹿邵言又说:“卤肉怎么能做的那么好吃,比外面的店好吃很多。” “我做的真的比外面好吃?” 鹿邵言刚说“真的”,就看见翟豹洗了手过来,大喇喇坐在他对面,埋头吃起来。 鹿邵言抬起头,感觉有一点不对,他好像会错意了。刚才那句“我做的真的比外面好吃”是来自他,不是来自她。 鹿邵言看了看对面的翟豹,又看了旁边的鹿佳,回过去问那个男人:“这是你下的面么?” 翟豹大口吃着面,没工夫回答,鼓着两颊点了一下头。 等嘴巴里的咽下去了,他才看鹿邵言,“有什么问题,不好吃?” 鹿邵言哑巴了。 他打心底里觉得这个男人的厨艺很不错,卤肉面也很好吃。可他就是不想在表面上承认,因为他还不够“喜欢”他。 鹿邵言吃面的速度慢下来了,翟豹已经吃完,收起了碗筷。 鹿佳只吃了一半,但已经饱了。 她放下筷子看看鹿邵言说:“小言,你怎么不吃了,等一会去看赛车比赛。” 鹿邵言刚点头,翟豹就放下手里的碗,走过来问鹿佳:“你们说什么,赛车比赛?” 鹿佳说:“对,七点半的。” “是不是181山道那一场?” 鹿佳诧异了一下,对他点头:“你怎么知道。” 翟豹正了脸色,严肃地说:“我晚上的事儿,就是去参加这个比赛。” 鹿佳不作声,鹿邵言惊喜地抬头了,对翟豹说:“你是赛车手吗?” “我是赛车手。” “那你会开f1的车么?” “只要有车轮子……都会。” “哇哦——!”鹿邵言听见了,再去看翟豹的时候,他又打心底里感觉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大一样了。 他剩下的面也不吃了,挨近翟豹开始问东问西,都是关于赛车的事情。翟豹在这方面的知识,比鹿佳更加专业,也更全面。电视里的一些问题,他也能解答。 鹿邵言后来给翟豹起了一个名字——会移动的赛车百科全书。 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会移动的赛车百科全书都知道。 Chapter21 这天下午,鹿佳没和翟豹聊多少,都是鹿邵言在和他聊天。 晚上七点。 181山道赛场。 鹿邵言一下车就像脱缰的野马,蹿进车流人海里兴奋地尖叫,鹿佳来不及拦住他,索性不去多管。 秋风初到,天色黑的很早,七点的天空已经全黑了。 但是月亮又圆又大,白月光照在赛道上,碎了的白光柔的发亮。 鹿佳看着月下的山道,目光渐渐悠远起来。她在想,好像自从父亲死后,她再也没有踏进赛车的比赛现场。 可是,那么多年了,这个山道还是这样热闹,一点也没有变。 鹿佳四处看了一下,山道排满了车,来看比赛的人很多,都是慕名而来粉丝。防护栏边上一堆一堆成群结队的女孩子,穿着很好看的短裙,拿着手机或者是录像机对着起点站的男人们咔咔咔拍个不停。 年轻女孩,朝气蓬勃。 鹿佳不知道原来翟豹这些赛车手那么有名气。她抬抬下巴望过去,那个一身黑t恤的男人被许多车和人围着,对面站着一个身高跟他差不多,但很瘦的男人跟他说话。 “阿豹,是不是老子不请你,你打算这辈子都蹲井里不见人啊。” “是啊~”翟豹说:“呵呵,老子见谁都不见你,你一个大老爷们见来干嘛,没胸没性趣。” “你丫的!” 翟豹笑了笑,说:“方怀。” 那个叫方怀的瘦高个看他一眼,“叫老子干啥,不是说大老爷们你不待见吗。” 翟豹锤了他一下,他也没躲开,翟豹笑着说:“给你介绍一个人。” 方怀说:“什么人,老子也喜欢女人,不是女人不见。” 翟豹说:“是女人。” 方怀说:“哟~你小子今天太阳在晚上升起来了,给我介绍女人了。” “去你妈的。”翟豹收敛了一下嘴角,说:“是老子的女人。” “嘿哟!”方怀更吃惊了,“臭和尚吃斋几年这次终于开荤了?来让哥哥看看,哪个女人那么牛掰让你还俗的!” 翟豹不理会方怀句句刺他,他转身朝鹿佳招了一下手。 鹿佳走过来,在翟豹旁边站住了。 翟豹对方怀点了一点下巴,咧嘴说:“介绍一下,这是鹿佳,这是方怀,我兄弟。” 鹿佳对他点点头,淡淡地说:“你好。” 方怀立即也说:“弟媳好。” 鹿佳看了一眼面前的方怀,他长相普通,鹿佳找不到什么特征去记住。同时,方怀也张着嘴打量鹿佳,坏笑地跟翟豹说:“不错啊,看来是你小子牛掰,弟媳妇可漂亮了。” 翟豹揉了一揉鹿佳的肩膀,骄傲地说:“那当然了,老子喜欢的女人,可好可漂亮了,谁都不能比。” 老子的女人,可好可漂亮了。 鹿佳听了脖子后面就热起来,眼神还是淡淡的,她朝翟豹瞟了一眼,掰开肩膀上的大手,想离开他一点距离。 翟豹怎么可能让她跑,他的手垂下来,直接按在鹿佳的腰上。鹿佳的腰又细又软,他的手掌大,一握就是小半只整整的包在手里,他一按住心思就有些旁门左道,侧过头看见鹿佳一张想生气,又表达不出的脸,他心里一紧,低头就亲下去了。 鹿佳看见他的脑袋低下来,一巴掌拍他的下巴上,一本正经说:“翟豹,你正经点。” 翟豹说:“老子就是……” 鹿佳说:“别忘了我中午说的。” 翟豹被噎住了。 他像一座石雕,表情冷硬,一动不动。 鹿佳拍掉腰上的手,对方怀说:“我们是朋友。” 方怀看看鹿佳,又去看翟豹一张水泥灰的脸,呵呵笑了一下啊:“哦~还不能喊弟媳呢。”他开玩笑地对翟豹说:“弟弟,哥就说你吃斋吃久了,不知道怎么啃肉了是不,女人都拿不下来,小猎豹的名声都掉地上了。” 翟豹说:“呵呵,你羡慕嫉妒恨我。” “你有啥要我羡慕的。” “老子的女人漂亮。” “嘁——”方怀长长笑一声,伸出胳膊就从一边的人群里捞出一个女人,抬抬下巴,眼神傲然地对翟豹说:“这里美人可多的是啊,哪个都……” 翟豹说:“你没老子帅,车技也没老子好,床上的功夫又差,美人不选我也不会选你啊,对吧。” “……”方怀噎了一口气。 他盯着翟豹看,却不知道怎么生气。主要是翟豹说这话的样子不像是刺他玩儿的,就像说的都是事实,都懒得和你争辩事实一样。 “真不要脸。”方怀斜斜地瞥翟豹的那张脸,真想朝他脸上啐一口水。 鹿佳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表,问翟豹说:“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翟豹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半,还有十分钟。”他抬头看鹿佳说:“要做点准备工作,先把车热一下。” 鹿佳说:“那我去找小言过来。” “恩。” 鹿佳转身去找鹿邵言,翟豹换了一辆跑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在方怀的跑车旁边,前面是起点的白线条。 方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从车窗口给翟豹。 翟豹接得很自然,衔嘴里,摸了一下口袋。 “我有。” 方怀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翟豹低了低烟,黄色星火燃了起来。 方怀也给自己点上一根,余光里看见鹿佳牵着一个矮个儿小少年过来,回过来对翟豹笑着说:“阿豹,除了赢的十万块,我们另外赌一把。” 翟豹抽着烟,抬眼瞧了瞧方怀。 “赌啥。” “赌你啊。” 方怀不怀好意地伸出手指捏了捏翟豹的下巴,“你拿第一,今天晚上你就跟弟媳回家爱爱,你要是拿不到,今晚就得留下来陪哥哥我。” “我操!” 翟豹马上抬起来躲开了,他看着那只手感觉被调戏到了。 “你真恶心。”翟豹冲方怀说,嘴里的烟一明一灭的。 方怀说:“赌不赌啊。” 翟豹看他一眼,“赌,干嘛不赌。” 翟豹答应的很随意,方怀说的恶心,可是事实上也就是跟他车队里的人喝一晚上的酒。他们喝酒的时候,啥啥话都吐,啥啥不要脸的事情都干。翟豹酒量好,没有被放倒过。可方怀在这方面就差了点儿,猜拳输给翟豹太多次,就被逼着脱光衣服,在赛道上奔了十圈。 那次,方怀都奔傻了,旁边的人都笑成傻子了。 所以,翟豹不怕,他觉得自己运气好,别的人好像任何方面都得差他一点儿。 鹿佳把鹿邵言带过来。 鹿邵言已经逛了一圈,兴奋就没有降低过。等看见翟豹坐在一辆更酷的车子里,他更加兴奋了,对翟豹说:“你这是要比赛了吗?” 翟豹说:“对,还有五分钟。” 鹿邵言伸长了小脑袋看翟豹的车里面,看到有许多配备,“酷——!” 翟豹看了一眼鹿邵言发亮的眼睛,他笑了一下说:“你要不要上车,带你兜一兜风。” “真的吗!” 翟豹还没表态,鹿佳就说:“不行。” 翟豹抬头看她,鹿邵言也瞧着鹿佳,说:“为什么不行。” 鹿佳说:“赛车很危险,旁边最好不要坐人。” 鹿邵言说:“我看见人家电影里都是坐着人的。” 鹿佳凉凉地看下来:“什么电影。” “《速度与激情》” “那是拍电影,有特效,不是真的赛车。” 鹿邵言低下头,沮丧地说:“没劲。” 随你怎想,随你怎么说,不行就不行。鹿佳现在的表情很显然,她也不肯退让。 翟豹想到第一次看见鹿邵言的时候,他被人欺负,但是他憋着不跟那些人脸红粗脖子。鹿邵言这样的性格是很典型的中国孩子的性格。 换句话说,就是家长管的太严了,约束了孩子的心性。 长姐如母,看鹿佳的样子就知道,鹿家的人都是怎么教孩子的。 翟豹抬起头,看见鹿邵言一脸委屈又很期待地望着他。翟豹静默了一会,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两分钟。 他对鹿佳说:“让你弟弟来吧,我不会开很快的。” 鹿佳说:“你开一百码?” 开玩笑,赛车怎么可能一百码!输定了好吗。 翟豹顿了一下,说:“两百以内吧。” 鹿佳的神情冷了下来,抱臂严肃地说:“翟豹,你知道一百二十码是什么概念吗。” “你从山上往下冲,完全没有可以刹车的阻力。”鹿佳冷冷地说,“换一句话来讲,中间万一有问题,就是找死。” 翟豹说:“你信我,我不会让你弟弟有事的。” 翟豹的语气很郑重,鹿佳脱口而出的满满拒绝,一字一标点从嘴里消失了。 她看着翟豹,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他抽着烟,那烟火撞进黑色的眼瞳里,就燃起了一把火炬。鹿佳被他这样的眼神烧了一下。 她觉得翟豹是认真的。 她从前看他的眼睛里,总是戏虐或是吊儿郎当,地痞流氓腔调没有一点可信度。鹿佳被这种眼神恼不是一次了,可是,偶尔也发现,翟豹认真起来,眼神是那么干净、直率、无暇,找不到一点可圈画出来反对的。 鹿佳就这样和翟豹静静地对峙了一会,她松了肩膀,说:“好。” 鹿邵言和翟豹都看向她。 鹿邵言说:“姐,我可以上车?” 鹿佳看着他点头:“去吧。” “哇塞——!姐你太好了!我可爱你了可爱你了!” 鹿邵言说着,已经跳上翟豹的车,刚才说什么都忘光了,光盯着翟豹的车稀奇地看。 鹿佳看了车里的二人片刻,比赛时间到了。 七点半。 车子发出的轰隆隆声徒然增加了几倍。 站在车前倒数的是女郎,就像电影里的大胸翘臀,穿着三点式走出来。 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跟着一后面,枪声一响。 鹿佳站在后面,看着三辆车就像三道光一样地冲出去。 比赛的赛程是直播的,每个踩点都有人把手,通过录像机和对讲器,现场转播在起点的电子屏上面。 一共二十个点,比较频繁是后半段的蛇形山道。 十二个弯道,每一个都是致胜的关键,最后一个弯道滑出来的车顺序,基本就定输赢了。 鹿佳看着电子屏一闪一亮,照在她的脸上。 周围都是人群的呼喊声、裁判拿着对讲机叽里咕噜激昂澎湃地演讲声,吵闹混杂在一起,就跟一个个小地雷一样,一处一处地爆炸。鹿佳耳边全是轰隆隆的爆炸声。 可她没注意。 她站在中间,屏幕的光洒在她身上。 仿佛除了身上的这道光,旁边都是灰的,暗的,没有颜色,无声的东西。 只有她是活着的。 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大屏幕。踩点的录像机把画面传过来时,她看见翟豹那辆本田车第一个冲过,心脏就会有一时片刻停止跳动,手攥得紧紧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过程有多久,她的心就紧张多久。 最后一个弯道。 鹿佳看着都不敢眨眼睛,眼皮直直贴在睫毛上面,一口气一直吊着,就等那道光冲过来。 “第一个过弯道的是本田!”旁边的裁判吼起来了。 鹿佳随后就看见他的车第一个从弯道出来,车前灯两道光射进大屏幕。 看见车的时候,她的心都快飞起来了,一直悬在半当中,直到他们一辆辆从屏幕里消失,鹿佳都处于呆滞的状态。 听见所有人的欢呼声,才反应过来,伸手摸了一把脸。 脸上湿漉漉,冷冰冰的。 明明很紧张,可是心跳的飞快,既兴奋又快乐。 鹿佳回想起了自己这种心情,许多年前她也跟鹿邵言一样,爱赛车欲罢不能。每次看一场赛车,她兴奋得难以压制自己,她跟着大家一起喊,一起疯。 是什么时候逼着自己不去热爱赛车,不去飙车,车速不准超过一百,鹿佳也糊涂了。 那么多年,久远的让鹿佳几乎失忆。 比赛结束,翟豹毫无疑问是第一名。 车辆一部接着一部回来,鹿邵言一下车就冲鹿佳喊:“姐!我们是第一名!第一名!” 鹿佳看着鹿邵言高兴的样子,不自觉地也笑了一下。 鹿邵言看见鹿佳对他笑了,傻子一样说:“姐,你居然能笑了。” 鹿佳一愣:“是吗?”她摸了一下脸。 这时候,翟豹从车里走出来,站到鹿佳面前,众目睽睽,把她抱起来坐到车盖。 鹿佳看着他觉得有些莫名,推了他:“你干什么。” 翟豹对她裂开嘴笑:“战利品。” 鹿佳不明白,可是方怀明白。他把一箱钱交给翟豹,说:“说话算话,你赢了,钱归你,你归弟妹!” 翟豹拿了箱子,打开前面一个很小的银扣,盖子翻开来,里面是一沓一沓鲜红的纸钞。 他把箱子盖上,交给鹿佳。 鹿佳说:“怎么给我?” 翟豹说:“给你就拿着。” 鹿佳想了想,摇头对他说:“翟豹,我不需要那么多。” “不多,才十万。” “也不需要。”鹿佳还是想还给他:“你自己赚的,你自己拿着。” 可翟豹不让她还,强势地塞回去,趁鹿佳没留神,伸起脖子往她唇上狠狠吸了一口。 鹿佳感觉舌头一麻。 他才放开。 翟豹看着鹿佳的唇被吸的泛红,乐起来说:“我就是想给你,我想把我有的一切都给你,连我自己都一起给你。” Chapter22 : 回到家,八点。 翟豹把车停在鹿佳的小区门口,没有进去。 鹿邵言晚上玩累了,坐在车里的时候已经开始打哈欠,等下了车,眼皮都搭上了。 鹿佳喊醒鹿邵言,两人下车,鹿佳走到公寓门前对他说:“小言,你自己回去睡觉。” 鹿邵言的左边站着鹿佳,右边站在翟豹。他夹在两个人中间,小脸一左一右地晃,看了看二人,问鹿佳说:“那你们两个怎么不回来。” 鹿佳说:“他要回家,我送送他。” 她说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就是忍不住抬头看对面的男人。 翟豹看见鹿佳的目光扫过来了,五官的表情变了一大变,挤眉弄眼对鹿邵言说:“是啊,你姐要送~送~我~” 他说完,也朝鹿佳眉飞色舞,露出两排晃人的白牙笑。 不正经。 鹿佳的脑子里蹦出三个字。她后来想了想,好像就是遇上翟豹以后,她的脑子里经常蹦出这三个字。 除了不正经,还有臭流氓,无赖,不要脸……每个都不是褒义的词语,可是每个,她念起来总有点耐人寻味的感觉。就好像,这些贬义词,只是到了翟豹身上就成了一种赞美。 鹿邵言看了一会翟豹,他的目光全在鹿佳身上。鹿邵言低了低头,又抬起来对鹿佳说:“那你会回来的。” 鹿佳说:“当然,我还要睡觉呢。” 鹿邵言听了就放了心,他手里有备用的钥匙。 进屋的时候,他淡淡地回头看他们一眼,才关上门。 鹿佳站在门口目送,直到二楼的灯光从那扇方方正正的小窗口映出来,她才转了眼睛看翟豹,说:“散散步吧。” 她轻声细语说完,转身先走了。翟豹看着她的背影,表情凝固起来。 天色很暗,市区里的月光也不明亮,旁边只有一些明明灭灭的路灯。 鹿佳穿着雪纺的裙子,风把裙子吹得轻轻地飞扬,那微弱的灯光照亮这样柔和的一个女人,她就好像一只孱弱的白色飞蛾,扑闪着翅膀要飞到很远的地方去。 翟豹都看呆了,鹿佳走了几步感觉后面没人,她回头,看见翟豹还呆在原地,她走回来几步说:“你怎么了?” 翟豹被这一声拉回来,跟上鹿佳说:“没事。” 鹿佳看着他。 翟豹说:“真没事,走吧。” 鹿佳点头:“那走吧。”她继续往前走,翟豹跟在她后方,一个拳头都不到的距离,几乎挨着她。 鹿佳一直往前走,她不说话,翟豹也一起沉默。小区的保安室灯亮着,晚上值班换了一个新来的小青年,他还不适应倒班,趴在值班室里就睡着了,鹿佳和翟豹两个人从侧门出去,他根本没留意。 小区对面的公园早就关闭了,但是因为地段处于市中心,再往旁边点的一些商场超市和网吧都还营业。 鹿佳没有翟豹他往热闹的地方带,她走了一个反的方向,那边只有几盏微弱的路灯,还有一些老式的公房。公房旁边的菜市场已经歇业了,一片寂暗,门口有一个杂货店,外面摆着一摊报纸。今天的报纸卖的差不多了,还剩几份就凉在外面。 杂货店的门是玻璃做的,能看见柜面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看电视,电视里一片黄渣渣的肉,什么片子不用说也知道。 鹿佳拐一个角看见栏杆的海湾,就停下来了。 黑色的大海,波澜浩瀚。 鹿佳忽然转头,看着翟豹,说:“我还没问你。” 翟豹停在她身后,“问什么?” 鹿佳说:“你几岁了。” 翟豹:“……” “三十二了。”他说。 鹿佳张了一下嘴,表现的有些吃惊。 翟豹说:“那你呢,多大了。” 鹿佳说:“我……” 翟豹忽然打断:“你等会,我来猜一下。” 鹿佳挺直背,向后靠在栏杆上,抱着手臂,等他猜测的结果。 翟豹上下打量了一下鹿佳,好像很认真观察的样子,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鹿佳的脸不是很干瘦,有些肉,还有些弹性,翟豹觉得捏一把的触感好极了。 鹿佳被他捏的不舒服,皱起眉来说:“你看好没有。” “看好了。” 他说:“二十七。” 鹿佳又讶异了一下。 猜的很准。 鹿佳现在很想看了一下自己的脸,是不是真的很像二十七岁的老女人。都说过了二十五就迈入老女人的领域了,鹿佳觉得自己平时跟车打交道,也不常常保养什么皮肤,只不过每天锻炼,早上跑一次,晚上跑一次,其他的健身也没有做。 懒女人,是不是更显老呢? 鹿佳不自觉伸手,摸上了脸颊,嘴巴抿得紧梆梆。 翟豹拉下她的手,笑了笑说:“你干嘛鼓腮帮子。” 鹿佳否认:“没有。” 翟豹却猜到她的心思,说:“你怎么像个大学生一样。” 鹿佳抬眸看他:“怎么像?” 翟豹说:“什么地方都像。” 鹿佳想也不想,就说:“撒谎。”她盯着他,语气有些咄咄:“你刚才还说我二十七。” 翟豹说:“哦,我随便猜一下的。” 鹿佳:“猜一下那么准。” 翟豹很不要脸地说:“我猜就是那么准,谁让老子天生运气好。” 鹿佳:“……” 翟豹说:“老天都让我这把年纪遇见你了,不是老子运气好吗。” 哦,这是在夸她吧。 至少鹿佳觉得翟豹说的一定是夸她。 鹿佳在男女感情上是有点钝,但不是傻,她分得清夸人的好话,贬人的坏话。也分得清在什么语境,这些话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鹿佳低了低头,翟豹能这样夸她,她心里觉得很喜悦,脸涨红一片。 翟豹抬起一只手,捏住她下巴架起来,“我说你像个大学生吧,这样说一下都会脸红,亲你一下也要脸红,搞得像第一次有男人一样,你说,你上次跟我做的时候如果人清醒着,是不是要像鸵鸟一下,羞愧地把头钻到土下去了。” 鹿佳看着他说不出话。她那晚上又没清醒着,不知道会不会变成鸵鸟。 翟豹似笑非笑说:“你以前和姓宋的小子在一块的时候,也这样啊。” 鹿佳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提到宋魏阳。所以一时片刻,她都像个哑巴。 翟豹的表情渐渐冷硬,怀疑地说:“你和宋魏阳不会没有……”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知道不可能的,那天晚上已经证实过了。 翟豹的脸色渐渐灰了下来。 鹿佳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一张英气的脸,涂满了“老子吃姓宋的醋”几个字。 鹿佳说:“不是的。”她看着翟豹说:“你和宋魏阳是不一样的。” “你说的话,他都没有对我说过。” “你对我做的事,他也很少那么对我。” 鹿佳一边说,一边想过去的日子,过去的人。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她却已经记不起旧人的脸了。她一闭眼,脑海里映出的都是另一个人的模样。她很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就在镜花水月里面,怎么都看不清。 可鹿佳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宋魏阳。 翟豹说:“那你说,我好还是姓宋的好。”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 鹿佳说:“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翟豹说着说着,都觉得有些委屈,声音低低的,“分明我对你,比他对你好。” “我知道。”鹿佳说:“就是……就是你跟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两回事。” 鹿佳说完,又低下了头,明显不想再回答这种幼稚的问题。可翟豹今天晚上好像吃错药一样,鹿佳不肯回答,他却偏要问出一个答案,就像那些谈恋爱的男男女女们,可他处在的是一个女方的位置,蛮不讲理,就是要跟你作到底一样。 “我好还是他好?” “……”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我?” “……” 鹿佳快被他作疯了,索性抬起头说:“不散步了,回去,你开车回家吧。” 她一脸我不想理你的样子,毫不犹豫转过身就要走。 可翟豹哪里肯? 鹿佳没走出半步,就被拉了回去。身后的那一双手那么强大,那么有力,鹿佳的小身骨撞进男体里,胸前被一双臂膀围住…… 准确的说是捆住。 他要捆住她的人,要捆住她的心,要捆住她的灵魂。 鹿佳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 她低下声音,轻轻喊:“翟豹。” 翟豹在她的耳边软绵绵地磨着,“不让你走。” 鹿佳说:“你松手先。” “不行,不让你走。” “……” 鹿佳安静了下来,她的背后是一个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骨锥,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脸颊边上,一鼓一鼓地吐出来,烘的耳朵热热的。 他的臂膀好硬,他的胸膛也好硬,鹿佳觉得他整个人都是硬的,同时也是热的,不是湿热,是一种干燥的热。 干柴配烈火。 翟豹的身体是一垛干柴,他的心是一把烈火,他烧起来时噼里啪啦,烈火熊熊,竟也把她烧透了。 “你怎么不说话?”翟豹在她身后说,热烈的气息吐在她耳边,“我不会问你别的,你就跟我说说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鹿佳感觉到他的语气更加沉郁起来,她想回头看看他。翟豹也感觉到她的动作,稍微松了一下手臂,鹿佳就轻轻转过身来。 和她想的一样,他的眼神比刚才更深。 大海也更深沉了,海面上吹来一股南风,送进她柔软的心。 眼前的男人五官平整,胸膛结实雄壮,脖子又粗又长,弯弯对着她曲着,她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有节奏地跳着。 鹿佳不可遏制地想起刚才赛车时候的翟豹,他和他的黑色本田融为一体,在赛道上奔跑,就像一只漆黑靓丽的小猎豹,在原野上挥洒汗水,奋力奔跑。 他的速度如此惊人,爆发力如此强劲,飞快地摆动粗壮的四肢,气势如虹的那种感觉,就像车子的引擎声在赛道上尖叫。 这一切,令她兴奋不已。 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曾经掉进坑里,好不容易爬出来,你愿不愿意再一次掉进去】 鹿佳不由地摸上翟豹脖子上的经脉,那一条粗壮有力的青筋在她手里跳动。 “我愿意的。” 鹿佳轻声地说,她仿佛觉得她现在手里握住的是他的心脏,一下一下跳着,重重砸在她的手掌心。 翟豹看了看她,说:“什么愿意?” 鹿佳把手放在他燥热的身躯上,柔软的唇一开一合,绵绵地对他说:“因为你那么厉害,那么大,那么壮,又那么的好。” 翟豹想,他也许是忍到极限了。 电光火石眨眼间,他把她推上栏杆,他则狠狠撞进她的身体。 他捧着她的脸,低下头,准确无误地找到粉色的唇,就像一只真正的猎豹,张开锋利的牙齿咬下去。 鹿佳被他的吻折服,浑身心都颤抖了。她软在他的胸怀里,任由他凶猛地欺霸她,占有她。她迎合他强烈的攻势,张开眼凝视着他。 黑夜里,月光下,翟豹的脸忽然就像一个黑乎乎的雕像画,而她的记忆就像一幅白布,翟豹这张黑雕像嵌进她这块白布里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 永恒不灭的印记。 他怎么长这样呢?鹿佳想,一张俊朗的脸,一副硬气的骨骼。他眉刀一样,他眼海一般,鼻挺唇薄,立体的五官扣在这张尖下巴的脸上,如此帅气非凡。 对了,宋魏阳长什么样?怪了,她不记得了,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只是想起来,那张总是出现在眼前模糊的脸,就是此时此刻,在她眼前的这张脸。 这一晚,在缠绵的吻中,鹿佳忽然就记住了翟豹。 记住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热情烈火,和他温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