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十三之穿越诸天星宿》 第一章 男扮女装(除夕快乐) 残阳西斜,映衬着灰蒙蒙的天空,有种末日般的孤寂苍凉。 一身着鹅黄裙衫,头梳丱发,看起来大概有十二三岁的娇俏“小姑娘”。正眨着一双灵动的眸子,坐在高高的飞角挂檐上,嘟着红艳艳的小嘴儿,似嗔似怨地小小声嘀咕着:“娘亲就是独断专行,这孝州城有什么好的?害得小爷每天都要这个扮相,那什么劳什子的破规矩,守到何时才是个头?” “小姑娘”正在嘀咕着,就听见一阵人仰马翻的闹腾动静。 他才暗道不好,一声直冲云霄的尖锐怒吼声,自下方传来:“秦十三!反了天了你,给老娘麻溜的下来,我数三个数,你还不下来,莫怪老娘家法伺候!” 秦十三被这一声河东狮,吼得一个激灵,小身子一歪,就从飞檐上“吧嗒”一下子掉了下来。 下面刚要张口数“三”的冯三娘,见此翻了个白眼。眼皮子都没再抬,操起一旁家丁手中打算架好的梯子。在众人的慌乱惊呼声中,将手中的梯子一送一挑再一转。秦十三就如同一件正在晾晒的褂子,后衣领子被戳在了梯子尖尖上。 冯三娘就那么举着手中的梯子,压根不顾秦十三的哀嚎。看着小脸儿先是煞白,后又涨红的“臭小子”,凉凉开口道:“滚下来的倒是痛快,要是不用老娘接着,倒是个人物了。” 秦十三被衣领子卡着脖子,这会儿出气多进气少。离着地面还有一梯子高呢,他也不敢挣扎。老娘如此粗暴,看来气得不轻,他迫不得已,只好双手抓着前襟衣领子,希望能够缓口气。之后再讨个巧卖个乖,这事儿也许就能翻篇儿了。 冯三娘看着秦十三跟上吊一样的动作,再看看他开始发紫的脸色,还有那即将被他双手扒开的领口。倒是还没等秦十三开口,就再次一抖梯子。 梯子一斜,离地还有半人高的时候,秦十三顺利的以平沙落雁式,屁股在地上颠簸了一下,稳稳的着了地。 “哎哟......,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秦十三只觉头脑一晕,衣领子一松,紧接着屁股一疼。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姿势坐到了地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和一连串的咳嗽声,心中腹诽着这可真是亲妈时,人已经再次被冯三娘揪住了前襟给拎了起来。 秦十三气还不顺,想要开口说话,就是一连串的“咳咳咳”。 冯三娘眼梢斜了一脸逢迎讨好的“臭小子”,就不再理会他的挣扎,直接拎着人就走。 秦十三一路挣扎着,才顺过气来,就磕磕绊绊地求饶道:“三娘,亲娘,娘~您如此貌美如花,拎着我太有损您的万千仪态了。再说,这么拎着多累?小十三自己走,保证服服帖帖跟在您身后,您就给小十三留点儿面子吧。” 秦十三苦着脸,小表情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奈何冯三娘不为所动,直接拎着秦十三的前襟,风风火火,走路带风的将人拖到了百寿阁。 一路都有下人拿眼角偷偷瞄着秦家这一景儿,却没人为此大惊小怪,可见这一幕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回。 到了百寿阁,冯三娘霸气的一脚踢开院门,无视一院子丫鬟婆子的见礼声,直奔净房。 净房外间的大门才被打开,一股刺鼻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 那味道,闻之令人作呕,刺激得秦十三眼泪汪汪,双手合十着作揖告饶:“三娘,亲娘,娘~您饶了我吧!这次的味道怎么更难闻了?您确定小十三泡完这个,不会再被折腾去半条命?” 冯三娘转头对着秦十三啐了一口:“呸,老娘怎会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小崽子?想要活到成年,不遭灾,不生病,就老老实实下去。” 李妈妈见夫人将人抓了回来,立即上前福了福身子:“夫人万福。药浴已经备好了。可巧儿呢,姑娘这会儿过来,温度呀刚刚好。” 冯三娘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点了点头。李妈妈再次福了福身子,带着一群丫鬟退了出去,顺带着将门掩好。 待净房只剩母子二人,冯三娘才拎着秦十三来到了浴桶边。 秦十三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却是脑子再次一晕乎,被冯三娘三转两转的就扒去了裙衫,只余亵裤和绣着寿桃的红肚兜兜。 秦十三还保持着蚊香眼时,再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天旋地转。 下一刻,一声巨大的水声响起,他已经被冯三娘丢进了浴桶中。 秦十三挣扎着想要蹿出浴桶,冯三娘手中已经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一怼一按。 秦十三挣扎无果,再次“噗通”一声,跌进了满桶的药液中。 偏偏如此,冯三娘好似还不满意,不停拿竹竿戳着秦十三。一会儿勾他的胳膊,一会儿勾腿。任由秦十三如何的挣扎,也在自家亲娘的yin威之下,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泡了个透。 冯三娘就在那掐着时间,竹竿挑上落下千余次,时间刚刚好半个时辰。 秦十三从药浴桶中爬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一双灵动的眸子,此时也像死鱼眼般,死气沉沉的。但其眼底的不甘,却是那么明显。 明显到冯三娘只看了一眼,就满脸嘲讽的一竹竿将他驾到了梅花桩子上站桩风干:“老规矩,不足一个时辰,敢下来家法伺候。” 秦十三生无可恋的瞟了冯三娘一眼,有气无力的嘀咕着:“你真是我爹的原配夫人么?确定不是续贤?” 秦十三的声音虽然小,可冯三娘一身的内力深厚着呢,怎么可能听不到? 听到秦十三的埋怨,冯三娘一改刚才的彪悍作风。就叹了口气的功夫,眼泪说来就来:“哎哟~老娘怎么这么命苦哟~生了十三个孩儿,除了几个丫头片子,一个带把的都留不下。偏偏你这个最小的,下生就弱的跟个耗崽子似的,大夫都说你活不过成年。老娘寻得秘方,把你个小崽子泡到这么大。盼着你能活到成年,成婚生子,老娘容易么?嘤嘤嘤......” 说着,冯三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哭开了,一边哭一边数落着:“老娘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哟?才生下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小崽子。” 秦十三一听这老生常谈的调调,嘴角就忍不住直抽筋。 他敢打赌,别看他老娘现在哭天抢地的,哭得热闹。实际上那就是干打雷不下雨,一个金豆子都没掉的。 不过即便知道真相,他也不敢不哄。 这会儿他要是没点儿表示,过后他老娘绝对还有更狠的后招等着使呢! 第二章 整治儿子(春节快乐) 秦十三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开口略显无奈道:“好啦,小十三听话就是了。娘~快别哭了,再哭可就要变丑了哟。您要是不好看了,爹爹还不定要便宜谁家小浪蹄子了呢?” 闻听此言,冯三娘“唰”的抬起了头,怒瞪秦十三。那张风韵犹存的俏脸上,哪有一丝泪痕?别说是泪痕,干嚎这么久就连眼眶都没红。 秦十三就知道是这样,继续摆着生无可恋的一张脸,老老实实的在梅花桩上蹲马步。 冯三娘却因为秦十三的话,而愤愤不平着:“他敢?老娘给他生了十三个儿女,他现在想嫌弃老娘?老娘打断他的三条腿!” 秦十三很想捂脸,如此彪悍的老娘,那就是秦家一霸。想想老娘如此发飙,还是自己祸水东引的结果。秦十三很不厚道的在心里双手合十念叨着:老爹,恕儿子不孝,您老自求多福吧。 晚膳后,被折腾了一天的秦十三,恨不能瘫软成一滩烂泥,让李妈妈将她铲回房去。 他磨磨蹭蹭的样子,看得冯三娘眼皮子直抽。 眼看着天色就要彻底黑沉了下来,冯三娘也没心思唠叨那“臭小子”几句了。 见他还在磨磨蹭蹭的不愿回房。冯三娘直接上前,将人往胳膊弯里一夹,直接将人送回房间。 秦十三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力气,也便认命的不再挣扎。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开,避不掉。 冯三娘将人夹着带进卧寝里间,却没将人就此放下。而是来到了博古架旁,伸出空闲的左手,握住架子上的一只青花瓷瓶,左旋右旋了三次。“喀拉拉”一声机簧转动的声音响起,地面的一块方形地砖忽然下陷,移开。下面露出了窄小的台阶。 冯三娘夹着秦十三走了下去,下面是一间封闭的石室。好在有不少透风的暗口,倒不憋闷。 石室的正中间,放着一口阴气森森的黑漆棺材。棺材上以朱砂鬼画符般,画着弯弯曲曲的繁复花纹。 秦十三每每看到这口棺材,就忍不住打个激灵,十分抗拒。 在棺材四周的地面上,还有墨斗线弹上的纵横墨迹。距离棺材的四角丈许距离,放置着四座铜像,分别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 四兽口中各衔着一物,黑漆漆的看不太清具体。但朱雀口中的似是一支箭羽;玄武口中的似是一方小印;青龙口中的似是一颗圆球;白虎口中的似是一柄利剑。 当然,这些都是以形状来看的,那四件物识全都黑漆漆的,比四座透着沧桑年代感的铜像还要古旧。能看出个大概形状已经很不容易了。 冯三娘进入石室后,就格外小心的避过地上的墨线印记,也尽量避免触碰到四座铜像。待她大气都不敢出的来到黑漆棺材旁,依旧屏住了呼吸,小心推开棺材。 棺材内是一整块散发这寒气的冰玉,洁白无瑕,盈透润泽。 冯三娘眼中划过不忍,却依旧手脚利落的,将秦十三塞进了棺材内。看着他在冰玉上打了几个抖,慢慢就适应了下来。冯三娘才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臭小子”的头,轻声道:“十三啊,娘也舍不得你吃苦受罪。但你要记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想顺遂的活到成年,这份常人吃不得的苦,你就必须要克服。等你成年了,娶妻生子后,娘就再不拘着你了,可好?” 秦十三抿着冻白的嘴唇,有些倔强的不肯开口说话。娘亲的这些话,他从记事起就听到现在了,这个地方也是他从三岁开始真正的住所。 上面的那间女子闺阁,一直睡的是李妈妈的闺女。他也就只能看看牙床上松软厚实的锦被,和床边飘逸漂亮的粉纱垂帘。 嗯,只是看看而已。 虽然,那些名义上都是他的。这百寿阁是他的,那间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奢华的闺阁卧寝也是他的。但又有谁会知晓,他这个正牌主人,不睡主人该睡的地方。每天只要天近黄昏,就要泡澡、站桩,最后睡在地下冰寒的棺材里? 秦十三满眼委屈,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冯三娘见“臭小子”迟迟不肯开口,知道这是跟她较劲儿呢。她在心底无奈一叹,十三今年也有十二岁了,长大了呢!都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哄了。现在想要制住这个泛着倔劲的“臭小子”,还得软硬兼施,真不好糊弄。 想到这,冯三娘不禁想起了之前,没能保住的五个宝贝儿子。一时间悲从中来,一滴热泪就那么突兀的掉出了眼眶,砸到了才长了拧骨的秦十三手背上。 秦十三愣了下,旋即惶恐地看着泪眼朦胧的娘亲,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娘亲真正的落泪。 这一滴眼泪就像是一颗火星,烧得他手疼,心也好似被烫了般的疼着。 秦十三手忙脚乱的爬坐了起来,两只手一起往冯三娘的眼睛上划拉,口中更是语无伦次的说着:“三娘,亲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别介呀!小十三错了,小十三听话。不就是再忍忍么?小意思!小十三不委屈了,不耍脾气了。娘您别哭成么?您哭得小十三心都慌了。” 冯三娘这会儿心情有些低落,但却真不是因为十三儿不听话。不过见到“臭小子”因为她的一颗金豆子,就这么紧张的份上,冯三娘干脆配合的接了下去。 只见她抹了抹眼角,让眼睛一下子更红了。眼中原本坚强的转着圈儿,说什么都掉不下来的金豆子。禁不住磋磨,被冯三娘一搓一挤赶出了眼眶,粘在了眼睫上,挂在那里将落不落的。再被冯三娘一眨眼,才终于砸落了下来。 好巧不巧的,那滴眼泪再次掉在了秦十三上前帮忙擦眼泪的手指上。 秦十三的手指再次被烫得一抖,心疼的快被亲娘的眼泪烧穿了。他害怕了,后悔了,怎么就跟自家亲娘较劲了呢?那么彪悍的娘亲,被他欺负哭了,老爹会不会打死他? 秦十三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改坐成跪。在冯三娘还来不及酝酿好情绪说话之前,先行开口保证道:“娘,您是我亲娘。我再不招您伤心了,小十三错了,小十三跟您磕头,要不小十三掌嘴?您打我骂我罚我都行,求您别哭了......,呜~”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秦十三慌乱的先急哭了。 冯三娘傻眼,她当真没有想到,自己的两颗金豆子,竟然这么金贵,这么好使? 第三章 月圆之夜(求支持求投资~) 冯三娘反应过来,赶紧掏出了手帕给秦十三擦干眼泪,紧张兮兮地念叨着:“哎哟我的小祖宗,快闭嘴吧。今儿个可是十五,真有那心,就给老娘憋回去,老老实实的藏进棺材里。老娘这辈子就一个心愿,盼着你能长命百岁,娶妻生子。” 秦十三抽泣了一下,老实的憋回去,不哭了。但还是忍不住嘟囔了句:“那是两个心愿。” 冯三娘眼睛一厉,揪住了秦十三的耳朵:“你说什么?” 秦十三“哎哟哎哟”着求饶:“三娘,亲娘,娘~小十三说会听您的话,这就老老实实的睡棺材。求您手下留情啊,疼疼疼,哎哟......” 冯三娘这才又揪了一下秦十三的耳朵,压低声音叮嘱道:“记得娘教你的心法,勤快些修炼。” 说完,这才松开手,看着秦十三“呲溜”一下钻进了棺材,还忙不迭的合上了棺材板。 冯三娘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出了密室,回到卧寝之中,冯三娘拍手叫来李妈妈。 李妈妈恭敬的福了福身:“见过夫人。” 冯三娘一脸严肃的轻点了下头,说道:“素娟可以沐浴更衣进来安寝了,一切照旧。” 末了又补了句:“夜里警醒着点儿。” 李妈妈忙忙应下,跟随在冯三娘的身后出了屋子,就直接去找闺女去了。 冯三娘看着天色已经黑沉沉的,眼见着月亮就要升起来了。担心的回头又看了一眼,转过头大步回了主院。 才进院子,冯三娘就见秦老爷站在院中,仰头不知在看着什么发呆。 冯三娘“哎哟”一声,赶紧推着人进屋了,一言不合就把人按倒在了床榻之上。 秦老爷被吓了一跳,等人已经被压到了床褥上,这才看清是自家亲亲娘子。 秦老爷暗自松了口气,才板起脸来,摆着一家之主的架子训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一院子下人都看着呢,庄重些。” 冯三娘将人扑到床褥上,听了秦老爷的话,翻了个白眼。直接一扯被子,就将两人盖在了锦被下。 秦府的下人,谁人不知夫人的彪悍?尤其是伺候老爷夫人的丫鬟婆子,见到夫人急吼吼的将老爷扑进了被窝,都识趣的赶紧退了出去。 年纪轻一点儿的,这会儿皆是面色绯红,羞囧得脚下步子都快了几分。 冯三娘压根没有自觉,此刻正蒙着被子,跟自家男人说悄悄话呢。人家两口子真的就是蒙着被子纯聊天,倒是让一群下人全都误会了。 不止下人误会了,秦老爷这会儿也挺尴尬的,还以为都老夫老妻的了,妻子怎还如此急色? 妻子一扯被子将两人蒙起来的时候,秦老爷还在挣扎着。想着是要配合着脱袍子?还是矜持一下,推拒推拒?他自小也是被当成女儿养着,不曾练过武,文文弱弱的,可不是家妻的对手。 孝州城成功活到娶妻生子年岁的男子,无一敢练武。练武意味着血气旺盛,意味着阳气旺盛。这在别的地方如何,孝州城本地人不知。但这样的男子,在孝州城绝对活不过月圆之夜。 秦老爷老胳膊老腿的,手无缚鸡之力,要不也不会被冯三娘这般轻易就推进了房,扑上了床。 冯三娘将人拉进了被窝,再没了接下来的动作,反倒是唠叨了起来:“这孩子越来越大,主意也越来越正了。唉,孩儿大不由娘,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好教养了。” 一听妻子如是说,秦老爷反应了一下,从那档子事儿的尴尬里回过神来,这才想明白家妻说的是谁。 家中唯一需要两口子如此操心的,如今就那么一根独苗苗。为了给秦家留下一点香火,两口子都付出了很多,甚至说是减寿二十年都不为过。 如今妻子已然四十有二,他也三十有九了。两人自他十六岁起就开始不停的生。他血气不足,为此没少吃各种各样的丸药、汤药、汤汤水水的。妻子更是因为一个接一个的生,一身的武力废了近半。身体也大不如前,总有些不利不索的小毛病缠身。再让他们继续造娃,他跟妻子皆是有心无力了。所以,无论如何,秦十三这根独苗苗,他们夫妻俩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好好的保全下来。 这会儿,家妻唠唠叨叨的说起了近几日的事儿,听得秦老爷也跟着直皱眉。他是有过切身体会的,最有说话权。 他在这么大的时候,也会十分抗拒一身女装,总觉得自己同为家中美娇娘,其他姐妹都是娇养着的。唯他,又要泡药浴,又要站桩,晚上还要睡在地下棺材里的冰玉床上。他也曾险些拂逆家中的管教,险些酿成大祸。 如今秦十三睡的那个地方,就是他从小睡到大的。 可惜他的五个哥哥,都还没来得及活到三岁,睡到那个棺材里,就全都在月圆之夜夭折了。 两口子嘀嘀咕咕、唉声叹气的说着孩儿不好养,尤其冯三娘:“好不容易将孩子养到这么大,要是孩子自己不听话,非要拧着来,可让我怎么护得住他?” 秦老爷叹了口气,伸出胳膊将冯三娘搂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放心吧,今夜挨过去,明儿个为夫好好去开导开导。他今日可有好好泡澡?” 冯三娘点了点头,又往丈夫怀里钻了钻:“泡过了,但那孩子越来越不情愿,我是真怕他突然就不听话了,大半夜再跑出来。我......” 秦老爷赶紧捂住了家妻的嘴巴,“嘘”了一声,声音越发低的说道:“小心隔墙有耳,教育孩子不能一味的打骂,交给我吧。咱夫妻只要齐心,哪有教育不出的孩子?” 冯三娘再次点点头,一直揪着的心好受了几分。 秦老爷还想说什么,却是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凉,捂住家妻的手不曾放开,一动不动的躺在被窝里。 冯三娘似是感觉到了丈夫的僵硬和紧张,也跟着一动不动的躺着。只是一双耳朵却是竖了起来,听着被外的动静。 一阵“沙沙”声,似有无数虫子在爬。 听到这个声音,冯三娘抱紧了丈夫,心里的紧张一点儿也不比自家男人少。 那阵响动持续了一刻钟,才慢慢的退出了屋子。 两人没看到的是,地上、墙上、梁上,只要能攀爬的地方,都被数不清的黑色蝎子爬满了。 唯有两人躺着的床铺,只有少数黑色的蝎子爬上一半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第四章 妖怪要吃小孩 这些黑蝎在房内出现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像烟雾般消散不见了。 冯三娘注意听着动静,等到没了声音后,还等了一小会儿。这才轻轻拍了拍秦老爷的胸口,让他搂着她的手劲儿松一松。 秦老爷也反应了过来,但紧张的情绪始终不曾缓解,还是紧抱了妻子须臾时间,才缓缓松开了手臂。 冯三娘等他松了手劲,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身,缓缓将被角掀开一条小缝。黑漆漆的房间内,只留了一盏小灯。此时,那盏小灯却不知何时熄灭了。明明是十五月圆之夜,房内却没有透进一丝月光,这样的房间阴森森的着实有些吓人。 冯三娘保持着掀开被角的动作没动,就那么静静地观察房间内的动静。 直到月华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室内一切如常。冯三娘才松了口气,下地将壁角的纱灯燃起,又向外间要了一壶热茶。这才转身回到床上,轻轻拍着秦老爷的后背,舒缓舒缓他紧张的情绪。 秦老爷这会儿都还不肯从被子里将头露出来。他不会忘记,小时候那次叛逆的经历。 当年,他挪开棺材板,从棺材里坐起来,就看到了整个密室里全是黑蝎的一幕。 他吓得傻愣愣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想要大喊大叫,嗓子眼却好似堵了鸡蛋,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索性那些黑蝎好似并没有发现他,除了一开始听到棺材板挪动的声音骚动了下,之后便漫无目的的在密室内到处乱爬。只有在碰到地上的墨迹时,会下意识的避开。再有,就是从棚顶偶然掉下来的黑蝎,会被一层看不见的什么弹开。 经过那一次,秦老爷终于明白了,为何父母会狠心让他睡在地下的棺材里。 ...... 就在秦老爷脸色苍白的握着茶杯,喝着热茶舒缓时,他的宝贝儿子跟他当年做了同样的事情。只是,秦十三想要偷溜出来,不是为了溜出去玩。而是今天把亲娘招哭了,他翻来覆去的都静不下心来。 这一静不下心来,也就没办法好好修炼心法,躺在冰玉床上,冻得他全身都附上了一层霜白。他是实在忍不了了,才哆哆嗦嗦的把棺材板推开了。 好不容易寒气疏散了出去,秦十三哆哆嗦嗦的坐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密室内,黑压压的满是黑蝎。因为棺材板挪动的声音,黑蝎躁动着,来回在密室内寻找声源。 秦十三瞪圆了眼睛,别说是尖叫了,他这会儿吓得血都凉了。 一只两只蝎子,毒性再大他都不怕。可整个密室内都是黑蝎,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秦十三以为自己死定了,就那么傻愣愣的坐在棺材里,看着那些黑蝎躁动地寻找着他。可就这么看着看着,秦十三的眉眼动了动。他发觉,地面上的黑蝎无法跨越那一道道纵横的墨斗线印记。再抬头,头顶正巧有黑蝎掉了下来。他吓得瞳孔一缩,却没有闭眼,直直盯着那只掉下来的黑蝎。然而,奇迹再次发生了。黑蝎掉到了半空中,好似落到了什么阻碍上,然后被弹飞了。 秦十三眨眨眼,不可思议的盯着头顶。任他如何拼命瞪眼,也没看到有任何阻隔。所以,黑蝎是被什么弹飞的?发觉自己暂时没了危险,秦十三比他老爹可是强了太多。这会儿已经忘记了害怕,而是研究起了黑蝎为什么掉不下来。 他甚至缓缓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像只大鹅一样,眨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能够逼死强迫症的黑蝎群,等着它们掉下来。 等了会儿,见不再掉落蝎子,秦十三还故意挪动了一下棺材板。果然,棺材板的响动再次让密室内的黑蝎躁动了起来,蝎子间互相拥挤着,难免就有掉下来的。 几只蝎子就在猝不及防间,被同伴挤了下来。 秦十三看得很仔细,那几只蝎子,在他头顶上,的确遇上了一层阻碍。 蝎子砸落上去的时候,还有一点儿微光,很弱很弱的光芒一闪而逝。再之后,就被瞬间弹飞了出去。 秦十三小嘴儿微张,觉得这一幕很神奇。只是,他也不知道这层神奇的防御究竟有多牢固,可不敢作死的把数都数不清的蝎子招惹过来尝试。不过,这些黑蝎存在了多久,他就站在原地瞪眼看了多久。直到黑蝎全部化作黑烟消散的时候,他再次瞳孔一缩,身体也跟着僵硬如石。 等到石室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他一人站在棺材里打摆子。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调头钻进棺材里,手忙脚乱的合上了棺材板。即使躲进了棺材里,他也还是忍不住双手抱头,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得哆嗦着,口中不停念叨着:“有妖怪,有妖怪,妖怪要吃小孩......” 第二天,秦老爷一大早赶过来的时候,秦十三就病了。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秦老爷将宝贝儿子抱起来的时候,还听见他口中不停喃喃着:“蝎子,妖怪,吃小孩......” 秦老爷手中一抖,险些就将人摔到了地上。 秦十三这一病,秦家连大夫都不敢请。好在冯三娘粗通医理,给孩子配了退烧的草药喝下,又简单粗暴的,将人丢尽了烧刀子酒里泡了一个时辰。秦十三的热度倒是退了下去,却是被酒熏得醉了,晕晕乎乎的继续睡着。 冯三娘早听丈夫说了,“臭小子”十成十半夜掀开了棺材板,看到了那些勾魂食肉的鬼头蝎。冯三娘是又气又恨,也吓得不轻。狠狠瞪着睡得安稳了的“臭小子”,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老娘就说这破孩子越来越不好养了吧?临睡前还跟我保证得好好的,半夜就主意正的跑出来了。这要是他自己跑出去了......,嘤嘤嘤。” 冯三娘这回是真的后怕的哭出了声。秦老爷心疼妻子,也后怕宝贝儿子不听话。儿子退了烧睡得正香,媳妇哭得他心都碎了。不用选择,秦老爷直接将家妻搂进了怀里安慰:“莫哭了,这不是没事儿了么?有了这次教训,这孩子一定学乖了。莫哭,再哭就丑了。” 冯三娘刚开始还觉得被安慰了,可一听到那句“再哭就丑了”。一下子想起了秦十三也说过类似的话,登时眼睛就瞪圆了,一把揪住了秦老爷的耳朵...... 第五章 熊孩子作妖 秦老爷本还享受着这温情脉脉的气氛,妻子难得温顺感性了一回。 结果,下一刻耳朵就被妻子拎到了手里,疼得他嘶嘶抽气:“嘶,哎哎,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哟?” 冯三娘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问道:“丑了?你是嫌弃我丑了,想要再抱个二八一枝花的回来?嗯?” 秦老爷听得一懵,求生欲很强的赌咒发誓:“天地良心,夫人这话怎么说的?莫须有的罪名,怎能扣给为夫?为夫要是有那想法,叫我天打五雷轰。” 冯三娘的气儿一下子就顺了。不等秦老爷接着发誓,她就松了他的耳朵,改去堵了他的嘴。娇嗔着剜了秦老爷一眼:“呸!乱说话。十三就交给你开导了,我啊可是真的管不了他了。” 秦老爷呆呆的回味着家妻的那一眼风情,耳尖发烫的点点头。 两人也没腻乎多久,冯三娘便转头去叫李妈妈准备醒酒汤,给秦十三醒酒去了。 秦十三如今躺在素娟往常睡的牙床上,先是高烧,又是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等他被灌了两碗醒酒汤,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好似睡在了云间,怎么那么软,那么香? 小小的素娟就守在床边伺候。其身上穿着跟秦十三一模一样的衣裙,同样头梳丱发,就连簪花都如出一辙。除了两张脸不像,身形也很相似。从背影看,那就是一对双胞胎。 秦十三的一张小脸儿美得张扬,五官深刻立体。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眼下已经初见倾城之姿。这样的容貌当真雌雄莫辨,但却不能张嘴。嘴巴张的太大,那缺了一颗下门牙的样子,可就跟美沾不上边儿了。 素娟的长相则偏柔,五官精致柔美,有着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婉约之美。同样的,素娟的容貌也还稚嫩,张开嘴露出那缺了颗上门牙的样子,也跟美搭不上边儿了。 此时的素娟静静地看着床上沉睡着的秦十三,歪歪头,满眼都是好奇。 她早得过娘亲的交代。知道自己能够住进这么好的屋子,穿这么好的衣裳,皆是因为自己是这位小小姐的替身。 说来也是奇怪,她做小小姐的替身,只替晚上。白日里却从不需要她出现在人前。 偶尔来外人的时候,才会让她遮了面纱去见人,尤其是每年城主府派来的大夫,前来例行诊脉。 素娟从不知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小姐,夜间究竟睡在哪里,为何要让自己做她的替身?她问过娘亲,被娘亲严厉地训斥了两回后,就再不敢问了。 今日,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这位神秘的小小姐呢!素娟就那样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秦十三,心中由衷地赞美着:“小小姐长得可真好看。” 秦十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13~15时)申时初(15~17时)了。眼见着就要到了泡澡的时辰,李妈妈都已经开始准备药浴了。 秦十三迷蒙间,就看到了一个跟自己好似一模一样的人影。他惊恐地一把抓过被子蒙在头上,就在被子内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在呢喃着:“妖怪,妖怪要吃小孩了。” 秦十三突然地哭闹,把素娟惊愣在了原地。她正不知所措,不明白小小姐为什么看见她就吓哭了的时候,冯三娘恰巧赶来。 素娟看到夫人,像做错了事般,慌乱的跪倒在地:“夫人,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小小姐她才醒过来,看到奴婢就成这样了。是,是不是奴婢吓到小小姐了?奴婢该死,奴婢认罚。” 素娟如同受惊的小鹿,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都急了出来,还不忘领罚。 冯三娘看了看床上的“臭小子”,又看了看明显遭了无妄之灾的小丫头。挥挥手让素娟起身:“起来吧,小小姐是受了惊吓,与你无关,他这是魇着了。” 素娟战战兢兢的起身,担忧的偷瞧了小小姐一眼。听她呜咽着妖怪吃小孩,她也有些害怕了。素娟暗暗想着:“也不知小小姐看到了什么?竟会吓成这样,真可怜。” 冯三娘上前,想要揭开被子。哪知秦十三竟是抓的死紧,还在被子里面胡言乱语着:“妖怪,不要抓我,我不好吃。我的肉是苦的,臭的,你肯定不爱吃的!呜呜呜......” 冯三娘嘴角一抽,转头看向了素娟:“你先下去吧,给李妈妈传个话儿,今儿个的药浴仔细着些。” 素娟忙擦了擦眼泪,福身应是,转身出了房间。 冯三娘这才转过头,一巴掌拍在了被子的鼓包上,闲闲地嚷嚷道:“小兔崽子,长本事了?说谁是妖怪呢?嗯?” 秦十三听到娘亲的声音,不像平日里那般惧怕,倒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亲切。他一把掀开了被子,就看到了亲娘嫌弃的目光。 秦十三也不管亲娘是不是嫌弃他,哭得涕泪横流的花猫脸,一下子就扎到了冯三娘的怀里。咧着嘴,不停地保证着:“三娘,亲娘,娘~小十三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呜呜,小十三以后一定听话,再不逆着您了。小十三知道错了,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嗷~” 听着“臭小子”正哭着呢,冯三娘还有点儿心酸,安抚地拍了拍孩子的头。可这点心酸在她这儿还没打个转儿,就被秦十三抹在她身上的鼻涕眼泪给恶心没了。 她才刚上身的衣裳啊。这可是丈夫为了哄她开心,特意吩咐采买管事,才从最有名的那家成衣店里给她买回来的呢! 冯三娘极为嫌弃的拎开了秦十三,向着外间候着的大丫鬟嚷了一嗓子:“准备准备,给小小姐洗漱收拾干净了。” 说着,还掏出了帕子,将前襟上软塌塌的一滩赶紧擦拭干净。 看着衣裳湿了一大片,冯三娘盯着秦十三的眼神就有点儿咬牙切齿了。这个熊孩子,一看他心虚的模样,她就知道,他刚才那是故意拿她衣服当抹布用了。 秦十三左右躲闪着小眼神儿,他的确是见到亲娘就像是找到了靠山,一下子就踏实了。可踏实了以后,看到自家娘亲嫌弃的样子,心中实在不平。他都吓成这样了,都知道后悔了,也保证以后都学乖了。怎么还能那么嫌弃他呢? 这还是亲娘么? 本来就是大病初愈,又是酒后初醒,才又哭嚎了半晌。这会儿脑子就是那么一抽,他就已经把鼻涕眼泪,全都抹到了娘亲衣服上。 看着娘亲即将暴怒的表情,秦十三冷汗都下来了。 额,貌似......,他熊过头了? 第六章 被“迁怒收留”的秦老爷 惹怒冯三娘的后果就是——秦十三被伺候洗漱过后,还来不及补救,就直接被冯三娘拎着去泡药浴了。 在泡药浴的时候,冯三娘手中的竹竿,比平日里上下多挑了那么百十来下。 秦十三再次被自家亲娘一竹竿从药液中叉出来,撂在梅花桩上时,摆着一张生无可恋的小脸儿,心想着:“小爷当时怎么就能那么欠呢?怎么就能脑抽的去招惹了彪悍娘亲呢?” 虽然秦十三并不知道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但他却知道秦家谁都可以招惹,唯有他亲娘是绝不能招惹的。可他也不知是病糊涂了?还是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直到现在,他也还是没能想明白,当时脑子究竟飞到哪儿去了?怎么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呢? 秦十三欲哭无泪,泡个药浴被穿了小鞋,多被按进那恶臭的药液中多了一盏茶的时间,百十来下啊。 秦十三越想越是沮丧。 好在,站桩结束。晚膳是秦老爷亲自前来陪他用的,娘亲不在。 秦十三好久不曾跟自家老爹同桌用饭了。若是换做平时,他定然十分高兴。只是今日才惹了娘亲,被收拾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也没心情跟自家老爹相处了。 秦老爷一顿饭试图找各种话题跟自家宝贝儿子聊聊,可秦十三不买账,始终深沉得不像话。 秦老爷还以为孩子被吓得不轻,心疼坏了。以至于饭后秦十三蔫蔫地回密室睡棺材时,秦老爷知会了家妻一声。转头跟在秦十三的身后,也进了密室,还一同睡进了棺材。 看着尾随进入棺材的自家亲爹,秦十三愣了下。回过神来,转而一脸同情的拍了拍老爹的肩膀。小小的人儿像个老者般沧桑地叹了口气:“爹啊,跟娘亲生活这么多年不容易,难为你了。今儿就在我这躲躲好了,明日娘亲消气了,也就不会迁怒您了。” 秦老爷被自家宝贝儿子说得一脸懵逼。眨眨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怎么了他?什么叫跟三娘生活这么多年不容易?难为自己了?还什么迁怒?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秦老爷当真想撬开小十三的脑袋看一看,他这脑子里的构造是怎么长的?想法咋滴就这么不靠谱呢? 秦老爷的无语,在秦十三看来,那就是默认。这导致秦十三看向自家老爹的眼神儿更加的怜悯了。在钻进棺材之前,还露出了个我懂我就是不说的神情。 秦老爷被那一眼看得险些炸毛,好在他即将抬手胖揍儿子之前,想起外面天色已黑而生生忍住了。但跟在儿子身后钻进棺材时,秦老爷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黑沉呢。 好久没有再睡棺材,没有再体会过冰玉床的寒凉。 秦老爷竟然生出了一丝怀念。 当然,感慨大概更多。当初躲在棺材里夜夜发抖的日子,绝算不得美好的记忆。他也是近些年来,每日有冯三娘日夜相伴,才淡忘了当年度日如年的煎熬日子。 如今乍然重温故地,还不等秦十三回想起昨日的梦魇,秦老爷先行心悸了一瞬。秦十三看到老爹的脸色,在冰玉床的微光映衬下,显得异常青白。他担忧得什么都忘了,赶忙伸手就要掀开棺材板:“爹,爹你没事儿吧?你受不了这冰玉床倒是说啊?怎么能逞强呢?快,赶紧出去,不然咱爷俩今夜在棺材板上睡一宿将就将就吧?” 秦老爷被儿子担忧的话语唤回了神志,伸手扯下儿子已经摸到了棺材板上的小手:“哎,别胡闹,今儿个可是十六。虽然十五已经过了,可你没听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昨儿还是吓得轻了。” 秦十三一听,手一抖就被老爹给扯了回来。他这会儿也想起了昨夜看到的修罗画面,想到那些会化烟的黑蝎.......,秦十三再没忍住的打了个哆嗦,“嗖”的一下子钻进了老爹的怀里。 秦老爷还挺欣慰,宝贝儿子害怕的时候,把他当成了靠山。只这一点亲近,就让他乐得快找不着北了。 要知道,平日里这“臭小子”都臭屁得很。牙酸的摆着千金大小姐的范儿,压根不跟他亲近。今日肯收留他,怕是昨日惊吓之故。这破孩子还死要面子,傲娇的找了个蹩脚借口,“收留”他一宿。 他刚才也是被这破孩子的借口给说懵了。这会儿回过神来,那就是看破不说破,给“臭小子”留脸呢。 儿子知道害怕也好,比无法无天自寻死路强得多了。对此,秦老爷心中还是很满意的。他当年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这不,他这一辈的秦家子嗣,就他一个男丁顺利躲过灾劫,活到了成家立业。 小十三随了他呢!将来指定也能顺利活到成家立业,为秦家开枝散叶。 秦老爷志得意满,仿佛看到了自己儿孙满堂。也能像父亲那般,老得都快走不动了,却能享受含饴弄孙之福。 为此,开导小十三就成了重中之重。秦老爷暗道:“这孩子不能长歪,想法不能偏激,当然也不能吓出个好歹。等到稳稳当当的将他抚养成人,看着他成婚生子,为秦家延续香火。自己也就对得起秦家列祖列宗,也可谓此生无憾了。” 秦老爷准备了一天的腹稿,刚被秦十三一搅和,忘记了大半。这会儿秦十三的依赖,又让秦老爷想到了更多。他斟酌了几番,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昨夜,你可是看到了黑色的蝎子?” 秦十三一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瞪着惊恐的眼神,看向了秦老爷。 好吧,不用儿子回答,只看这表情,秦老爷也知道答案了。 秦十三的眼珠动了下,随后眨巴了几下,像是才从十分骇人的回忆中清醒。他急切地抓着秦老爷的袖子,声音带颤的问道:“爹,那到底是什么?是,是不是妖怪?” 秦老爷点点头又摇摇头。见秦十三不解,他凝重了神色。将声音刻意压到最低,与儿子耳语道:“嘘,此事说来话长,爹爹说与你听,你莫要声张。否则,你性命不保,整个秦家都会遭殃......” 第七章 孝州城有三怪 秦老爷说得郑重,秦十三忽然就不想听了。 不是他没了好奇心,而是事情太严重了。如果昨夜没有亲眼见识过那么可怕的黑蝎,他绝不会如此害怕听到秦老爷接下来的话。 一想着那数不尽的黑蝎,会出现在秦府的每个角落......,秦十三就一阵头皮发麻,望着眉眼皆是凝重的老爹,咽了咽口水:“爹,要不......,您还是别说了吧?小十三真的害怕。” 秦老爷认认真真的看着儿子惊恐的小脸儿,眼底有一丝不忍划过。但这么好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十三啊,你现在睡的这个地方,也曾占据了为父的儿时时光。” 只这一句,就让还在胡思乱想的秦十三,诧异的看向了自家老爹。这话......,“什么意思?” 秦老爷叹了口气:“就如你听到的意思。十三啊,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并非女儿身一事,你娘瞒不住你这个。” 秦十三点点头,自从懂事起,他就发觉自己与家中女眷的不同。虽然他也住在后宅,穿着打扮都跟家中姐妹没有什么不同。但聪明如他,怎会发觉不了一点儿端倪?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调皮的时候,曾不小心偷看到丫鬟洗澡的事儿呢。 一开始,他只是怀疑自己可能生了重病,才会长的“特立独行”了些。不然娘亲怎会每日让李妈妈准备药浴给他泡澡? 可等他一不小心,又瞄到了某小厮背着他家娘子偷藏的“神仙打架图”,脑子一时就跟被雷劈了差不多。 那时,他才知晓自己哪里是什么千金贵小姐? 可为什么爹娘要隐瞒他的性别? 秦十三曾怒气冲冲的去寻自家亲娘,想要个说法。 而他的质问还不等全部吐露出口,就被娘亲一把堵了嘴巴。 遥记得当年,娘亲也如老爹这般,将他拉到了这里,钻进了棺材,这才放开了堵他嘴的手。跟他说明了他的确切性别,但当他追问:“为何我要穿得跟家中姐妹一样,却不像爹爹那般?这不是当我是女儿养么?这跟书中说的男子汉该顶天立地,男儿该志在四方哪一点儿相同?” 娘亲当初给他的解释是:“这是孝州城的规矩,家家都是这样。你什么时候偷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的?你爹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记住,没有成婚之前,你就是女儿身,不准你再将自己是男子这样的话语宣之于口。否则,爹娘都会被你害死,听懂了没有?” 秦十三瞪了娘亲许久许久,确认娘亲的眉眼之中满是认真,完全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在。他无比挫败的应下了娘亲的要求,直到如今,他也不曾再提过自己性别的问题。 他也曾问过为什么,亲娘不肯说,只说:“等你顺利长大了,你爹爹会告诉你原因的。这个,也只有你爹爹能够给你讲清楚。” 秦老爷的一句话,勾起了秦十三的回忆。 此时再看眼前的老爹,难道老爹今日不是躲到他这儿来避难。而是想要跟他说明那件事儿的原因了么? 秦老爷问完,并没有再开口,而是很耐心的等着儿子自行回神,这才语速缓慢的继续说道:“你娘应该跟你说过,你一直被当成女儿养,是孝州城的规矩,但具体的她应该是说不出的。” 秦十三再次点点头。 秦老爷:“既然昨夜你已经见到了那些黑蝎,时候也就到了。这个秦家嫡子口口相传的秘密,今日也就可以说与你听了。” 秦十三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这点小心思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秦老爷看着如此稚嫩的儿子,心中感叹,还是太小了。但孩子终归需要成长。再隐瞒下去,真把儿子养成了娘娘腔,那才没地方哭去了呢。 秦老爷:“孝州城在千年前,并非如今这般。那时候的男子,并不需要如此谨慎的养在闺中......” 秦十三专注的听着老爹给他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才知道,千年前,那些黑蝎忽然出现在了孝州城。孝州城的未婚男子,在月圆之夜,一夜间都成了黑蝎的养料。 自那以后,每逢月圆之夜,黑蝎都会出现。孝州城人人自危,兵荒马乱地收拾东西,想要趁着大白天逃走。 然而,城外自黑蝎出现时,便被一层淡淡的灰雾笼罩。城民打算逃离时,才发现这座城被封了起来,只能进不能出。 孝州城的恶梦,至此开始了。 后来,有仙人老爷途经此地,见到城外的封城灰雾不以为意,高姿态的走进城中。还声称前来捉妖驱魔。 城主得了信,亲自迎接,大摆筵宴,为仙人老爷接风洗尘。 全城百姓对此都十分重视,夹道欢迎仙人老爷。期盼着仙人老爷大显神威,将那祸害驱除,还孝州城一片安宁祥和。 然,十五月圆之夜,那位仙人老爷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黑蝎,面色大变,称之为勾魂食肉的“鬼头蝎”。 当夜,仙人老爷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那鬼头蝎斗法。结果,天亮之时,众人看到的却是奄奄一息的仙人老爷。 仙人老爷临终前,留下了一卷绢帛血书与城主。 血书上草草说明了鬼头蝎的由来,还有未婚男子如何避祸的方法。 自此,孝州城再无男童身影,自“外乡的媳妇儿不能抬”这一条规矩之前,又多了“男娃儿当作女娃儿带,未成家的男子睡棺材”这两条。 至于“外乡的媳妇儿不能抬”,则又是另外一个传说。 传说孝州城外的深山中,生活着山精走兽。其中,就有“黄大仙”和“狐仙”扮作小娘子,嫁入孝州城的传说。 听闻孝州城曾惨遭荼毒,深受其害。不知根底的外乡媳妇,直接被划出了孝州城的迎娶范围。 如今的孝州城有三怪:“男娃儿当作女娃儿带,未成家的男子睡棺材,外乡的媳妇儿不能抬。” 精怪横行,城池被封。城中百姓为了活着,想尽了办法。 如今的孝州城,早不如早年鼎盛,人口锐减到不足原本的一成。 像是秦家这样的富户,早年家底颇丰。才有这冰玉床和镇邪的四神兽像,为秦家保下了这么一点儿血脉延续至今。 然,自秦老爷那一代起,孝州城的城主又出了问题...... 第八章 虚无缥缈的希望 孝州城在秦老爷的上一代时,还有一半的城民。可到了秦老爷这一代,即使大家还在使用仙人老爷留下的方法,人数却再次急速锐减。 秦老爷上面的几个哥哥莫名其妙就没了。 秦家老爷子痛失爱子,他明明小心再小心的照顾着几个儿子,可儿子还是就这么没了。 秦家老爷子心有不甘,死了那么多的儿子,又并非是仙人老爷给的方法不管用了。他必须要搞清楚,自家宝贝儿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不止秦家,在孝州城有头有脸的几十家大户,都在查探此事。众人齐心,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但这个结果,却是出乎众人意料。这最大的嫌疑人,竟然是城主府的新任城主大人! 虽然找不到确切的证据,但事情也足够明显。几十家大户互相一串消息,就发现了一个共同的特点。 自从新任城主上任,不久后就多了一条大夫定期上门,给各家把平安脉的事情。 而被把平安脉的人家,当天夜里就会被鬼头蝎重点光顾。不足三岁的男娃,绝逃不过鬼头蝎的毒手。即使已经睡进棺材躲避的男娃,当夜也会腹泻不止,被逼出棺材。 这事儿若是一家两家内发生,那是巧合。可家家如此,出事的都是男娃,再傻的人也能看出这里面的不对头了。 众人开始的时候怀疑大夫有问题,偷偷将人抓来审问,大夫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要被众人送到城主府去跟城主对峙,大夫才慌张的开口。 然,大夫才说出“是城主吩咐”这五个字,就忽然暴毙而亡。 罪魁祸首直指城主,人证却不在了。 众人脊背发寒,不成想城主竟然跟鬼头蝎勾结到了一处。 有脑子冲动的,转头就去集结苦主把城主府给围了。 新任城主又怎么会承认? 本来就死无对证。一方找城主要说法,一方说是有人别有用心,诚心挑拨。城主的威信不容挑衅,但城主又表示,他能理解痛失爱子的心情。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此不了了之了。 有些人看不通透,真的以为城主是冤枉的。有些心中颇有成算的,却是对城主府起了防备之心。 如秦家,从秦老爷那一辈,就将棺椁明面布置了一套,暗地里建密室又布置了一套。但凡家中生了男娃,必然瞒得死死的。尤其是城主府派来的大夫把平安脉,无一例外,都是替身顶上去。 好在家中女眷见外人,都需戴上面纱,这事儿也好操作。 秦老爷也就是这样保全下来的。 到了秦十三这一代,城主忽然重病,又换了新城主。 城民们也因此放松了戒备。 结果,如秦家,就又痛失了五个嫡子。 秦老爷经历了秦老爷子当初的痛,父子俩枯坐一处良久,才想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可能。 上一代城主能够与鬼头蝎勾结,那城主本身会不会就是山精走兽所化?山精走兽本就有万千变化之能,吃了城主,变作他的模样并非难事。 若是,那么它能变化一人,难道就不能变化第二人? 山精走兽寿命甬长,未免穿帮,再换个身份也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能够让城民放下戒心。 虽然一切皆为猜测,可这样的猜测,却与眼下发生的残酷现实如此贴切。 秦家父子俩眼含绝望,他们就是平平凡凡的老百姓,根本没有勇气反抗。为了活着,为了延续香火,秦家最后不得不再次用了老法子。 秦十三出生伊始,性别就被隐瞒得死死的。秦家知道秦十三性别的只有四人。 秦家老爷子,秦老爷夫妇,还有秦十三的乳娘,李妈妈。 因为秦十三是李妈妈一手奶大的。为了稳妥不露破绽,秦十三的替身,就定了比他小一岁,当时也在吃奶的李妈妈的亲闺女——素娟。 知道了前因后果,秦十三沉默了良久,才问道:“爹,我每天泡的药浴,究竟有什么作用?” 秦老爷讲述完这长长的故事,心情也糟糕透了。当时的绝望与辛酸,当真不足为外人道也。为了活着,为了等到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城内不足原本一成的城民,就这般苟延残喘地坚持着。 当初的仙人老爷,最后留给众人的话语是:“努力活下去,总有一天,会有道法更为精深的修行者来替天行道。只要活着,终有一天能等来希望。” 孝州城的城民们抱着那虚无缥缈的希望,一等就是千余年。 这千余年来,虽也有不少误入城中之人,却再也没有见到仙人老爷。 听到秦十三的问话,秦老爷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秦十三问的是什么。他深吸口气,缓了缓情绪,才缓缓开口解释道:“那药浴的方子,也是仙人老爷留下的,药浴配合着你娘每日让你修炼的心法。只为了在你还未成婚之前锁阳入腹,将全身气机封闭。避免一丝一毫的阳气外泄,被鬼头蝎察觉。” “加之棺材内的冰玉床,将男子偏高的体温也给遮掩了下去。以防万一,还有棺椁四角的四只开光神兽摆的阵法挡煞。如此费心的布置,只为了你,我秦家下一代的家主。能够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延续秦家香火。等到仙人老爷前来替天行道,解救我们脱离苦海。” 秦十三颇为不赞同的皱起眉头:“爹,这样消极地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城灭都未必会来的仙人老爷,是不是对自己的性命太不负责了?” 秦老爷弹了秦十三一个爆栗,佯怒道:“瞎说,如果连这点儿念想都没了,千余年前早就灭城了。” 秦十三闭了嘴,但从他眼中的情绪可以看出,他对此是极为不赞同的。 秦老爷并不在意儿子赞不赞同,只要他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只要秦家还没绝户,那就还有希望,还有盼头! 他承认自己没本事,但他就是个普通人。让他以凡人之躯,去跟有了道行的山精走兽对抗,他是真的没有那个勇气。尤其看过鬼头蝎的可怕,没被吓破胆,没有想不开自杀,他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秦老爷承认,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只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求的,也不过是鬼头蝎不要再祸害到他们家。 仅此便足矣。 第九章 不共戴天的仇怨 秦十三并不认同老爹的看法,但他也没有开口反驳。 老爹年纪大了,想要过安稳生活的想法,他能够体会。娘亲从小叨叨他到这么大,说的跟老爹的想法大同小异。 以前,他不知道真相,不清楚自己身在一个怎样的世道。自以为是的为了一身女装,为了睡在棺材中受罪而烦恼。 如今,他终于知道了这一切的源头所在。 妖魔当道,世风日下。 爹娘求稳的想法并没有错,但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却让他怎样都无法认同。他就不是逆来顺受,看天过活之人。 秦十三暗暗咬牙,握了握拳头。书上说,世间万物皆有相生相克,总该有办法整治那些鬼头蝎才对。 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孝州城千年来日防夜防,除了日渐萧条,人数越来越少。多少人家家破人亡,绝了户的? 秦家如今也成了一脉单传,就只剩下他这么一点儿血脉。 再这样下去,城灭也用不了多少年了。 最重要的一点,也许一心求安稳的长辈们,都不曾想过,或者不敢去想。 这些鬼头蝎祸害了孝州城千余年,怎么可能还是昨夜他见到的那些低等妖物?而且一个族群,必然要有头领。那头领在此地作威作福千余年,道行应该不浅了。 老爹说城主有异,可不一定就是外来的妖物,说不准就是那得道的鬼头蝎头子化成了人形,在此将他们当成了食物养着。 等它的需求变得更大,城内百姓无法供给。难保它不会起了灭城的心思,然后再去祸害下一座城池。 秦十三并没有把这么可怕的想法宣之于口。说出来除了把老爹吓坏,让家人提心吊胆,觉得日子更加难熬,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若真的如他所想,如今的城主就是鬼头蝎的头领,那可最少是个有着千年道行的妖怪了。他们不过一群凡人,一点儿法力都没有,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就像老爹说的,千余年前可能就灭城了。 可就这么坐以待毙,秦十三实在不甘心。他可不想再重复爷爷和老爹的人生,提心吊胆的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再提心吊胆的养大自己的嫡子。而且还有可能要面临死上几个儿子这种事.....。 秦十三只是想一想,就已经受不了了。他才知道自己上面的几个哥哥,都没能活到三岁,就被鬼头蝎吃掉了。勾魂食肉......,也就是说,他的哥哥们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止是他的哥哥们,老爹的哥哥们,甚至爷爷的兄弟们,爷爷的爷爷的兄弟们,都被鬼头蝎吃掉了。只他秦家,就与鬼头蝎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怨。 那些秦家的大好儿郎,皆因来了这么一群妖物,还来不及长大成人,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也不曾有自己的抱负,大展拳脚,就白白被鬼头蝎填了肚子,再也不能投胎了。 秦十三越想越恨。尤其自己还是鬼头蝎惦记的下一个目标。 想想昨夜的那一幕,想着那万千鬼头蝎爬满自己的全身,将他撕扯啃咬得只剩白骨......,秦十三就不寒而栗。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寻出克制鬼头蝎的方法,将祸害孝州城的鬼头蝎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他绝不要自己的子孙后代,同他,同他的先祖们一样,活在朝不保夕的惊恐之中。 老爹年岁大了,可他还年轻。他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就不信寻不出鬼头蝎的弱点! ...... 后面,秦十三基本都是在套自家老爹的话,几乎将秦老爷知晓的鬼头蝎的情况,城内的情况,都套了出来。 秦老爷只以为儿子这个年纪,好奇心比较旺盛。也没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儿子想要知晓,他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此来满足儿子的好奇心。 爷俩聊到半夜,隔着棺材板都听到了密室中的躁动,这才收住了话头。 秦老爷条件反射般的身体僵直,却还记得紧紧将秦十三护在怀里。 秦十三也是一瞬僵硬,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但秦老爷将他护在怀中的动作,让他心中一暖,什么害怕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秦十三有心将棺材板推开,悄悄观察观察鬼头蝎。但老爹在呢,他也不敢胡来,再惊吓到老爹。 爷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猫着,直到外面的动静消失,再次变得寂静。 秦十三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睡醒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不在棺材里,而是躺在了老爹书房的卧榻上。 秦十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看着正在忙碌的老爹,才想着:“也许是老爹怕他醒来看不到人,会再被吓坏吧?” 对于老爹不着痕迹的体贴,秦十三则是蹦跳着来到了他身旁。像个娇俏的小姑娘一样,一把搂住了他的手臂,嘟着红艳艳的小嘴儿撒起娇来:“爹~小十三每日里闲得无聊,您都好久不曾教小十三读书写字了。小十三都快无聊死了。” 秦老爷见到宝贝儿子起床,没有做恶梦的迹象,也没有害怕,还挺欣慰。但一看儿子这做派,就忍不住抽嘴角了。 又来了! 这孩子,只要心气儿不顺,准是一副娇贵小姐做派,给他上眼药。 秦老爷无奈,放下手中的账本,偏头看向还挂在自己手臂上撒娇的十三儿:“说吧,又想要折腾什么了?” 秦十三嘻嘻一笑:“嘻嘻,就知道老爹最疼小十三了。爹~以后小十三无聊,可否来你的书房转转?” 秦老爷狐疑道:“就这?” 秦十三忙点头应道:“就这。” 秦老爷松了口气,只要儿子不提出门,不提要穿男装,更不提不睡棺材,其他的他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他。 见老爹答应了,秦十三笑得像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晃得秦老爷眼睛发晕。 秦老爷偏过头,摸了摸心口,暗道:“小十三真是集合了他跟三娘的所有优点。这一笑,像极了三娘年轻的模样。就儿子这个样貌,任谁看了也绝不会怀疑他的性别问题。” 秦老爷想到这儿,又有点儿糟心。 好好的儿子,比自家女儿还漂亮。现在又在他面前,像个小女儿家家的撒娇,怎能不糟心? 可让儿子变得粗犷,整天像个爷们的做派,一眼就能让人识破他男扮女装,他又要整日担心了。 秦老爷的心情,复杂得自己都觉得矛盾。 第十章 异想天开的秦十三(情人节快乐) 翌日,秦十三一早醒来,就一头扎进了自家老爹的书房。 秦老爷的藏书极多,涉猎的内容包罗万象。 秦十三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想在其中找一找,有没有怪诞传说之类的杂书。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有呢? 秦老爷看着儿子好学,心里高兴,看账本都可以一目十行了。 短短三日,秦十三就把自家老爹书房的藏书,挨本翻了个遍。结果不出所料,虽然其中也有几本杂书,但却没一本靠谱的。 秦十三苦恼的坐在了秦老爷书房的门槛上长吁短叹,秦府不能出,不能暴露身份。他要去哪找克制鬼头蝎的办法呢? 秦十三开始反省自己的天真,但偌大的秦府,既然能够寻出冰玉床和四神兽像,总该有些辟邪之物才对。 秦十三又不死心的去找娘亲,折腾着要去库房转转。 冯三娘跟秦老爷想法差不多,只要宝贝儿子不作死,一点点小要求她也是可以满足的。 然而,秦老爷的书房还好说,秦十三跟着秦老爷读书写字,没人前去争宠。可秦十三盘算着要去库房,他上面的姐姐们,可就不会坐以待毙了。 秦十三的上面,除了三姐五姐嫁出去了之外,剩下的五个姐姐早就够了年岁,都还找不到婆家呢。 孝州城男娃太少,不足女子一成。大多男子成了婚,都是三妻四妾。每日卖力耕耘,只为开枝散叶。像是秦家夫妇这等一夫一妻,还生养如此多子嗣的,也仅独此一家。 外人提起秦府,皆要道一声“羡慕”。一则羡慕冯三娘好福气,如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二则羡慕秦老爷娶得好,别看就娶了这么一个,可是足足给他生下十三个孩儿呢。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多子多福的好媳妇儿。 秦府有了秦老爷夫妇这一对璧人,秦家的闺女眼光都变得高了。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人家宁愿不嫁,在家中当一辈子老姑娘。 没了嫁人的心思,又没有危机生命的危险。秦府未出阁的这五位千金贵小姐,也就对物质生活有了更进一步的追求。 家中的中馈,自来是女人们的修罗场。 秦府就更甚了。 秦十三才闹着要去库房转一转,他的五位姐姐就得了信儿,全都闹腾了起来。 这个说:“娘~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因为十三小,就偏疼她不疼我们姐几个了。” 那个又说:“就是,娘亲,我们可都是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一碗水,您可得端平了。” ...... 冯三娘原本还真没把这事儿当成个事儿看,可耐不住家中的丫头没一个省心的。小十三的秘密,她们自然是不知的。所以此时可不就以为她偏疼最小的,都来争风吃醋了么? 冯三娘揉了揉鬓角,头疼的看了看不省心的女儿们,为了让她们消停,只好亲自带着她们去了库房。 秦十三压根不在意姐姐们争宠的行为。他本来要去参观库房,就不是为了那些绫罗绸缎。 他要找的,是有辟邪镇煞效果的物件儿。 秦十三的五个姐姐,一听娘亲答应了,五位姐姐喜上眉梢,也不跟秦十三较劲儿了。只要能让她们一块儿去,十三有的,她们就都会有一份儿。 一路上,就听着这么几个姐姐叽叽喳喳的,秦十三压根没开口的打算。 等到了库房,秦十三终于来了精神,冲进去也不看布料,不看胭脂水粉。直接奔着老物件存放的犄角旮旯去了。 这举动看愣了五位姐姐们。不过她们也就愣了一瞬,便不以为意,认为十三还小玩心重。才进了库房,眼前眼花缭乱的都是好东西,这会儿谁还有心思去注意十三跑哪儿去了? 反正人不在好东西的这一块,没跟她们争抢华服珠宝胭脂水粉。五位姐姐早把秦十三抛到了脑后,开开心心的直奔自己看上的打算先下手为强。五女争抢东西,那可真的跟战场差不多。 秦十三却并不理会那边的兵荒马乱,他的心思全在那些古旧的玩意儿上面。 只是,翻找了一阵,秦十三再次挫败。 他这才发觉,即便看见了能够辟邪镇煞的物件,他也认不出来啊? 那堆东西里,倒是有不少刻画着上古神兽纹样的。但在他看来也都普通得很,压根没有什么特别。 他这会儿再次体会到老爹颓败的心情,也发觉自己太过一想天开,想一出是一出了。 他们就是最最普通的凡人,没有天眼没有神通。 这要如何对抗妖魔鬼怪? 想到神通,秦十三再次眼睛一亮。 既然老爹那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娘亲的库房内也没能辨别出辟邪挡煞之物,秦十三再将主意打到了爷爷身上。 他的想法很单纯。 都说人老成精,姜还得是老的辣。那么,爷爷那儿就算没有神通秘技,没有辟邪镇煞之物,也总该比爹爹见识更广,知道的更多。 于是,秦十三进了趟库房,什么都没挑。姐姐们还在争夺首饰的时候,他已经一溜烟离开了库房,转身就去找爷爷了。 秦家老爷子年岁已高,如今已经不出院子。每日最多就在窗下晒晒太阳,喝喝茶水养生。 这日,秦十三突然跑来看他,老人家高兴坏了。这可是他的大孙子呢,秦家唯一的独苗苗。 看到秦十三如此有活力,秦家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己都跟着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秦十三讨巧卖乖的时候,小嘴儿惯会哄人。秦家老爷子被他哄的都快找不着北了,院子外都能听到老爷子爽朗的笑声。 秦十三见气氛不错,话题捕捉痕迹的带到了仙人老爷身上,一副向往的样子问道:“爷爷,都说仙人老爷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那人人都能修仙么?” 秦家老爷子笑眯眯的摸了摸秦十三的头:“傻孩子,要是人人都能修仙问道,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凡人?仙凡有别,凡人才会如此向往仙人的飘逸之姿。” 秦十三眨眨眼,疑惑道:“那咱秦家,可有先祖成了仙人?” 秦家老爷子闻言,十分自豪的挺了挺弯了的腰背,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千余年前,往上数个几代,秦家可都出过能够修仙的好苗子。只可惜啊......” 第十一章 先祖留下的念想 秦老爷子一脸的讳莫如深。 秦十三大概清楚,爷爷说的可惜,是在可惜什么。 可惜孝州城被妖物所占,可惜秦家后代哪怕还有资质不错的好苗子,却也再无出头之日。 秦十三不死心的继续问道:“爷爷,那秦家修仙问道的先祖,可有留下什么什么宝贝?” 秦老爷子闻听此言,诧异地看了孙子一眼,旋即笑道:“那是当然,咱秦家的冰玉床和四神像,可都是先祖们留下来的。” 秦十三的眼睛亮了一瞬,想到了那夜的鬼头蝎看不到自己,掉下来的鬼头蝎也被看不见的什么隔绝一事。他是真的相信,自家的四神像是修仙的先祖留下来的。不然怎会有如此神奇之能? 但随后,他眼中的亮光又黯然了下去。如果只有这些,保命应该暂时够了,却只能被动挨打,没有还手之力。 谁又知道,这都过了千余年了,那四神像究竟还能保佑秦家子孙多久? 秦老爷子看着孙子脸上的变化,这才品出了滋味来。他就说呢,这孩子听闻前几天还在闹腾,今日突然这么乖巧,来哄他这个老家伙。原来是不安了,想要更多保命之物啊? 老爷子清楚了秦十三的来意,却没想到他这个孙子,心大着呢。 人家所图,可不只保命而已。 不过,秦老爷子为了安孙子的心,倒是没有藏私。拍了拍秦十三的头,朗声笑道:“小机灵鬼,你且等等。爷爷呀年纪大了,待爷爷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啊......” 秦十三目光希冀地盯着自家爷爷瞧啊瞧。秦老爷子被这样的目光洗礼,可是有点儿招架不住。自家孙子长得太好,且就只剩这么一个,他实在稀罕得很。 宝贝孙子才受了惊吓不久,来寻自己,证明自己这把老骨头能给孙子安全感。 秦老爷子在整个孝州城,那也是罕见的长寿老人。这一点,秦老爷子自己也十分骄傲。 他的长寿,在众人眼中,那就是福泽深厚之人。 所以,孙子来寻他,能来沾沾他的福气,那也是好的。 秦老爷子才这么想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物。 他拍了拍额头,笑道:“哎哟,瞧我这记性哟。人呐,真的不服老都不行。小十三呐,跟爷爷来。” 说着,秦老爷子颤颤巍巍的就要起身,秦十三眼睛亮亮的将人扶起。 秦老爷子指了指床铺的位置,秦十三小心翼翼地扶着人过去。心中纳闷着:“难道爷爷不是想到了什么,只是累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秦十三难免有点儿小小的失落。但他这回却绷住了小脸儿,没让爷爷看到。他虽然心急,却也不会因此产生迁怒的情绪。 秦老爷子有些气喘的来到了床边,忍不住在床沿边坐了下来,缓口气。 秦十三认定没戏了,断了心思,尽心伺候着老人家。又是给顺气,又是给端水。 秦老爷子很是受用,缓过来,才再展笑颜。伸手在床沿边的花纹上一抹,一只小小的暗格弹了出来。 秦十三好奇地眨眨眼,暗格内放着一只小小的檀木匣子。匣子古朴老旧,却有淡淡的光华一闪而逝。 秦十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依旧有淡淡的光华闪了下。 这下子,秦十三可就激动了。不消说,这一定是宝贝无疑。 秦老爷子指了指那只匣子:“十三啊,把它拿出来。” 秦十三清脆的应了一声,郑重地以双手捧出了匣子。再把匣子托到了秦老爷子的面前,等着下一步指示。 秦老爷子很是怀念的摸了摸檀木匣子,喃喃道:“这匣子里的东西呀,本来是想等我临终之前,托付给你爹的。这是咱秦家代代相传至今的宝物。” 秦十三一愣,才要开口,就听秦老爷子继续道:“不过,传到你爹手中,也无大用。这个呀,大概也就只能算是秦家先祖留下来的一个念想了。” 说到这儿,秦老爷子露出了释然的神情,将匣子推给了秦十三:“这个你拿去吧,虽然爷爷也不清楚这有什么用。但至少也是秦家修仙问道的老祖亲赐之物,你贴身藏好,莫弄丢了。” 秦十三小脸儿满是激动,一屁股坐到了秦老爷子的脚踏上,将匣子置于双膝之上,手指颤抖着将匣子打开。 入眼的,是一枚圆珠链坠。秦十三一愣,那圆珠似玉非玉,带着浅浅的金属光泽。比起闪着光华的匣子,这珠子除了材质特别,一点儿都不起眼。而穿着圆珠的链子,也不知是什么草编的?棕黑色的绳链,韧性十足大概是它唯一的特点。 这么个坠子,如果不是放在这么个匣子内,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秦十三却没忘记,这个东西传承了一千多年,却还像刚刚编制完成,就连草绳都没破旧腐烂。 只这一点,它就不是凡物。 秦十三伸出手指小心的摸了摸,圆珠冰凉凉的。触手之间,一股说不明的情绪在秦十三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一惊,手指一颤,缩了回去。 他睁大了眼睛,瞪着那颗圆珠,半晌才收回了视线,将匣子盖好。直到这时,他砰砰乱跳的心脏才得以平复。 秦老爷子一直仔细观察着宝贝孙子的神情。见到秦十三的反应,老爷子眼睛精光一闪,嘴角勾起欣慰的笑容。 待秦十三回神,秦老爷子以累了为由,将人给打发走了。 秦十三怔忪间,还不忘将小小的檀木匣子收进袖中,这才离去。 秦老爷子满意地看着宝贝孙子的举动,还摸了摸胡子嘀咕着:“嗯,不错。虽说还小了点儿,但是个稳妥的。” ...... 秦十三先回了趟密室,将匣子放进了棺材内,这才转头去寻娘亲。 折腾了一天,马上就要到了泡药浴的时间。既然已经知道泡药浴的好处,早前的抵触心理自然就淡了。为了效果更好,秦十三今日可谓忍辱负重,提前半个时辰就去寻了娘亲,要求以后都提早准备药浴。 而后,在冯三娘和李妈妈诧异的目光中,捏着鼻子、忍着那股难闻的味道,主动泡进药浴桶中。 直到水都凉透了,他也快被熏晕了才肯爬出来。 为此,冯三娘高兴得什么似的。晚膳过后就往百寿阁送了一堆好东西,引得秦十三的五位姐姐都眼红不已。 第十二章 无穷大的空间 秦家五姐妹找自家娘亲闹腾,被冯三娘轻飘飘地一句话堵了嘴。 “是你们要求一碗水端平的,今儿个去库房你们五个没少往回搬东西,小十三可一样儿没得呢。” 之后,冯三娘就开始了大段大段的数落。姐妹五个被娘亲教训得面红耳赤,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等到冯三娘数落差不多了,见天色已经黑沉,这才不耐烦的挥挥手,将人打发走了。 五姐妹灰溜溜的回了院子,再不敢提娘亲偏疼十三,对她们不公了。 秦十三倒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不过即便听到了,他也不会在意。他又不是真的女娃子,会在意这些。 这会儿,他正坐在密室的棺材内,手里捧着那只小小的檀木匣子,眉眼复杂的看着匣子中的坠子发呆。 下午那会儿,他在爷爷那儿伸手触碰到圆珠时的感觉,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虽然接触的时间非常短暂,只一瞬他就缩回了手。但那种苍凉孤寂的情绪,还有悠远神秘之感,却清晰的传递到了他的心间。 那是先祖的情绪和心境么? 秦十三不敢断言,但却被接触珠子时的感觉震撼到了。 此时,四下里无人,秦十三对着坠子足足发呆了一刻钟的时间,才下定了决心再次试探。 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再次向着珠子戳了过去。 指尖接触到珠子的瞬间,之前的感觉,再次自他的手指传递到心间。 苍凉,孤寂,悠远,浩渺。 珠子内好似有个无穷大的空间。秦十三的见识不多,无法形容出那种感觉。 一开始,他在爷爷那儿接触到珠子时,还会紧张防备。 生怕珠子会咬人似的。 但如今再接触到珠子,之前的紧张不见了。有的只是好奇,疑惑。这种感觉十分新奇,以至于秦十三竟然就保持着一根手指戳在珠子上,眼神发着光,渐渐裂开了嘴傻乐。那缺了门牙的豁口,让这个笑容显得更傻气了。 过了最开始的新鲜劲儿,秦十三将坠子从匣子内拿了出来,放在掌心端详。 越看越觉得这珠子不凡,搞不好就是传说中的陨铁呢。还有这草绳,也不知是什么仙草编制的,他自认阅览群书,可见识还是太少。 秦十三啧啧称奇,宝贝的将坠子戴到了脖子上,抬手抚摸着珠子,不免感叹道:“老爹说得对,读万卷书当真不如行万里路。好心动啊,小爷也很想到外面去看看,见见世面。唉,可惜啊......” 秦十三叹了口气,却是一口气还没叹完,忽然脑子一晕,抚摸珠子的手指同时一痛。 秦十三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经从棺材内消失,不见了踪影。 他没看到的是,就在他抚摸着珠子喃喃之时。珠子忽然闪出一抹幽光,刺破了他的指尖。一滴凝实艳红的血珠,被珠子倏忽间吞掉。 是真的吞掉。 珠子上似是裂开了一张大嘴,“嗷唔”一口吞掉了那滴血珠。紧接着,珠子恢复了圆润,却又在下一瞬变成了旋转着的黑洞,眨眼间将秦十三吸了进去。 秦十三晕乎乎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都转成了蚊香状。 但他没晕乎多久,就被眼前陡然转变的场景给惊呆了。 他,他这是在哪里? 秦十三紧张地东张西望,上下前后左右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再三确认,自己的确是漂浮着的。 而且还漂浮在一片漆黑之中。 秦十三恐慌了一瞬,那股熟悉之感再次袭来。 苍凉,孤寂,悠远,浩渺。 这感觉让他从慌乱无措中回过神来,脑中有灵光一闪。 之前,他就察觉那珠子中,好似有着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空间。感受着这里的无边苍凉,秦十三大胆的猜测:自己刚刚是不是无意中做了什么,触动了进入珠子的条件?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再次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珠子。 这一摸,珠子顿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黑暗之中忽然的光芒,刺得秦十三睁不开眼。 等到光芒转弱,秦十三才适应着再次睁眼。他本想低头看看珠子,却在睁眼的瞬间,被眼前的一幕变化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原本还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此时正漂浮着细碎的光芒。 虽然自他记事起,就不被允许在天黑之后留在外面,早早就会被塞进棺材内。也因此没有见过真正的夜空,但他爹的书房却挂着一幅极美的夜景画作。 听闻那是娘亲与老爹定情时,为老爹画的。 眼前的一幕,就跟那副画极为相似。 秦十三惊奇地看着星河闪耀,让他觉得这漆黑的空间不再逼仄可怕,反而异常的鲜活美丽。 看着如此美景,秦十三感叹:“原来,夜晚的天空是这个样子的吗?真美!” 他还在感叹星空的美丽,忽然的,那星河般的光芒陡然一变,渐渐暗淡了下去。 秦十三不舍的伸手,想要挽留。但星河终究暗淡了下去。方才的美丽就如同镜花水月,又如昙花一现。 秦十三惋惜不已,心情也跟着有些低落。 就在此时,变故再生。 恢复了漆黑的空间,唯有秦十三脖颈间飘动的珠子,还亮着柔和的光芒。也因为空间再度恢复了漆黑,珠子上投射而出的光字,才变得显眼了起来。 秦十三的目光,触及到那些如水波般浮动的光字,就再也错不开眼珠了。 尤其是光字开篇的《冼星诀》三个大字,让秦十三猜测,这应该是篇心法口诀。 秦十三精神一振,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看了过去。 神奇的是,每当他记住一个字,并连成句理解其意时。那段光字就会晃上一晃,旋即飞向他的胸口。 他只觉胸口一阵灼热,随即是一股沁凉涤荡全身。 那感觉极为舒服,舒服得他猫儿般眯了眯眼,险些发出羞耻的声音。 秦十三耳尖微红,却顾不得羞囧。 因为—— 眼前漂浮着的光字,也如之前的美景般,渐渐暗淡了下去。 秦十三来不及分心,逐字逐句认真记忆。 眼前的《冼星诀》一共十二句,待他全部记下时,最后一个字虚的只剩残影。 秦十三额间已然有了冷汗,暗道:“好悬。” 他有种极为强烈的感觉,这篇心法只会出现这么一次。如果他记不下来或者记不全,珠子绝不会再显现第二次。 这种感觉极为强烈,就好似一种暗示,或者提醒,萦绕在他心间。 幸好他的记忆力不错。 秦十三暗暗庆幸,想要抬手拍拍胸口。却是猛然想到,他每记下一段光字,胸口就会发生变化。 秦十三好奇,那种灼热之后的沁凉到底是什么?索性趁着珠子的光芒还在,他低头扒开自己的衣襟,将肚兜扯开,打算检查检查。 可这一看,却是让他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啊?” 第十三章 给他盖了个戳 只见其平滑白嫩的胸口正中,多了十二颗星印。 星印呈正圆排列,如同表盘,恰好印在秦十三的中丹田之上。 秦十三瞪着那如同烫伤疤痕般的星印,想着自己刚刚努力记下《冼星诀》时,的确被烫了十二下。 看来,那并非错觉。 秦十三皱眉呢喃:“这是给小爷盖个戳么?小爷浑身上下不曾有一丝伤痕,这突如其来的疤痕,要如何跟娘亲解释?” 秦十三发愁了,以娘亲的性格,看到这疤痕,会不会以为他自己故意烫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会不会被认为不孝?会不会被打死?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漆黑的空中,忽然显现而出一行字:星印已成,吾主回归。 在这漆黑的空间,忽然显现出光字,那是再显眼不过。秦十三哪怕走神,想忽略掉都难。 星印?吾主? 秦十三疑惑,却还不等他再低头看一眼胸口的疤痕,就觉脑子一晕。再睁眼时,人已经回到了棺材内。冰玉床的寒凉瞬间涌入体内,秦十三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但却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被送进那片空间,又是怎么又被送了出来的。 秦十三已然顾不得胸前的疤痕,抬手抚摸着珠子,尝试了各种办法,也没能再回到那片空间。 等他终于放弃的时候,这才又响起了《冼星诀》。他有心想要尝试修炼,可折腾了这么久,他都不曾修炼娘亲教导的心法。这会儿全身都冷得不得了,只好又放弃了。但因得了这么个宝贝,他又难免兴奋过头,这一夜说什么都睡不着了。 等到他修炼着心法,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着时。冯三娘却左等右等,眼看着日上三竿了,秦十三还没出来,一颗心开始不安稳了。 就连李妈妈这几日常会说的那句:“小小姐受了惊吓,贪睡些也是正常的。”都无法缓解冯三娘的焦虑了。 故而,又等了盏茶时间,依旧未见秦十三出现。冯三娘便亲自下去,打算揪人上来。风风火火的进入密室,冯三娘远远就看见棺材板没合上,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这会儿她的脑子乱糟糟的,生怕宝贝儿子出事。连走都省了,脚下一点,直接以轻功飞身上前,直直落在了棺材上。 冯三娘双脚撑在棺材两侧,向着棺内望去,见到秦十三衣衫凌乱,连肚兜都扯开了,人还昏睡不醒,可是吓了好大一跳。 她目眦欲裂,身形一晃,险些从棺材上掉下去。好在秦十三还有呼吸,才让她乱了的心稳了稳。 冯三娘伸出了颤抖的手,轻轻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不该有的伤痕,让她松了口气。 看来是她想岔了,这孩子只是睡相不好,自己把衣服扯乱了而已。 冯三娘的紧张尽去,一股怒火却怎么都压制不住。 这孩子至今还在呼呼大睡,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昨天夜里肯定没有乖乖睡觉!棺材板都被他给推开了。破孩子半夜肯定又偷窥密室里是否有鬼头蝎了。 这番猜测,让冯三娘气不打一出来,刚才还颤抖地手,这会儿却变得孔武有力。 一把就将秦十三从棺材内薅了起来。 秦十三才睡熟不足一刻钟。 熟悉的悬空感,熟悉的力道。 即使他人还没清醒,心里也知道是娘亲动手了。 秦十三困得不行,兴奋了一宿不曾睡着,这会儿才睡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但冯三娘的轰炸已经在他耳边炸响:“你个破孩子,给老娘起来。说,昨夜是不是又不安分了?一天到晚,怎么就不能让老娘安生安生?少作作妖,让老娘多活两年就不行吗?啊?” 秦十三眉头紧皱,却不得不习惯性的讨饶道:“三娘,亲娘,娘~您就让小十三睡一小会会儿吧。” 冯三娘不由分说已经将人揪了起来,带着就往外面走去。即便生气,她也还是注意着不会碰触到四神像和地面上的墨迹线。 秦十三也是困得狠了,被冯三娘拎在手中,带出了密室,都没能清醒。 冯三娘压着一肚子的火。为了这破孩子,她都快吓出毛病了。可这破孩子才被吓病几天?这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大半夜的竟然又开始作妖了。 这熊孩子,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省心呢?即便十五十六过去了,也不代表真的就安全了。这破孩子,今儿个她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冯三娘气不打一处来,将人拎出来,就让人伺候着秦十三洗漱。且洗漱的水还不是平日里的温水,而是换成了冷水。 秦十三被冷水一激,激灵灵一个冷战,瞌睡虫彻底被赶走。他才睁开眼,就对上了面沉似水的娘亲。还想发作起床气的他,一下子就蔫了。且不得不挤出一脸的讨好,双手捏着耳垂继续讨饶:“三娘,亲娘,娘~小十三可以解释的,您别生气,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 冯三娘一声冷笑,抱臂看着不省心的“臭小子”,等着他的解释。 秦十三却是看着一屋子的人,欲言又止,不曾再继续说起。 冯三娘转眼看到还有外人,也没急着追问,而是让人伺候着秦十三洗漱完,把人打发了,这才打算拎着人去棺材里说。 秦十三连忙摆手说道:“娘,不必如此。其实小十三失眠,跟昨日去了爷爷那儿有关。哎呀,小十三没再调皮了,真的。” 冯三娘伸出的手一顿,狐疑的打量着“臭小子”,想要判断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秦十三每每撒谎时,从不敢跟她对视。如今却是很坦荡的看着她的眼睛,只是脸上依旧有紧张的神色。 冯三娘心中有数了。这孩子说的是实话,但又不是全部。这让她心中有点儿不是滋味了呢。 小十三有自己的秘密了,不愿跟她说了。 不过,冯三娘的失落只是一瞬,转眼就恢复了正常。 谁还没有点儿秘密呢? 孩儿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也实属正常,她即便是亲娘也不能管的太宽了。不然孩子成了妈宝,也就被养废了。 这一点,冯三娘想的很清楚。故而孩子不愿说,她也不强求。反倒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下不为例。以后再胡来,家法伺候!” 第十四章 秦寿笙,禽兽生? “行了,下不为例。以后再胡来,家法伺候!” 秦老爷子听着宝贝孙子惟妙惟肖的学着儿媳的神情和语气,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秦十三却是学完之后忍不住撇撇嘴:“娘亲那关最不好应付了。爷爷,昨日从你这拿回去的珠子,里面竟然有一篇心法。小十三可以学么?” 秦十三从自家娘亲的“疼爱”下逃出来,就跑到了秦老爷子这儿吐苦水了。 当然,大吐苦水只是顺便。最主要的,还是他想问问那珠子里的《冼星诀》是否可以修炼,还想知道那篇心法的由来。 至于空间,秦十三没有吐露半分。一则是他也搞不懂那是否是真的空间。万一只是像做梦一样,不过是臆想出来的呢?说出来起步出糗?二则是他也想保留一点儿属于自己的小秘密,这大概要归结于人性本如此吧?谁都想要留点儿小秘密,让自己显得特殊,不想被人一眼看透。 秦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心法?可有名字?” 秦十三老老实实的回道:“叫《冼星诀》,很奇怪的名字。心法只有十二句,却好似跟十二经脉相关。” 秦老爷子一听就乐了,笑眯眯的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好不惬意:“放心吧,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既然你能得到,证明与你有缘。好好参悟,莫要辜负了老祖宗的心意。” 秦十三眨眨眼,这跟老祖宗的心意有什么关系? 秦老爷子也没多说,只在心中感叹着:“老祖宗算到秦家将有一大劫,才留下了那坠子,传于秦家有缘的后代子孙。不曾想,秦家历代家主,包括十三父亲在内,无人对此珠有感应。小十三却是那唯一的有缘人。想来,等到小十三学成之日,便是秦家劫难度过之时!” 秦老爷子眼中燃起了希望,看着秦十三的时候愈发慈祥了。 秦十三得了肯定的答复,心中一松。 他没有私自修炼。不是不想,昨夜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修炼了。但时机不对,妖魔当道。他怕修炼了这篇心法口诀,万一导致气血旺盛,爹娘的部署全都前功尽弃。他自作自受导致小命不保事小,爹娘伤心欲绝,秦家断后再无香火可就事大了。 小小的秦十三,从小就被爹娘灌输延续香火的思想。故而把秦家香火延绵,看得比命还重。 若是他下面还有个弟弟存在,他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昨夜《冼星诀》到手,他就迫不及待的修炼了。哪还会犹豫不决,找那么多的借口拖延? 如今爷爷说了可以修炼,那他回去后就修炼。虽然不知先祖什么心意,但他只要修炼有成,就不算辜负先祖的心意了吧? 打定了主意,秦十三又询问了有关先祖和《冼星诀》的一些事情。 毕竟时隔千余年,十几代以前的事情。一代传一代,都是家主口口相传。到了秦老爷子这儿,他知之甚少。 不过,秦老爷子越过了儿子,直接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孙子听。 既然宝贝孙子是那有缘人,那就没什么可隐瞒的秘密。 秦十三方知,这《冼星诀》是秦家老祖宗家师冼淮笙的独门秘技。 说到冼淮笙,秦老爷子不禁感叹秦十三的大名,跟那位天尊大人,还有一个字相同呢。 一提到自己的名字,秦十三脸色就黑沉了下来。他都不知道他老爹怎么想的,给他取名秦寿笙。还说是盼他长命百岁,性情豁达,如竹清雅。 就这么个名字,他老爹从他出生到满月整整寻思了一个月,才定下的。 以前读书少,不懂事,秦十三还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可有一次跟家中九姐吵嘴,被九姐骂了禽兽生的时候,他事后问了小厮,才反应过来他的名字谐音这么的一言难尽。 虽然之后他告了黑状,九姐被爹娘混合双打,狠狠教训了一通。可他心里再也没法平衡了。至那以后,谁再敢叫他全名,他就扑上去跟谁拼命。 不仅如此,他还跟爹娘甚至是爷爷抗议,要改名字。可没人听他的,所有人都跟他说:“名字定下来,就相当于在判官老爷那儿备注了,是千万动不得的。哪怕是自己偷偷改名字,都是折损自己命数的大事儿,是要倒霉折寿的。” 秦十三无奈,名字不能改,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允许别人叫他的小名。小名是他出生的排行,也算折中的办法。 如今爷爷提到了他的名字,让他再次想到了名字的黑历史。就连之前对那位天尊大人的憧憬向往之情,都一下子被冲的烟消云散了。 秦老爷子提起孙子的名字,本是看着孙子露出了崇拜的眼神,想以此为契机,让孙子接受自己的名字。 名字这个东西,定下了就不能改了。修改名字,那就是逆天改命的大事儿。他们不过平头百姓,当真没有那个本事。 当初儿子给孙子起这么个名字的时候,谁也没发觉哪里有问题,还觉得寓意不错来着。 可谁会知晓,秦寿笙能跟禽兽生对等?小九当时气不过的一句稚童之语,险些把儿子儿媳气个半死。 那孩子也是,一句“禽兽生”不止骂了小十三,连儿子儿媳一并骂了进去。儿子儿媳若是禽兽,那小九又是什么?真是个不讨喜的孩子。 这事儿不禁想,越想就越手痒,连他都想去打那糟心的孙女一顿。 秦老爷子小心瞄着秦十三黑沉的脸色,无奈一叹,果然还是不能提的禁忌。 算了,孩子还小,慢慢来吧。 ...... 秦十三从秦老爷子的院子出来,就直接找冯三娘去了。 想要好好修炼,其他人都不是问题,唯独自家娘亲。若是不提前交代清楚,自家娘亲绝对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他一顿再说。 故而,自己要修炼新的心法口诀,必须要跟娘亲报备。 主院内,冯三娘屏退左右,娘俩嘀嘀咕咕好一阵儿。 冯三娘得知秦十三的来意,还听说是仙家功法,一时乐得合不拢嘴。这会儿就连腰杆子,都挺得比平日里更直。她生的儿子有大出息,日后能做仙人老爷嘞,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看着自家娘亲与有荣焉,眉眼间都是喜庆的样子,秦十三一颗心总算安稳了下来。 只要娘亲支持,他修炼的事儿就彻底稳了。 第十五章 逆时针的星印光阵(元宵节快乐) 按照惯例泡完药浴,又站桩结束。秦十三草草用过晚膳,就急冲冲回了密室。 这还是秦十三第一次如此积极地想回密室,躲进棺材呢。 冯三娘送儿子回密室时,心里又酸又涩的十分复杂。儿子长大了,她该高兴才对。冯三娘深深吸了口气,调节了下心情。在帮儿子盖上棺盖的时候,第一次温声叮嘱道:“莫要逞强,量力而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秦十三受宠若惊,这大概也是娘亲第一次不曾骂他,同他好好说话。 秦十三有点儿呆愣,却是不忘乖顺的点头。 冯三娘抚摸了一下秦十三的头顶,这才利落的盖了棺盖离开。 秦十三一时也说不上心中的滋味。自己这是第一次自作主张,主动要去修炼娘亲所传授以外的心法。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当丫头片子时间长了,也变得娘们唧唧的了?还是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自己选择了道路而心里不踏实。反正,他敏感的察觉到娘亲的矛盾心情,自己也跟着矛盾了起来。 秦十三躺在棺材内,感受着冰玉床的寒凉,先是默默修炼了娘亲传授的心法。虽然只有内家心法,并无外家横练功法,但这心法却能将他的气息内敛到极致,锁阳入腹,阳元内蕴,不惧冰玉床的寒凉。不仅不惧寒凉,除了上次被吓出了毛病,他一直没病没灾,活蹦乱跳的。 身体倍儿棒。 心法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秦十三就停了下来,开始琢磨《冼星诀》的十二句心法,尝试着修炼起来。 秦十三修炼《锁阳诀》有一定的经验和基础,修习《冼星诀》时,到没觉得有多吃力。反而因为体内阳元丰盈,身体素质不错。不过入定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感觉到一股温凉的气机,在体内游走了起来。 这感觉不同于之前修习《锁阳诀》,如果说锁阳诀是固,是封,是蕴养。《冼星诀》就是将那些紧紧锁牢的气机,在身体内游走起来。并不停在外界索取新鲜的气机送入他的体内,来壮大其体内游走的那一小股气机。 一开始,秦十三体内的那小股气机,也就头发丝般粗细,十分微弱。 虽然弱小,秦十三却在感应到的时候,欣喜若狂。他也不曾有师父指点,只有娘亲曾经解说的一点点关于练武的经验。 听闻,武者和修仙问道的仙人老爷,修炼之时都极为重视丹田。都有气归丹田一说。 秦十三却是一头雾水,他修炼的这弱小的气机,为何不会沉入他的小腹,而是最终会钻入他的胸口呢? 修炼了一夜,那发丝般的气机增长到了两根发丝的粗细。并在他收功之时,钻进了他的胸口正中消失不见。 这......,这感觉极为明显,秦十三确定自己的感应没错。 而且,他修炼《冼星诀》时,从外界吸收而来的微弱气机,不是自空气中而来,而是他身下的冰玉床。 也因此,当他修炼到最后,并非是累了或者没了耐心。而是身体内原本温热的气机越来越寒凉,他被冻得发僵,这才不得不停止了修炼。 秦十三知晓,今夜已经到了极限。未免娘亲担忧,他不曾逞强,利索的收功,转而继续修炼《锁阳诀》。心法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他才觉身体暖和了一些。 一夜无眠,秦十三也很吃惊,自己竟然勤快的修炼了一整夜。他本以为自己会十分疲累,白天睡个昏天黑地,日夜颠倒呢。 然,事实却是:他一夜未睡,却神清气爽,浑身轻松。不仅没有半点儿不适,反而在起身时,觉得身轻体健,好似有使不完的精力和力气。 秦十三欣喜,却未曾发觉,他胸口的十二颗星印,有一颗已然变成了淡黄色。 之后接连十日,每夜修炼下来,秦十三能够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体内的那股气机也越来越粗壮。其胸口处的星印,也以每日一颗的速度,平稳的变成淡黄色。很浅很浅的颜色,但却明显发生了变化。 但因其不痛不痒,只有他停止修炼的时候,才会感觉气机钻入了胸口正中的位置。他也不曾在意,故而一直也没发现。 倒是每日给儿子泡药浴的冯三娘发觉了,只是想到“臭小子”正在修炼仙家功法,她以为是正常的。未免想到仙凡有别,儿子有朝一日要离开自己,离开家......,冯三娘故意不去留意那点儿变化,更不曾追问过一句。 故而,秦十三胸口星印的变化,是在他修炼《冼星诀》的第十二夜,突生变故之时,才被其自行发现。 当秦十三日常修炼结束,气机归位,第十二颗星印也变成淡黄色之际。 十二颗星印,忽然亮起了淡淡的柔光。 秦十三只觉胸口胀痛,此时身体正被冻得发僵,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他无心再去修炼《锁阳诀》。他先是蜷缩着翻滚,双手僵硬笨拙的抓住胸口位置胡乱撕扯。而后忽然想到了胸口的疤痕,忍着胀痛,扯开了肚兜查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那正圆形排布的疤痕,此时正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那光芒跟他之前见过的星河之光一毛一样。 秦十三一时愣怔,不明白为何会出现此等异象? 这般发愣之时,那星印再次发生了变化。自正上方的第一个星印处,光芒逐渐变强,最后像是流星般向着斜下方七点钟方向的星印射出。斜下方七点钟的星印内被注入了那股强光的能量后,转而向着斜上方三点钟方向的星印射出;而后又从三点钟方向的星印处,向着九点钟方向的星印射出;光芒进入九点钟方向的星印后,又向着五点钟方向的星印射出;五点钟方向的星印被点亮到刺目,最终再次向着正上方十二点钟方向的星印回归。 秦十三虽然分辨不出钟表方向,但图案还是看的十分清晰的。 那些光芒如同流星在正圆的疤痕内,快速的画出了一个逆时针的五角星。 五角星落成,光芒的残影还未消散之时,十二颗星印同时亮起,那光芒同样耀眼夺目。 秦十三就是在这耀眼夺目的光芒之中,忽然眼前一黑,一大活人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次的眩晕感非同一般,秦十三直接昏迷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惊愕的瞪大了双眼:“我......,这是在哪儿?” 第十六章 换了身体背井离乡? 秦十三睁眼看到的,不再是熟悉的棺盖,也不是密室的石壁,更不是秦家任何一个房间的楠木房梁。 头顶上方那一片破败的茅草棚子,让他一瞬就明白了,自己已经不在秦家。 秦家哪怕是柴房,都比这里好上太多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身体还十分虚弱。他这会儿头晕眼花,好像多日不曾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秦十三抬手,想揉一揉疼得一跳一跳的额角。却在手才抬起时,瞳孔一缩。 这手......,不是他的! 他可以肯定。 看着眼前小了两圈,指节却很大的小黑手。跟他那十指纤纤,青葱般白嫩的小手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十三惊疑不定的想要起身找面铜镜,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 可他才想起身,忽然脑子一晕,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涌入脑中。 秦十三才能引气入体,修为都还没有,更别提神识。此时忽然来到了陌生的地方,身体还被换了,神魂也没强韧到可以轻松灌输两段记忆的程度。故而,秦十三承受不住冲击,再次晕了过去。 昏迷中,他好似做了一个不算太长的梦。 梦中的他不再是秦十三,而是一个叫小石头的男娃。 梦里,小石头生前的记忆很少,只有几点算是比较重要的信息。 大概总结,就是他如今身在大明村。村子在大明山山脚,因此得名。 山上,是崇明派的势力范围,禁止村民随意进山,不过却也给村民们,划出了打柴狩猎的范围。 除此之外,就是小石头病倒饿死之前的最后念想。 秦十三在梦中几乎等于将小石头死前的所有感受,都身临其境的重新体会了一遍。 也许是小石头还小,饿死的时候,年仅八岁。他最后的想法有些天马行空,秦十三却生出了种同病相怜之感。 “好饿啊,要是能吃个香喷喷的馍就好了。” “嘴巴好干,好想吃山上的刺葫芦啊,又酸又甜。” “阿财呢?好想带着阿财去外面看看。” ...... 最后的最后,小石头恍惚中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脑中想到的是爷爷奶奶的音容笑貌,怀念着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穷困却温暖的时光。 接收着小石头死前的记忆,秦十三在睡梦中也跟着流出了一滴眼泪。 喉咙像是有火在烧,脑子也晕沉沉的。浑浑噩噩中,秦十三感觉到一只粗糙却温暖的大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转而帮他掖了掖被角,又在他的脸上反复抚摸。 秦十三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入目的是一张老迈却带着慈祥的面容。 这张脸,他才在梦中见过:“奶奶。” 他有气无力的呢喃。 黑瘦的老太太见大孙子醒了,手脚麻利的转身端过破旧的瓷碗,里面盛着半碗绿油油的草药汁水,浓稠得像浆糊。 秦十三皱眉,这绿到他发慌的玩意儿他不认得。且那股子味道呛鼻得很,让他十分抗拒,半点儿也不想碰。 老太太耐心地哄劝着:“石头听话,好生将药吃了,吃了就不难受了。” 秦十三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假,但他头脑中的陌生记忆,却在此时渐渐清晰了起来。 生病,吃药,爷爷出事,奶奶跟着出事,然后就轮到了他。 这些事情距离小石头的死期很近,就是三五天内的事情,尤其爷爷奶奶出事,小石头印象深刻。 秦十三还记得,小石头也是嫌弃药苦不肯吃,病情加重。爷爷无法才想去山里狩猎,打算用肉哄劝大孙子吃药。想到这,秦十三心中一酸,小石头的情绪再次翻涌而起。 秦十三都还搞不清楚自己这算是什么情况,但想到对小石头那么好的爷爷奶奶马上就要出事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老太太还待劝上两句,秦十三已经乖巧的就着老太太的手,喝起了碗里的药。 那味道简直一言难尽,秦十三险些将药吐了出来。但此时他却想到了家中的父母,尤其是娘亲每日里想尽办法看牢他,哄劝他泡药浴。实在哄不住的时候,干脆动粗的点点滴滴。 可怜天下父母心,小石头的父母早年就没了。家中只余他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小石头被爷爷奶奶娇惯着,即使是穷苦人家,那也是什么好的都紧着他来。孩子也确实还小,不太懂事。秦十三不禁想到了自己,他也才刚刚能体谅父母而已。 带着对父母的愧疚和担忧,秦十三将一碗浓稠的药喝了个干净。 石头的爷爷奶奶不能出事,他们出事了,他几天后就会步了石头的后尘。现在秦家还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子呢。自己突然消失了,秦家上下怎么受得了?秦十三心中焦灼,面上就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好在刚刚喝了苦药,他现在的小脸蛋皱巴得五官都挤到了一块儿。这点儿焦灼的神情,在老太太看来,就是孩子苦得不行,想喝水了。 家中穷得叮当响,谁家也没见过糖块这种奢侈品。故而,老太太想到的也只有甘甜的泉水,那个解苦定然不错。 才喝了碗稀泥一样的苦药下肚,又见石头的奶奶端了一瓢清水过来。秦十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这老太太的手,“咕咚咕咚”就又喝了大半瓢清水。 一开始,嘴里苦味太浓,秦十三还不曾反应过来。等到几口水下肚,那股苦涩被冲淡了,他才惊讶的发现,这水干冽清甜,好喝得很。 反正这会儿肚子饿着,秦十三干脆喝了个水饱。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自家大孙子,心疼得摸了摸他的头。孩子忽然就懂事了,让老太太既欣慰又心疼。这会儿心里还在想着:“等老头子下地回来,让他明儿个去山上摘点儿刺葫芦(树莓)回来。那东西酸酸甜甜的,给孙子送药不错。” 秦十三喝了药,又喝了一瓢山泉水,小肚子涨的滚圆,不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十分,石头的爷爷回来了,秦十三才被老爷子的大嗓门给吵醒了。 老太太见到老伴儿回转,笑着招呼道:“刚好饭也好了,洗把脸进屋吃饭吧。” 老爷子应了声,问道:“小石头咋样了?烧退了没?” 老太太一边摆饭一边回道:“孩子懂事儿,一碗苦药喝了个干净,没哭没闹的,看得我这个心疼。老头子,要不,明儿个你特意上趟山,给石头摘点儿刺葫芦回来吧。” 老爷子没当回事儿:“中。如今三月中了,刺葫芦满山都是,那玩意儿酸甜甜的,石头最爱吃了。” 老两口定的痛快,才被吵醒的秦十三一听就急了。他这次乖乖喝了药,怎么老爷子还要上山? 不行,他必须要把石头的爷爷拦下来,他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第十七章 粘人的大孙子 秦十三眼珠儿转了转,想到小石头才八岁,有了主意。 老两口才说定了这事儿,老太太转身就要端碗进屋,哄着大孙子吃点儿粥。 这几日,小石头病了,一口东西都不肯吃。他们老两口怎么哄都无济于事。今日小石头忽然就懂事儿了,肯喝药了。趁着现在孩子乖,她得赶紧给孩子喂碗粥下去。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养病? 老太太想得好好的,可就在此时,里屋传来了小石头的哭闹声。 老太太手一抖,转过头跟自家老头子对视了一眼。 老爷子听见大孙子哭,也没心思吃饭了。 老两口着急忙慌的一起进屋,还以为大孙子睡觉魇着了。俩人一个给孩子叫魂,一个说着好话给孩子擦眼泪。 秦十三把老两口闹进了屋,就抓着老爷子的手指头不撒手,口中一直嚷嚷着:“爷爷,爷爷不能去山上,山上有吃人的妖怪。” 老爷子瞪眼,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大孙子,又看了看老伴儿。忽然想到一件事儿,忙忙问道:“石头生病前,是不是上山玩去了?” 老太太愣愣的点头。 老爷子当时就急了,想要出去,手还被大孙子抓着。 秦十三抓的紧紧的,见老爷子要走,哭闹得更凶,怎么都不撒手。 老爷子心疼大孙子,孩子病得厉害,小脸蛋都快瘦没了。这会儿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拉着他,只一句“不准他上山。”看样子,要是他不答应,孩子马上就要哭抽了。 老太太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小石头上山去玩,回来夜里就烧得人事不知。这几天也闹腾的很,一点儿都不好带。不吃不喝不说,连药也不肯吃上一口。今日才算好了,乖巧懂事了不少。可刚刚他们老两口才提了提上山,大概这孩子听见了,这就又闹腾了起来。莫不是孩子在山上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被吓病的? 老太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哪里还敢让自家老头子上山? 老太太比老爷子嘴快,反应过来直接开口保证道:“不去,你爷爷不去山上,这几天都不去。等山上的仙爷们收拾了吃人的妖怪,咱们再去山上好不好?” 秦十三听到石头奶奶的保证,哭声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瞳仁定定的看着石头爷爷。 老爷子被大孙子这么看着,又感觉到手指上的力道不但没有放松,还被抓的更紧了。一旁自家老婆子还撞了他一下,他才忙忙开口:“中。爷爷不去,爷爷都听你的,咱不去啊。” 秦十三定定看着石头的爷爷:“真的?” 老爷子很认真的点头:“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秦十三又掉了两滴金豆子,拉过石头爷爷的手,委委屈屈的哽咽道:“爷爷不能出事,爷爷要是被妖怪吃了,石头就没爷爷了。” 说着,就又有哭闹的苗头。 老爷子这个窝心呐。 不愧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知道心疼他,依赖他。 老太太心里同样暖烘烘的,但对于大孙子所说的妖怪,老两口子并没有全信。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还打算趁着大孙子睡着,偷偷上山。反正等到他好好的回来,大孙子就不会闹了。 可秦十三哪里那么好应付?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也不能让石头的爷爷奶奶出事。尤其老两口还是被妖怪吃掉的。 想到秦家的血海深仇,恨屋及乌之下,他对天底下的妖怪全都深恶痛绝。 这山上的妖物,他暂时没有办法。不然,他定然要将它们赶尽杀绝。 在此之前,他都要看牢石头的爷爷奶奶,不能让他们上山去往妖怪嘴里送。 故而,老爷子起来准备工具打算上山的时候,秦十三听到了动静。他站不起来,干脆直接爬下了床。 老爷子正悄悄地打算出门呢,就见自家大孙子爬了出来,一声不吭的。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 老爷子被看得一毛,赶紧丢了手里的工具,“哎哟”一声冲了过去,将大孙子抱进怀里往屋里去。 “你这孩子,地上多凉?怎地就爬出来了呢?是不是饿了?还是渴了?招呼你奶奶一声啊?” 秦十三一声不吭,一脸控诉的盯着石头爷爷。 老爷子被大孙子一脸控诉的神情看得浑身不自在,闷闷地没吭声,先把人安放到床上再说。 老爷子嗓门自来就大,这么一连串的关心之语,惊到了在院子里喂鸡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把将簸箕里的鸡食倒到了地上,转身风风火火的就往屋里蹽。才进屋,就听着大孙子又哭闹了起来。 老太太二话不说,先给了老伴儿一下子,然后才连珠炮的轰炸开来:“瞅瞅,又把孩子招呗哭了。孩子还病着呢,你就不能等两天?我看这几天地也别下了,在家陪大孙子吧。什么时候孩子病好了再忙。” 老爷子闷了半天,嘟囔着:“那哪是我招呗的?早上你不也同意了么?” 老太太眼睛一瞪:“孩子粘你不粘我,要不你在家,我去。” 老爷子心里美滋滋的,却一把拉住了老伴儿,同样一瞪眼:“你去啥去?没听大孙子说有妖怪吃人?就你那两下子,看见妖怪跑都跑不了。” 老太太毫不示弱的怼回去:“就你能,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遇上妖怪,你那老胳膊老腿就能跑得过?” 老爷子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瞟了自家老婆子一眼:“我老胳膊老腿的没嚼头,不好吃!” 老太太:...... 被自家老伴儿以眼神暗暗说成香饽饽,老太太臊得慌了。 被晾在一旁的秦十三:...... 他这会儿也挺无语的,都知道有吃人的妖怪了,怎么还能上赶着去作妖呢?就不能安安生生在家里猫着么?还有,都老夫老妻的了,能不能不在他面前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啊?他眼睛好疼。 ...... 山上的事儿,最终还是被秦十三搅黄了。 秦十三再不肯睡觉,就看着这老两口,老爷子哪怕要去趟茅房,秦十三都要跟着。 老两口这下可心疼死了。他们不知道孩子究竟看到了什么才吓成这样,但上山的心思却是彻底歇了。 第十八章 星愿历劫 吾主重生 秦十三紧紧盯着老两口两三日之后,村里面出事了。 这次老爷子不曾上山,却依旧还有村里人要上山去打猎打柴。这不,不过两三日就有两家男人上了山不曾归来。 村里组织人手去搜山,老爷子被秦十三看得牢牢地,没能跟着去。但一天的寻找,村民们从山上带回了两具尸体。确切的说,应该是两副骨架子。 两人的死状十分恐怖,除了一身粗布衣衫还是完好的,两人身上的皮肉都不见了,只余干干净净的骨架。骨架上还有什么东西的啃咬痕迹,细细密密的,将骨架上的软骨啃了个一干二净。两副骨架的嘴部大张,四肢扭曲,好似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死后尸体依旧保持着剧烈挣扎,想要求救的姿态。 最诡异的大概就是人都被啃干净了,两副骨架上的衣服却是穿得完好的。 看着那两副骨架,前去寻人的村民无不惊恐莫名。总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好似被什么惹不起的存在盯上了般。故而,寻到了尸体的村民们,将骨架放在了事先准备好的担架上抬回了村口。因为不吉利,村民们并未将尸体抬进村子里。 丢了男人的两家妇孺得了信,都等不及报信的村民仔细说完,就匆匆忙忙跑去了村口。 看着两具被啃了个干净的骨架子,先跑去的妇人“嗷”一嗓子,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家公婆儿媳三人一起赶来的,一眼就认出了骨架上面的粗布衣服。三人扑到尸体近前,哭天抢地的就哭开了。 两人先后上山被妖怪吃了的消息,就如一阵风般,刮遍了村里的每个角落。 石头的爷爷奶奶听说了,要去村口看看的时候,秦十三没再拦着。不让他们看见那副惨状,这老两口就总觉得没大事。 这可不行。 老两口的反应,则是十分受宠若惊。难得大孙子松了口,肯让他们去村口看看热闹。老两口抓紧时间出了门,带着满心好奇去了村口。 见到村口摆放的两具尸体,老两口背脊发寒。尤其看着两具尸体衣服穿得好好的,却成了骨架子的样子,就想到了大孙子哭闹时的话。 “爷爷,爷爷不能去山上,山上有吃人的妖怪。” 这会儿老两口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后怕。他们现在可以肯定,孙子前段日子上山玩耍,是真的看到了妖怪被吓病的。他们也十分庆幸,自家孙子命大,完好的回家了。 老两口站在村口听了一耳朵,就呆不住了。大孙子自己在家呢。看到真的有妖怪吃人了,他们现在越想越不放心,转头就往家里奔。 秦十三这会儿正坐在外屋的门槛上,跟小石头记忆里的阿财大眼瞪小眼。 他以为阿财是条土狗,毕竟这个名字,一般都是给狗取的。秦十三接收的记忆里,也只有小石头念叨的那么一句,并没有具体的记忆影像。 此时看着面前的大白鹅,忽然脑子里就闪出了阿财这个名字,秦十三一脸懵逼。 谁能想到小石头的玩伴,竟然不是土狗而是一只大白鹅? 阿财看到秦十三时,一开始还亲昵的摇晃着奔向他。可等来到近前,阿财忽然就顿住了身子,面对秦十三摆出了攻击的架势。一身白毛被它抖落得极为蓬松,鹅嘴微张着,脖子伸得老长,好似随时都会冲上前,拧秦十三一口。 若是换做一般八岁的孩子,可能就要被极具攻击性的大鹅,给吓怕大哭大闹了。 秦十三心中也挺发怵的,但他面上却是十分镇定,甚至鼓足了勇气跟大白鹅对峙。 一人一鹅就这么僵持良久。 阿财也是有些迟疑的。面前的人明明是小主人,气息却不对。只是气息也不是完全不对,陌生之中,还带着一丝熟悉感。也正是这一丝熟悉,才让它没有冲上前去攻击。 它灵智才开不久,对此十分疑惑。 直到老两口回来的时候,一人一鹅还在大眼瞪小眼。不过,秦十三在听到石头爷爷奶奶的说话声,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变。一脸“宝宝委屈,但宝宝就是不说”的倔强,双眼控诉地瞪着阿财。 阿财被瞪得一脸懵逼,嗓子里咕哝了半天,才发出一声“该哎......”,声调还没拉到字正腔圆,在篱笆墙外面的老太太就“哎哟”一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了阿财的脖子,将它往旁边一甩,紧接着一把将大孙子抱了起来,动作一气呵成。 于此同时,大段大段的数落声也响了起来。 “哎哟,天杀的阿财,怎么能六亲不认,连小石头都吓唬呢?” “你也是,谁让你自己又跑出来了?不是说的好好的,爷奶去看一眼就回嘛?你出来干嘛?病才刚好,再惊风了可咋整?我滴小祖宗哟,赶紧回屋暖和去。” 老太太唠叨的话还没说完,秦十三已经被抱进了里屋,塞进了被窝。 老爷子跟在后面,拿脚拦了拦还在炸毛的阿财,也跟着训了句:“敢凶自家人,就把你炖了吃肉!” 阿财顿时蔫吧了,也不昂着脖子,更不叫了。 老爷子挺满意这只大白鹅的通人性,转头也跟着进屋哄大孙子去了。 石头可是被妖怪吓病的呢。也不知吓掉了魂儿没有?他得进屋去提醒老伴儿,给大孙子叫叫魂。 ...... 石头家又是一场热闹,石头爷爷嘘寒问暖,再三保证仙爷们没把妖怪打死之前,绝不上山了。石头奶奶又是叫魂,又是揉捏大孙子的手指关节,预防孩子发癔症。 老两口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入夜,石头家才安生下来。老两口睡熟后,秦十三才在黑夜中睁开了双眼,看着窗外的夜空思念亲人。 这几天,他都在为了自己的小命努力争取,一眼不错的盯着石头的爷爷奶奶,生怕二人不信邪非要上山。 今天这事儿算是彻底解决了。 有人出了事儿,老两口自然不会执拗着非要上山去送死了。 石头的爷爷奶奶不会死了,那么如今占了石头身体的他,也就不会又病又饿的死在这里了。 生命得到了保障,秦十三才有精力找寻回去的方法。 他一早就发觉,自己占了石头的身体后,脖子上的坠子不见了。不止是坠子,就连胸口的星印也消失了。 想来也是,这具身体并非他的原身。他身上的东西,自然不会出现在石头的身上。 可自己是因为坠子和胸口的星印,才来到了这里。 这一点,他回想了多次,十分确定。 然,这两样东西都消失了,那他要如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正在秦十三苦思冥想之际,他的脑中忽然闪出了熟悉的光字。 秦十三看着那八个光字,目露深思。 “星愿历劫,吾主重生?” 什么意思? 第十九章 村口诈尸 人心惶惶 正在秦十三苦苦琢磨那八个字的含义时,村子里又闹出了不小的骚动。 一声声尖叫划破长空,紧接着家家都点起了油灯。 骚动起源之地,正是村口停放尸体之地。 横死在外之人,尸体不准入村装殓。 这是村里的规矩。 白天被抬下山的两具尸体,两家都来不及准备棺材。只能先以两张席子裹了,暂时摆在了村口。两家的老弱妇孺,留在村口给逝者守灵。 子夜时分,两具尸体先后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吓得两家老弱妇孺瑟瑟发抖,抱到了一处,呆愣愣的看着那两副骨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骨骼之间碰撞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深夜尤为清脆,带着鬼气森森,渗人的很。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紧接着是更多声变了调的惨叫声冲天而起。 之前就晕倒过的妇人,率先尖叫出声,转身就想跑。却被两副诈尸的骨架子盯上,扑倒在地。 撕扯声,咀嚼声不绝于耳。另一家的公婆儿媳三人,被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抱成了一团闭眼尖叫。三人压根站不起来,更忘了要逃跑。 村民们举着火把赶到时,就看见两副白花花的骨架子,正趴在地上“咯吱咯吱”啃咬着什么。有人胆子大,凑近了火把,这才照亮了地上四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四人皆被扭断了脖子,血肉被撕扯抛洒了一地,内脏大半被吃掉了,血水流淌得满地都是。 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得村民们惊慌大叫着调头往村子里逃去。 石头的爷爷奶奶也混在其中。秦十三拦不住,老两口还是跑了出来跟着看热闹了。 只是,看到了那么血腥的画面,老两口后悔出来了。他们被吓得魂儿都快飞了,腿肚子直转筋。先是妖怪,现在又是诈尸,以后怕是再没安生日子过了。 老两口被人群拥挤着往回跑,险些被推倒。好在老两口平日里活干得一点不少,身子骨还算硬朗。两人互相拉扯着,勉勉强强跟着推搡的人群进了村子。 磕磕绊绊的跑回家,看见大孙子又坐在了外屋的门槛上,老两口“哎哟”一声,又忙忙捂了嘴。老爷子捞起秦十三送进里屋,老太太插了院门,进屋又插了屋门,连窗户都插死了。 外院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院墙和院门都是不到一人高的篱笆。拦一拦家禽还行,小孩子要是驴一点儿,都能给拆了。 外屋门窗还算结实,只是挡不挡得住妖怪?老两口压根没心情多想了。 逃回村里的所有村民,几乎都是这个想法。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只是,他们惊惶地躲了一夜,村里除了鸡鸣狗叫,却没再有任何动静。 惊魂一夜过去了,天光大亮,依然无人出屋。直到正午太阳高高挂起,才有村民壮着胆子出了屋,探头探脑的查看村里的情况。 发觉村里家家关门闭户,再没异常。先出屋的村民就招呼着大家,一起去村长家开会。 石头爷爷也被叫去了,石头奶奶在家陪着大孙子。这次亲眼看到了鬼怪,老两口再也不放心将小石头单独留在家了。 秦十三不曾想,还会有诈尸吃人这么一出。但他却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按照小石头为数不多的记忆,若是他不曾拦阻石头的爷爷奶奶上山,早在两三天前,他们就该出事了。那么,被抬到村口的两具尸体,就是小石头的爷爷奶奶了。 当夜诈尸的,应该也是石头的爷爷奶奶。只是,当时没闹到村子里来,村民们应该也是因为恐慌,把小石头给忘记了。妖魔鬼怪现世,逃命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人能想到别人家孩子的死活? 所以,小石头才会在爷爷奶奶死后无人问津,也跟着去了。 秦十三看了看自己瘦弱的小身子。这一场病至今还没好全,他走到外屋门口都需要扶着墙,身体摇摇晃晃的打着摆子。他尝试过修炼,《冼星诀》完全无效,《锁阳诀》没有药浴和冰玉床的辅助,压根无法修炼。 秦十三也没拜过师,系统的修炼过。所以小石头能不能修炼,他也不清楚。 眼下,他有种很强烈的无力感。虽然他利用小孩子的哭闹,暂时保下了石头家一家三口的性命。可鬼怪已经堵到村口了,妖怪又还能远么? 秦十三满目茫然,他还没能明白那八个字的深意,眼前却又危机重重。 不止是他,如今整个村子的村民,全都人心惶惶,能去的全去村长家开会去了。 村长带着众人再次去了村口,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但村子里就几十户人家,不到两百人住着。临近的村子都要隔着一座大山,村长在村里的地位,就跟土皇帝差不多,积威甚重。加之村民也都十分淳朴,六神无主之际,从众的心理和奴性全都展现了出来。 村长让去,众人支支吾吾了没多会儿,就都跟着去了。 来到村口,人人脸上再次变色。 除了昨夜大伙儿都知道的,守灵的两家人都死在了这里,还有三个被推搡倒踩伤了的,也没能逃得了诈尸鬼怪的魔爪。 村里一下子被鬼怪咬死了七人,咬人的那两副骨架子却不知去向。 有村民看着村口残缺不全的七具尸体,惊恐地大叫:“那两个鬼东西怕是昨夜吃饱了,才没进村害人。七个人啊,今夜他们再饿了,是不是就要进村吃七八个才能罢休?” 一人嚷嚷,众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嚷嚷开了。 有人惊惶:“不,不要啊,我家离村口最近,那不是要从我家吃起?村长救命啊,您儿子可是崇明派的外门弟子呢,想想办法救救大伙吧。” “对对对,村长家的小子有出息着呢,救救大伙啊。” ...... 众人七嘴八舌的太吵,让村长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七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村长凝重着神色开口道:“求救的事情回村就办。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安顿好眼前的尸体。既然他们都横死在了村外,照例不能抬进村里。” 对此,众人没有异议。村里没有火葬一说,将人火化等同于挫骨扬灰一般阴损。所以并没人提出要烧了尸体,而是再度以草席卷上放在村口,按照门户远近依次排开。 第二十章 烧香请愿 仙鹤求救 安置好了尸体,众人拜了拜,就随着村长回了村。 村长让众人去了宗祠,他则回家取了一只红木匣子,带着也去了宗祠。 村长组织着众人祭拜了一番先祖,随后郑重地将红木匣子安放在宗祠的香案上。 村民们无不好奇那只红木匣子中,究竟装了什么宝贝?村长竟然如此郑重其事,想必十分了得。 就在众人猜测间,村长打开了红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根青绿色的线香。线香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却带着一股子极其清冽的香气。 村长十分不舍的将线香点燃,插在了香炉中,虔诚地跪地纳头便拜。 村民们不解地看着村长焚香,但见村长虔诚,便也跟着跪地磕头,祈求着鬼怪晚上不要找他们。 一炷香很快烧了一半。 这时,村民们才发觉了异常。 那青绿色的线香,冒出来的烟在半空中缓缓汇聚成了一个立体的图案。有见过崇明派弟子的村民,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崇明派的标志图案。不禁欣喜道:“崇明派的标志,这根香竟是崇明派的宝贝,这下子有救了!” 村长看了喧哗之人一眼,声音威严的训斥道:“放肆,宗祠之地,怎容你大声喧哗?” 村长的一眼太过于威严,将那人瞪得一个激灵,忙闭了嘴。 其他村民本也想跟着欢呼,却是被村长的眼风扫过。一个个安静如鸡,下意识垂了头,眼神躲闪,但内心的激动还是无法言喻的。 村长耐心等待着那根线香烧尽,漂浮在线香上空的立体图案终于完整的展现了出来。 当线香最后一点儿火星熄灭,漂浮在上空的立体图案忽然就活了过来,幻化成了一只缩小版的仙鹤。仙鹤在宗祠内盘旋了一圈,转而飞出宗祠,向着崇明派所在之地飞去。 村长看着仙鹤飞走,眼带希冀跟着走出了宗祠,一双深沉而又精明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仙鹤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这才转身。在其身后,一众村民全都跟了出来,满脸祈求地看着仙鹤远去。 村长向着众人挥挥手:“都回家去准备准备吧。仙爷们到来,定然不会白帮忙。各家准备准备,供奉还是要给的。”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应和:“哎哎,是这个理儿。俺们这就家去,给仙爷们准备供奉。” 也有人说:“破财免灾,只要日子能够安生,俺们就是一年收成都搭上也值了。” 村长很是满意的自腰间抽出烟袋,点上吧嗒了两口。而后挥挥手让众人散了,自己也回家去准备了。那香可是大小子从师父那儿弄来的,他今日点完了,大小子不放心,说不得也会下山来。好几年都未再见大小子了,他也得回去,让婆娘好好准备准备。大小子最爱吃婆娘做的梅菜扣肉和贴饼子了,家里面存的肉,今天索性都拿出来好了。 ...... 秦十三跟石头奶奶在家等了一个时辰,石头爷爷才回来。 老爷子背着手回来的,脸上还带着思索之色。 秦十三好奇,老太太比他直接得多,见到自家老头子回来了,张嘴就问:“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开会都说什么了?” 老爷子抬眼看了自家老婆子一眼,又看了看大孙子,欲言又止的。 老太太一下子就明白了,却是没有避着秦十三的意思,不过声音降低了许多问道:“村口是不是又死人了?” 老爷子特意看了自家大孙子一眼。见他懵懵懂懂的小眼神,并没有十分害怕的样子,反而还有几分好奇。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来,对着老伴儿点点头,沉沉叹了口气。 老太太的心也跟着沉了沉,面色很是难看的将秦十三往怀里拢了拢,眼中的担忧掩都掩不住。 秦十三再次有了无力感,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可还不等他表现到脸上,老爷子再次开口安慰道:“别担心,村长已经向崇明派求救了。仙爷们一来,那些妖魔鬼怪全都会被收拾掉。” 老太太眼睛一亮,附和道:“对对,仙爷们一来,咱们就不用怕了。” 说完,老太太又迟疑着问了句:“仙爷们真的会来么?” 老爷子胸有成竹的挺了挺胸膛:“跟你说,村长今儿个可是拿了宝贝出来。” 说着,老爷子伸手比划着:“这么长,这么粗一根线香,翠绿翠绿的。烧完的烟不散,在祖宗牌位前拢成了崇明派的门派标志。那香烧完了,还变成了一只鹤飞走了。可神气哩。” 老太太一听,也跟着一惊一乍地拍着大腿问:“真的?那么神奇?那可是仙家手段!老天保佑,可让俺们安安生生的过过凡人日子吧。” 说着,老太太松开了秦十三,双手合十向着大明山的方向拜了拜。 秦十三也暗暗松了口气,崇明派会来人,他的小命又能稳了。 老太太拜完大明山,又将能记得的各路神仙都拜了一圈。 老爷子乐呵地吧嗒起了旱烟袋,待一袋烟抽完,心情也才跟着松了松快。 村口的七具尸体,不见踪影的两具诈尸鬼怪,就像是压在众人心头上的大山。而崇明派仙爷们即将到来的消息,不仅搬开了他们心上的大山。更是如同春雨,涤荡掉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老爷子抽完一袋烟,就拉着老伴儿张罗着给仙爷们准备供奉。 秦十三自觉的喝了药,又灌了一瓢山泉水。看着外面阳光不错,索性坐在院中的小木墩上,继续跟阿财大眼瞪小眼。 各家各户全都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比秋收还热闹。秦十三一边感兴趣的看着这只极有灵性的大白鹅,一边听着别家的大嗓门,都在张罗准备些啥给仙爷们做供奉。 这股热闹劲儿一直到了天近黄昏。 崇明山的仙爷们至今都还未曾到来,村民们再度慌了。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仙爷们若是不来,谁知今夜鬼怪们到来,又是哪家要倒霉呢? 村民们吃过了晚饭,依旧没见仙爷们进村,大家忍不住再次找上了村长。 村长也紧皱着眉头,神情凝重。 老婆子给仙爷们准备了丰盛的一桌,大半都是大小子打小儿爱吃的。等了这么久,天都要黑了,仙爷们怎么还没来?大小子也没给他传个信,莫不是来不了了? 第二十一章 躲进宗祠 鬼怪来袭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村长当机立断,无论仙爷们来不来,村里都不能再出事了。 “所有人去宗祠,先躲过这一夜再说。” 众人听了村长的话,都着急忙慌地往家赶。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挨家挨户的通知。生怕有人没得到通知,再被鬼怪祸害了。 石头爷爷也跟着去了村长家打听。这会儿匆匆赶回家,抱了床被子将秦十三包裹起来,又招呼着老伴儿穿得厚实点儿。他则抱起了秦十三,一刻不停的转身去了宗祠。 村里不到两百人,集合起来倒也利索。 石头家三人到来时,宗祠内已经聚集了大半村民。 石头爷爷往祠堂里挤了挤,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将秦十三放在了长凳上坐着。让他抱一宿他可抱不动,再年轻十岁也抱不动。这里就这么一张长凳,一会儿有人问了,小石头年纪小还病着,理由也站得住脚,不怕人挤兑。 老爷子才想稳妥,果然就有人不干了。 “石头他爷,你怎么能把石头放在长凳上?那凳子是留给村长的。没见这么多人没地儿坐,都没动凳子么?” 一听有人挑事儿,又有人附和:“就是,石头不懂事儿,大人怎么就能惯着呢?还有没有尊卑排辈了?” 秦十三被人指责,听不下去了。他身体虽然还没好全,但也不一定非要坐在凳子上,找个门槛石头啥的一样能凑合一宿。只不过,他眼神随处一扫,能坐能靠的地方,几乎被先来的人占光了。也难怪石头的爷爷会来占了没人敢动的长凳。 一般村子里确实尊卑有别,村里最好的就这么一张长凳,自然应该是村长的。石头爷爷也是想着自家大孙子还病着。直接放地上,哪怕裹着被子,在外面冻上一宿也会病上加病。 这会儿指责的人越来越多,秦十三想起来,却被老太太稳稳按在了椅子上。他身体本就虚着呢,又裹成了粽子,倒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石头爷爷紧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解释道:“孩子病着呢,这几天都下不了床。要不是昨天那事儿,俺们两口子也不能将孩子挪出来。这大冷天的,在地上躺一宿,大人都受不了。俺就这么一个孙子,还能眼睁睁看他冻死?” 老爷子闷闷的开口,所有人都朝着秦十三看去。见他裹在被子里,原本天天在外面疯跑,冬天都没捂白的小黑脸蛋儿。这会儿苍白蜡黄的不像话。嘴唇紧抿着,没什么血色。好在一双眼睛还有点儿精气神,要是蔫蔫的就更糟糕了。 这副样子,显然病得不轻,那一脸倦容骗不了人。 这时,就有好心的大娘开口说道:“哎哟,可怜见的。俺说这几日怎么没见小石头在村里跑呢,感情病了。这初春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孩子要在外面过一宿,可是遭了大罪了。” 旁边一位大叔接了话:“可不是?要不是村里......,唉,大人遭罪,孩子更遭罪。” ...... 有人感叹着,也有人不依不饶的认死理:“再怎么,规矩也不能乱,除了长凳和牌位不能动,想想则,给孩子安置安置。” 有人带头,宗祠院内立时变了个章程。 小孩子全被送进了祠堂内,老弱病残也都被安置进了祠堂。 几家离得近的,找了胆子比较大的,回家里取了板凳木墩和被子,统统送进了祠堂内。 村长家里收拾妥当,带着一家子过来时,宗祠里井然有序,年轻力壮的全在院子里守着。 不知情的村长还满意的点点头,将自家二丫头和老娘也送进了祠堂内,转头清点了下人数。确定所有人都在了,村长从怀里掏出五张符纸,一张一张贴在了宗祠大院的院墙四角。最后一张则是关了大门后,贴在了门上。 贴符的时候,村长极为仔细认真,亲力亲为。这符是他家大小子留给他保家宅的,叮嘱过他一定要仔细贴好,哪一个院角贴哪一张符,都仔细地交代了一番。 村长一丝不苟的贴完符,就指挥着村民,将祠堂内的牌位给请了出来,院内众人人手一块。又让祠堂内的人把门关上,插上门闩,护住孩子们。 院内,众人怀里抱着祖先的牌位,一个个挨在一处。 这样能够暖和一些,互相之间小声的交谈也能壮壮胆气。 村长则是好生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万一鬼怪前来撞门,大家就举起牌位,默念自家先祖的名字求救。谁也别去碰门上的符,那符只能封门,不能防身。要是符被谁扯掉一张,今儿那人就是全村的罪人。” 村长的话落地有声,众人都忙不迭的点头:“俺们知道了,村长您就放心吧。” 有人还殷勤地拿过了秦十三之前坐过的长凳,递到村长面前:“村长您坐,夜还长着呢。您是俺们的主心骨,快坐下歇歇,养养精神。” 村长很是受用,将长凳挪了挪,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院子正中。手中抱着的正是上任村长,也就是他爹的牌位。 宗祠这边安定下来,天色已经全黑了。 前半夜,风平浪静的并没有什么异动。 等到月上中天,子时才到,村子里就传出了鸡飞狗跳的响动。半夜鸡鸣狗吠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村子,宗祠内的众人听在耳中,皆是一脸紧张,绷紧了神经。 胆子小的开始慌乱地嘀咕:“来了,来了,怎么办?仙爷怎么还不来呢?” 这样碎碎念的声音,搞得人心惶惶,村长沉下脸呵斥:“闭嘴,谁在乱说话,就直接丢出去。喂饱了那些鬼怪,也能保得大家平安。” 这话太狠,还在嘀咕着的几人差点儿吓得尿裤子,再也不敢开口了。只是他们也想闭紧嘴巴,牙齿却很不听话的“咯吱咯吱”地打起了架。 漆黑一片的夜里,只有宗祠这里灯火通明。诈尸的鬼怪被一层淡淡的光幕拦在村外,对着光幕不停攻击。 之前诈尸的两副骨架子打头,后面又新添了七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跟着抓挠光幕。 那光幕是村子的正气和福运集结而成,天然排斥邪物进村。也因此,昨夜两副骨架子没能闯进村里。然,今夜增加了七个同类,人多势众,鬼多势也众。光幕只拦住九个诈尸鬼怪一刻钟的时间,就被它们突破。 光幕被抓碎,九具尸体张牙舞爪着进了村。 第二十二章 野鬼砸门 祖宗保佑 村里只有宗祠亮如白昼,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九具尸体进村,先是被家禽牲畜所吸引,但很快就对这些失去了兴趣。 宗祠就像是指路明灯,指引着九具尸体晃晃悠悠而去,那浓烈的人气,让它们迷醉。 宗祠大院内听见村内鸡飞狗跳的声音由远及近。离近宗祠的几家大黄狗闹腾得最厉害时,待在大院内的村民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疑惑着互视了一眼。 这种寂静,就像是宗祠忽然与外界隔离了一般,静到众人都能听见彼此紧张而粗重的呼吸,和自己不安的心跳声。 “嘭!” “嗷!” 第一声是宗祠大门被拍响的声音,第二声则是如同野兽被激怒的嘶嚎。 院内的村民被这两声险些吓破了胆,果真找来了! 就在众人瑟瑟发抖,快要抱不住牌位的时候,村长厉眼扫过众人,喝道:“慌什么!拿稳牌位,老祖宗在呢,还能怕了两个没香火的孤魂野鬼?” 众人一听,稳了稳心神,将老祖宗的牌位稳了稳。 没错,他们是有老祖宗保佑的,怎么能害怕孤魂野鬼? 村民们鼓足了勇气,身上的阳火稳了稳。众人聚在一处,竟是凝聚出了浩然正气,无形中加持到了村长贴的五张黄纸符上。 纸符微光闪动间,形成了肉眼可见的一层光罩,将整座宗祠笼罩其中。 看到那层如同月光般微凉的光罩,不少村民呆呆地回不过神来。也有神情激动的村民,声音颤抖中带着兴奋:“快看,老祖宗显灵了!真的显灵了,老祖宗在保佑着俺们呢。那些横死的恶鬼被拦住了,它们进不来的。” 有人带头,众人的士气随之大振,聚众而得的浩然正气一时间飙升,淡泊如水的光罩也变得凝实了几分。 这下村民们信心更足,激动地抱着祖宗的牌位,四处嗡嗡声渐起。 “老祖宗保佑,保佑俺们能顺利度过这一夜。” “老祖宗救命,门外有鬼怪要吃您的子孙,断您香火哩。您可要保住俺的命啊,俺保证逢年过节给您烧去多多的纸钱供奉。” “老祖宗啊,您重孙子可才刚出生呢,您可要护住俺们一家啊。孤魂野鬼闹妖吃人了。俺们家现在可是只有一根独苗苗哇,老祖宗可要护住俺家的独苗苗,不能让孤魂野鬼给祸害了。俺家可就指望着大壮传宗接代了。” ...... 村民们小声的嘀嘀咕咕,按照村长所说,祈求老祖宗保佑他们,祈求老祖宗能够将门外的鬼怪挡住,让他们平安度过这一夜。 不得不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念念叨叨的,护持着宗祠的光罩还真就越来越凝实了。 他们看不见的则是,自己手中的牌位上,老祖宗的名字全在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宗祠门外,两副吃过生人的骨架子,行动更为敏捷。故而先到宗祠的,就是两副骨架子。 到了宗祠门口,两副骨架子闻到了极为浓郁的人气,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破门而入。然而,当其中一副骨架子扑到了门上,被门上一闪而逝的光芒反弹摔到地上时。另一幅骨架子见状更为用力的扑了上去,将门撞得“嘭”的一声,它也被反弹得更远。就连全身的骨头都四分五裂,散了一地。 它愤怒的嘶吼一声,动了动骷髅头,眼中升起了淡淡的红光。散落在地的骨架子自动拼接了起来。只是这样一来,穿在它身上肥大的衣服,在骨头重组的过程中,自然而然脱落了下来。 赤条条的骨架子没了碍事的衣服,行动反而更加灵敏。故而它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在它之前摔出去的骨架子被衣服绊着,还没能爬起来。 愤怒的骨架子再次撞到了门上,这一次没能发出声音。宗祠忽然就升腾而起了浩然正气,它一下子撞到了一层光罩上,双手被光罩灼烧,“哧哧”冒起了黑烟。骨架子像是感觉到了疼痛,猛然后撤的同时,再次发出了一连串的怒吼。 那声音,像是气急败坏,也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不多时,还在后面晃悠的七具残缺尸体也赶到了宗祠大门前。这会儿被衣服牵绊住的骨架子,好似也嫌弃衣服碍事,自行分散开身体,从恼鬼的衣服中解脱,只余一身被什么啃过的白骨。 另一句指骨烧焦的白骨还在嘶吼,驱赶着七具尸骸上前打头阵。 那七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好似很怕它,露出一脸凶狠,扑向了宗祠大门。 这时,门内的村民正在向着老祖宗请愿,祈求安稳度过今夜。请愿的效果的确不错,然门外忽然响起的一片鬼哭狼嚎,却是把村民们吓了好大一跳。 听那声音,门外哪里只有两只鬼怪?不用仔细分辨,众人也能听到七八个高低起伏,粗细不同的鬼嚎声。 众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被咬死,现在还停放在村口的七具横死的尸体。 难道......? 想到那个可能,哪怕是再胆大的村民,此时的心脏也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潮水般的恐慌蔓延向了院中所有的村民。 村长再度大声呵斥:“不能慌,不能怕它们。不想死的,就抱稳祖宗牌位,求祖宗们保佑。想死的,那就缩一边去浸裤裆里,放野鬼进来吃了你们!” 村长不愧是村长,即使他心中也怕,脑子还是清明的。 村长一声厉喝,如同惊雷在众人的耳边炸响。最胆小的几人,这会儿都吓尿了裤子,整个人抖得像重病打摆子。村长的话,让他们失魂般黯淡无神的眼睛亮了亮,赶忙抱紧怀里祖宗的牌位,就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不放。 他们带着哭音,抖得不成调的嗓音,放开了音量大声祈求着:“老祖宗救命,老祖宗快救命啊!” “呜......,老祖宗救命啊,好多孤魂野鬼要闯祠堂抢你们香火了。老祖宗快赶走它们啊!” ...... 众人心惊胆颤的,靠着大吼来壮胆。实际上,不少人此时都紧紧闭上了眼睛。 祠堂内,听着外面吓人的动静,孩子们嗷嗷大哭。被安排进去的十来个大人也都抹着眼泪,跪在地上将各路神仙全都拜了一遍。心里想着:“不管哪路神仙听到了她们的祈求,能下凡一个就救他们村儿也好啊。” 第二十三章 奇异能力 鬼气入门 秦十三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蜷缩坐在角落里的小板凳上。 此时,在一众哇哇大哭的孩子中间,唯有他不哭不闹的,倒有几分显得呆傻。 大人们这会儿都吓得不轻,心急火燎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谁也没有心思去刻意注意一个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孩子,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此时的秦十三,惊异于自己可以透过祠堂的墙,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尤其是那些祖宗牌位上流转的光华。 他就抱着被子,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忘了害怕。 等他被吵得回过神来,忍不住闭上眼睛,晃了晃头。 看得久了有些头晕。 秦十三不清楚,自己现在表现出来的特殊,是他还是石头的能力?但他的的确确透过墙体,看到了院中的情形。 这种新奇的体会,让他突然兴奋了起来。等到头晕缓解,他就迫不及待的再次聚精会神向着院中看去。 当再次成功地看到院中一切后,他才确信这不是幻觉。 秦十三紧紧抿唇,甚至咬紧了牙关。才把脸色绷住,没让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出声来。 能够看到院内的情况,秦十三看了两回就不再满足于院中。想要看到更多,尤其想要看看门前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再次闭目休息了一小会儿,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缓解,秦十三便迫不及待的再次睁眼。 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门前那一小片。 秦十三用力瞪着眼睛,视线透过祠堂的墙体,落进了院中。成功做到这一步,他舒了口气,继续向前探索,一步步接近门口的位置。 尺寸毫厘间腾挪,秦十三已经满头大汗,小脸苍白。眼见着已经挪到了门边,再努力一点点,他就能探到门外了。 秦十三不愿半途而废,忍着脑中针扎般的疼痛,继续向前专注的试探而去。 一尺一寸挣扎着,终于让他看清了门前的影像。 不过只是一瞬,他就被吓得一个激灵,紧紧闭上了眼睛。 天!九只鬼怪扑在门前疯狂的想要破门而入。他不过看到了一眼,他们就好似察觉到了他。尤其是那两副骨架子尤为敏锐,竟是猛然转头瞪视向了他! 虽然对方没有眼珠子,但就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内闪烁着的红光,忽然迸射而出的刺目光彩。就让秦十三无法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没被发现。他清清楚楚的感应到了,对方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向了他。 那一眼,如同死神的召唤,又如恶鬼的垂涎。他被看得心底发毛,一股寒气儿顺着脚底板窜上心头。 秦十三紧闭双眼,他的脑子像千万根针扎过一样的难受。脑中对于危险来临的尖锐叫嚣,使他头晕目眩的感觉更甚,严重到生出了想要呕吐之感。 秦十三强行忍下了想吐的感觉,眼睛却被刺激得不自觉流出了眼泪。再加上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儿,包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倒是有了几分受到惊吓的样子。同周围大哭的孩子相融成了一片,再无格格不入之感。 只有秦十三自己知道,他这会儿有多难受。 被鬼怪盯视的那一眼,虽然让他害怕,却还不到瑟瑟发抖的地步。现在院子里的叔伯婶子们都还在努力,石头的爷爷奶奶也在其列。鬼怪虽多,虽然可怕,却也不能轻而易举地破门而入。他不至于没出息到只是看了一眼,就要吓尿的地步。 秦十三尽可能的稳定自己的情绪,缓解过度透支而导致的不适感。 这种变化还是第一次出现,他很疑惑为何会如此? 院内,众人在村长的指挥下,都是豁出去了的神情。一个个都面目狰狞着盯着门口位置,手中抱着祖宗牌位,一句句的念叨着。向祖宗们请愿,赶走门前的恶鬼。 院外,九具尸体的爪子被宗祠外笼罩的光罩,烧得漆黑。尤其是七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在不停冲击着那光罩的过程中,不止是用两只鬼爪去抓挠,更是用自己的身体往门的方向撞。试图依靠身上更为浓郁的鬼气,将光罩腐蚀出一个突破口来。然而,光罩没能腐蚀出个窟窿,七具尸体身上本就残破不全的皮肉,却是开始加速腐烂。 不过盏茶时间,高度腐烂的尸身,就有大块大块冒着绿色液体的肉块,在撞击光罩的过程中甩了下来,粘附在光罩壁障上。 大片大片的黑烟伴随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穿透了光罩,飘进了宗祠的大院中。 村民们看着黑烟顺着门缝飘入,再闻到阵阵腐蚀的恶臭,全都惊疑不定地死死盯住了门口。他们眼中的慌乱,仿若下一刻,门外的鬼怪就会破门而入,将他们赶尽杀绝。 众人的心再一次慌了,这回村长再怎么喊话,也没人听得进去了。 原本在村民心中坚不可破的防护,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缝。 鬼气钻了进来,腐肉的气息混了进来。那么,鬼怪强闯而入,还会远么? 他们才撑了不到一个时辰,眼下还不到丑时。村长说了,要撑过寅时鸡叫,鬼怪们才会退散。 此时,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呢。漫漫长夜,还有大半的时间,他们真的能撑到寅时末卯时初么? 村民们的士气大跌,心慌意乱之下,身上的阳气也跟着弱了下去。 他们看不到的则是,就在他们信心全无,开始彷徨之际。被众人抱在怀中的牌位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这一连锁反应,导致宗祠上空撑起的光罩,没了浩然正气和老祖宗庇佑的加持。光罩的光芒快速的黯淡了下去,凝实的程度也一下子变薄,变得虚淡。 村长见此不由急了,关键时候这群不中用的玩意掉链子,这是要害死全村人的节奏。 村长忍不住破口大骂,想要骂醒这群孬瓜。 “一群孬瓜!怂货!现在是你们泄气的时候吗?啊?不过一点黑烟,就把你们吓得想要撒手了?你们不如直接给外面的恶鬼开门,让他们吃了你们省事。” “不想活了,那就干脆都别费力气了。直接让恶鬼进来吃了你们,断了你们的香火算了!” “看看昨天被咬死的七个乡亲,现在尸不尸鬼不鬼的。再也没了下辈子,再也不能投胎了。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卯足了劲头!招子都给我放亮了!不出力的孬瓜,全都丢出墙外去喂恶鬼。不能活着出力,也别想拖后腿。反正也是找死的货,不如替还想活着的人去死好了!” 第二十四章 万分惊惧 大门被破 村长是真的气急了,说话的口气冲的能噎死全村人。 村民们还从未见过村长如此气急败坏,说话毫不留情的样子。一时心中对于鬼怪的畏惧,全被村长的虎威所替代。尤其是村长说的那句“不出力的孬瓜,全都丢出墙外去喂恶鬼。不能活着出力,也别想拖后腿。反正也是找死的货,不如替还想活着的人去死好了!”这话,把个别心里真的在打着退堂鼓,算计着等鬼怪进来了,先吃别人,等着鬼怪吃饱了,他们也能活下来的人,说得心里发颤。 他们一开始还在慢慢地往人群后面缩。只要躲到人后,鬼怪冲进来,也是先吃前面的。 这会儿村长叫破了他们的心思。还不曾多想的村民,也反应了过来。转头横眉立目的看向了刚才畏畏缩缩往人群后面缩的那几个。 众人在村长的鼓动下,气势又不一样了。 虽然心中依旧害怕,虽然对能不能顺利度过今夜依旧不抱希望,但众人也不愿被自己人算计,拿他们当傻子,被推在前面给鬼怪们填肚子。 村长不愧是村长,这种时候依旧看得透彻。 众人在赞誉村长英明的同时,还不忘遵照村长的决策。 刚才往后面缩的人,被众人七推八搡的推到了最前面。尽管那几人大声反抗,却丝毫没有什么卵用。 众人的害怕惊惧还有愤怒,需要一个宣泄口。村长给他们指了明路,递了靶子,动了小心思的村民,如今就成了众矢之的。 被推到最前面,眼见都快贴在门上的几人,口中不承认的话语,这会儿就成了哭哭唧唧地骂骂咧咧。其中甚至有两人还打着摆子,身上传出了骚臭的味道。 院中的众人几乎都闻到了那股味道,不少人嫌恶的单手捂住口鼻:“村长说得对,果然是孬瓜,这就吓得屙了屎尿在裤裆里了。呸!就这样的还敢耍小心眼儿,跟谁俩呢?” 抓了典型,又有了村长的话,将“罪大恶极”的几人推到了最前面挡住鬼怪,后方的众人起伏不定的心绪终于稳了稳。 一时间,祠堂内的士气大振,祈求老祖宗保佑的声音,再度盖过了恐惧。 尤其是被推到最前面的几人,此时此刻,他们才是最为虔诚的人。 也因此,宗祠外围的光罩再度凝实了起来。 村长难看的面色,在看到光罩变强的时候,这才缓了缓。但他的心情依旧十分沉重,心想着:“大小子怎么就没回来呢?崇明派也没来人,莫不是山上也出了事?” 想到这儿的村长,自己先是惊了一惊。转而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说不定是大小子在忙,没有注意。其他仙爷,大概也没将大明村的事情放在心上。可能是打算天亮了再来,或者想要压上两天。一定是这样的,仙爷们都忙着求仙问道,怠慢凡人,也不稀奇。” 这般想着,村长的嘴里发苦。就算村里能够挺过今夜,可明天夜里又该怎么办? 大小子只给他留了那么一根线香,还有这五张保命黄纸符。熬过了今夜,明天也不知道这黄纸符的法力,还挺不挺得住了。 门外,两副骨架子眼窝内闪烁的红光,都凝聚在了那些被甩在光罩上的腐肉上。 很明显的,那些腐肉黏在光罩上,在被光罩消融的过程中,也在腐蚀着光罩。 眼下,已经有两三块最大的腐肉,将光罩上腐蚀出了能够伸进两三根手指的窟窿。 这一发现,让两副骨架子眼中的红光都跟着亮了亮。 “嘶嗷!” 一声嘶吼,似是在下什么命令。 七具加速腐烂的尸体,撞向光罩时,变得更加卖力。 如此一来,他们身上甩下的腐肉也越来越多。 撞击过猛的几下,更是有大量的内脏被甩到了光罩上。 光照上“哧哧”的腐蚀声,让后面偶尔参上两爪子的骨架子,眼中红光更盛。 两副骨架子看好时机,两双鬼爪迅疾出手。一道道黑光,在两双鬼爪的指尖忽明忽灭。而在其身前的的七具尸体,则发出了十分痛苦而又惊惧的尖叫声。 随着两双鬼爪的挥舞,七具尸体身上的腐肉腐烂更快。大块大块的腐肉被划割而下,刻意摔在了一处,填堵出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 只听“哧哧”的腐蚀声不绝于耳,两副骨架子再次嘶吼。奴役着几乎化作白骨的七具尸体,继续攻击腐肉圈出的范围。 院内,这会儿也是鬼哭狼嚎的求救声响成一片。声音最为凄惨的,莫过于被推到最前面的几个村民。 门口的黑烟消停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再次渗透了进来。院外鬼嚎声声声入耳,吓得院内众人两股战战。 被推到最前面的几人,就连屎尿都屙不出来了。此时吓得面无人色,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再看向门口。 一个个哭爹喊娘的求着祖宗庇佑:“老祖宗救命啊,嗷呜呜,千万千万不要让那些孤魂野鬼闯进来啊。俺要是被吃了,咱家香火可就要断了啊。” “老祖宗您可要保佑孙儿啊,孙儿虽不孝,可逢年过节的纸钱真的没少烧啊。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儿就这么被野鬼吃了啊。” “老祖宗,曾爷爷啊,救救俺们一家啊。俺还不能死呢,俺还没娶上婆娘没生娃呢。嗷嚎……” …… 在这鬼哭狼嚎声中,门前“哧哧”的腐蚀声忽然变本加厉的响了起来。 那声音大的,都没被哭嚎声压住。 院内众人听着那催命一样的声响,求祖宗保佑的声音,也跟着提高了一个八度。 村长却在此时忍不住瞪圆了双眼,瞳孔猛缩,脸色涨的发紫。那样子,就像是被鬼捏住了心脏,马上要憋断气了似的。 旁人害怕,少有再看向门口的。 可村长却是一直盯着门口,偶尔才会向人群内扫视一番,看看有没有人带头作乱。 这会儿,众人吓得闭眼,他却清楚的看见一只带着幽光的白骨鬼爪伸进了门。 那么结实的木门,在鬼爪的一抓之下,竟是像豆腐一样被抓成了一把碎渣渣。 门板烂掉了,却连声响都没有。 如果不是村长死盯着门口在看,亲眼看见那只鬼爪悄无声息的抓碎了门板伸了进来,他都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幻觉了。 门板破碎的瞬间,门上贴着的黄纸符竟然无火自燃了起来。 村长大惊! 他不曾想,大小子给的保命手段,竟然连一夜都没能挺过,就被恶鬼给破除了。 一群穷凶极恶的鬼怪,就要破门而入了!